作者:半卷舒帘
贾敏蠕动了一下嘴唇,没说话。她怎么说?难道指责贾政宠妾灭妻,说王夫人存着私心,怕孩子长大和宝玉争什么,为了避免日后的麻烦,把萌芽早早的扼杀掉。贾母根本不稀罕一个姨娘养的孩子,她有宝玉就够了。何况赵姨娘不守本分,蹬鼻子上脸,自然更不得贾母的喜欢了。再加上贾政都已经应下了,所以贾政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贾环养不养歪她也不关心。……
这些话不能说。可是贾家不管怎么说,那都是现在这副身体的娘家,贾敏平日里又最是护短的,若是就此承认了贾家的不规矩,不符合贾敏的为人。虽然现在贾敏对贾家嗤之以鼻,可是在林海这里,她还不得不违心帮着遮掩。否则,按照林海的性子,必然会去信指责贾政的“缺失”。他们收到信得时候,这事已经成了定局,这时候,林海写信给贾府,不管结果怎么样,都要得罪。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偏偏贾家没有君子,只有小人。因为不想林海和贾家“交恶”,所以贾敏强笑着,帮着贾家辩解:“是老爷你理解错了,环哥儿不是由赵姨娘养着,而是由她照看着,就像婠姐一样。信上不是说我二嫂子因为珠儿死了,大病一场。小孩子抵抗力弱,怕过病气给他,所以就先由赵姨娘照顾着。”顺便小小的讽刺了林海一下。
林海并没有听出贾敏的言中之意,点点头,想着他可能是理解错了,也觉得贾家行事不会如此没规矩。叹道:“珠儿那个孩子,可惜了,……”才那么大就死了。
贾敏神色一动,道:“是很可惜。我听说珠儿此次生病,与他整日关在房中苦读,因此身子变得孱弱有关。清玉和霁玉已经开始启蒙,将来也是要科举入仕的,君子六艺也该学起来了。只是两个孩子年纪小,可能学不了那么多,我想着老爷从外院的护卫中挑那忠厚老实的,教孩子些拳脚功夫,先锤炼锤炼身体,打个基础。霁玉乃是我和老爷中年所生,在气血上先天就弱人一筹,因此我实在是有些担心。说句实话,有珠儿的教训在前,我宁愿孩子们长成纠纠莽夫,也不愿意他们因为身体瘦弱而有个什么好歹。”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贾敏一点都不想把两个孩子养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只是林海身为文官,虽然也讲究养生,也懂点强身健体之术,但是对于武艺这方面并没什么好感。假使贾敏贸贸然的提出让两个孩子习武,林海绝不会答应。自宋重文抑武之后,以后的朝代文官和武官之间有着泾渭分明的一条线,文官瞧不起武官,虽然依旧讲究“君子六艺”,可是学文的,像宋以前,文士仗剑而行,文武兼备者越来越少。
贾敏的话打动了林海。纣王和妲己曾于冬日见一老者和一个年轻人过河。老人卷起裤脚,赤脚大步踏了过去。而年轻人却逡巡不敢下岸,还冷得直发抖。纣王不解,妲己告诉他,人生一世,得父精母血,方得成胎。若父母在年轻时生子,那时他们身体强健,生下的孩子气脉充足,髓满其胫,即使到了暮年也不惧寒冰。假如父老母衰时才得子,那他们的孩子气脉衰微,髓不满胫,不到中年便怯寒怕冷。纣王断老者和年轻人胫骨,确实如此。
林海和贾敏中年得子,他的身体虽然比贾敏好些,不过是百步和五十步的之差,终究比不得青壮。再有贾珠这个榜样在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林海绝不想像贾政那样,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略一犹豫,就做出了决定。道:“我们家的孩子怎么会养成那粗鲁不文的武夫,一定是上马能提刀打仗,下马书有神,文武双全的好男儿。”
作者有话要说:贾家的存在是一件好事,因为贾家反面的例子,让贾敏以此为借口做出很多本来她想,但是林海未必愿意的事情。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贾家是林家行事的一面镜子,时刻警惕对方,让其检讨得失,倒也不错。
☆、第四八章
因为要趁清露未晞之时去闻荷香,顺便收集荷叶上的露珠儿,以备烹茶之用,所以贾敏这会儿有些困倦,就倚在榻上阖目小憩。临波掀着帘子,从外面走进来,贾敏听见声音睁开眼睛。
临波低声道:“太太,姜嫂子刚才过来,说昨天文姨娘的哥哥进来,兄妹两个在屋子里说话,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吵了起来,文姨娘痛哭失声。因为当时文姨娘把屋里伺候的人都赶走了,姜嫂子也不敢靠的太近,所以只能从他们的争吵声中听了支零片语,文姨娘和她哥哥的话里提到了太太,因此姜嫂子担心文姨娘可能要对太太这边不利,所以请太太多加小心。”
姜嫂子本是霁玉的奶娘,后来因为漱玉的奶娘被撵,府里又挑不出合适的,文姨娘求到林如海的头上,林如海发话将其拨到了漱玉身边。姜嫂子本来在霁玉身边好好的,却被派到漱玉那里,虽说身份上看似提高了,成为了漱玉身边的第一人。可是漱玉怎么能和霁玉比?霁玉是林家唯一的男子,而且是嫡出,漱玉不过一个庶女,在这个男尊女卑,讲究嫡庶的年代,纵使文姨娘受宠,她也无法和霁玉比,何况府中大权还牢牢的被贾敏握在手中。
因此虽然在霁玉身边,姜嫂子因为她的地位比不上顾嫂子,心中不免有些不忿,可是让她离开霁玉,到漱玉身边自然不愿意。不过府里两大巨头,林海和贾敏都已经发话,她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过去。作为奴才,哪能违逆主子的意思。
贾敏也知道姜嫂子不愿意,因此再把人派过去之前,也告诫了她一番,不管怎么样,漱玉都是林家的血脉,是主子,轻忽不得。然后又给姜嫂子的丈夫安排了好差事,并把她到年龄进府当差的女儿挑进她的院子里,作三等的小丫头。贾敏此举不仅是为了让姜嫂子安心当差,还是为了拿住她,免得姜嫂子被文姨娘笼络住后,做出什么背主的事情来。
贾敏从来没小看过文姨娘,她相信,虽然姜嫂子到漱玉身边时心里还有些别扭,可是终究会被文姨娘拉过去。她这边必然要有先手防备着。不过文姨娘的反应颇让耐人寻味,贾敏对姜嫂子的一系列安排,文姨娘不会不知道,可是她明明知道姜嫂子是她的人,但是却没有任何反应。虽然对姜嫂子不是没有防备,可是却从来不提换人。
毕竟当初不管是林海还是贾敏,都曾说过,若是觉得不合适,尽可以再挑。可是文姨娘却把这“暂时的”变成了“永久的”。贾敏也琢磨不透,为什么文姨娘会把一个明显是她的人留在身边,难道是投诚?可是又不像。贾敏弄不明白文姨娘的想法,摇摇头,也就不去想了,对后院的警惕是丝毫不敢放松。
听临波说完,贾敏皱了皱眉,心道,文姨娘终于按捺不住了吗?可是她手里又什么牌,能让她不顾尊卑,挑衅主母?或者是文姨娘透过姜嫂子放出的假消息,明面上是对付她,实际上对象是另有其人?……贾敏琢磨着姜嫂子送来的消息,也没忘了奖赏对方:“回头找个理由,赏她家的女儿一个月的月钱。”不管消息真假,不能寒了下属的心。
临波答应着下去了。贾敏从榻上坐了起来,心中暗自琢磨着。文姨娘是个聪明的,她纵使要出手,对付她这个当家太太的可能性不大,若是真想对付她,也不会直接对上,而应该是对准她的软肋才是。众多周知,一个母亲的弱点是什么?除了孩子再无其它。只是贾敏还有些怀疑消息的真假,只凭姜嫂子听来的支零片语,根本无法坐实文姨娘是否对孩子们心怀不轨。在贾敏看来,以文姨娘的心计,她不会这么不智,选择这个时候对孩子动手,毕竟对她益处不大,除非……。贾敏想到一种可能,心中一凛,忙把醉音叫过来,小声叮嘱她几句话。
醉音得了贾敏的吩咐,自去查探消息。只是还没等她查出结果,贾敏已经知道了事情真相。在收到姜嫂子消息的次日,贾敏就收到文姨娘的哥哥要拜见她的请求。听说文辉想要见她,贾敏一愣,文辉若是有什么事情,大可以向林海请求,找她这么一个内宅妇人做什么?家里又不是没有成年男子。不过文辉虽然是文姨娘的哥哥,不管文姨娘在府里有多大的体面,她娘家人都不算府上的正经亲戚,所以贾敏低头想了半晌,才让人把文辉引到花厅,她隔着珠帘和他相见。
贾敏和帘外的文辉见过,然后在帘后坐下,道:“不知道文先生要见我可是有什么事情?外面的事情我是从来不插手的,都是老爷管理。内宅这边我虽当着家,不过一切都是循着旧例来的,但是也并没有因此苛待到文姨娘。”
文辉自然听懂贾敏言外之意,脸红了一下,向贾敏一揖手道:“今日我冒昧上门求见,并不是为了妹妹而来。而是为了我的一件私事。自从文家犯事之后,家业凋零,我有心重振家业,只是文不成武不就,总算祖上传下来点微末的本事还没丢,所以……”
“你想从商?”贾敏打断了文辉,道:“是想向我借本钱吗?你要借多少?”文姨娘进府的时候,文家还兴盛,她是文家培养出来的棋子,为了巴结林海从送进府里来的。文家不可能不知道后院的争斗,所以文家给文姨娘的除了明面上的十六台嫁妆外,应该还有不少压箱银。
文姨娘自进府之后,将别人推到前面打头阵,事事都躲在后面,待到后来贾敏上下大整顿之后,她就是有钱花出去都是浪费,所以这么算下来,文姨娘手里的银两根本没用多少。就算后来她娘家依附府里居住,文姨娘贴补了不少,可是婠姐的月钱也是她领的,若是做个小生意的钱,文姨娘还是拿得出来的,何况帮衬自家,她也不会不舍得。如今文辉反而向她开口拆借,只怕是数额巨大,文姨娘拿不出来,否则要面子的她绝不同意文辉到贾敏面前“丢丑”。在贾敏问话的瞬间,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文辉迟疑了一下,咬咬牙,开口:“我想借银五千,不,一万两。太太尽管放心,我不仅会立下字据,而且还可以按照市面的银钱借贷付利息。”虽然知道隔着一道珠帘,贾敏看不见,可是文辉依旧满眼充满期待的望着她,盼着她能一口答应。
“一万两?”贾敏听到文辉借贷的数目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想了想,问道:“你是不是打算重操旧业,从事盐业买卖?”贩盐,文家原本就是做这个的,文辉是文家的核心人物,门路熟,而且林海担任着巡盐御史,虽然文姨娘不过是林家的一个姨娘,算不上正经亲戚,但是绝对会有不少盐商愿意让出利益,以讨好他这个“大舅兄”。
文辉摇摇头,道:“不是。虽然我想着重振家声,但是并不想从事盐业。文家就是因为盐而被查处,从而家业凋零的。本来文家在从商场上就结下了不少的仇人,而后文家的倒台牵连了一大批盐商,还有那个账册……。纵使继续从事盐业生意熟门熟路,而且有林大人在上面,但是文家也不宜再涉足盐业。”
贾敏听文辉这么一说,才发觉她想的不周密,只看到文辉重新进行盐业买卖的好处,没看到坏处。文辉真的要重操旧业的话,不说商场上的仇人,单那本密帐结下的仇就足以让文辉一家老小粉身碎骨了,就算林海是正二品大员,也罩不住。实在是弊远远大于益。“既然你不想从事盐业买卖,那么借那么多钱做什么?”若是涉足其他行业,根本不熟悉,哪有一上来就投这么一大笔银钱的。
“我想出海。”文辉道:“海路虽然艰险,可是去海路走一遭,货物若是到了苏禄,缅甸,南掌(老挝),暹罗,琉球等国,至少有十倍的利息,那边的货物再到这边,也有十倍的利息,获利甚大,虽吃些辛苦,担些风险,也甚值得。”
顿了一顿,文辉又道:“当年文家兴盛的时候,我出门办事,在马车店里救了一个病倒在店里的老头,老头病好后,作为报答,给了我一副海图。因此我想着出海走一趟。”
前朝殇帝在位期间,好大喜功,讲究万国来朝,所以海贸极为兴盛。待到本朝高祖建国,到今上登基之后,海贸时禁时开,变幻不定。炀帝末年,本朝立国之初,四海不平,附近的边陲小国趁火打劫,因此高祖立国之初,全面禁海。等高祖实现了全国统一后,认为海氛廓清,海禁遂开。
海禁重开后,沿海人民纷纷出国谋生,然而每年造船出海贸易者多至千余,回来者不过十之四五。未归者,除了海上遇险,丧生海底之外,不少人居留国外后勾结爪哇等地土著对沿海进行破坏活动并资助海盗队来往商船进行劫掠平分赃物。朝廷认为海外各国历来是“海贼之渊薮”,“数千人聚集海上,不可不加意防范”。于是,在高祖末年,朝廷再颁禁海令,“商民不得下海交易,沿海居民内迁50里,违者或越界者,无论官民一律处斩,货物没收,犯人家产偿给告发人。”
沿海居民世代依海而居,以出海捕捞和贸易为生。禁海令一出,严重影响了他们的生计,而迁界令一出,更剥夺了他们的生存基础。因此,走投无路,无以为生的沿海居民,投身做贼,劫掠沿海。到了太宗当朝的时候,认为“船只出海,有裨民生”,开海可使“穷民易于资生”,重开海禁。奈何海盗猖獗,而且和倭寇勾连在一起,在沿海边界形成倭寇之患。为此太宗接受臣下建议罢市舶,厉行海禁。断绝海上交通,禁止所有的对外贸易。
整个太宗一朝,海禁是开开禁禁,时张时弛。到了今上登基之后,因户部无钱,为征收商税,财政收入有所增加,不再禁止私人海外贸易。但是在朝廷中目光短浅的一干腐儒认为“海禁不可轻开”的言论下,只开放了福建、广东两省的海禁。
自本朝立国以来,海禁政策的不断变幻,加上前朝末年的战乱,原本从事海外贸易的几大商家早已经没落,出海的船工青黄不接,再加上海上风险大,天灾**皆有,虽然有为巨额利益吸引而为之冒险之人,但是一般的人除非迫不得已,否则但凡有一丝活路的情况下,还是不会去冒这个险的。所以贾敏听文辉说他想出海,顿时一愣。
沉默半晌,贾敏才道:“想要出海,单有海图可不行,船和船工你预备怎么办?海路艰险,途中的天灾无法预料,也就罢了,那么**这边你打算怎么办?听人说,海路中,水手们易患病,关于疾病这边你可有什么预防的措施?还有众多在海上专门以劫掠海商为生的海盗,若是碰见的话,你又有什么对策?”
文辉有条不紊的回答道:“若是太太借钱给我,我打算到船坞去订做双桅杆帆船来运货。这船是本朝最好的船只,远载量大,而且船速快,遇见海盗只要鼓满风帆,大可以以速度取胜,跑掉。至于疾病,我打算请个大夫上船。船工倒不用太担心,我早已经定下人了。去年,泉州专门走海贸生意的姚家,因为在海上遇到风浪,货没了,家产赔了个干净,所以家中养的伙计全都遣散了,我恰逢其时,把所有的银钱都拿出来,定下了几个惯走海路的好手。其余的水手只要在码头现招都来得及。”
贾敏轻笑出声,道:“姚家之事我也听说一二,实在是让人惋惜。几代人攒下的家业就这么没了。像姚家这样惯跑海路的一夕之间家业败落不说,连人都没了。我凭什么相信你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第一次下海之人的言语,就这么借一大笔银钱给你?平白无故的,一点抵押都没有,我为什么要借你这么银钱?姚家货没了,人没了,可是只要家里还有钱财赔付,你这边借了钱,出了事,就算不要利息,你拿什么还我?”
被贾敏的话问住了。文家现在除了几口人之外,连住的地方都是林家的,哪有什么能做抵押的?就那么几口人,就算卖身为奴,也不过百多两银子,和一万两的数额相比,相差悬殊。再说,除了文辉和他妻子之外,剩下的老的老,小的小,根本做不得活,就算做奴才人家也未必愿意要。文辉吭哧了半晌道:“我一定会赚钱的,绝不会亏本。”语气坚定,带着一股勇往直前的气势,似乎在说服贾敏也在说服自己。
贾敏笑笑,出乎意料的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问道:“既然你打算重振家业,想要借钱大可以直接找老爷,为什么会找上我?前几天你是不是将出海的事情和文姨娘说了?她不同意你去对不对?”若是文辉他直接向林海借钱,林海听说他有意重振家业,恐怕会非常痛快的就借给他了,何至于他在她面前这么受“刁难”。
文辉道:“林大人曾经鼓励我埋头读书,以科举出仕,从而重振家声,当时被我拒绝了。林大人读书做官,哪里看的上商贾之事,我也不好意思向他开口。关于出海一事,我早已经拿定主意,谁反对都没有用。”从侧面承认了文姨娘反对他出海。
听见文辉语出铿然,贾敏心中暗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纵使你打定主意一定要出海,若是我不借钱给你,难道你就出的海去?当然这话贾敏为了文辉的面皮,不能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在得知文姨娘和文辉在一起说的是关于出海的事情,并不是想要对几个孩子不利,贾敏松了一口气,暗笑自己风声鹤唳。想了想,贾敏道:“这事我记下了,容我考虑考虑。毕竟数额巨大,又不是寻常的拆兑,我一时拿不定主意。三天后,不管我答应与否,都会派人告诉你一声。”
文辉见贾敏还要考虑,不免大失所望,但是他也不好说什么,再说他也只有林家这么一个指望,除了林家,谁会什么都没有,平白的借这么一大笔钱给他。文辉对着贾敏作揖,道:“那我静等夫人的消息,先告辞了。”
贾敏端茶送客。文辉走出花厅,走到二门正准备离开,被早已等在那里的连翘叫住,跟着她到了文姨娘房里。文辉和文姨娘兄妹两个两下落座。连翘上茶,然后将屋里伺候的人都叫出去,守着门。
文姨娘双目含泪,怒道:“不是告诉你不要去,哥哥,你怎么就这么不听劝,一意孤行呢。你只看到出海归来的人发财,却没看到出去的人中有多少回不来的?天下发财的路多着呢,何必选这么一条九死一生的走。哥哥这一去,若是有个万一,你让母亲、嫂嫂和侄女侄子们将来靠谁?”
文辉不为所动的道:“天下发财的路是多,可是像我这么既无钱又无门路,而且也没什么才干的,除了去冒险还能干什么?我倒是想找个安稳的发财路子,可惜没有。我这一生也就这样了,早在把账本献上去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我是不能考科举了。不能出仕做官,那么就只能想法办赚钱,可是天上又不掉馅饼,我只能拼一把了。我不想让我的孩子们一辈子过苦日子。小的时候吃些苦倒也无妨,可是这种情况不能一直维持到他们长大。若是没过过富裕日子也就罢了,但是既然曾经富贵过,我就不想因为女儿没好陪嫁,儿子没有聘礼娶媳妇,以至于子孙后代都跟着受穷。”
看见文姨娘在一旁抽抽搭搭,文辉心软的从袖子里抽出帕子递了过去,又道:“大户人家的作风我们都是知道的,下面的人都是跟红顶白。娘家人若是硬气,你在这府里日子也好过。做人姨娘的,本身就矮人一截,如今我们一家依附着府里过日子,你的腰杆更直不起来了,在府里也不好说话。漱玉将来也是要嫁人的,总不能到那个时候,我这个做舅舅的连添妆的东西都拿不出,岂不惹人笑话。再说,我想着若是赚的多,也给漱玉多添点嫁妆。”
文姨娘接过哥哥的帕子正在拭泪,听见他这么一说,破涕为笑,嗔道:“漱玉是林家的女儿,将来出嫁,林家难道会不给她预备一份嫁妆?哥哥你也太操心了。”
文辉正色道:“哥哥说的话你别不爱听。漱玉是你生的,在你眼里自然是千好万好,可是正因为她是你生的,就她这样的身份,将来出嫁,林夫人给她预备嫁妆,怎么也不会越过她膝下的那两个姑娘去?何况林家还有儿子,总不能把家产都给姑娘陪送出去吧?再说,从来只有觉得嫁妆少的,哪有嫌嫁妆多的。况且我们都知道做姑娘尊贵,做媳妇却是难为。倘若嫁妆丰厚,吃穿用度都不沾婆家的,说话也能硬气些;就是妯娌之间,也因为嫁妆要分出高低立下来,那少的,少不得要受些闲气。你难道舍得漱玉将来受委屈?再说,在后宅生存,你比我更清楚,像你这样的身份,要想生活的如意,少不了要打赏下人。想吃小灶,也要拿钱出来,……我知道你手中有几个钱,可是就这么只出不进,再贴补我们,能支撑多久?将来漱玉出嫁,你这个生母难道一点儿也不表示?”
一番话说的文姨娘哑口无言。文姨娘是知道哥哥的拗脾气的,已经拿定了主意,是怎么劝都不会听。听文辉说,贾敏还要考虑考虑,文姨娘心中一喜,觉得只要贾敏不借钱给文辉,那么就可以打消他的出海的念头。因为有这样的一线希望,所以文姨娘就没有再劝哥哥,两人又说了一些闲话。文姨娘留文辉吃过饭才算罢了。
送走了哥哥,文姨娘坐在椅子上发呆,连翘走进来道:“姨娘,姜嫂子又到上院去了。”说完撇撇嘴道:“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姨娘对她这么好,她竟然还向上院打报告。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做什么?还是把她撵走算了。不过是一个奶娘,我就不信哪里挑不出一个好的来。”
文姨娘笑笑说:“从她到我这边,我就没指望她心中向着我。就算她想,太太还不肯呢,所以你没看到,她一过来,姜嫂子家的那口子和闺女都被太太调了岗位。太太拿捏着她的家人,姜嫂子自然要向上面报告我的一举一动。不过这样也好,摆在明面上总比躲在暗处的箭要好。我对姜嫂子要求不高,我不管她的主子是谁。她只要看顾好婠姐就行了。”反正该知道的我会让她知道,不该知道的她永远都不知道。
文姨娘现在的对手不是贾敏。虽然她也起过打霁玉主意的心思,不过很快就放弃了。不是因为贾敏守的严密,而是她知道,在她没有怀孕产子之前,霁玉是不能动的,因为一个无子的林家,是没有将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在谈到元春省亲的时候,凤姐曾说过“我们王家也预备过一次。那时我爷爷单管各国进贡朝贺的事,凡有的外国人来,都是我们家养活。粤,闽,滇,浙所有的洋船货物都是我们家的。”这说明那个朝代是有海外贸易的。
因为妹妹高考估分报志愿,这事一辈子的大事,而且还有别的事情连在一起,所以上一周回家一趟,没来得及更新,很抱歉。
☆、第四九章
思考再三,贾敏终究拒绝了借钱给文辉。海外贸易利润大,贾敏是知道的,她曾经起过想法,可惜以前没人,因此打消了念头。一般说来,住在陆地上的居民对于那片广袤的湛蓝色水世界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敬畏,不仅是因为在海上缺乏脚踏实地的踏实感,还因为这片水世界一眼望不到头,而且在这片水域里,生活着数之不尽的海洋生物,很多人类也无法辨识。对于未知的生物,人类总怀有敬畏感。因此除了为生活所迫和追逐利益甚于生命的商人之外,很少人愿意去海上冒险。所以贾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块诱人的蛋糕摆在那里,插不上手。
如今文辉主动送上门,要出海。贾敏怦然心动。但是只要一想到文辉是心机颇深的文姨娘的哥哥,哪怕文辉再老实敦厚,她也不会用,何况明显这人也是有心眼的,文姨娘和他是一家人,他自然心向着她。拿自己的钱去资助自己的敌人,这样的傻事贾敏可不干。
虽然拒绝了借钱,可是面上的情还是要做的,贾敏派丁妈妈带着礼物过去,说了一些“不是不想借钱,而是不敢,怕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她落埋怨,毕竟文辉是家里的顶梁柱”冠冕堂皇的话。为了彻底堵住文家崛起的路,贾敏把文辉向出海的主意“巧妙”的告知林海。
果不其然,受这个时代思想影响的林海对文辉出海行商大为不满,先不说商贾低贱不说,单文辉身为文家独子,上要赡养老母,下要照拂妻儿,怎能把自身置于险地,因此极力反对借钱于他。为文家生计着想,林海帮忙将文辉在扬州一家学馆里安排了一个职位,为幼儿启蒙,并将他的孩子一并安排在学堂读书。
本来文家就不同意文辉出海,只是文辉一意孤行,如今贾敏拒绝借钱给他,林海也反对。无钱,文汇纵然有千般想法也无法实现。如今林海帮忙给文辉找了差事,所得薪资足以养家糊口,而且还体面,并把孩子也被送进学堂。文辉不能科举出仕,不代表他的下一代文濯不能。文濯有了读书的地方,这就意味着文家有了复兴的希望。
文家看到了希望,上下无不高兴异常。连文姨娘也松了一口气。虽然文辉向她分析了不少出海的好处,可是那都得在有命回来的前提下。海上风险大,九死一生,文辉真要出海,安全归来的几率实在太低。作为她娘家的依靠,文姨娘觉得就凭文辉的才智,不出海,也完全可以把家业振兴起来。所以不管文辉的理由多么充足,她依旧不赞同文辉涉险。如今文家被林海安排的妥妥当当,文家又用贾敏送来的财物,买了一座宅院,搬了出去。再没有了依附林家之意,让文姨娘大为欢喜。
虽然贾敏没借钱给文辉,但是不代表她对出海贸易这块肥肉没想法。以前她是苦于无人,可是在和文辉交谈中,他透漏出了一个信息让贾敏如获至宝,看到了曙光。文家的事情以解决,贾敏立刻把娶了她身边大丫头飞雨,如今在外打理铺子的林图派了出去,让他到福建泉州找因为海贸出了问题,以至于陷于困窘的姚家,商谈彼此合作的事情。
理财之道,不外开源节流。林家这边,贾敏正想法开源,而她娘家贾家则是在节流。王熙凤进门一个多月,贾珠就去了。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可是王夫人还是在办完贾珠的丧事后,大病一场,断断续续的在床上养了三四个月。偏这边贾珠的丧事刚了,东府里贾敬的妻子许氏又过世,两府里又是一阵忙乱。王夫人病倒,李纨是寡妇,不好出面,最终贾母拍板,反正身为嫡长孙媳的王熙凤嫁进来也是要掌家的,因此也顾不得她还是个刚刚过门不久的新嫁娘,临危上阵,帮着病中的王夫人协理家事。
王熙凤是个好势弄权,卖弄才干的。新婚燕尔,正是夫妻两个增加感情的时候,何况本来贾琏对她就心有防备,但王熙凤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以她的个性让她整日守着她和贾琏的小家,相夫教子,这样的日子,王熙凤根本无法接受。虽然凤姐知道将来府里是她要管家的,可是谁知道王夫人什么交权?没想到天助她也,王夫人病倒了,她被贾母安排协理家事。因此王熙凤雀跃不已,在屋子里算来算去,想着大干一场。
其实王夫人并不善于理家,而且为了个慈悲的名声,又一味的宽厚待下,只知道利用管家之权牟取私利,一点真本事都没有,最是个好糊弄的主子。因此自从她掌家理事以来,只那面子上瞧着妥当,内里的手段却差远了。下面的人知道王夫人是个糊涂的主子,越发的没了边,逮着了机会,可劲儿的向自己口袋里搂。偏王夫人还自以为宽泛,落了个好名声,不明情由的一味抱怨家里花费大,贾母不肯交出内帐。
贾府的家生子经过几代的繁衍早已经形成了庞大的数目,虽然贾家现今是四代同堂,主子的数目也比刚刚开府的时候多,纵使挑人进来也有限,偏其中还有几次因为家生子年龄断层和主子不满意,以至于从中挑出的合格人选不够,又从外面买回不少,再加上嫁进来的各位主母带进来的陪房和奴仆,因此好多家生子都闲散在家,因此有些门路的都想法子找机会能把孩子送进府里当差。
贾府从贾珠病倒,李纨怀孕,贾琏娶亲,贾珠办丧等等一系列的大事连续发生,让本来就没什么才干的王夫人更是忙个不停,总觉得人手不够使。本来贾珠娶亲的时候,王夫人因为觉得人手不够,为此特地选了一批人进来。等到贾琏成亲的时候,王夫人依旧手忙脚乱,觉得很多事都没人干,乱糟糟的。早在贾琏的婚事传出来的时候,有那心思灵透的就开始想法子打点王夫人身边的亲信,让她们帮着在王夫人耳边说好话,希望王夫人答应再选一批人进府当差。
收了好处的周瑞家的和郑华家的还有王夫人身边的大丫头看见王夫人为贾琏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于是在她耳边吹风,提议从家生子中选一批人进来。本来为了贾珠成婚府中就已经挑了一批人进来,不过一年,根本不该再选人进来。不过王夫人本就是耳软心活的,在身边人的花言巧语下,说什么府里有些人的马上就要到年龄了,要放出去了,正好选一批进来,调教好了正好接班;府里的小主子一天天大了,身边的人也该预备起来诸如此类的言语。
几番言语下来说的王夫人心动起来,前者也就罢了,就算再怎么青黄不接,主子身边也不缺人使,只不过看使着合意不合意。但是后面的话可是正中她的心思。贾珠眼看着不中用了,她今后的指望就全放在宝玉的身上了,自然怕宝玉身边的人服侍的不尽心,致使宝玉有什么闪失,那可摘了她的心肝了。虽然宝玉养在贾母的身边,可是她这个做母亲挑几个忠厚老实的丫头给儿子谁也说不出什么。
再者,因为贾珠的久病不愈,心烦意乱的王夫人也因为迁怒,发作了不少人,因此府里也有些缺还没有补上。本就因为贾琏娶亲而忙得脚不沾地,找不到做活的人的王夫人在下面的人觑着这个机会报上来的时候,给她造成了一个虽然去年已经选了人进来,可是府里依旧不够人使的印象,因此也就点头同意再选一批人进府当差。如此一来,虽然贾琏的亲事顺利的办下来了,可是本就臃肿的奴仆大军又增丁进口,人浮于事,干活的少,偷懒耍滑的多,大家都只拣便宜的做,剩下的苦差没个招揽。有脸者不服钤束,无脸者不能上进。因此府里越发的乱成一团。
给贾琏聘王熙凤为媳是王夫人在当前情势下为自家谋划的一步棋,她把王熙凤弄进是为了给她作臂膀的。可是看着王熙凤自嫁进来后,就凭着她的玲珑机变,善于察言观色,兼一张巧嘴,能说会道,很快的就博得了贾母的欢喜。等到后来王夫人生病,不便理事,看见贾母不顾王熙凤新嫁娘的身份,让她帮着管家,让王夫人又羡又嫉。
王夫人一直都知道她不得贾母的喜欢,之所以能掌家理事,不过是因为长房长嫂过世,继室邢夫人上不得台面,贾母没的选择才把管家权交到她的手中。如今王熙凤过门才几个月就讨得了贾母的欢心,并且让她管家,虽然是协理,大权还是握在王夫人的手中,但是王夫人依旧觉得不舒服,心中暗自警醒,千万不要臂膀不成反而养虎为患。
不过王夫人面上半点不显,对王熙凤的态度越发的热情和善,处处提点着凤姐一个新嫁娘应该注意的事项及贾家各项事宜的规矩。在贾母发话让王熙凤管家之后,更是没有半点犹豫的就把内院交了出来。虽然她躲在背后,抓大放小,把牢财权,除了要紧事物,其它一切都由凤姐做主,但是看上去却是她这个做姑妈的放权给侄女。
在凤姐管家的时候,不管怎么行事,王夫人都竭力支持,就连凤姐为了立威,拿她身边的人作伐子也不恼,在凤姐向她请罪的时候,王夫人反而夸赞她做的好,做的对,是她身边的人不争气,于凤姐无关。在贾母面前王夫人对凤姐也是称赞不绝,不见半点异色,直道凤姐比她强上百倍。
按照贾府的规矩,新媳妇过门之前,大家公子屋里都会放上两个人,凤姐过门后,就都寻出不是,把人远远的打发了,王夫人对于凤姐的不合规矩行为不但没有异议,而且非常支持,把一个慈爱的姑妈角色扮演的好的不能再好,让凤姐对她感激涕零,越过邢夫人,把王夫人当成母亲一般敬重。
面对凤姐和王夫人日渐亲密,贾琏虽然心中对凤姐有着戒慎,但是念着夫妻之情,一开始也曾侧面提醒过她,怎奈一向聪明的凤姐在这里似乎中了蛊,根本听不进去。论口齿贾琏根本说不过凤姐,虽然私底下他对王夫人心中有隙,但是明面上,两人还是好侄儿好婶子,一派祥和,再加上凤姐和王夫人的亲密关系,贾琏担心她会把他给卖了,所以贾琏对着凤姐也不好说的太明。
贾琏见凤姐不听劝,在房里满心满眼都是怎么管家,怎么立威拿权……让贾琏大失所望,也懒得再费唇舌,对妻子行事选择冷眼旁观,不予理会。夫妻渐渐离心。偏凤姐一丝不觉,还在谋划着如何在管家中显出本事,从而获得更大的权柄,更让贾母和王夫人看重。凤姐管家之后,立刻就发现府中人员冗杂。差少人多,就算是为了排场也不像,因此揪出错来,打发了不少人出去。
凤姐在行事之前,已经在贾母面前提前垫话,而王夫人事后得知也表示支持,因此被撵出去的人有那有几分体面和门路的,托人在两位太太面前求情,皆都没求下来。府里的家生子几代繁衍下来,早已经形成了庞大的关系网,甚至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在她背后,联络起来都能把贾府半数的奴仆都连挂起来。凤姐刚刚嫁进来时间不长,连贾府都还没有熟悉,更不要说掌控,因此她如此行事,无形中得罪了下面的人。虽然她是主子,上面又有贾母和王夫人给她靠着,下面的人拿她不得。可是凤姐心里歹毒,口里尖快,脸酸心硬,待下严苛,跋扈善妒的名声却渐渐的传扬开来。
王夫人听了关于凤姐的风评之后,正在佛前烧香的她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手里的念珠拈的越发快了起来。目光落在香炉上的袅袅青烟,王夫人露出志得意满的神情。贾琏虽然和她不亲近,可是她这个内侄女已经彻底倒向她了,也不枉她下了这么多的功夫。老太太想抬举凤姐和她打擂台。可惜,打错了算盘。如今,内帐也交到她的手中了,那个死老婆子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掣肘她的了。
凤姐理家弄权在贾家写给贾敏的信上并不会提及,因为与贾赦闹出的故事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正在听霁玉背书的贾敏看过家信之后,刚才满腔的兴致一下子化为乌有,郁闷之极。转过头,看见霁玉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扬着小脑袋眼巴巴的看着她。贾敏笑了笑,伸手揉上他的小脑袋,将手中的书递给一边的黛玉,让她考霁玉。
晚间,林海到贾敏这边歇息的时候,贾敏道:“今天我娘家来信,母亲和我抱怨,说大哥因为不忿她把内帐交给二嫂,让人在自己住的院子扒了个大门,光明正大的进进出出。早前两边相通的侧门堵上了,只开了个角门互通。这样一来,让人觉得好像两家似的。”为自己和黛玉未知的命运担忧,贾敏不像原主一样护短,维护娘家,不在林海面前说娘家的不好。在贾敏的不遮掩下,林海对贾家的不堪也有所了解。
闻言林海一愣,道:“大舅兄未免太过于胡闹了,如今岳母还在堂,怎么就如此行事,未免太不像话了。怎么就没人劝阻一下大舅兄呢?”
“贾敏伸手将林海脱下的外袍接过,道:“我大哥的脾气又倔又又硬,只要他拿定了主意,一百头牛也拉不回。哪里是能听劝的?谁又能劝的了他?再说,长房袭爵,不住在荣禧堂,反而避居侧院,这已经很让大哥不满了。大哥和母亲素有心结,他不喜欢受约束,再加上母亲发话,留二哥一家住在那里伺候她,一个孝字压下来,所以大哥才不得不委屈的住在偏院。待到后来母亲让二嫂掌家,大哥更是不满。只是他后来续娶的这位,实在是上不得台面,若是不让二嫂管家,总不能让母亲那么大的年纪亲自操持的道理,所以大哥也就忍下了。只是如此一来,两下心结越结越深。母亲把内帐交给二嫂让大哥心有不忿,以前还可以用大嫂管不得家做借口。可是现在儿媳妇娶进门,人人都夸,是个能干的。这内帐要交,也该交给嫡孙媳妇。所以大哥是在用这种方式在表达他心中的不满呢。”
林海半晌无语,关于荣禧堂该由谁居住问题是个历史遗留问题。从法理上是贾赦,但是贾母还在,贾母不让他住,这个也让人说不出什么。虽然贾政一家在荣禧堂这边,可是他们空出了正堂,起居是在东边的耳房,也有话说。在感情上,林海和贾政的关系更亲密,不好偏向谁。法理不外乎人情,这事贾家的家事,清官难断家务事,林海虽然是贾家女婿,有半子之称,但是他也不想掺和进去。
轻咳一声,林海不在荣禧堂事情上发表意见,道:“想来是岳母觉得新娶的媳妇好是好,毕竟年轻,压不住场面,所以才把内帐交给了二嫂。这有什么好闹的,以前不也是二嫂管家嘛。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就是了,大舅兄闹这么一场做什么?”
轻叹一口气,贾敏道:“这自然是不一样的。贾家分内帐和外帐两套帐本。这外帐,银钱也都是有定数的,不过是从内帐拨出来的。上面记录的其实都是些琐事,都是有定例的,纵使添些,少些都没什么大妨碍。这内帐才是府中的根基所在,府里的产业皆在内账上。”
林海听贾敏这么一解释,立刻就明白了。荣国府是贾赦袭爵,将来是他的。二房虽然会分些,但是大头在贾赦那里。可是如今贾母却把内帐交给二房,本来是自己的东西落到二房手里,大房自然不愿意。
“其实大舅兄何必如此,将来整个荣国府都是他的,又有什么好争的?二房不过是代管而已,难道还能把东西吞没了不成?再说岳母现在还在堂,这么闹也实在不好看。”林海秉持着读书人的清高,对银钱一向不在意,因此言语中很是不齿贾赦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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