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卷舒帘
宝玉说是回房休息,可是他又邀三玉到房里小坐,主子醉酒,又有客人,这个时候,袭人这个伺候人的不上前伺候,却渥在床上。……勾起刚才放在心底的前情,贾母的脸不由的沉了下来。鸳鸯回转,见到贾母的脸色,心中暗叫不好,为袭人担心起来。只是她虽有心在贾母面前为袭人隐瞒,奈何宝玉房中发生什么刚才三玉皆在。在她带着贾母的意思去询问的时候,想必贾母已经问过三玉,三玉已经把情况说明。
若是在贾母不知道的情况下帮着袭人遮掩一二倒也无妨,如今贾母已经从三玉口中知道是什么情形,若是她再替袭人隐瞒,只怕她也讨不到好去。可是若眼睁睁的看着袭人犯错被罚,鸳鸯又觉得对不起她和袭人之间的情分,心思百转间,鸳鸯拿定了主意,道:“回老太太,没什么事。因天气变化,宝二爷房里的袭人……觉得有些不爽快,所以……躺在床上……歇歇,被李嬷嬷看见了,骂了她几句,宝二爷护在里面,争执之间,摔了茶盅……”
贾敏正拿着小铜火箸儿拨手炉内的灰,听见鸳鸯的回话,停了手,微挑着眉,看着站在下面的鸳鸯,刚才她还觉得黛玉会说话,话说的巧妙,这会子才发现鸳鸯更是一个“巧人”。虽然是一样的事,可是鸳鸯的回答不仅避重就轻,而且还给袭人安上一个“身子不适”的名头,一下子就将袭人偷懒的过错摘了出去,至于到底是不是身子不爽,反正现在也无法证实,至于以后,贾母哪里还会把一个丫头的身子舒服不舒服这样的小事记在心上。先将袭人的过错降到最低,然后再把宝玉拉出来说事。谁都知道宝玉最是护着女孩子,厌恶那些嬷嬷的。
鸳鸯的一番话虽然将宝玉房中的事描述了出来,因为模糊了重点,所以让人认为,是李嬷嬷责骂袭人,宝玉袒护她,帮着辩解,打砸东西,才引起的骚乱。从头到尾没袭人什么事,当然也不是全无干系,至少袭人是导火索。只是虽然是由袭人引发的,不过一个“骂”字,表明是李嬷嬷看袭人不顺眼,没事找事,进而引起的事端。这个源头纵使不是袭人,也可能是旁人,老太太吃柿子——拣软的捏,因为袭人为人老实,所以李嬷嬷才找上她排揎。
贾敏若有所思的盯着鸳鸯看了一会儿,心中暗叹,本来以为她是个好的,稳重公道,自尊自爱,原来在糊弄人这方面的功夫比府中其它的奴才强不了多少。不过也是,一个是和她素来交好,从小如同亲姊妹一般长大的袭人,一个是没什么交情的李嬷嬷,人心偏向哪个自然不言而喻。何况李嬷嬷看袭人不顺眼,“欺负”她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鸳鸯必然有所耳闻,帮袭人讨“公道”是好姐妹分内的事。一个巴掌拍不响,就算今天这事袭人有错,李嬷嬷也有不是在身,总不能让袭人一个人担下所有的过错。何况在鸳鸯看来,袭人到底是否有错还未可知。
若不是对今日之事早有了解,亦深知袭人的为人,贾敏都想为鸳鸯击掌叫好。本来按照书中情节,因为李嬷嬷在梨香院早早离开,使贾母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她的身上,并没有注意到袭人,所以袭人的过错也就被人忽略,无从得知了。合该袭人倒霉,因为贾敏带来的“蝴蝶效应”,李嬷嬷没有早退,以至于袭人身上“贤良人”的画皮被揭开一层。
“袭人身子不爽?想是病了,不然下午宝玉身边也不会没人伺候了。可请大夫过府看过了?有无大碍?若是严重的话还是赶紧移出去的好。纵使症候不大,也不容小觑。天寒地冻的本就容易生病,宝玉的身子可不大结实。”被传染了可怎么办?贾敏一派关心宝玉身体的言语,轻描淡写的毁掉了鸳鸯帮袭人的遮掩。本来因为鸳鸯的话脸色由阴转晴的贾母又沉下脸来。
下人生病,为了防止过到主子身上,大多要移出去养病,等病好了再上来。贾府后面单有这样一排罩房是给府上生病的人住的。当然,要是觉得府里不好,回家也行。像袭人这样有些体面的大丫头,因为是贴身伺候主子的,更要注意。若是吃一两剂药就好的小病虽不用移出去,可是也要与宝玉隔离的,若是大病那是必须出去的。如今袭人说身子不适,不管是大病还是小病,都是要避开宝玉的,哪能还在宝玉房里停留的。鸳鸯闻言心中暗暗叫苦,却不敢再帮袭人说话。此时不管是帮袭人分辨身子严重还是不严重都于事无补,而且自身还会招致贾母的嫌疑。帮不了袭人,反而把自己搭进去,这样买一送一的赔本买卖鸳鸯可不会做,因此她站在一旁静默不语。
贾母心中恼怒,只是她年老成精,并没有马上发话惩处袭人,反而笑着吩咐身边的珠玑,回头请个大夫入府给袭人诊治,之后继续和贾敏说笑,等到下面摆好晚饭,携贾敏进饭厅用饭。虽然贾母没有表态,可是不代表这事就悄无声息的按下去了,贾敏一面扶着贾母往饭厅走,一面心中暗自揣测,不知道过后贾母要如何处置袭人,会不会把她调离宝玉身边呢?袭人以前一贯表现良好,贾母对她印象不错,纵使这次袭人有过,贾母也不未必会将她往坏处想。何况袭人服侍宝玉多年,情分在那,若是贸贸然将袭人带出去,安抚闹脾气的宝玉也是件头疼的事。而且就袭人这次犯得过错来说,似乎还没有大到把她撵出去的地步,……
饭厅中李纨和凤姐早已经带人侍候着,见贾母和贾敏过来,忙吩咐下面传饭,并请姑娘们来。过了半晌,迎春和探春两人赶了过来。贾母不见惜春,道:“四丫头怎么没过来?可是身子不耐烦?上午去东府我还看她好好的呢,可是来回的时候肚子里吃进风去了?”虽然三春搬离了贾母的院子,但是日常情况下还是和贾母一起用餐的。
不等旁人答话,凤姐先笑道:“四丫头没事。今上午到珍大哥府里吃酒,老太太你是知道的,四丫头和和蓉儿媳妇相处的好,这次四丫头过府看戏,又去探望了蓉儿媳妇,过后她和我说,要在东府住几日。原本府里敬大哥的生辰的时候尤大嫂子就想接四丫头回去住段日子,偏生蓉儿媳妇生病,……尤大嫂子又要照看病人,又要忙府里那一摊,四丫头过府也无人陪伴,因此也就没提这个话。如今四丫头提出来,珍大嫂子哪有不应之理。因四丫头提出的时候,老太太和太太已经走了,我想着四丫头和蓉儿媳妇一向要好,而且她和尤大嫂子又是一家子,纵使一时尤大嫂子因为事物繁杂一时有什么照看不到,四丫头也不会挑理去,所以我就大着胆子答应了。本该回来的时候就马上回老太太的,偏生有事给浑忘了,以至于拖到这会子,真是该打,该打!”
凤姐一番唱作念打,将缘由讲述的清清楚楚。虽然惜春母亲去世前托孤于贾母,让其帮着教养惜春,可是说到底惜春终究是东府的人,她的哥哥嫂子想拉近彼此感情这是好事,毕竟惜春将来出嫁的相关事宜是需要东府做主的,她的娘家是东府。大家感情好,对惜春的将来大有好处。只是贾珍和贾蓉是男子,他们和惜春虽是至亲,但是到底男女有别,见面的机会不多,就算见面也多是干巴巴的几句问候,因此照看惜春的事情着落在尤氏的身上。
尤氏和惜春年龄相差悬殊,彼此之间根本没什么共同话题,宁国府也没有年纪相当的玩伴,所以每年惜春除了宁国府来接之外,极少过去,这种情况直到秦可卿过门才有所改观。秦可卿行事温柔和平,周到妥帖,惜春和她虽然差着辈分,可是秦可卿年纪到底比她略大几岁,又有成长环境的影响,哄惜春很有一套,惜春在可卿的身上感受到了如母亲如姐姐般的关怀体贴,因此惜春很是爱重可卿,爱过去同她顽,为此去宁国府的遭数比以前多了不少。中秋节过后秦可卿生病,惜春跟着着急,屡屡过去探望。因此贾母听凤姐这么一说,明了的点点头。话题到此为止,大家落座用饭。
饭后众人围坐闲话,黛玉未见惜春的身影,也出言询问,听了探春的回答之后,忍不住道:“蓉儿媳妇病了这么长的日子还未见好,请来的大夫可说她生的是什么病?”秦可卿于八月底九月初生病的消息三玉是知道的,还曾经去探望过一两次。只是在身份上她们是长辈,又到京没多长时间,秦可卿就病了,彼此来往不多,情谊并不深,况且贾敏不喜她们和宁国府有太多牵扯,所以关于秦可卿的消息,若是他人不在她们面前提及,三玉自不会主动问起,日常生活中也不会去关注这方面的消息,因此对于秦可卿的病况,三玉所知不多。
探春道:“现今家里走的这些大夫都过府诊治了,但都说不清她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尤大嫂子说蓉儿媳妇一开始不过是人一日比一日觉懒了,又懒怠吃东西,似乎没什么大碍,谁知道随后越发的严重了,如今每日里到了下半日就懒怠动了,话也懒怠说,神也发涅,虽勉强能挣扎着起来,可是看上去却不大好……”
对秦可卿的生死贾敏并不关心,她不是救世主,无法救助于她,所以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黛玉和探春说话,余光看见斜倚榻而坐的贾母将一个桔子吃下肚还不够,命鸳鸯再剥一个时,忙拦在里面,劝道:“可不许再吃了。母亲如今有了年纪,脾胃比不得早前,还是注意些的好。”见贾母不以为然,贾敏不客气的揭短,“敬大哥的生辰的前一天,是谁嘴馋,不听劝,看见宝玉吃桃,非要吃,吃了大半个,结果闹了肚子,折腾起来的?如今孙子媳妇早娶进门,重孙子都那么大了,偏行事还由着性子来,也不怕小辈们笑话。”
贾母听了贾敏的话,不舍的将手中的桔子交还给鸳鸯,嘴里还嘟囔着:“真是反了天了,从来都是母亲教训女儿的,如今却倒了个个,作女儿的反而教训起母亲来了。……”坐在贾母身旁的贾敏自然将贾母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哭笑不得的看着贾母一眼,转头对站立于一旁的丫头们道:“你们是服侍老太太的,可是不能为了讨老太太欢心,就什么都由着老太太,若是日常生活中有什么不当的,你们也提醒着一点。万不可只为了主子欢喜就什么都不顾了,否则我若是知道的话,可是不依的。”
面对贾敏的敲打,一干人等忙不迭的应声。鸳鸯看出贾母对贾敏的言行虽然口中抱怨,实际上不知道怎么高兴呢,因此笑着凑趣:“别看老太太嘴上对姑太太不满,嫌你管这管那的,但是心里还是十分欢喜的。有姑太太的话在这,今后我们老太太可别怪我们‘拿着鸡毛当令箭’。”一席话说的贾母喜笑颜开,那边黛玉和探春也结束了关于秦可卿病情的话题,插话进来。大家说说笑笑,其乐融融,直至亥时才各自散去。
由三玉制定计划,贾敏在其后跟着查漏补缺,不过一两日的功夫贾府上下有名号的丫头们都收到了林家送的绢花,连带着周瑞家的无礼行为也被众所周知。林家送出的绢花做的精致非常,宛如真的一般,得了的人识货,知道是好东西,自然不会把它束之高阁,而是戴在了头上。
身为上位者的王夫人一般不会去关注下面的人,连她最心爱的儿子宝玉身边那么多伺候的丫头,她也只认得袭人和麝月两个而已。但是架不住不管是她身边服侍的金钏儿、彩霞、彩云,还有贾母身边的鸳鸯、琥珀,及三春身边的大丫头,这些人来来去去在她眼前晃,每个人头上都戴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绢花,她想不注意都难。
起初,王夫人以为这些人戴的绢花乃是三春或三玉将薛姨妈送给她们的送了出去,很是不悦,因为不好直接数落三玉,于是挑着三玉到她这边找三春的时候,她当着三玉的面教训了三春一顿,说了些“亲友之间的馈赠乃是一片心意,怎能随便糟蹋”之类的言语。
三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王夫人这通说教从何而来,却不敢反驳,只能低头称是。三玉自然明白个中情由,也明白王夫人为何在她们面前摆出这副姿态,但是只要王夫人不点明说话对象中包括她们三人,她们只当王夫人是教导贾家姑娘,与她们无关。
周瑞家的在郑华家的告状之前,已经知道了她办的事被传播开了,但是她不以为意。在她看来,不过是府里的人看她风光在王夫人跟前受重用,眼气,嫉妒,所以在下面乱嚼舌头,很不必放在心上。周瑞家的把这事当做小事一桩,浑不在意,可是有人却把这当作一个机会。
郑华家的和周瑞家的都是王夫人的陪房,可是两人在王夫人跟前,明显周瑞家的更被看重,有什么好差事,在主子面前得脸面的事都是周瑞家的先得去,其次才轮到郑华家的。郑华家的自认本事不比周瑞家的差,只是比不得她嘴巧,擅于讨好卖乖罢了,因此心中很是不服气。当周瑞家的作为随着林家送出去的绢花而满府皆知的时候,郑华家的觉得抓住了周瑞家的短处,到王夫人跟前告了她一状。
听郑华家的这么一说,王夫人这才知道原来丫头们头上的绢花是林家送的,而且事情已经传得满府皆知的地步,王夫人的脸色一沉,不说周瑞家的做事无礼,反而在心中暗骂三玉心眼小,不省事。不过王夫人为了表示她的公正无私,与她无关,把三玉叫来,当着她的面让周瑞家的给她们赔礼道歉,并大义凛然的斥责了周瑞家的一番。
本来王夫人以为这事就这样揭过去了,谁知道被贾母知道了,把她叫过去训斥了一番。话里话外都是敲打着她,言下之意就是周瑞家的其实不过是代其受过,乃是秉承她的意思行其无礼之事。教训过王夫人后,贾母又给了三玉一些珠玉玩器以作补偿之意。王夫人虽然和贾敏不和,不喜三玉,可是宫花之事还真不是她做的,她还没小家子气到如此地步,乃是替周瑞家的备了黑锅。平白无故挨了贾母一通骂不说,王夫人已经是一肚子气,待看到贾母给三玉的金珠玉器更是气上加气。在王夫人的心里,贾母的私房那是属于宝玉的,她给别人一点,宝玉那里就少了,何况贾母给三玉的可都是好东西,远不是几朵破烂宫花能比的。
王夫人觉得她这个当家主母,做长辈的被贾母训斥一番足以弥补三玉了,哪里还需要再给东西?而且一给就是三份。黛玉是贾敏生的,下人没规矩冒犯了,给些东西也就罢了。釉玉和漱玉不过是小娘养的,和贾家一点关系都没有,算哪个牌面,竟然各自也有一份,真是便宜死她们了,王夫人恨得直咬牙。
看着王夫人眼睛滴血愤恨不已的模样,贾敏知道周瑞家的这次讨不了好去。王夫人虽然面上宽厚慈善,实际上肚量小,记仇着呢。否则贾敏和王夫人之间的疙瘩也不会越系越深,到现在已经解不开的地步。按照贾敏的揣度,周瑞家的行事让王夫人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就算不把周瑞家的打发到庄子上去,至少也会疏远她,少派她差事,不大许她在府里走动。谁知看了一段日子,见王夫人不过罚了周瑞家的半年月钱了事,日常行事依旧十分倚重周瑞家的,让贾敏心生纳闷。
在贾敏的了解中,周瑞家的论能干在王夫人的手下并不算出挑,只不过因为她擅于揣摩上意,口齿伶俐,会说话,因此得了王夫人的意,才显了出来。可是如今她犯了这么大的错,带累了主子,王夫人其他手下不会不趁此机会踩上那么一两脚,但是周瑞家的地位却依旧不见动摇,这里面的文章可就大了。除非周瑞家的是不可替代的,可是周瑞家的明面上差事不过是管着贾府里太太奶奶们的事,是肥缺但并不要紧,不是非她不可,除非她暗地里还帮王夫人作了什么,那个差事才是紧要的,不是王夫人说声换人就能换人的。有了这样的猜测,贾敏将跟着她上京来的大管家林重叫过来,让他在外悄悄的查访一下王夫人可有什么事情在外头。
明面上贾母为了显示公正,补偿给三玉的东西一模一样,只是过后不久,贾母将她体己首饰翻出几件心爱的来,给了黛玉,又给她一名名为春纤的丫头,说她针线做得好,不比宝玉房里的晴雯差,日后针线上的差事尽管交给她。面对贾母的举动,贾敏哭笑不得,总是这样。贾母这边给三玉东西的时候,明面上三人是一样的,但是过后贾母总要给黛玉找补回来。
贾母疼贾敏,爱屋及乌,待黛玉和霁玉两个如珠如宝,有什么好的东西都要给他们一份,待遇直线与宝玉看齐,甚至在贾府的人看来,有过之而不及。因为霁玉要读书,男女又有别,和三春见面的机会不多,比不得每日相见的黛玉惹眼。贾母这般厚待下去,不免让人心有不忿。毕竟黛玉虽是贾母的孙女,可到底是“外孙女”。如此这般尊宠,三春虽然嘴上不说,可是心中却不一定舒服。
书中黛玉父母皆亡,孤身一人寄居贾府,因为贾母怜爱,寝食起居一如宝玉,以至于迎春、探春、惜春三个孙女儿倒且靠后。就这个样子,探春在论姐妹们生日的时候,宝黛皆在,她却单说黛玉是外人,将宝钗当作家里人,固然有讨好王夫人的意思在里面,又何尝不是嫉妒黛玉在贾母面前的尊宠呢。现今黛玉要比书中幸福的多,父母娇宠,手足友爱上进,再加上贾母的疼宠,怎不叫人嫉妒?就算如此,贾敏绝不会因此伤了贾母疼小辈的心,少不得笑着收下。
和贾母说笑一番,见贾母有些困倦,贾敏带着黛玉辞了出来。一时见了林之孝家的带着几个媳妇将宝玉房里的茜雪领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两个抱着个包袱的婆子。林之孝家的见到贾敏忙停下向她问好,贾敏扫了后面的茜雪一眼,问道:“你是犯了什么过错怎么被撵了出去?”明明不是被“蝴蝶”了嘛,识金玉的时候,因为李嬷嬷没有早退,而且在贾母面前暴露了袭人的另一面,所以当晚茜雪并没有被撵出去。这才过了多久,还是要收拾包袱走人,怎么茜雪就逃不开被撵的命运呢!
茜雪红着眼圈,满脸倔强的说道:“我不是犯了错被撵出去的,是求了恩典自愿出去的……”林之孝家的插话打断茜雪:“姑太太别听她胡勒勒,什么恩典,这丫头乃是宝二爷亲自发话要撵出去的,只是她的娘老子都是府里的老人,有点脸面,撵出去不好听,因此老太太太太才赏了个恩典,说放她出去。”
贾敏没心思和她们打言语官司,不管是放出去的还是撵出去的,反正茜雪离开是一定的了。她挥挥手,示意林之孝家的带着人走,看着茜雪倔强背影,贾敏摇摇头,转身回房。可人、媚人、茜雪都是宝玉房里的老人,自小就伺候宝玉。袭人虽是从老太太房里出来的,可是论资历和情分都比不上她们,只是最后宝玉房里却是可人死了,媚人茜雪被撵,袭人一人独大,谁知道这里面是什么文章。
这次茜雪被撵,不同书中宝玉生李嬷嬷的气,因为一碗茶迁怒于她,和袭人无干。反倒是李嬷嬷和袭人都牵涉了进去。袭人装病偷懒之事,当时贾母没有发作,但是不代表事后不算账。当日袭人本无病无痛,不过是听闻宝玉回来,装睡躺在床上,以静制动,引宝玉来怄她顽耍而已。谁承想撞到了李嬷嬷的枪口上,挨了一顿痛骂,在釉玉她们跟前失了脸面不说,还招来贾母的问询。因为釉玉她们将事情从头到尾看到底,带着贾母之命问询的鸳鸯也不敢过于偏帮于她,只是含糊的说事情乃是由袭人身子不爽引起的。
事后袭人顺着鸳鸯的口风装病,可是请来为其诊治的大夫有病没病还是能够看出来的。因此开的药都是些补身健体的平安药。这番作态,如何能瞒得过饱经世情的贾母眼去。袭人本是贾母担心宝玉身边无竭力尽忠服侍之人才给的他,如今袭人不尽心服侍不说,反而装病偷懒,让贾母很是不快。虽然贾母觉得袭人不像面上那么忠厚老实,但是并没有想着把她从宝玉身边调开。这是因为袭人以前的装得好,贾母觉得袭人总体来说还是个好的,只是一时犯了糊涂,敲打一番就是了。当然这其中,鸳鸯也为其说了不少好话。再者袭人原是贾母的人,代表的是贾母的脸面,她若不好了,头一个损的就是贾母的名声,贾母自然不肯做出这种当众打脸的事情来。
何况贾母身边没而且有合适的人选替换袭人,贾母身边拿一两银子的大丫头能够比袭人更胜一筹的只有鸳鸯,剩下的几个和袭人半斤八俩或者还不及她。纵使这次袭人有错,可是她服侍宝玉的确算的上尽心尽力,周到体贴,就算是鸳鸯到了宝玉身边也不过如此。这样一来,换与不换也就没什么大必要了,再说贾母身边也离不开鸳鸯。若是换了人之后,服侍的不如袭人,岂不给了王夫人在宝玉身边安插人手的借口。与其给王夫人机会,贾母宁愿保持现状。
虽然不将袭人调走,可是贾母也不会轻飘飘的让事情就这么过去。过了好一段日子,大家差不多都把事情已经遗忘了,贾母以袭人规矩学得不好为由,罚了她三个月的月钱,而且又吩咐李嬷嬷,让她仔细照看着宝玉的屋里,帮着教养嬷嬷管教屋里的丫头,确定了李嬷嬷对宝玉房里的管辖权,使袭人不得不把好不容易从李嬷嬷手里抢过来的权力交还回去。如此这般,不过是为了敲打袭人,贾母到底为了什么才把她给的宝玉。
几个月的月钱被罚没乃是小事,确立了李嬷嬷宝玉房里的管辖权才是大事。所谓的管辖权不仅仅是能够管理宝玉房里的大丫头,小丫头,媳妇婆子们,还意味着掌管着宝玉房里的财权。那可是个肥缺,宝玉一应得的东西——每个月的月钱,年节得的财物,长辈所赐及同辈或贾蓉等小辈赠送的财物,见客时客人给的见面礼,贾母和王夫人的日常贴补……从钱财到日常用品,——全是收她收着的。
这个位置有钱又有权。李嬷嬷身为宝玉的乳母,算是半个主子,应在宝玉的房里得头一份尊重,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在宝玉房里说话就有人听。所谓的尊重体面是拿到外面去说的,在宝玉的房里根本算不了什么,李嬷嬷可没少因为房里的丫头们而受气。但是贾母这么一发话就确立了李嬷嬷的地位,意味着李嬷嬷是宝玉房里的第一人,只有她给丫头们气受的,没人再敢给她气受。
李嬷嬷也是个拎不清的,觉得有了贾母给的“尚方宝剑”所以就摆起谱来,以房里的丫头们被宝玉纵的没大没小,没个体统,要立规矩为由找起后账来。当初排挤她最厉害的袭人首当其冲。本来宝玉就不觉得袭人有什么过错,见她“无缘无故”被罚已经是十分心疼。袭人虽受了罚,却没有半分怨怼,而且服侍宝玉仍如往常一般尽心体贴,纵使被李嬷嬷斥责排揎,受了委屈也不说李嬷嬷一个不好,一味隐忍,而且还竭力劝解气恼的宝玉,看在李嬷嬷上了年纪,又是他乳母的份上,自然要多让着她些,她纵使受些委屈也不算什么。宝玉见李嬷嬷一味的作威作福,袭人却委曲求全,是又气又恨,偏是贾母发的话,他拿李嬷嬷无可奈何,少不得把气撒在了其他人身上。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茜雪就是那条倒霉的被殃及的池鱼。
虽然贾敏并不关心宝玉房里的事,奈何贾母把宝玉放在心尖上的,因此关于宝玉房里的事,贾敏还是从贾母那里听了一耳朵。听说李嬷嬷从袭人手中拿到了宝玉房中的财权,贾敏不知怎地一下子想到了袭人家里的境况。书中袭人家可是整治起家业并想着把她赎出去的。虽然书中没明写袭人家家境如何,但是宝玉曾经去过,一句“袭人家不远,不过一半里路程,转眼已到门前。”就说明离宁荣两府距离并不远。
宁荣两府的府邸乃是当年宁荣二公身为开国功勋封爵时所赐,不仅占地面积大,拥有整条街道,而且地处内城最里面那一圈,离皇城很近。在这样的地界附近的房子就算是民居,宅子也价值不菲,由此可见,袭人家可谓是土财主。从当日的没饭吃不得已要卖女儿为生,到如今的土财主,变化未免太大了吧?纵使在贾敏来的那个时代,想要靠种田发财致富也实属不易,何况担负着各项捐杂税的升斗小民,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这个时代,靠种田是发不了财的。经商是能发财,可是那也是要本钱的,就卖了袭人的那几两身价银子纵使拿来做买卖,也翻不了几番。袭人家拿什么折腾出这么大的家业来?
宝玉是府里最得宠的,月钱和学里的使费不算,贾母和王夫人每月都有银钱贴补给他,除此之外,其他的好东西也不少,饮食起居又是跟着贾母的,不用单花钱。家里又拘着他,不放心他出门,宝玉又喜在内帏厮混,所以出门的时候也不多,花钱的地方更是少之又少。可是这种情况下,宝玉的银钱却不够花。
书中螃蟹宴后,袭人心急月钱怎么还不发,平儿觉得袭人不差钱使,有什么好着急的。袭人一句“我虽不少,只是我也没处儿使去,就只预备我们那一个。”表明宝玉的财政状况有点入不敷出。袭人是个足不出户的女儿家,深宅大院住着,吃用都是公中,花钱的地方是很少。就算宝玉是男子,但是贾母和王夫人基本上是把他当作女孩养的,而且还有两位长辈的贴补,纵使宝玉花用些,也不至于没有结余吧?可惜宝玉是个心中没成算的,他有什么东西,多少钱财一概不清楚,没的花用伸手就是了,从来不去想那钱都哪去了。
虽然李嬷嬷年老爱唠叨,惯会倚老卖老,显摆她比其她人更有体面,让人觉得她“惯的比祖宗还大”,但是凭心而论,她待宝玉还算忠心。本来贾敏以为有李嬷嬷管理宝玉房里的一应事务应该还算不错,毕竟当年她也曾管过的,谁知道李嬷嬷年老糊涂,宝玉房里的丫头本就不喜她,又大多被袭人收服,因此只见她和宝玉房里的丫头们两日一小吵,三日一大闹,半点不见消停,宝玉房里都乱了套了。贾敏就知道糟了,李嬷嬷下台,袭人复起的日子不远了。
果不其然,被贾敏料中了,没多久,李嬷嬷就回家养老去了,袭人又重新掌握了宝玉房里的人事大权。知道李嬷嬷荣养后,贾敏封了五两银子,两块衣料命人给李嬷嬷送去。李嬷嬷感激涕零的进府来给贾敏谢恩。贾敏又留她吃了茶,听了她好一番絮叨,李嬷嬷才离去。
李嬷嬷走后,在里间睡觉黛玉带着刚睡醒的红晕,在贾敏身边坐下,道:“李嬷嬷这个人真真不知道让人说什么才好,到了现在还口口声声全是别人的不好。若真是别人的错,她怎么会落得个人憎鬼厌的地步,难为母亲有耐心应付她。……”虽然在梨香院,因为宝玉吃酒一事,黛玉帮着李嬷嬷说话,但是并不代表她对李嬷嬷印象好,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而后李嬷嬷的所作所为黛玉也略知一二,更是在宝玉房里撞见过几次李嬷嬷威风八面的呵斥丫头们的场景,因其没分寸的粗鄙言行让黛玉对其印象由一般转为厌恶。
贾敏命人将黛玉的茶换成桂花金桔热饮,看着黛玉道:“李嬷嬷固然可恶,讨人嫌,落得现在这个下场,固然是她咎由自取,可是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李嬷嬷是宝玉的乳母,自小将宝玉奶大,照看了宝玉这么些年,纵使平日里不省事,有偷懒打滑儿之行为,但是面上对宝玉照应还是周全的,没功劳还有苦劳,宝玉不该为了他身边的几个丫头,将她的脸面一踩再踩,以至于,在宝玉房里,李嬷嬷甚至不比三等的丫头有脸。她心有不平,为自己争应得那份脸面少不了找茬挑刺说酸话,偏宝玉房里的丫头在宝玉的纵容下也不是省油的灯,针尖对麦芒,闹腾起来也是正常。……”
上一篇:《目标,拆官配(陆小凤同人)》
下一篇:重生之唯心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