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卷舒帘
反应过来后,贾敏一面起身往外走,一面问道:“人现在在哪?”晚晴笑着回道:“我让人把人迎到花厅去了。”贾敏来到花厅,只见一位穿着苍青色暗花连云纹缎子的夹袄,秋香色的坎肩,赭黄棉绫裙的老妇人焦灼不安的坐在椅子上。老妇人头上虽然簪着几样细细的金银首饰,不过和身上的衣裳过时许久的花样一样,样式陈旧,而且似乎长久不曾清洗翻新,看上去也不鲜亮。面容干瘦,眉心几道深深的沟痕。贾敏认出她是贾代儒的妻子。贾代儒之妻坐在椅子上不住的探头往门外看,见贾敏过来,面上焦灼色神色才好略有舒展。贾敏进屋给她请安,贾代儒之妻忙起身扶起贾敏,贾敏又让了一番,扶她坐下,又亲给她捧了茶果,才在她对面捡了张椅子坐下,含笑道:“六婶这一向可好?六叔身子可还好?……”
略叙了几句寒温,说了几句闲话,贾代儒之妻叹气道:“今儿我是腆着老脸来求姑太太的,求姑太太援援手儿,救我孙儿一命。……”说着话,泪就流了出来,她拿出帕子抹着泪道:“姑太太是知道的,我和我们老爷膝下就只有一子,偏早早去了,若不是有瑞哥儿在,我儿去的那日我也就跟了去。好不容易把瑞哥儿拉扯大,不等他娶妻生子,又生了病。虽各处请医疗治,无药不吃,奈何皆不见效。好不容易得了一个‘独参汤’的方子,吃下去倒是颇有效验。”
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贾代儒之妻道:“当年分家时,家里虽然得了些产业,奈何因为瑞哥儿的父母已经花了大半,我家老爷又不善经营,每年倒赔出去许多,如今家里不过是靠着老爷在学中的那点束修度日罢了,哪里吃的起?老爷到那边府里去寻,只得了几钱渣末,哪里能用得?我们实在是无法可想了,只好求到姑太太这里,……”
听贾代儒之妻一说,贾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是“凤姐毒设相思局”这一段公案。贾敏拦下贾代儒之妻的话头,说道:“六婶这是哪的话,什么求不求的,都是实在的亲戚,瑞哥儿还得喊我一声姑妈呢。六婶的来意我已知道了,救命要紧。”说罢,便吩咐临江,“你去库里取几根整参来,若是有散的,也一并拿过来。”临江忙应了一声,出去了。
贾代儒之妻哪里想到事情竟然这么容易,感激的又哭了起来,抹着泪,道:“姑太太不知道,瑞哥儿这一病,我们两口子的命也跟着去了一半。当年瑞哥儿的父亲去了,若非有个瑞哥儿,老爷和我哪还有什么活路?如今他若是有个好歹,我们老俩口一把年纪,哪还经得起再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等将来瑞哥儿好了,我一定带他过来谢过姑太太的救命之恩,给姑太太磕头……”
贾敏笑了一笑,道:“六婶这话可见外了,瑞哥儿喊我一声姑妈,他是我侄儿,难道我这个做姑妈的还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不好?磕头不磕头的这话就别说了,没的折杀我。以后若有什么事,六婶不拘打发什么人过来说一声就是了。都是实在的亲戚,不用这么客气。只是瑞哥儿年纪轻轻怎么就病得这么严重?请过来的大夫可说了什么病症?如何就病到这般地步了呢?”
贾代儒之妻叹了口气,半晌才道:“这话真是说不得。原是瑞哥儿不学好,去年冬天一夜不着家,被我家老爷抓住了还撒谎骗人。我家老爷生怕他走上他父亲的老路,素日里管他管的甚严。如今见他这般行事,发狠打了一顿,不许他吃饭,又命他跪在院中读书,还要补出十天的工课才罢。……后来,不知怎么就病了?大夫来看无数回,诸如肉桂、附子、鳖甲、麦冬、玉竹等药吃了有几十斤下去,只是不见好。……”
贾敏听着听着,出了神。在古代,家族的庶子,再有天分,也多数是攀附嫡枝,或是被压制,能够出头的寥寥无几。贾代儒和贾政的性格相似,都是读书将性子读腐了,性子迂腐不堪。只是贾代儒没有贾政幸运,有个蒙帝宠的父亲,在临死的时候还给他求下个官来。不过贾代儒虽然读书将性子读腐了,可是书读得不错,凭一己之力考了个秀才的功名。只可惜后面再考就不能了,不知道贾代善使了什么手段,取消了贾代儒下场的资格。
无奈的贾代善把希望寄托在儿子上。他儿子倒也争气,年纪轻轻就考中了廪生,将贾代儒欢喜坏了。可惜后来和两府子弟来往,被引诱的在外吃酒赌钱,嫖娼宿妓,不仅误了学业,更是被人蒙骗的将家业输了一大半去,最后更是丢了性命。到了贾瑞这里,贾代儒吸取教训,对贾瑞严加管束,不许他多走一步,教出的贾瑞又呆又傻。
他也不想想,就凤姐那般人物,怎么会看上无论财貌还是地位身家都不如贾琏的他?纵使他比贾琏有才,可是你指望一个不识字,只是因为管了家之后才识得几个字的凤姐欣赏来的她的才?再说,他有什么才?不过一个白身,连个童生都不是!几句好话下去就什么都不想了,真可谓“色迷心窍”。不过想想贾瑞的年纪,贾敏也觉得贾瑞情有可原,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未娶妻,两府里和他年纪相当的贾琏已经作了父亲,比他还小的贾蓉也早早的娶了秦可卿为妻。在这个十五六岁甚至更早就通晓人事的时代,又处在贾府这个大染窝里,连家学都是那般风气,耳濡目染之下,也难怪贾瑞想女人想成那样。
“六婶且放宽心,瑞哥儿人年青,平日里身子也康健,不是那体弱多病的,如今大夫开的药又有效验,只要按时吃药,必是能好的。”安慰了贾代儒之妻之后,贾敏好奇的多问了一句:“我恍惚记得瑞哥儿也有二十来岁了吧?怎么这个年纪还没给他娶妻?给他娶房媳妇,多个人管他,你们老俩口也多个人孝敬,岂不两全其美?娶妻之后,只怕瑞哥儿就长大了,不然只怕他还跟着孩子似的?”在现代都说男的只有娶妻有了孩子之后才会长大,在古代,恐怕也相通。
贾代儒之妻叹了一口气道:“按照我的意思,早就早早的给他娶妻进门,这会子只怕重孙子我都抱上了。只是我家老爷不肯,说要立业再成家。说瑞哥儿若是有个功名在身,议亲的时候不仅好看,而且对方的身份地位也能多考虑考虑。我想着也是,因此就这么耽搁了下来。早知道……还不如早给他娶妻的好,若是他有个好歹,身后也能留下个一男半女的。……”
听了这话,贾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虽然顶着个“贾”字,可是贾代儒这房是贾府的旁支,已经分家分了出来。父母双亡,祖父祖母年老,家中有些微的产业,勉强糊口,这样的条件能找什么样人家姑娘?能够拿得出手的就是和荣宁两府的这点关系了,可是这点芝麻芥豆的关系有什么用?议亲的时候真正看的还是他这一支的情况。就这样的条件,稍好一点的人家都看不上他,若是贾瑞有出息,又另当别论!贾代儒的考虑也不能说没错,只是也得看看实际情况。明显贾瑞不是那块料,况且就这一根独苗,若是没了,可怎么办?
说话间,临江捧着个红木盒子,盒子上还有个药包,进了屋来,笑道:“我在药库里挑了几只上好的整参,又将原来太太配药用剩的包了过来。太太看看使得使不得?”贾敏就临江的手看了一下盒子,见盒子里放着三枝须根完整,拇指粗细的人参,点了点头,示意临江将盒子和药包给了贾代儒之妻。
贾代儒之妻见到这三根整参,已经心满意足,又接过药包,估量了一下也有四五两重,只觉得孙儿的命有救了,感激涕零,对贾敏千恩万谢一番,方告辞而去。看着贾代儒之妻老迈的身影,贾敏感慨万千。
虽然她也看不上贾瑞其人,但是也觉得凤姐行事太过歹毒了。因贾瑞心思不正,她联合贾蓉贾蔷整治了贾瑞,给个教训也就罢了。贾瑞这边都要死了,求到府里,不管怎么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有人参不给,竟然拿渣末敷衍人,实在太过了。
摇摇头,贾敏心思转到自家事上,贾瑞的事,她已经尽了情分,至于贾瑞是生还是死,她做不了主,与她也没什么相干。抬头望了望天,贾敏道:“这个时辰了,清玉他们也该回来了。”说着,便吩咐临江:“你和厨下说一声,预备些热水,他们出去疯玩一天,回来后恐怕得洗个澡在吃饭。”临江答应着转身离去。
贾敏还不知道,这个时候清玉他们一行人被堵在城门口进不来了。在外面玩了一天,清玉和霁玉打马走在前,后面是釉玉她们四人坐的两辆车,优哉游哉的上往城里走。因跑的有些远,回来的路上,一行人就见一些质朴着装的民众正三五结伙、行色匆匆的向城中赶去。越往前走,路边的人也就愈多,又走出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人越发多的阻塞了道路,以至于釉玉她们坐的车难以前行。
清玉下马向人询问,从而得知通明寺弘一大师应诏回京,法驾已将抵达,除陛下亲自出宫与宫门口相迎外,并颁口诏命文武勋贵五品以上者立出城外十里相迎。看着涌涌人潮,清玉和霁玉商量:“看这架势,一时半会是走不了了,我们把车马靠边,等大师车驾入城,我们在进城吧?”
霁玉看着越聚越多的人潮,点点头,打马跑到釉玉她们的车驾前和她们说了一声。釉玉她们透过车幕也看到了如织般的人群,正不知道发生何事,心中担忧的时候,听霁玉这么一说,知道了情由,心中有底,安心的坐在车上。
人越聚越多,幸亏清玉和霁玉早有先见之明,早早的将马车拉到边上。这一等就是近大半个时辰,正等众人等的心生焦急,百无聊赖之时,却听远方隐隐如闷雷般的声响蓦然而起,清玉和霁玉向声音所来之处望去,就见数里外数十名甲胄明亮的御林军在前开道,马蹄声声,远闻如同闷雷响起,近听如同战鼓擂动。
越过万千人头眺望过去,御林军后面是一个三十二人抬的巨大明黄肩舆,上面端坐着一位白眉白须身着紫色袈裟的老僧。而手扶肩舆护持的是左右各四,共八位身着紫衣的大臣,肩舆之后是长长的官员队伍,服色由紫到绯以至青,倒也是鲜明的紧。随着肩舆走过来,路边的人群口中连称“弘一大师”不止,这声音初时还散乱的很,到得后来,渐趋统一,一时间“弘一大师,弘一大师”的呼唤声震四野,清玉和霁玉随声望去,发现呼喊的除了平民百姓外,还有不少身着儒衫头戴方巾之人。
清玉和霁玉心下惊骇,面面相觑,不说声势浩大的民众,单那明黄颜色却还是那三十二人抬的肩舆,普天下只此一尊。不管是在民间还是皇室,弘一大师都有如此尊荣。目送队伍步步去远,清玉和霁玉犹有一种做梦的感觉,虽然是亲眼所见,可是一时之间,实在是太让人不敢置信了。他俩究竟拜了一个什么样的老师呀!对于弘一大师的地位他们有了一个重新的认识。
随着肩舆的走远,人群渐渐散去,马车得以重新起行。车夫掉转马头时,车轱辘碾在一块石头上,车厢偏了一下,正是转弯之际,马和车厢两下里错劲,马使不上力气,尽管使劲;拉车,就是不往前。车厢随着马的用劲不住的摇晃,一次比一次晃动的厉害,紧坐在车里的釉玉和漱玉吓得已经顾不得容貌被人看了去,紧紧巴住车窗,生恐被甩出去。后面黛玉的车正往前行,一个收势不住,险些和前面的车撞上,马夫赶紧勒紧了缰绳,硬生生地将马止住。那马骤然受力,长嘶一声立而起,车里的黛玉和惜春惊呼出声,车帘斜卷,露出两张花容月貌的惊容。虽然只是那么一瞬,但是马车附近及其马车对面的都看了个清楚。
车稳住后,清玉和霁玉赶紧上前询问受惊的釉玉她们,得知大家无恙,才启程赶路。经此一下,本来想着赶快回府的一行人,也不敢太过着急,生怕走得急了,马车再出什么问题。因此等他们到家之时,天色竟已到了黄昏时分。贾敏只当他们在外是玩疯了,后来得知原来是弘一大师进京,路上堵塞,也就罢了。对于途中所受的惊吓,不管是清玉和霁玉,还是釉玉她们,有志一同,一起瞒下,并没有告诉贾敏。
惜春只觉得在林家住的这几日,是她平生过得最畅快的日子。釉玉她们三个和气,贾敏慈爱,但凡釉玉她们有的,她都有。而且随她们怎么玩,怎么闹,贾敏都不管。清玉和霁玉两个友爱,虽然不常进内院,但是在外得了什么有趣的,有意思东西都会送过来给釉玉她们玩,也不会少了她那一份。仆役规矩严整,待她这位表姑娘从来都是恭恭敬敬,从不嚼三说四。更重要的是府里不像贾家乌烟瘴气的,上下清明,没有那些污七八糟的事。
在林家又住了几日,惜春虽然不舍,但是面对贾家打发来接的人,不得不去。前一次接的时候,已经被贾敏挡了回去,这一次再不回去,可有些说不过去了。林家虽好,到底她是贾家的人,不能在林家一直住下去,没奈何,惜春只能收拾收拾,依依不舍的离开。见惜春缱绻难舍的模样,三玉悄悄和她说,让她放心回去,等过几日就派人接她过来。
包袱款款的惜春回到贾府,迎春、探春和宝玉过来看她。惜春打开包袱,一面拿出她在林家得的泥人、面人、柳编、木雕,……分给三人,一面兴致勃勃的讲述她在林家的日子。“林家两位表哥在园子里装了秋千,大表姐打的极好。三表妹说,在江南的家里也有个秋千,还是姑父着人做的,比两位表哥做的还要精致。二表姐看着斯斯文文的样,毽子踢得极好,什么盘踢、磕踢、拐踢、绷踢……根本不用提,还有什么燕含珠,分花拂柳,百蝶穿花等花样,只看就让人眼花缭乱。两位表哥还给我们立了个靶子,让我们射箭玩,三表姐在这方面比我们要有天赋的多,我们玩了这么时间,十箭九不中,她能射中一半。还有箜篌,跳绳,……甚至我们还穿了男装踢起了蹴鞠,大家踢得一塌糊涂,……”
迎春和探春看着惜春描述中闪闪发光的脸,虽然惜春不曾表示,可是看她的神情,听她的描述也能得知她在林家玩的很愉快,甚至乐不思蜀。宝玉对惜春拿出的东西和说的话都不感兴趣,随手把东西放到一边,打断她,问道:“可是林大姐姐她们在家被什么绊住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老太太不是说连着接你,一并把林大姐姐她们一起接过来住几天的吗?难道是姑妈不肯让她们过来?原来说随时可以过来玩都是骗人的。”最后一句话,宝玉神情沮丧低声嘟囔出来,声音微小含糊,三春无一人听清。
被打断的惜春住嘴,望着宝玉,不知道该如何说是好。虽然你只关心你关心的,可是从我的言语中也能听出人家在家玩得非常愉快,与之相比,在贾家她们是个什么样子,明显没有在家快活。既然这样,她们为什么上敢找不自在?“大表姐她们没时间,她们要跟着姑妈一起出门做客。这阵子姑妈接了不少帖子,常出门作客。”
惜春偷换概念,用釉玉一个人代替了三玉。虽然三玉会跟着贾敏出门,可是大多数贾敏只带釉玉一个,将黛玉和漱玉留在家里。虽然贾敏不曾明言,可是从三玉日常玩笑和含糊的说辞中,惜春得出一个结论,贾敏如此频繁的带釉玉出门,是在帮着她相看人家。想到此节,惜春不由自主的看向一边的迎春。论年纪,迎春比釉玉还大,可是府里根本没有人想到此节,也没人提醒。纵使迎春不受重视,乃是庶出,可是釉玉也是庶出呀。就算母亲是嫡母,但是贾母总是亲祖母吧?可是贾母的眼中除了一个宝玉,再无他人!事情就怕比,越比心越凉,对比过后,惜春忍不住怨自己为什么不是贾敏的女儿,就算不是她生的,哪怕是姨娘养的也无所谓!
对于惜春的小心思,贾敏无从得知,此刻她有些头疼的看向清玉,道:“不管是弘一大师还是你父亲,都不赞同你和霁玉参加这次恩科,说你们年纪小,在等等。弘一大师和你父亲作此决定,想必自有他们的道理。反正两年后就是乡试了,就是等上两年以你的年纪也不迟,你又何必着急?”因为弘一大师进京,皇帝决定在今年加一科恩科。这种加试考中和正常科考无论待遇还是其他什么的,都是一样的。而且这种加试还不影响正常科举。也就是说,本来按照乡试三年一次的标准,清玉和霁玉要想参加考试,需等到两年后才能去考试。但是有了这次恩科,就等于三年中可以考两次。机会多多。
从得知朝廷开恩科的消息,清玉和霁玉就跃跃欲试。但是林海为此特地从扬州写信来,叮嘱不允许清玉和霁玉两个参加这次恩科。在“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的说法前,参加乡试的清玉和霁玉两个太年轻了。年轻,是他们的优点也是缺点。因为年轻,缺乏历练,对世情了解不够,对社会认知不够,阅历不足。不说两人的学问参加能否考中,就算能考中也未必是件好事。
尽管两人考得只是乡试,不是会试,但是有了举人的功名就有了做官的资格。因为年轻,心态不稳,少年高中,容易志得意满,从而滋生骄傲的情绪,这样的心态在官场上不仅走不远,而且容易得罪人。因为年轻,阅历浅,纵使做官也做不好官,难以高升。更重要的是,因为两人少年得拜名师,年纪轻轻就轻而易举的考中秀才,并取得廪生的身份,一路顺遂,没有半点波折,尽管他们不自知,可是他们的心浮躁了起来,这在文章中已经所有体现,所以林海要压一下压他们两个。在知道林海的决定之后,霁玉不服,找到了弘一大师,想让他帮着说情,谁知弘一大师的观点和林海一样。
清玉犹豫了一下道:“我也知道师傅和父亲作此决定是为了我们好。只是我和霁玉不同,霁玉天分高,学什么都快,而我资质平平,能够有现在的学问,除了老师好之外,都是我苦学出来的。况且我比霁玉大两岁,经的事也多不少,……”
贾敏笑笑,打断他,道:“清玉,你该不会说你父亲所说的心性不稳,人生阅历不足,社会历练少,不包括你,指的只是霁玉一人吧?就算你是庶出,可是这些年来,我待你和霁玉一般无二,而且就算你比霁玉大,可是你今年才多大?离满二十还有几年呢,就你那点人生阅历还差的远呢。你父亲的信我也给你们看了,上面说的可是你和霁玉两个,可没把霁玉单独列出来。其实按照你父亲的意思,连两年后的乡试,都不想让你们参加,想着让你们再等三年,再磨砺一下。……”
听贾敏说出林海的打算,清玉一下子急了,急道:“那怎么可以!绝对不行!……”对上贾敏愕然的目光,清玉一下子蔫了,又闭口不言。贾敏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有什么不行,就是再等三年,你也不过二十,依然很年轻,有什么等不了的?你这么极力反对你父亲的意见,想参加这次恩科,总得有个说服我的理由吧?没有其他原因,你却这么坚决的想要参加这次科考,若是只是为了试一下手,这个理由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清玉在贾敏清明的目光坐立不安,半晌,做出了决断,迟疑道:“我是为了釉玉。”“什么?”贾敏听了之后诧异的道:“你参加恩科考试,这和釉玉有什么干系?”既然话已经说破,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清玉干脆的说道:“釉玉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可是她虽然养在太太身边,但是毕竟是庶出。高不成低不就的,能有什么好亲事。若是她有个得力的哥哥,那么……”
贾敏带着釉玉频频出门,相看人家,在这方面贾敏并没有隐瞒几个孩子。但是尽管林海身为二品官,可是那只是外任,而且林海摆明是上皇的人,因此他任满回京之后皇帝又是怎么样的一个安排?前途未明。釉玉本人条件不错,可是到底吃亏在釉玉是庶出,而且林家初回京城,京中人家不知其根底。京城权贵多如牛毛,这些达官贵人,嫡女庶女一大堆。家境优越,人品出众的早有那慧眼识珠之人挑走了,哪里轮得到一个釉玉!因此虽有几户人家露出结亲的意思,但是连贾敏都不满意,何况清玉。“行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贾敏径自打断清玉,不悦的道:“难道只有你是釉玉的亲人,我和你父亲,还有黛玉、霁玉和漱玉他们就不是釉玉的亲人?只有你为她着想,难道我们就不为她打算?……”这个时候,贾敏突然觉得婚姻大事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决定蛮好的。她这里民主了,想着和清玉商量商量再做决定。当时她想着她虽然能从言语谈吐,行为举止上相看男方,但是这只是个大概印象,其人品品性看不出来,还需要清玉他们在外面细细打听,毕竟世上道貌岸然的人不少。这不商量出问题来了。
“不是那样子的,我不是那个意思。”见贾敏果然像他想的那样误会了,清玉忙解释道:“太太和老爷待我和釉玉恩重如山,我不是那种不知道好歹的人。我知道母亲和父亲,还有弟弟、妹妹们待我们很好,只是,只是世人的看法是不一样的。毕竟,毕竟……我和釉玉才是一母同胞。若是釉玉说亲的时候,我这个亲亲的哥哥有个举人的名头,是个有出息的,能给釉玉加些分。……”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有个亲哥哥可以依靠的。
贾敏觉得清玉的话中似乎话中有话,盯着清玉看了好一会儿后放弃了追究根底的心思。不管他抱着什么心思,反正只要压在妆盒里的东西还在,贾敏都无所谓。沉吟了半晌,贾敏道:“既然你这么想,那么我也不好说什么。免得将来你和釉玉怨我。不过只我答应了没用,你还有你父亲和弘一大师那边那关要过,你得说服他们了才行。我可不会帮你说情。”
见贾敏松了口,清玉感激的道:“母亲能够体谅我的这点小心思,这就足够了,哪里还敢劳动母亲再为费心。儿子这就写信给父亲去。”清玉辞了出去。贾敏用手指捏着眉心,若有所思。半晌,对着身后道:“霁玉,你还要在里间藏在什么时候?还不出来?”
霁玉笑嘻嘻的从里间走了出来,在贾敏下首坐下,问道:“母亲是怎么发现我的?我觉得我藏得挺隐秘的,我可是在母亲和大哥进来的时候就进屋了。”贾敏轻敲了一下他的脑门,道:“你是藏得不错,可是你听到我答应你大哥参加科考时着急了,身子从门口露出出来,被我看见了。”
“哦。”霁玉点点头,道:“原来如此。”起身往贾敏身边凑,拉长了声音道:“母亲——”贾敏立刻道:“不行!”霁玉笑道:“母亲,我这里还没说什么呢,你就一口拒绝,不觉得太急了点?”
贾敏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道:“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看我这边对清玉松了口,于是你也想着参加恩科考试,对不对?”被猜中了心思的霁玉挨着贾敏身边坐下,道:“母亲既然猜中了儿子的心思,那为什么不答应儿子?母亲你偏心,你都答应了大哥,却不答应儿子,我还是母亲你生的呢!”
面对霁玉的指控,贾敏无动于衷,道:“虽然我驳了清玉庶出和比你年长的理由,但是不得不说他到底是比你多吃了两年多的盐,又是那样的身份,世人看待嫡庶的眼光是不一样,不说外面,就算在府里,虽然我竭力一视同仁,可是你和他在府里的地位还是有所不同,所以清玉心态上要比你成熟。况且他还知道他有个釉玉需要他照看,人知道要担责任,就回有所成长。而且他知道他资质平平,所以这么些年来一直专务在学问上,不像你,仗着聪明,所学甚杂。……”
将霁玉反驳的言语堵了回去,“别跟我说,因为要承弘一大师的衣钵,身为他的关门弟子,所以不得不在他传授平生所学时全都学习。这话不错,可是纵使是学习,也要分侧重点的。纵使弘一大师君子六艺皆通,但是他也有专精的,可是这些年我只看见你这个也学,那个也学,不分轻重,没有计划,每样都学个半桶水,每样都拿不出手。到现在还没定下心来,就这般小儿的心态,让你去考试才怪!你又是小的,不管大的小的都护着你,哪怕漱玉比你小,可是平日里有什么事情她也都让着你。从小长这么大,一路顺遂,从小长这么大,唯一吃过的苦头,就是幼年离开家里到通明寺和弘一大师学习。可是在通明寺里你也不曾受什么委屈,因此你很是需要磨砺一番才行。所以想去考试,那是不可能的。”
霁玉无法反驳贾敏的言语,可是让他就这么放弃,他又不甘心,眼珠转了转,进行垂死挣扎:“可是明明父亲和师傅的意思是让我和大哥共同进退的,如今大哥要去考试,我这边却被拉下了,这可不公平。……”
贾敏笑笑道:“没用,不管你说什么,哪怕你说出天花来,我都不答应。你也别在这里和我歪缠了,不管什么时候,我就是两个字——不行!”贾敏不想和霁玉继续纠缠下去,干脆起身向外走去,将霁玉一个人丢在屋里。
作者有话要说:上巳节也称女儿节。三月三,最早是中国伏羲的节日,纪念女娲造人的祭祀,秦汉时定为正规国家节日,那天祭祀除晦,除了祭祀之外,后期陆续发展为河畔嬉戏、男女相会、插柳赏花等民俗活动,以江河上游活水清洗除晦。唐代杜甫写有“三月三日气象新,长安水边多丽人”这样的诗句。宋代欧阳修也在一首词中写道:“清明上巳西湖好,满目繁华。争道谁家。绿柳朱轮走钿车。游人日暮相将去,醒醉喧哗。”唐朝时期,上巳节加入踏青元素,唐朝的开放民风不忌女生外出,但是到了其他朝代,踏青一直延续下去,即便是后来的封闭如宋清两朝也不例外。那天,连养在深闺中的女子也被获准可以外出踏青,因此又被称作女儿节。同时这个节日也是男男女女出游踏青的日子,亦被称为中国的情人节。
在说到贾瑞之死时,书中这样写道:“倏又腊尽春回,这病更加沉重。代儒也着了忙,各处请医疗治,皆不见效。”贾瑞在遇见凤姐的时候,是凤姐探病秦可卿的之时,被凤姐设计是在冬天,书中写道“腊月天气,夜又长,朔风凛凛,侵肌裂骨,一夜几乎不曾冻死。”所以贾瑞是过了年,开春之后死的。
☆、第八十章 主意
过了年,皇帝就急不可耐的派忠顺王爷和礼部尚书去接弘一大师入京。弘一大师被隆重接入京中之后,皇帝出宫亲迎,将他安置在皇家寺院皇觉寺中。借着弘一大师入京的东风,皇帝又下旨开恩科,一时之间,皇帝和读书人之间的矛盾有所缓和。
相比于在读书人这边快速取得的成效。皇帝在朝堂这边按照户部尚书陈大人的计策开始分化朝中大臣。法子虽然有效,可是见效甚慢,这让急于一展宏图的皇帝有些等不及,于是又将陈大人叫过来,想着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能够加快脚步。
陈大人捻着颌下的短须沉吟半晌,才道:“陛下,臣有个不算主意的主意。宫中主位历来俱出自世家豪门大族,这前朝连着后宫,后宫又何尝不是连着前朝。宫内宫外互成依靠。陛下可以借着大封后宫的机会再拉拢一批世家。……”
“不成,不成。”皇帝听了陈大人的主意,赶紧否决,道:“你也说前朝后宫相连,后宫主位之所以出自权贵豪门,为的就是进一步拉拢他们,稳固皇权。可是如今世家高门已成尾大不掉之势,若是在后宫中再有主位,水涨船高,岂不更加猖狂?到时只怕朕这个皇帝会被架空,成了傀儡。世家高门扶持一个‘听话’的皇帝在皇位上,将不听话的赶下台,这种事史上也不是没有。不成,绝对不成。朕登基后,不曾广封后宫,就是所宠者也不大多是宫女子这般低微的出身,防的就是这个。”若是这些世家出身的女子得了高位,并生有男孩,朕的皇位没准会不保。
“陛下,请听臣说完。”等皇帝说完,陈大人不急不速的道:“陛下的顾虑未尝没有道理。可是陛下自登基以来,出身高门的女子入宫所得位份最高者不过一个婕妤,连个嫔都没有,压制的过于厉害,而且原本身为皇子之时选的几位出身较高的侧妃也不见怎么亲近,制定的国策更是触犯了他们的利益,这样一来,他们察觉出陛下针对他们,有彻底铲除他们之意,因此才联合起来,对陛下所作所为极力反对。而陛下的几位兄长也正是以此为借口将他们拉拢了过去。世家豪门上辖君权,下巧取豪夺,这一联合起来,势力庞大,纵使陛下想要剪除他们,也不可操之过急,需徐徐图之,免得危急社稷,动摇国本。……”
皇帝点点头,叹道:“陈爱卿所言正是,朕是急躁了些。只是朕一想到朝堂上吏治腐败,国库空虚,天下土地兼并严重,弊病丛生的现状,担心若是不下狠手整顿吏治,清查亏空,瓦解权贵豪门之权势,只怕国难不远了。这让朕怎么不急!”
陈大人笑了笑,劝道:“皇上心急,臣能理解。可是世家豪门有了防备,联起手来,对抗皇权,陛下拿他们无可奈何,两下里争斗,便宜的是他人。除了世家豪门外,陛下不要忘了,陛下的几位手足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几位可是巴不得陛下和世家斗个你死我活,他们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虽然皇帝的几位兄弟对他得了皇位有些不服,但是闹得最厉害的是他的三皇兄和十一皇弟。想起在朝堂上上蹿下跳的一兄一弟,皇帝恨恨的拍了一下桌子,恨得牙根直痒痒。想到这两两兄弟屡屡和他作对,半点不肯不消停,皇帝心中就是一阵气闷,忍不住想骂祖宗。若是当年几位祖宗皆非嫡长子继承皇位,给下面带了坏头,又何至于如此?
只是他虽满心气恼,却无可奈何。他虽然得了帝位,可是并不是上皇最宠爱的儿子,母后虽然贵为皇后,也并不得上皇的欢心。上皇最宠爱的儿子乃是他一母同胞兄弟——十一皇弟。后宫中上皇最喜欢的妃子乃是三皇兄的母亲——贵太妃。因为贵太妃的存在,他的母亲后位差一点不保。这其中牵扯到当年旧事。
天下皆知,现任上皇后乃是上皇的继后,上皇的先皇后乃是皇帝的姨母。当年上皇虽是皇后所出,可是并不起眼。他上面有三位嫡亲哥哥,纵使大哥因为眼疾于皇位无缘,可是另外两位哥哥很是精明能干。有两位能干的皇兄在,中宗一开始并没有想过将皇位传给上皇。这从指给他的正妃家世明显要比两位兄长低那么一截就可以看出。
虽然上皇的这位正妃家门不甚显赫,但是为人极其贤淑。过门后,对上皇,事必躬亲。将家里上上下下打理的甚是妥帖,让上皇没有一点后顾之忧。为上皇分忧解劳,夫妻二人休戚与共、同甘共辛,从而赢得了上皇的敬重。后来上皇暗中取得世家豪门的帮助,登上了皇位,皇帝的这位姨母也被封为了皇后。后因所出的大皇子病夭,二皇子感染天花身亡,皇后伤心两位皇儿之死而一病不起,进而病逝。
上皇伤心皇后之死,亲自服缟12日,并每天到先皇后生前居住的宓秀宫灵前祭酒。并以“大行皇后正位中宫,母仪天下,忽值崩逝,正四海同哀之日”为由,诏令天下,“各省文武官员从奉到谕旨之日为始,齐集公所,哭临三日,持服穿孝的二十七天内,停止音乐嫁娶;一般军民,在此期间,亦不嫁娶,不作乐。天下臣民一律为国母故世而服丧。”
将皇后的丧仪规格几乎提高到和皇帝同一水平,这还不算,上皇甚至抛开内阁,径自降旨定大行皇后谥号为“贤”,并亲自撰写《大行皇后行状》,里面盛赞她:“皇后淑慎贤明,夙娴礼教,克尽孝道。宫闱内政。全资皇后综理。上侍圣母皇太后。承欢朝夕。纯孝性成。而治事精详。轻重得体。自妃嫔以至宫人。无不奉法感恩。心悦诚服。自朕登基一来。朕之得以专心国事。有余暇以从容册府者。皇后之助也。”
上皇最宠爱的贵太妃出身东晋琅琊王氏,乃是诗句中“旧时王谢堂前燕”中的王家。王家从汉魏入两晋历南朝,三百多年中,荣耀非常。虽然自那之后,王家虽不复当年“王与马治天下”权倾江左的鼎盛,衰落了下来,可是到底琅琊临沂王家的名头传了下来,并延续到本朝。在上皇和世家豪门结盟后,贵太妃入了上皇的潜邸,成了上皇的一名侧妃。贵太妃生的貌美如花,胸有锦绣,而且擅于体察上意,自入府后就很得上皇喜爱。在上皇登基后,就被封为四妃之一首的惠妃。生下皇三子后,晋位为贵妃。
在先皇后过世后,以贵妃晋封为皇后的呼声最高。但是上皇因念先皇后之情,立先皇后之庶妹为继后。不过让上皇失望的是,先皇后之庶妹入宫后,他发现她无论才德见识皆逊其姐,因此上皇待其很是冷淡。皇后的家族乃是在上皇登基之后才开始崛起,到底照着老牌世家底蕴上差那么一筹。贵太妃当年屈居于先皇后之下那是无可奈何,如今又被先皇后之庶妹压在头上,心中自然不服。
若是人不得圣宠,家族不给力,在后宫中只要不争宠还是能安生过日子的,可是这个指的是后宫的嫔妃们,不包括皇后。家族一般,还是仗着女儿是皇后才发展起来的,又是庶女出身,且又不得皇帝恩宠的皇后怎能不让人心怀遐想?且不说贵太妃,就是其他生有儿女,家族不错的妃嫔也心有想法,因此他的母后虽然进宫成为了皇后,可是在后宫中的日子并不好过。哪怕生下他,母后的地位也并没有改观,甚至还把管理六宫之权被贵太妃拿了过去,后位岌岌可危。
直至母后生下了他十一弟,因为十一弟生的和上皇极像,完全是缩小版的上皇,所以上皇很是喜欢,自此母后的境况才有所改善。上皇不在限于祖制,仅每月的初一十五到兴庆宫里来,甚至在和母后说话的时候还能讲些朝廷大事给她听。只是母后虽然境况比原来有所改善,但是母后依然战战兢兢,因为贵太妃一直在旁虎视眈眈。纵使后来母后拿回了管理六宫之权,可是贵太妃依旧落得了协理之权,硬生生的将宫权从母后手里分出了一半。有强大的家族作为后盾,有上皇的宠爱在身,纵使母后遇见贵太妃,也不得不避其锋芒。有始及终,母后这个皇后一直都做得心惊胆战,不能安心,生恐哪一日被废。直到作了上皇后才罢了,毕竟史书上只有被废的皇后,还没有被废的皇太后。
贵太妃生有三皇子,因为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幼年夭折,长大成人的三皇子虽然排行为三,实际上是上皇膝下的皇长子。哪怕母后膝下有他和六弟两位嫡子在,可是朝中请求立皇三子为太子的呼声依旧很高。至于十一弟,身为上皇最宠爱的皇子,又是嫡出,朝堂上请立他为储君的声音也不是没有。反倒是他这个一样身为嫡出,作为十一皇子长兄的五皇子不怎么着眼。如今他奇峰突起,从视下一任帝王非他莫属的三皇兄和十一皇弟手中“抢走”皇位,这让他俩怎么甘心!
十一皇弟也就罢了,虽然有上皇和母后的宠爱,可是也正是这份宠爱,加上年轻,让他为人娇纵,行事张扬,经过义忠亲王之事之后,手中剩下的那点势力还不足以威胁到他。但是三皇兄就不同了。三皇兄经营多年,内有贵太妃,外有世家,两厢呼应,让他不能安睡。只是他这位三皇兄甚是奸猾,虽然心中对他登位不服,可是面上却摆出一副忠心不二的模样,偷偷的鼓动手下给他找麻烦。这种情况下,纵使他想对三皇兄动手也得明明白白的抓住他的尾巴才行,否则,一个残暴不仁,擅杀手足的名声跑不了了。他虽不像上皇一样那般爱惜名声,可是也不代表着他就愿意背负不属于他的罪名。何况上面还有上皇护着,贵太妃又时不时的吹枕头风,他就是想向三皇兄动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想到自从登基以来,上有上皇不放权,下有兄弟掣肘,想做什么都难以做成的处境,皇帝极其郁闷的道:“哼,真当朕这个皇帝当得舒心自在似的。换他们坐上来试试,看看这个皇帝是什么滋味!若非上皇将重任交付与朕,朕又何尝愿意做这个劳心劳力的皇帝,朕倒巴不得做个闲散自在的闲王呢。”
陈大人从潜邸就跟着五皇子,哪里还不知道五皇子的心思,不做皇帝,谁信呀!因此他对于皇帝的牢骚只当没听到,继续道:“权贵之势虽然盘根错节,但是并非铁板一块,只是陛下急于求好的行为让他们团结在了一起。陛下要想打破他们联合之势,除了在朝堂上想办法分化拉拢之外,也可以从后宫入手。陛下这次在后宫大肆分封世家权贵出身的女子,有两个好处,一是为了迷惑他们,表明没有和世家豪门作对的意思;二是为了缓和陛下和世家权贵之间的矛盾。再则陛下这次广封后宫,将那些家里名头挺响,但是并没有实权的二等人家出身的女子封在高位,这样一来,出身一等人家的却屈居她们之下,心中必然不服,到时争斗起来,可就不仅仅是后宫的问题了。”
皇帝一听,拍手叫绝,道:“正是如此。”后宫女子的位份高低不仅仅由皇帝的恩宠决定,她们身后的家族势力也是一个决定性的因素。贵太妃为什么在母后面前那么猖狂,不仅仅是因为上皇的宠爱,还因为无论家世还是出身,都要优于母后。转念一想,皇帝又犹豫了,道:“可是若是那些豪门权贵不相信怎么办?况且宫中主位出身世家豪门大族,宫内宫外形成依靠,朕想要收拾他们岂非更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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