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卷舒帘
“况且你姨娘和她家的这位姑太太不和,原来面上还能维持,据说现在两人已经撕破脸了。我们虽然想着讨好老太太,但是也不能惹你姨娘不快。原本你和宝玉的事,你姨娘是千肯万肯的,只是老太太那边不松口,因此这是就这么胶着。只是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就算老太太看不中你,只要你姨娘认定了你,老太太也没个越过宝玉的父母直接将事情定下来的道理。所以你姨娘和我商量着,让你讨得老太太欢喜,进而取得她同意。……如今你姨娘的女儿成了娘娘,又要回家省亲,这是多大的荣耀,所以你姨娘在老太太跟前也不像以前一样说不上话了,到时,若是老太太还不同意,你姨娘就可以求娘娘出面。你姨娘如今有娘娘撑腰,而且老太太有上了年纪,……,所以老太太那边我们是尽量讨好,能不得罪就不得罪,若是真着恼了我们也没办法,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惹你姨娘不快。你懂吗?”
宝钗一肚子劝解薛姨妈的话,在薛姨妈说到她终身大事的时候,已经羞得不好张口了。等听到后面薛姨妈的话,宝钗已经明白了。别看现在贾家内院依然是贾母为大,但是王夫人比贾母年轻,而且又有娘娘撑腰,此消彼长,若非还有一个“孝”字压着,王夫人恐怕已经压过贾母了。但是照这样情势看来,王夫人越过贾母之势已经昭显,因此虽然不能得罪贾母,但是更不能得罪王夫人。
林家林海已死,虽然因为霁玉封爵,挽救了一点林家“颓势”,或许林家将来会更好,但是将来的事谁都说不准,难说林家会成什么样。林家和薛家本就是转折亲,交情不深,不比贾家,薛姨妈和王夫人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两家又有联姻之意。相比林家未可知的前途,还是不要冒着得罪王夫人的危险行事,直接抱住贾家现在这棵大树的好。想明白的宝钗也就将劝解薛姨妈的话都咽进了肚子,依着薛姨妈的意思行事了。
对比王夫人和薛姨妈酸溜溜的心态,李纨则纯粹是羡慕了。将贾兰哄睡着了,盯着贾兰的睡颜,李纨不由自主的想到林家。林家本就是四代列侯,虽然到了林海这一辈中没了爵位,却是科举出身,一路升迁,做到了二品大员的位置。死后,荫及家人,妻子成了一品诰命夫人,儿子有了五品的爵位。对于贾敏来说,虽然死了丈夫,但是霁玉是她强大的依靠。
伸手轻轻抚上贾兰的嫩脸,李纨心中涌起一片柔情。她盼着贾兰出息,贾兰日后哪怕赶上林海一半也是好的。只是贾兰想要出人头地并不容易,李纨知道,他不得王夫人欢喜,连带着贾兰这个二房的长子嫡孙也被忽视。何况有宝玉在,恐怕也指望不上贾家在贾兰身上出力,那么贾兰只能靠着自己刻苦攻读走科举这条路了。可是学里的老太爷上了年纪,一年中有一半的日子都病休在家,将学堂交给孙子贾瑞管着。贾瑞二十多岁的人了,连个童生都没考上,这样下去,岂不耽误贾兰?
单给贾兰请个先生?宝玉是个不爱读书的,因为学里老太爷年老,又有贾母和王夫人护在里面,所以宝玉就这么混着。如果单请先生过府教导的话,恐怕贾政就会让宝玉和贾兰一起读书。宝玉那个性子李纨还不清楚,哪里是肯安静下来读书的,若是惹出什么事来,恐怕贾母和王夫人不会怪宝玉,只会怪罪到贾兰头上,再说,李纨还担心贾兰和宝玉在一起,宝玉带坏了贾兰呢!
此路不通,琢磨来琢磨去,李纨将主意打在了清玉和霁玉的身上。清玉和霁玉年纪和宝玉相仿,但是如今清玉已经中了举,霁玉这边虽然依旧是秀才,可是李纨听说在国子监学业也是顶尖的。之所以这次恩科没下场,不过是因为年纪小,林海担心他小小年纪中了举,骄傲自满,所以拦在里面,等下一科罢了。若是贾兰能得他俩教导,学业必有进益。知道贾敏和王夫人不睦的李纨知道,这事不能和王夫人提,否则必定不成,还是要和贾母说才行,因此李纨琢磨着挑个时间将这事和贾母说说。
完全不知道被算计的清玉正坐在书斋里书桌前发呆,回想着送走宫里前来颁旨的内侍,贾敏对他和霁玉说的话。贾敏直截了当的告诉他们,其实霁玉的爵位是她算计来的。她之所以想法设法求下这个爵位,为的就是家中的安定。她没有怀疑清玉和霁玉兄弟之间感情的意思,这样做不过是弹压府里不安分的下人。贾敏这般将话说到明处,清玉和霁玉反而无话可说。
釉玉孤身一人从外面进来,见他这个样子,喊了一声:“哥哥?”清玉回过神,见釉玉一人,忙道:“怎么就你一个人过来了,你身边的丫头婆子呢?怎么这么不经心?虽然我们待下宽和,但是你待她们也别太宽,不然纵的她们没上没下,到时……”
“是我不让跟来的。”釉玉打断清玉,道:“我不放心,来看看你。”
虽然贾敏待几个孩子一般无二,但是下面的人态度还是有所差别的。釉玉和漱玉相比黛玉并不是特别明显,毕竟女儿是要嫁出去的。但是霁玉和清玉是府里的男丁,霁玉身为嫡子,是林家最正统的继承人,所以人心所向,自然更偏着霁玉这边。等林海过世,清玉身为庶长子,又有举人的名头,家里的风向稍微有那么一点改变。不要说清玉这边,就连釉玉都感觉到了,仆役对待她的态度比以前更加谦卑恭敬,向她请安问好的人也多了起来。只是这一切改变都在皇上赏赐了霁玉爵位之后又变回了原来模样。
清玉笑了,道:“看我做什么?我有什么让你不放心的?……”对上不说话,满眼忧心,定定望着他的釉玉,清玉轻叹了口气,语气坚定的道:“真的,我真没事。”见釉玉依然不肯相信,清玉面露苦笑,低声道:“我们四岁上头才进了府,釉玉,你可还记得我们在外面过得是什么日子吗?”
不等釉玉回答,清玉直接道:“或许你不记得了,可是我记得清清楚楚。特别是父亲将我们接进府中前那半年在戏班的日子,刚进戏班时因为学不好戏,被班主拿着鞭子抽打,三天不给饭吃。那种疼痛和饥饿的感觉已经深深的烙在了我的记忆深处,至今我睡觉做梦的时候有的时候还会梦到,被那种感觉惊醒。……”
看着清玉吃惊的望着他的模样,清玉笑笑,起身望着窗外,陷入了回忆中。“在被父亲接进府里之后,我只觉得好像从地狱进了天堂。因为担心饿肚子,我不仅每次吃饭的时候恨不得把桌上的饭菜全都吃光,哪怕撑得要死也不停口,更是在吃点心将点心偷偷的贴身藏起来一些,预备饿肚子的时候吃,就算睡觉也不肯放下。那个时候服侍我的常妈妈每天叫我起床,收拾被褥,因为我搂着点心睡觉,最后因为睡着了以致点心被压碎,弄得床铺一片狼藉,因此被褥不得不重新换过新的。后来母亲知道了,怕我撑坏了,每次吃饭的时候,只准备两菜一汤,更是给我准备了点心匣子,里面装得满满的,让我抱着睡。这么板了我近一年,才把我的毛病板了过来。……但凡霁玉有的,我都有,之后更是为我延请名师,教导我成才,许我读书入仕。虽然嫡庶有别,母亲并不是亲生母亲,但是纵使是亲生母亲恐怕也只能做到这样了,我还有什么好不知足的?”
转过身,回望釉玉,清玉道:“救我们脱离苦海,抚养我们成人,林家做的已经仁至义尽,并不欠我们什么?毕竟我们不是林家真正的儿女!”釉玉大惊,后退几步,扶着桌案站定,颤声道:“哥哥,你是怎么知道的?”将釉玉的表情尽收眼底,清玉勾起嘴角道:“看样子,你也早就知道了是不是?”脸上浮起一抹悲哀之色,“是呀,当年霁玉落水,家中议论纷纷,怎么可能就我一个人听到那些流言蜚语呢?”
若是可能,清玉并不希望釉玉知道这个事实,想来釉玉也是这般想法,所以两人虽然都知道了真相,但是抱着为了对方好的目的,隐瞒了下来,没有告诉彼此。清玉深深的看了釉玉一眼,道:“在知道我和你并非林家血脉之后,我花了几年的功夫在外面将事情查了个清楚明白。不在家里查询,不是因为信不过母亲,而是家里人多嘴杂,心思各异,何况我也不想惹母亲伤心。”
“是的,当年父亲是救了林老爷一命,父亲对林老爷有救命之恩,但是林家要谢也应该是的人也是父亲和他老家的妻子和儿女。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算什么?连‘外室子’都算不上。我们的生母不过是秦淮河上画舫的一名魁首,她和父亲有了几天的露水姻缘有了我们。父亲膝下早有三儿两女,都是嫡出,哪里稀罕生母身份微贱的我们。母亲抱着我们找上门来,父亲根本不想认下,只想着给母亲几两银子将人打发走。后来我们的母亲看在父亲身上得不到她想要的,就将我们卖入戏班,跟一名山西来的富商走了。……”时日已久,往事湮灭,清玉的力量又不上林海,所以查出的事实虽然大体没错,但是在细节上还是有些微的差别。
虽然釉玉已经知道她并非林家女儿,但是心中对生身父母还是抱着美好的幻想的,如今听清玉这么一说,没想到事实竟然会这么不堪,心中为生身父母立的圣碑就这么坍塌了,清玉摇着头,满眼的不敢置信,嘴里喃喃道:“我不信,我不信,怎么会是这样?这怎么可能?……”
看着釉玉的模样,清玉眼中闪过一丝悲痛。为人子女的,特别是他们这种没见过父母面的,自然在心中将自身的父母想的好的不能再好,只觉得千好万好,谁都比不上。当初他查到这些事实的时候,若是铁证确凿,他也是不愿意相信,原来自身的父母竟然会是这样的人。
“外室子是什么样的身份你不会不清楚?何况我们连外室子都不是。若是我们被送到河南新郑的老家,当初父亲在世的时候,他都不肯认我们,你觉得父亲过世后,那边的林家会肯认下我们?父亲是救了林老爷一命,但是却不是救林老爷而去世的,乃是后面出外公干因公而亡。对于父亲的救命之恩,林家早已谢过。后来父亲过世,又是林家派人将父亲灵柩和朝廷的抚恤送往父亲的老家,林家根本不欠父亲什么。纵使欠了,林家要报恩,也报不到我们头上。”所以林家收养他们是恩德。
“我随着弘一大师四处游历的时候,曾经央求大师带我到父亲的老家河南新郑去看过。……”听清玉说去过河南新郑,父亲的老家,低头拭泪的釉玉猛地抬头看向清玉,似乎要看出什么似的。清玉对釉玉的反应视若未睹,神色淡淡的道:“父亲去世,嫡母靠着林家的谢礼和父亲的抚恤金,日子过得倒也富足,家里雇了两个婆子和几个长工做活。大女儿嫁给县上书办的儿子让嫡母洋洋自得,四处炫耀,左邻右舍也羡慕的不得了。三个儿子也都送入学堂读书,只是近几年河南新郑的科举考试录用名单上,并未见到过林家人的名字。……”
釉玉听得目瞪口呆。一名知县的书办的儿子成为女婿,就让河南新郑林家得意洋洋?书办连官都算不上,充其量不过为一名小吏而已。这样的人家到林家,不要说求娶林家女儿,就是她们身边的大丫头恐怕都看不中。再说,都说穷文富武,但是真正贫寒人家还是读不起书的。不说笔墨纸砚和束脩的花费,单买书的费用都是一笔巨额开支。虽然活字印刷术已经发明了很长时间,但是书价依然不是一般家庭能够承担的。有买一本书的钱,足够一家五口过两三个月。所以有些普通家庭的学子买不起书,只能抄书。
何况,世上有几个无师自通的天才,想要参加科举考试,除了自身刻苦攻读之外,还需要有出色的先生教导,点拨。但是在这个阶级分明的社会,高端教育尤其是最顶级的精英教育都被世家权贵所垄断。清玉和霁玉能够拜在弘一大师门下,清玉和霁玉的资质放在一边,林海和弘一大师的交情是一个原因,林家的家世背景也是一个原因。
若是清玉没了林家的身份,只是一个秦淮河画舫的魁首的非婚生子,哪怕他天分再高,再惊采绝艳,就是在弘一大师前把头都磕破,腿跪断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也没有一丝拜师的可能。何况清玉的资质不过一般。不说弘一大师,就是随意找一位“好为人师”的先生过来,你问问他愿不愿意教导连外室子都算不上的清玉读书,人家都会大怒的拂袖而去,并认为你是在故意羞辱读书人。何况,清玉若是原来的身份的话,他也没资格参加科举考试。
清玉苦笑了一下,道:“林家对我俩恩比天高,我若是有其他想法,岂不是猪狗不如了?”再说,他要真是别有心思,贾敏什么也不做,只要将他真正的身世抖落出来,他哪里讨得了好,不要说现在拥有的都会失去,恐怕还会沦落到人人唾弃的地步。
釉玉此次过来原本是担心清玉,前来劝慰他的,没想到白担心一场不说,反而在清玉这里知道了真正的身世,受的冲击更大。因此低声道:“既然哥哥都明白,我也不多话了。我先回去了。”此刻她心乱的很,迫切的需要静一静。清玉叹了一口气道:“今日选择将真相告诉你,除了不想让你为我继续担心之外,更是因为我担心,你这般为我担心的言行,有疑了母亲之意,伤了母亲的心。”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清玉不好和釉玉说。在给釉玉议亲之时,清玉发现嫡庶的婚事差别很大。因为釉玉待遇和黛玉一般无二,因此他担心,在婚嫁时,釉玉对婚事期望过高,接受不了落差,所以这才想着告知釉玉真正的身份,有河南新郑林家比着,这样的话,纵使和黛玉相差悬殊,失落感就不会那么强。没想到釉玉竟然早就知道了身世。
闻言,釉玉面露惶恐之色,急急的解释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感激母亲还来不及呢。我只是,只是担心你不知道内情,在家里下人和外人的虚捧之下迷失了本心,起了和霁玉相争之意,……,从而伤了母亲的心。”
清玉笑着拍了拍釉玉的肩膀道:“不用急急的解释,我的意思我明白。其实母亲睿智,未雨绸缪,早就虑到这里了。这不,事情已经得到了圆满解决。皇上赏了爵位下来,霁玉身上有了爵位,那些看风使舵的下人也就安分下来了。”
送走了釉玉,清玉面露一丝苦笑,回到书房。他承认在听到霁玉被封爵的时候,心中曾经一闪而逝过那么一丝失落。不为别的,只因为霁玉有一个为他处处打算在前头的母亲。就算他身份真是林家子,他也争不过霁玉。他怎么争?拿什么和霁玉争?
不说霁玉现下有个强力的外家做依靠,单贾敏他都应付不了。贾敏为人精明,算无遗策,走一步看三步,早早的就看到前面了,在事情刚露出一点端倪的时候,就把苗头扼杀住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根本连一争之力都没有。还是趁早死了心,乖乖的做林家的好子孙好了。做人呀,还是要知足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①清玉的年纪按照道理来说,应该是十五了。但是宝钗比他大,按照后面元春省亲过后宝钗才过十五岁生日算的话,那么清玉这个年纪我就没法算了。
其实红楼里的年龄真的不好算。书中第四十九回中曾写道“大观园中,比先又热闹了多少:李纨为首,余者迎春、探春、惜春、宝钗、黛玉、湘云、李纹、李绮、宝琴、邢岫烟,再添上凤姐儿和宝玉,一共十三人。叙起年庚,除李纨年纪最长,凤姐次之,余者皆不过十五六七岁,大半同年异月,连他们自己也不能记清谁长谁幼;并贾母王夫人及家中婆子丫头也不能细细分清,不过是“姐”“妹”“兄”“弟”四个字,随便乱叫。”
但是怎么推,年纪也不太多。似乎红楼的诸人有一段时日,像柯南一般,被诅咒了永远在一年级。他们也不长了,年龄永远停留在那里。所以文中清玉具体多大年纪,我就没写。
☆、第八五章 计较
虽然贾府上下都忙着建省亲别院一事,但是忙碌的人不包括宝玉、迎春三姐妹和贾母。宝玉因为家里有这等大事,贾政不来问他的书,心中自是畅快,美中不足的是林家几位表姐妹不在。更让人无奈的是秦钟的病一日重似一日,也着实让宝玉悬心,不能乐业。这日秦钟竟然就这么去了,虽然宝玉收到消息,赶得及见上秦钟一面,送他最后一程,但是宝玉心伤秦钟之死,痛哭不止,跟着他的李贵等人好容易劝解半日方住,归时还带着余哀。
茗烟给宝玉捎信说秦钟不中用的时候,宝玉是禀过贾母,回房换过衣裳才出的门,所以袭人她们也知道秦钟不行了。等宝玉走后,知道宝玉和秦钟交好的袭人忙忙的将房里大红大紫颜色鲜亮的物件换了下来,又特特拿出一套甜白瓷的茶具替换了原本用的珊瑚红描金绘彩茶具。……
之所以如此这般作为乃是因为上次宝玉一身红衣去林家,被霁玉撅了回来。宝玉又羞又恼的回到府里,袭人给他上茶,他见了一身桃红的袭人端上来的胭脂红地粉彩花卉盖碗,勾起前情,迁怒到袭人身上,将茶碗砸了不说,还数落了袭人一顿。晴雯还在一旁添油加醋,一个劲的道袭人素日里行事周到妥帖,从来都想到主子前面,怎么这次宝玉穿着红衣去孝中的林家,她怎么没有想到前面,竟然让宝玉就这么去了,以至于宝玉被臊了回来。
宝玉听了晴雯的话,虽没有疑袭人之意,但是更生袭人的气。虽然后来袭人又将宝玉哄了回来,但是她自从到了宝玉身边,因为是贾母给的,本就被高看一眼,再加上宝玉待女孩子向来很好,像这般被宝玉当众给个没脸的事情,还从来从没有过。何况袭人自和宝玉有了男女之事后,自恃身份地位于以前大有不同,因此这次之事更是让她气恼不已。只是袭人面上不显,依旧温和柔顺,只是心中对原本就忌惮三分,这次又“落井下石”的晴雯恨个要死,连带着对林家也有几分恼怒。
吃一堑长一智,有林家的事在前,所以袭人这次吸取教训,将屋子看着颜色刺眼的东西尽数移走,换上颜色清雅的。幸好因为上次宝玉的一闹,原本床上茜红色的帐子被换成了水绿色绣着三多九如(三多即:佛手、仙桃、石榴,寓意福瑞多寿,吉祥如意)的帐子,事后并没有换回来,省了不少事。……果然,袭人并没有白忙一场,宝玉回来见了之后,对她的行为很是赞赏。
宝玉因思念秦钟,日日感悼,凄恻哀痛,忧伤不已,贾母见他闷闷不乐的样子就想着将黛玉她们接过来开解一下。纵使开解不能,宝玉是最喜欢和女孩子玩的,黛玉她们过来,想必宝玉的心情也能好些,因此贾母就打发人到林家去接人,却不想人没接回来,因为贾敏病了,黛玉她们要侍疾。
贾敏的身体本就不好,从收到林海性命垂危的消息奔波千里,赶赴扬州,之后处理林海死后诸多相关事宜,不过是仗着胸中一口气,勉力支撑而已。现下霁玉有了爵位,家中埋藏的隐患已经被铲除,贾敏这口气一松下来,身子再也支持不住,病卧在床。贾敏这一病来势汹汹,吓坏了刚送走父亲的几个孩子,忙着给贾敏请医问药还来不及,这个时候黛玉她们哪还有心思去贾家。
听说贾敏病了,而且病得很重,贾母也心急起来,不仅多次派贾琏和凤姐过府探望,而且还拿着她的帖子请来几位太医给贾敏诊治。虽然贾敏也是一品诰命夫人,也能请来太医过府,但是到底林家在京中根基不深,也不如贾家熟悉太医院的情况,所以对于贾母此举,林家几个孩子很是感激。
这日霁玉过来探望贾母,并告诉为贾敏担心的贾母,贾敏的身体已有所好转,虽然还吃着药,但是大夫开的都是些补身益气的调养药方。贾母听了之后,欢喜的连声说好,又非要留霁玉在贾府吃了饭再走。霁玉在贾府用过饭,又被宝玉拉着说了半天的话,听他细细的讲述着秦钟的好处,生前的点点滴滴。
最后,宝玉叹道:“只是鲸卿临去之时,人却糊涂了,竟然劝我该立志功名,以荣耀显达为是,并自悔以前自诩见识自为高过世人,今日才知自误了。原本我觉得鲸卿和平素相交的子弟大相径庭,我当他是个知己,谁知最后他竟然也入了国贼禄鬼之流,竟然劝我学起蠹禄起来。真是可惜,可叹。”
对于宝玉不屑科举入仕,立身扬名和他的国贼禄鬼之论,霁玉以前就有所耳闻,但是到底宝玉不曾在他跟前说过这话。当时他听了之后,只当是小孩子戏言,付之一笑。那个时候他跟随弘一大师学习,相比其他“杂学”,他也不怎么喜欢八股文,只是天分高,又有清玉比着,不甘落人后,才勉强自己学习。这点弘一大师和林海都察觉到了,这或许也是他们不允许他参加恩科考试的一个理由。
贾敏虽然早早的就让他拜弘一大师为师,在他座下学习,但是她并不要求霁玉一定要出人头地,光耀门楣。她对霁玉的要求是秉承圣人之训,“首孝悌,次谨信,有余力,则学文。”,读书明理,身体健康,平安长大,执掌家业,传承香火,作为家中姊妹的依靠,能够为她们撑腰。贾敏并不强制要求霁玉求取功名,光宗耀祖,但是希望他能够在父母故去之后,站住脚,守住业。
这番话贾敏第一次讲给霁玉听,是在霁玉考秀才之前。第二次则是在林海过世之后。因父亡,尝到人情冷暖的霁玉气恼之下,埋头读书,废寝忘食,刻苦攻读,想等孝满除服后考取功名,免得再被人欺上门来,贾敏劝他注意身体的时候说的。第三次则是朝廷封赏霁玉爵位后。霁玉有了云骑尉的爵位后,贾敏向他表示,他可以稍微放松一下自林海死后绷得那么紧的心弦,虽然爵位不高,但是已经能够保证林家安宁。
霁玉早存了男子汉大丈夫来世间一遭,总要做一番事业的念头,只是彼时年纪还小,又有林海在上面为他遮风挡雨,所以霁玉不免有些贪玩,总想着时间还长着呢。对此,弘一大师和林海也知道霁玉年轻,心性未定,林海更是因为年近半百膝下只有这么一子,所以不免多疼了几分,因此只要霁玉并不耽误功课,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之任之,都想着等他多经历些世事,长大成人就好了。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林海突然逝去,霁玉被迫一夜之间迅速长大,对待学业不敢再有半点轻忽。哪怕如今有了爵位在身,也不肯放松对八股文的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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