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的红楼生活 第74章

作者:半卷舒帘 标签: BG同人

  王夫人一心想要叫女儿这次“回娘家”风光体面,花再多的银钱都再所不惜。娘娘的省亲日子定下来之后,王夫人不免有些发愁,纵使省亲别院草木葳蕤,但是寒冬时节,花草凋零,看着萧疏,未免有些不成样子。九十九拜都拜了,就差这最后一拜,王夫人自然想着尽善尽美,就和凤姐商量,想着用各色绸绫纸绢及通草为花,粘于枝上,做出花木繁茂的景象出来。

  

  凤姐这边急的都要火上房了,眼瞅这就要过年了,虽然因为今年府中接娘娘回来,不用请吃年酒,但是亲朋好友的年礼是不能省的,还有府中大小主子过年的衣裳首饰,各处的赏钱及花销,……这些钱从哪里来,她还愁呢。这会子王夫人又闹出这么一个故事来。各色绸绫折绢库里倒有,但是能够将它们做成花的工匠府里可没有,还需要到外面去找去。这是要花钱的,这一项又从哪里出?

  

  面对凤姐的疑问,王夫人低头吃了一口茶,温言道:“我琢磨着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也不用请外人了。你姑妈家上上下下都会做这个,而且做得不错,不比宫里出来的差什么,听说还往外卖呢。你去跟你姑妈一声,两家都是实在亲戚,帮我们做了,我们也不白了她,卖给谁不是卖呀。”

  

  省亲别院建好之后,各处轩馆楼阁绣幔帷帐也得了,一应家具也都打好了,都是好木料打造的,除了自家采买了少部分,大部分都来自林家。但是房子里的古董摆件,书画字幅让王夫人犯了难。古董,贾家还是有些的,当年两位国公爷跟随高祖打江山的时候搜刮个不少好东西,虽然大部分都摆在各个主子的屋子里,但是库里还是有点东西的,找找,凑凑,也差不多尽够了,只是在书画字幅这里出了一点问题。

  

  两位国公爷武夫出身,对字画这些东西看不上眼,所以家中现在藏着的字画并不多,大部分还都是开府之后,还是后人附庸风雅,收集的。没有多少,而且大都在各个家中摆着,并没有入公帐。而且,府里只有贾政是个好书的,这些东西二房最多,让她将这些东西摆出去,王夫人不免有些肉痛。省亲一开始,王夫人把这个主意打到林家头上,但是如今的情形,她知道这个念头提也不用提起。后来,无奈的王夫人带人翻箱子倒柜,将家里的库房翻个底朝天,又从李纨那里搜刮了几幅,勉强应付了过去。

  

  这次营造花木冬日繁茂的之事让王夫人再次想起林家。在王夫人看来,虽然因为园子的事,贾敏闹了一场,但是她最后也没吃亏,还不是弄走八万两银子去。王夫人下意识的忽略了那钱打的是借条,林家根本没拿到钱。这事,不同于她想从林家搜刮些名家字画的念头,贾敏说没有她也没可奈何,毕竟林家下面的奴才做的一手好仿生花可是众所皆知之事,而且这是正经八百为娘娘省亲所准备的,她就不信贾敏能好意思推却了。王夫人想到当日因为“宫花“一事而让贾母将她责骂了一顿,心中忍不住暗笑,终于报了一箭之仇。

  

  凤姐听了好悬没从椅子上蹦起来,看着王夫人温润白净的面庞心中阵阵发寒,心中纳闷,王夫人怎么就盯着林家不放了呢?这是和贾敏飚上了。因为林家园子的事,贾敏和贾家闹得很僵,最后还是贾母出面,才将事情得以了解。现在还向林家开口,贾敏会答应才怪。这对林家来说,根本不是钱不钱的事,府里还欠着林家十几万两银子呢。王夫人口中说是不白了林家,但是到了掏钱的时候,她不掏,还得走公中的帐,可是公中如今哪里还有钱呀?

  

  “我去问问倒没什么,只怕姑妈未必肯答应。”凤姐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把难处说了出来。王夫人脸色微微一沉,不悦道:“这有不答应的?大家都是亲戚,彼此照应不是应当应分的?何况,这也不是我个人的事,乃是为了娘娘。你姑妈也不是个傻的,必然明白只要娘娘欢喜了,自有她的好处。就是看在娘娘的面上,你姑妈也不好意思驳了。”

  

  凤姐儿听这话是恼了,本来还想说几句,也不说了,叹着气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贾琏正坐在榻上逗弄着大姐儿,听到凤姐的叹气声,问道:“你这又怎么了?”凤姐坐在炕上,伸手揉着脖子,将事情向贾琏一说,贾琏满脸怒色的道:“太太倒真好意思,纵使林姑父死了,她女儿成了娘娘,也没有这般总算计别人的道理。把眼睛总放在别人家,这算怎么回事?”

  

  转头对凤姐道:“要我说,你还是别去的好。虽然上次的事了了,但是姑妈那边可是依旧恼着呢。所以纵使你去了,姑妈也不会应的。这府里如今除了老太太谁都没那么大的脸面。你总不能为了这么点子事就去求老太太出面吧?何况你就是求了,老太太也必是不肯的。你也是,都说你素日伶俐,怎么这会子却糊涂了?揽下这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做什么?二太太说什么,你一概应付着,再不成,一推二六五就完了呗。”

  

  凤姐如何不知道贾琏所说的道理呢,低头沉吟半响,才叹气道:“我也没法子,这又不是我能做主的。太太那边既然吩咐了,我还能怎么着呢?我倒是想拒绝,只是这还没说上两句话呢,太太就恼了,我除了应下还能怎么办?只好豁出去了,丢脸就丢脸吧,纵使姑妈不答应,在太太跟前我也有了交代。太太埋怨就埋怨吧,觉得我无能,办不成事,她亲自去了才好呢。”

  

  贾琏叫乳母将大姐抱走,冷笑道:“太太才不会亲自去呢,她若是亲自去了,姑妈都未必会让她进门,没的臊一鼻子灰回来。明知道丢脸,太太哪里肯去。……要我说,你也省些力气吧,每日里你这么里里外外的操持,可曾落了半点好?论理,我不该说这话,说了你又该恼了,总觉得我在挑拨你和你姑妈之间的关系。只是‘至亲不过夫妻’,我且多句嘴。现在你在这边管家理事,若是宝玉娶妻之后,咱们要不要回父亲那边去?你也依旧在这里管家不成?那么新娶的宝二奶奶又该放在哪?”

  

  凤姐心中惊疑不定。贾琏叹口气道:“都说你至少有一万个心眼子,怎么倒看不透了。宝玉也不算小了,再过两年就该娶妻了。自从薛家来了,二太太屡屡抬举薛大妹妹,以至于府里传出姑妈家的三位表妹皆不如她的言语来,虽然有大表妹和三表妹在其中,但是到底指的是谁,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想想这又是为了什么?你好好想一想,太太是个什么心,老太太又是什么心?别弄得两头都臭了就行。……话我已经说到这里,那你掂量着办罢。日后若是吃了亏,可别怪我没劝过你。”贾琏起身走了出去。

  

  放空视线,凤姐呆呆的坐在炕边上发怔。平儿将贾琏的话全都听了进去,也跟着劝她:“二奶奶,二爷言之有理,奶奶纵在这屋里操上一百分心,终久是回那边屋里去的,所以何苦这般操劳,还是养好身子,早日怀个哥儿要紧。”凤姐性子最是护短,平日里自己如何抱怨单说,却是绝不肯叫别人说了的。刚才被贾琏说了两句,已经有些恼了。现在平儿也跟着说她,利目斜了平儿一眼,道:“你和你家二爷倒都会说现成话,也不想想,我若是丢开手去,这府里还有我们大房的立足之地吗?”

  

  大房已经被二房挤兑的明明是府里正经的主子却住到偏院去了,如今二房里又出了个娘娘,她若是再不出头,谁还会记得这个荣国府是属于承爵的大房的?何况在这边管家对凤姐来说是有着最实际的好处,不用仰人鼻息,可以任意指使下人,可以抬头做主,可以呼风唤雨……她不管家,恐怕就和这府里的李纨一样,被边缘化,透明化,哪里还会有现在这种令行禁止,威权赫赫的威风。何况,她若是不管家,必然要回到大房去,且不说贾赦和邢夫人都不是省事的,单说现在大房管家的是邢夫人,她不是不可能将管家权交给她的。

  

  偏邢夫人贪婪吝啬,凡出入银钱一经他的手,便克扣异常,上不得台面,凤姐哪里看得上她,可是虽然她不是凤姐的正经婆婆,但是到底在礼法上,凤姐还不得不认下她这个婆婆。在这样的人跟前立规矩,伏低做小,在她手下讨生活,凤姐不免想到了刚过门的那段日子,真是糟心。而且大房那边还有一帮子自恃是长辈的姨娘并大小通房丫头,虽然凤姐看不上她们,但是她们到底是公爹房里的人,她也不好像说赵姨娘一般说她们。……回大房,哪里比得上在这边遂心如意。

  

  至于贾琏所说之事,凤姐虽然有些担心,但是觉得事情并没有贾琏说的那般严重。凤姐自认对王夫人还有些了解,若说她抬宝钗,压黛玉,这个她信。但是若说王夫人想将宝钗聘给宝玉,凤姐可不信。哪怕是宫里的公主说给宝玉,王夫人恐怕还忧心那公主性格娇纵,配不上她的儿子呢,哪里会肯给宝玉聘一个商家之女?王夫人待宝钗是不错,但是这个不错也仅限于不错。前些日子薛姨妈说宝钗的金锁需有玉的才能配,王夫人坐在一旁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般,不接话,反而岔开了话题,态度已然摆在那里了。

  

  当然,凤姐不是说宝钗不好,但是宝钗千好万好,只是吃亏在一条,出身商家。哪怕是皇商之家,也没脱得了这个“商”字。若是男人,自是英雄莫论出处,若是女子,身份地位则十分重要。男人可以建功立业超越自己的出身,女人却没有这个机会。一个女人,再美,再慧,没有高贵的出身,也是枉然。何况,现在元春又成了皇妃,宝玉可是元春的亲弟弟,将来前程似锦,什么高门大户的嫡女娶不得,又怎么会给他娶个出身低微的商户女?不要说王夫人没有那个意思,就算有这个打算,贾母还有元春都不会同意,没的惹人笑话!

  

  至于说宝二奶奶过门之后会管家,这点凤姐也并不太担心,甚至觉得贾琏有点杞人忧天。当年王夫人之所以以二房的身份当家理事,不过是因为贾琏的母亲过世才接的手,之后的邢夫人上不得台面,所以王夫人才一直在府里当家理事。等她过门之后,贾母还不是发话让王夫人将管家权交给了她,王夫人也没有反对,反而还在她管家的时候指点了她不少。毕竟这荣国府还是大房承爵,二房早晚是要搬走的。就算宝玉娶妻之后,宝二奶奶也跟着管家,哪又怎么样?她也没做错什么,凭什么夺了她的差事?而且大房当家理事明正言顺,也不可能不用她。顶多是两人一起当家理事,她入门比宝二奶奶早了不少,经营多年,又精明能干,难道还压服不住一个新娶进门的的媳妇不成?

  

  其实,就算现在凤姐想撒手也不是说撒开的就能撒开的。她现在骑虎难下,不说她和王夫人合谋卖掉府中的大半产业,还指望着靠着元春带来的“福利”置办回来呢,单说她的嫁妆还有贾琏拿回来的钱都被她贴进去不少,若是这会子她退了出去,那些钱是绝对要不回来了。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就这么丢了,凤姐如何甘心,她还指望着借着以后管家之便,将钱捞回来呢。所以贾琏和平儿的劝说,在她心里打了转,留下一点儿涟漪,最终还是被她置之于脑后了。

  

  凤姐去了林家,将制花一事和贾敏一说,出乎她的意料,贾敏只是略一思忖就答应了。对于王夫人屡屡相逼,一再欺负林家,盯着林家不放,贾敏不是不恼怒,但是时机未到,所以她只能暂时咬牙忍耐。对上凤姐诧异的神情,贾敏心中冷笑,谁不知道这是王夫人给她挖的一个坑。上次园子之事,贾母亲自出面,最后了结的时候,贾母当着贾家众人和她的面说过“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你们兄妹姑嫂之间,也不许心中有疙瘩,往后若是因为这个再生事,可别怪我不依。”。

  

  其实谁都知道,包括贾母在内,都清楚,她说的那句话不过是空话,出了这样的事,要说贾敏心中没有芥蒂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贾母发了话,明面上贾敏自然不好反对,只能应下。有这句话在前,今日这事,她若不答应,王夫人在贾母那里可就有话了。若是贾敏答应了,心中也膈应的慌。反正王夫人就是不让她好过了就是。

  

  望着凤姐欢喜离开的背影,贾敏轻轻闭了闭眼,又睁开,眼底一片寒光。且让你再得意一段日子吧,到时千万别为我送去的“大礼”而吃惊,哭爹喊娘的好!既然已经应下,贾敏自然要把事情做的滴水不漏,不让王夫人拿住话柄才行,于是将负责绢花售卖一事的陈福家的叫来,让她安排府里的人年前这几个月专门作绢花,而且收了之后,别卖,并向外面的商贩再定两万朵,她要用。陈福家的应下了,下去安排诸事不提。

  

  凤姐感念着贾敏的“厚道”,喜气洋洋的回到府中向王夫人复命,然后回到自己的屋子。见迎春低着头,和她走个对面,迎春过来的方向明显是从她的屋子里走了出来。跟在迎春后面的司棋和绣橘见到凤姐赶忙向凤姐请安,迎春也抬头向她打招呼。凤姐见迎春红着眼圈,鼻尖通红,声音呜咽,好像刚刚哭过一般,忙道:“这是怎么了?可是谁欺负你了不成?”迎春轻轻摇着头,道:“没什么。二嫂子你忙,我先走了。”

  

  见到迎春对她这般避之不及的模样,好像她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凤姐纳闷的走进屋子,见贾琏躺在炕上,道:“才我在门口看见了二妹妹,好像哭过一般,我问她怎么回事,她摇头不肯说,而且急匆匆的就离开,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从去扬州为林海发丧回来,贾琏发现,迎春和他们走的比较勤,她对这种情况可不是喜闻乐见,因此观察了一段时日后,贾琏忍不住出言警告凤姐:“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二丫头这么好了?你这么关心她做什么?我告诉你,今后你离她远着点。当初我的母亲就是被她姨娘给气死的,而且在我母亲死后,她那个姨娘没少在老爷跟前下舌头,害得我被老爷责骂,打板子。那会子我虽是府里的爷,可是过得还不如府里的一个体面点的管事。若不是老太太拦在里面,这会子恐怕我们得冲着她喊母亲了。……”

  

  凤姐知道贾琏和迎春不亲近,只当是因为迎春养在贾母身边,又和他不是一个母亲的,所以两下里才疏远,却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在里面。其实凤姐以前和迎春关系也就一般,之所以最近走的稍微近了一点,不过是因为在秦可卿过世的时候,她那个不争气的哥哥王仁见落单的迎春当成了府里的丫头,色心大动,对她动手动脚,若是她来的快,就出事了。就这样,迎春受惊之后,吓得大病了一场。凤姐心中抱愧,所以百忙中还要关注迎春的病情,每日请医服药,看医生的启帖,讲论症源,斟酌药案,忙得不可开交。

  

  因为在凤姐赶来阻止之时,迎春已经挣脱王仁,跑了出去,所以并不知道王仁的身份。而王仁也带着家眷回南了,估计着在迎春出嫁之前,都未必再入京,而且王仁是外男,迎春遇见这种事,遮掩还来不及,怎么肯往外说,所以凤姐就把这事隐下不提。迎春感念凤姐在她生病之时的照顾,并开导她,所以时不时的过来,逗逗大姐,和凤姐说说话。起初还好,自元春被封妃,又要回府省亲,凤姐各事冗杂,忙得茶饭无心,有暇的时候并不是很多,迎春也很有眼色,所以过来的也少了。没想到今日过来,没遇见凤姐,反而碰到了贾琏,想必贾琏对迎春没什么好话,以至于迎春哭着离去。

  

  对贾琏让她远着点迎春的意思,凤姐并没有反对。对她来说,她觉得这样也好。本来凤姐照顾生病的迎春不过是因为愧疚而起的弥补心思。不明真相的迎春这么靠过来,凤姐难免会觉得有些不自在。再说原本她和迎春就不亲密,她也不喜欢迎春的性格,有贾琏的话,凤姐决定,她和迎春还是保持以往一样的距离最好。

  

  迎春原本是感激凤姐待她的好,又被司棋和绣橘鼓动了几句,连奶嬷嬷都在她耳边让她和凤姐打好关系,所以迎春往凤姐房里去的次数稍微多了一些。只是她不是个多话的人,虽然她心里想和凤姐亲近,却不知道怎么做,在凤姐跟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所以两人说话,全都是凤姐主导,时间一长,迎春能够感觉的到这种情况的尴尬。只是她不知道该如何解决。……等到后面去凤姐房中,被贾琏扫了出来,再往后,凤姐待她虽然面上笑容依旧,可是她能够感觉到掩藏在笑容后面的冷淡,迎春也就不怎么往凤姐房里去了。

  

  不比贾敏一家在家中悠哉悠哉,贾府自从领了元春省亲的恩旨,益发昼夜不闲,连年也不曾好生过。过完年,贾敏带着几个孩子去贾家拜年。被贾母拉住,说起了贾敏一家到贾家一起迎接元春之事,王夫人也满脸堆笑的出言邀请贾敏。贾敏哪里会不明白王夫人的想法,不过是想着娘娘省亲是难得的盛事,喜事,是贾府阖族的荣耀,而给贾家带来这份荣耀的是她的女儿,所以她想让贾敏也跟着看看,开开眼,不无炫耀之意。

  

  对于王夫人言语中的炫耀,贾敏根本不理会,神色淡淡的说了个“好”字。王夫人大感意外,本来她以为心高气傲的贾敏不会这么轻易答应,还准备了满肚子的“说辞”想着劝说贾敏,谁承想贾敏只用一个字就把她给打发了,而且脸上的神情就好像被问到今天晚饭喝粥这般平常小事,她答应了一般。本来王夫人想着给贾敏这么大的荣耀,让她参与这样的盛事,贾敏就算不感激她,也该谢谢她才是,没想到贾敏根本不当回事,王夫人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火腾地一下子就起来了,偏又不好发出来,憋屈死了。

  

  转眼元宵在迩。自初八日起,省亲相涉内官外官来了一波又一波,连平素万事不理的贾赦贾政两位老爷都忙个人仰马翻。女眷这边宫里又要派出要教规矩的姑姑来。三玉早就经过宫里的嬷嬷指点过,所以规矩学的又快又好,其他姊妹没少私下里向她们请教。至十四日,诸事具已停妥,满府上下却也一夜未眠。

  

  至十五日五鼓,自贾母等有爵者,俱各按品大妆,静候贤德妃。过后,贾敏回忆这一天,她只用了“傻等”两字来评价。从早上就开始等,结果太监来传信,说贤德妃要到戌时才会动身。贾敏算了算时间,大概是晚上七点左右才出宫门。得,有的等了。相比于贾家兴奋的巴不得马上天黑,吃不下的诸位,贾敏带着几个孩子如同没事人一般,该吃吃,该喝喝,安然若素。到了晚间,因为贾敏知道恐怕一折腾就是一整晚,所以拿钱给厨下,让厨下作了燕窝粥和熬了参汤送过来。

  

  华灯初上之际,贾母带着合族女眷又出去迎接去了。像林家和薛家这样的亲戚是没资格列班站队去等候的,因此被安排在园子门口北边的三间小花厅静候传召。园门口南面三间厅原系省亲之时众执事太监起坐之处,从北面的花厅窗子能够清晰的看到对面的动静。所以薛姨妈不时的起来,坐下,起来之后,就站在窗子一边,透着窗子偷偷的往外望。宝钗倒是安稳的端坐在椅子上,只是手中越缠越紧,绞成麻花一般的帕子显露了她的内心并不如外面所表现的这般平静。

  

  就在贾敏等的不耐烦,而薛姨妈也越发焦躁之际,窗外丫鬟一溜小跑过来,疾声道:“娘娘传喻,要见姑太太、姨太太和几位表姑娘。”薛姨妈和宝钗忙站起来,让同喜、同贵、莺儿等人帮着收拾。跟在三玉身边的丫头也帮着察看是否有不妥之处,贾敏也整整了身上一品诰命夫人的衣冠,在丫鬟们带领下去了省亲别院的正殿,拜见元春。就算元春见过贾敏,但是那个时候还是幼时,不记事,彼此之间能有什么感情?薛家也是如此。如今元春更是身为皇妃,高高在上,说话也不能想寻常姑侄、姨外甥女一般那么随意,因此拜见之后,贾敏她们就跟布景板一般,站在一边,看元春和家人叙些别情及家务私情。

  

  等到宣宝玉见过之后,元春就开始了游园之旅。薛姨妈走在后面,忍不住叹道:“若是娘娘也传蟠儿渐渐就好了。”宝钗忙笑道:“母亲,可是糊涂了,外姓男怎么就见得?”薛姨妈这才不说什么。虽然薛姨妈和宝钗的声音低,但是跟着后面的三玉也听到了,不由得想到清玉和霁玉身上。她们三个等了半天,好歹还见了元春一面,清玉和霁玉却脸面都见不到,空等一夜,真没意思。黛玉想的更多一点,霁玉年纪比宝玉还小,若是元春有心,又有何见不得?但是却不见元春提及,不过是因为见了霁玉,不见薛蟠不好,但是见薛蟠的话,薛蟠年纪大,而且为人又是个提不起来的,所以干脆也谁都不见。……

  

  越想,黛玉越觉得心下不快。按道理,霁玉是元春的亲姑表兄弟,年纪又不大,纵使见见又何妨?难道怕被人觉得厚此薄彼不成?可是薛蟠又如何能与霁玉相比?不说人物、品貌、门第、……单从亲戚上说,霁玉也比薛蟠和元春血缘上更近。的确,元春是厚此薄彼了,只是其中的“此”和“彼”正好倒了过来罢了。或许是因为王夫人和贾敏的嫌隙才使元春如此薄待霁玉,但是若是因为这个,又何必让他们一家来?黛玉暗下决心,要大展奇才,将众人压倒,将元春轻看林家那一眼的脸面给赚回来,不想她这个心情却与原著暗合。

  

  黛玉的这个心理,贾敏并不知道。因为她是一品诰命夫人,所以不可能如同薛姨妈一样跟在后面,必须走在前面。她正在搀扶着贾母,陪元春游幸省亲别院。虽然是跟在元春身边,但是从头到尾,都没贾敏说话的地方。她只是跟在一边冷眼旁观罢了。心中默默的算计着,今日荣国府中,处处花灯烂灼,省亲园中,时时细乐声喧,说不尽这太平气像,富贵风流。其鼓乐烟花盛宴排场花费,几乎能再建一座花园。只得了一点点皇帝的恩宠就这般得意忘形。也不知那些在今天夜里得意忘形的那些,被抄家问罪之日,可能想到今日的忘形正是埋下祸根之时?

  

  到了已丑正三刻,元春颁下赏赐,在哀哀告别之后,起驾回銮。看着元春颁下的赏赐,贾敏心中暗叹,就元春赏下的这点东西,还不及贾府花在她身上的一个零头。纵使外面有些找补,但是贾家在元春身上只有赔的,没有赚的。其实贾敏真没看出元春封妃给贾家带来什么好处?除了让贾家更加骄奢淫逸,飞扬跋扈,以致抄家之后多添了不少罪名之外,再就是王夫人得了个五品宜人的诰命,剩下的再没有了。或许书中贾政被点为学差一职是她封妃之后给贾政带来的?

  

  只是差使是好差使,桃李布一方。但是人不对。历来担任学差一职的,就算不是科举出身,也是名满一方的大儒雅士,否则难以服众。偏偏贾政既非科甲晋身,又没有李白那般的才华名声,哪里压的住仕林清流的读书人?历来官场上师生、同年、同乡、……其关系可用来积累人脉。但是纵使碍于他的官职,下面的士子称他一声“先生”,心里也不会把他当作老师一般尊敬,谈何积累人脉?贾政这个学差当得称职不称职书中没有明言,但是在他任满之后,皇帝并没有给他升职,其意不言自明。

  

  赫赫扬扬的省亲大戏随着元春銮驾的离去而落幕。荣宁二府中因连日用尽心力,真是人人力倦,各各神疲。贾敏一家不好多做打扰,辞别贾母,回到自家。一夜未睡,贾敏身子虚,支持不住,回房补眠去了。几个孩子倒是精神,聚在一起说笑。漱玉皱着小鼻子,道:“本来还以为娘娘省亲是件大热闹,结果白累了一晚上,一点意思都没有。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上街赏花灯。当年,我们在扬州的时候,灯节赏灯猜谜,可是打遍扬州无敌手。京中的元宵之夜,应该比扬州更加热闹繁华,可惜,来了京里这两年,却没机会去看。”

  

  釉玉笑笑道:“你就知足吧。好歹你还见了皇妃一面,而且吟诗听戏你都参与了,事后还有赏赐。大哥和二弟也跟着累了一晚上,除了得了表礼一端,金银锞一对,连皇妃的影子都没看到。……比起那府里的环三爷来,大哥和二弟还算有福的,他连去站班的机会都没有,精精神神的一个人竟然被称病,大正月里的这般咒人,也不嫌忌讳的慌。”

  

  漱玉诧异的道:“咦?这事大姐姐你怎么知道的?”省亲那一晚她们似乎一直在一起,她怎么不知道?不过省亲里面的人有没有贾环,她还真没有注意,若非釉玉提起,她都不知道贾环没来。釉玉神色略带点惆怅的道:“我出去更衣,听见几个婆子嚼舌头说的。说是原本赵姨娘兴头头的给环哥儿作了新衣裳,准备省亲的时候穿。谁知被告诉不用环儿去了,赵姨娘大闹了一场,惹恼了二舅舅,她人也跟着被禁足了。……其实何必呢,纵使来了又能怎么样?不得娘娘召见,还不是跟外面的人一样傻等。赏赐中也没少了他那一份。”

  

  因为话题涉及到嫡庶之别和嫡母打压庶子这个问题上,比较沉重。纵使在林家贾敏待几个孩子一般无二,但是大环境在那,所以他们在家还好,若是出门免不了受到影响。但是在这个问题上,他们也不好多说,所以几个人又闲话了几句,以回房休息为理由,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王夫人和贾敏已经是专门为了置气而置气了,所以反是能给贾敏找麻烦的机会她都不会放过。

书中在写到凤姐协理宁国府的时候,曾有这么一段“凤姐见发引日期在迩,也预先逐细分派料理,一面又派荣府中车轿人从跟王夫人送殡,又顾自己送殡去占下处。目今正值缮国公诰命亡故,邢王二夫人又去吊祭送殡;西安郡妃华诞,送寿礼;又有胞兄王仁连家眷回南,一面写家信并带往之物;又兼迎春染疾,每日请医服药,看医生的启帖,讲论症源,斟酌药案。各事冗杂,亦难尽述,因此忙的凤姐茶饭无心,坐卧不宁。到了宁府里,这边荣府的人跟着;回到荣府里,那边宁府的人又跟着。凤姐虽然如此之忙,只因素性好胜,惟恐落人褒贬,故费尽精神,筹划的十分整齐,于是合族中上下无不称叹。”

凤姐这般为迎春的忙前忙后,而且还是正忙得时候,但是事后却不见凤姐待迎春有所亲密,所以我猜想必有其他的缘故。

☆、第八七章 分崩

  娘娘省亲后接连两三日里,收拾完园中一应陈设动用之物,吃酒看戏,呼朋唤友,拜访至亲故旧,……至此,这个正月,荣宁二府才有些过年的样子。贾府中除了凤姐儿这般事多任重的,余下的就都是宝玉这样极无事最闲暇的。因正月内学房中放年学,闺阁中忌针黹,都是闲时。宝玉得众姊妹相伴如同老鼠掉进了米缸,很是快活,但是美中不足的是黛玉她们不在,于是便往贾母处,立逼着叫人去接去。因此,在贾敏带着几个孩子回家没两天,贾母就派人来接。

  

  面对贾母派来的嬷嬷,依着她本心,贾敏不想让三玉过去,但是贾母这头理由充足,不好推脱,所以贾敏想了一下,收拾收拾,亲自带着几个孩子去了贾府。贾母见到贾敏非常高兴,只是有些纳闷,怎么去接孩子变成大人也跟着过来了,于是问道:“你今天怎么有功夫怎么过来了?”贾敏笑道:“前儿我走的时候,看见母亲神疲力倦,担心母亲,虽然我问过几个婆子了,说是母亲无事,但是到底要亲自看过才放心,左右正月里无事,所以我就带着几个孩子过来了。可是不高兴见到我不成?既然这样,把几个孩子送到了,我回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