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红楼之我是悍妇我怕谁 第18章

作者:月上梅梢 标签: BG同人

第五十六章

他身后的官兵却没有这些花花肠子,那都是一心向战,要保住皇上和禁卫军的颜面的。金桂见他们终于也顶上前去,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又大声喊道:“既然是骑兵,想办法砍他们的马脚。”又转过头对薛蟠道:“别高兴得太早,孙绍祖能不能顶住还是两说呢,若真的顶不住,你我就真要死在这里了,大家伙都要死在这里,就算是死,也决不能落到这些混帐畜生的手里。”

最后一句话微微提高了音调,其实就是说给马车里的人听的,她并非是因为愚昧的封建思想作祟,而是天生的这样一股气节,宁愿力拼而死,绝不苟且偷生。而那些奶奶太太小姐们,多半不是因为有她这样的性体,但是那森严的封建礼教,却让她们也没有办法选择苟且偷生这条路,除非是还没死成就被人家拿住了。

时间好像停滞了一般,所有人都把头探出车外,默默看着前面那庞大的一团尘土人影,只能听到惨叫声和喊杀声震天,却无法窥得真正的战况。

就这么静静的等待着,对于这里的所有人来说,过去多少年难受的事情加起来,也没有这一刻难熬。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忽见那一团尘土人影里飞出几骑,只见他们一身黑衣,身上是淋漓血迹,向着这边奔马而来。

“娘子,完了,他们……他们杀过来了……”薛蟠面色惨白,但是看到金桂坐在马上镇定如恒,也不好意思就瘫坐下去,只是一个高大的身子抖的如筛糠一般,眼睛望着金桂,茫然而慌乱。

金桂面色略白了一白,忽然道:“不对,他们的马步毫无章法,身上毫无气势,他们……他们是要溃逃。”话音未落,已是精神大振,一把将车夫手中的马鞭子夺过来,对薛蟠大声道:“快,守住了马车,他们要逃了,只要撑过这一会儿,咱们就安全了。”

话音一落,群情振奋,就连贾蓉和那些小厮车夫都站起来,做出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站在马车上。薛蟠也不抖了,正要也学金桂的模样夺过一根鞭子,就看见站在一旁的宝玉,不由得急道:“宝兄弟,你怎么还不进车去,快快快,当心那些贼子把你当姑娘般掳去了,快进马车,把你弄丢了,我可怎么和姨娘交代。”

宝玉面色惨白,却是咬着牙不说话,想了想,忽然也跳上一辆马车,拿起一根马鞭子站在那里。金桂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暗道原来这水做的宝二爷骨子里还有点儿血性,大概是想到了林妹妹一旦被掳走,自己却只能在旁边袖手旁观,所以触动了神经吧。唔,要这样说来,还不是完全没救的。

她在这里想着,那边几个黑衣悍匪已经到了近前,身后孙绍祖领着几个骑兵和四五十个步兵紧追不舍,以至于那些家伙只顾着逃命,眼见着马车队就在旁边,竟也只能白白放过这送到嘴边的鲜美肥肉。这一次他们前所未有的踢到了铁板,又见高大英俊的薛蟠和神色严厉的金桂骑在马上威风凛凛手持长鞭的戒备着,他们不知这其实就是富贵家的少爷奶奶,还以为是什么厉害人物留守在大后方,巾帼不让须眉这句话也听说过的,因此竟没敢停留,快如闪电般的奔了过去。

至此,金桂知道危机总算解除了,身子一阵阵泛上酸软来。旁边的薛蟠早就靠在了马车壁上,额头上脸上的汗小溪般流下来,喃喃道:“我的妈呀,可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孙绍祖带着兵丁也追到了这里来,眼见那些贼子已经越过了马车队尾,他们也就放慢了速度,孙绍祖咳了一声道:“那个……穷寇莫追……当心有什么埋伏……”其实哪里是什么谨慎,不过是他见这些贵人已经护下了,就等于高官厚禄到手,倒不用再积极上前,赔上性命罢了。

众人都松懈下来,薛蟠刚要和金桂笑说点什么,忽然就听一声惊叫想起,回头一看,只见那贼子们竟然调转了马头,到底将最后一辆马车厢给劈开了,从里面抓了两个女孩子出来,横在马上扬长而去。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金桂眼尖,却已经认出了那是香菱和宝蟾,也不知道她们怎么竟然落到了最后面,只是这个时候也不容她多想,刚要催促着孙绍祖去救人,便听他叹气道:“罢了罢了,这一次是侥幸,让他们掳走两个人,已经算是不错了。”他已经看出最后那辆马车并不华丽,且是薛府的马车,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因此打定了主意放那些贼子逃走。

金桂只听了他这一句话,便知道指望他是不成了,贼子马快,也不容她多想犹豫,一下子拨转了马头,对孙绍祖冷笑着丢下一句:“你这辈子,也就这点儿出息了。”话音未落,她双腿一夹马肚子,那匹大马长嘶一声,转眼间就绝尘而去。

“娘……娘子……你别……”薛蟠的脸色都变了,也顾不上想其他的,哭叫着就追了上去,这里孙绍祖面色转了几转,忽听宝玉气愤道:“你还是个官军吗?连个女流之辈都比不上,你若不去,把马给我……”

一句话激得孙绍祖心头火起,心想那个泼妇看不上我也就罢了,她的确勇猛如夜叉。NND你一个娇滴滴的少爷,成日里只在闺阁厮混,竟然也看不上我?心里骂着,却也被金桂那毫不犹豫的行为激起了心底那一腔还未退却的血勇之气,大声叫道:“奶奶的,今儿就不信了,咱们这么些老爷们儿,竟然要让一个女人抢了风头,兄弟们,给我追。”

金桂其实不太会骑马,只是动作伶俐,所以刚才上马也毫不费劲。好在她前世里看的小说电视够多,知道骑马最要紧的是握紧缰绳,而薛蟠这匹马又是良种好马,经过了训练之后才给人骑的,马性通灵,这匹马也认得这是自家女主人,主人在她面前还矮半头呢,因此十分配合的撒了欢儿开跑,倒没让金桂操多少心。

那些悍匪的马奔袭而来,此时又溃逃而去,且多数受了轻伤,脚力如何与薛蟠精心挑选的良种马相比,不到一会儿功夫,已经被金桂追上。这时候金桂血性上来,一心只要救香菱宝蟾,也不管自己的安危了,追上去后便是没头没脑的一顿马鞭子,那悍匪不妨身后有人追来,顿时吃了一记,大叫一声,回头擎起大刀就砍向金桂。

难得这女人彪悍至此,这个时候也没慌神儿,眼看着那大刀砍下来,却不是什么力劈华山之势,便知这人大概胳膊受伤,以至于本该大开大合的一刀都没有砍出气势。她抓住了机会,一把扔了马鞭子,说时迟那时快,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抓住了那刀柄,然后在马上一抬脚,竟正中对方心窝,将那受了伤的悍匪从马上踹飞出去。

只是这一个动作的幅度也够大的,金桂踢中了对方,自己竟也险些栽下马去,连忙死死握着那缰绳,好不容易将身体调稳了,她生怕香菱和宝蟾知道落在敌手会咬舌自尽,于是忙高喊道:“香菱宝蟾莫怕,我来救你们……”

那香菱宝蟾被横在马上,的确以为是必死的。只是被颠的头晕眼花,没办法咬舌头,此时忽然听见自家奶奶的喊声,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呢,然而须臾间,就听头上的悍匪咕噜着骂了一句,竟是她们听不懂的语言,接着那马就更加颠簸起来。

孙绍祖和薛蟠等人赶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情形:金桂披头散发,拿着一把大砍刀缠住那几个悍匪,在小小的一个马队里横冲直撞。身上的浅蓝色缎子衣服被血染红了大半,也不知道是别人的血还是她自己受了伤。

这一副宛如修罗在世的模样震的这些大男人们连话都说不出来,忽见薛蟠红着眼睛举着马鞭子就往前冲,一边大叫道:“拼了,你们这些畜生敢伤我娘子,我和你们拼了。”话音未落,竟然已经冲进了马队里,孙绍祖这才醒过神来,大叫道:“兄弟们,他们不行了,立功机会就在眼前,冲啊。”

官兵一冲上来,这场战斗立刻就没有了悬念。金桂还好,她毕竟有功夫在身,虽然受了伤,但很会躲避,倒不至于都是致命伤。但那薛蟠,自小养尊处优,半点功夫不会,上来了也只是送死罢了,一个乱砍的招数都没使完呢,就差点儿被人家削了脑袋,幸亏是金桂看见了,拼死将他的马尾巴一拉,才让他险险避过这一刀。

那马尾巴吃痛,却受了惊,胡乱颠了一圈,恰好出了战斗圈子,官兵们这时候想到功劳,想到之前战死在地上的同袍,一个个红了眼睛似的一拥而上,够不着马上的人,便专砍马腿,何况还有几个骑兵对付人呢,因此很快便把几个人收拾干净,香菱和宝蟾本是横在马上,此时没人抓着,便掉了下来。

金桂连忙下马,抢上前去将香菱和宝蟾紧紧抱住,披散着的头发倾泻下来,于她平日里高贵美丽的模样实在有些妨碍,她却顾不上这个,感觉到怀里的两个身子抖得厉害,连忙拍抚着笑道:“好了好了,没事儿,没事儿了,没被他们抢走……”

“奶奶……奶奶……”香菱和宝蟾这才“哇”的一声哭出来,紧紧抓着金桂的衣服,宛如两只差点儿被老鹰叼走了的小鸡终于被母鸡给救了下来,死抱着她不肯放手,也说不出什么来,只知道一个劲儿的叫着“奶奶”,哭了个昏天暗地。

第五十七章

孙绍祖这时候也下了马走上前来,盯着坐在地上的三个女人半晌,方由衷道:“大奶奶,我今儿算是服了,彻底服了。你这么一个女人,把我们这么些老爷们儿都给比了下去,你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沉声道:“在你面前,我一个大男人却是连猪狗都不如了。”

“大兄弟别说这种话。”薛蟠这时候乐颠颠美滋滋的跑过来,他的发髻也被砍了去,披散了头发下来,怎么看都是十分狼狈,他却一点不以为意,还很是一副引以为傲的模样走过来,拍着孙绍祖的肩膀道:‘我娘子厉害,这是众所周知的,嘿嘿,你今儿让她比下去,也没什么。要是没有你们,凭她一个,也只有送死的份儿,你们也是好汉子,都是好样儿的。等回了城,兄弟我再请你们去醉仙楼喝酒去。“香菱正哭着,忽觉脸上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流过,抬头一看,才见有血从金桂的身上汩汩流出,只把她吓的魂飞魄散,拔高了声调尖叫道:“爷,奶奶受伤了,天啊……这么多血……可怎么办?”

一句话让薛蟠也慌了神儿,扎手扎脚的上前,孙绍祖也呆呆看着,抓着脑袋问身边的人有没有军医随行,却见众人都摇头说没有,也是,一个一百多人的小分队罢了,还要军医,皇上身边的侍卫队也没有这样奢侈的。

这时金桂站起身来,用手压着左肩下的伤口,勉力笑道:“没事儿,我又不太会骑马,功夫也算不得高明,刚才看见你们被掳走,一时忘了害怕,愣头愣脑闯进来,如今竟然没丢了性命,这就是奇迹了,究竟受点儿伤又算得了什么?”说完便对宝蟾道:“你撕下一块褂子,先把这伤口勒紧了,别让它失血太多,等回城再去医治吧。”

宝蟾刚要动手,却见薛蟠一个箭步跨了上来,手上拿着一块衣襟,是从他自己身上撕下来的,很是认真严肃的神情,要替金桂包扎伤口,只是手还轻微的发着抖。

金桂笑道:“你不行,笨手笨脚的……”不等说完,便被薛蟠喝了一声:“别动。”接着又撇撇嘴:“你这女人,受了伤也婆婆妈妈的,就不能不说话吗?”倒惹得金桂诧异看了他一眼,心想刚刚知道我受伤都害怕的慌了,怎么如今又忽然变得这样有男子气概起来?想到之前他能为了自己抛却胆怯懦弱,竟随在身后冲进战圈,心里不觉有几丝甜蜜,一抬眼,又看到薛蟠那专注的英俊面容,更是心下大动,脸上也觉热热的,她忙撇开了眼,暗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夏金桂你竟然还有心思琢磨这些。

一时间伤口包扎完了,众人就要回去,忽听金桂道:“姑爷,你让人把这些悍匪的尸体都抬回去。”

孙绍祖一愣,复又恨恨道:“抬回去作甚?还浪费我手下士兵们的力气,不如就地丢进两边山里喂了狼,呸,他们作恶多端,活该死无葬身之地……”不等说完,却见金桂面沉如水,摆了摆手道:“不对,这些人翘勇善战,且刚刚我看着他们好像没有悍匪一贯的散漫作风,行动很听号令,这怕不是普通悍匪能够做到的,最重要的是,刚刚我和他们对战时,听到他们说的话都有些生硬,好像不是咱们中原人似的。”

她这样一说,香菱也想了起来,忙道:“奶奶说的没错,我在马上时,也听见那人嘴里不知叽里咕噜的说了句什么,竟根本听不懂,好像……好像是外国番子一样。”

孙绍祖奇道:“竟有这等事情?外国番子?哪有这样大胆的外国番子呢?且千里迢迢的,他们竟跑来咱们这里打劫?”话音未落,就听金桂笑道:“姑爷好好想想,若真是悍匪,他们何苦蒙着脸,之所以做这打扮,岂不是就怕被人认出来?土匪还怕被人认吗?”

一句话说的孙绍祖心里就是一翻个儿,连忙走上前去挑开一名黑衣人的面巾,看了看,觉得不认识,只是也觉着对方不是很像中原人,但哪里有异常又说不上来。正迟疑间,便听金桂淡淡道:“把他们的尸体都带回去,上报朝廷,然后画图示众,他们既然蒙着脸,就一定是害怕被人认出来,那样的话,总会有人认出他们来的。”

“嗯,不管怎么样,总之是赶紧回去再说吧。”孙绍祖招呼了剩下的兵丁抬了尸体,回到马车队,还没走到近前,便见宝玉迎上来,跺脚道:“可急死我了,就怕嫂嫂有个闪失,啊……这……这可到底是伤着了?怎么办怎么办?”

金桂淡然道:“这算的什么?比起受了重伤和那些已经死去的兵丁,我已经是非常的幸运了。”言罢看向宝玉,嘴角似勾起一抹嘲讽笑容道:“宝兄弟,今日我们幸亏了这些草莽粗鲁武夫,不然是再不能活着回去的。我真不知道,若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每日只在姐姐妹妹们的身上用功夫,这个国家要怎么办?百姓们要怎么办了?难道吟几首诗就可以退敌吗?”

“娘子,身上还带着伤呢,何苦就来呕人,宝兄弟担心你成这么个模样儿,你也好意思?”薛蟠见宝玉一张脸涨的通红,连忙打圆场。却听金桂道:“我的伤算什么?那些兵丁今日救了咱们这么些人,宝兄弟可上前说过一个谢字?不去担心感谢那些正儿八经该担心感谢的人,只记挂着我的伤,又算什么?”说完再看宝玉一眼,叹了口气,拉了他走到一边,扳了他的肩膀,低声道:“我知道咱们朝都是以俊俏才高为美,宝兄弟,素日里人都说你长的好,风月之诗也吟的好,可我从来不这么想。今日之险,固然惨痛,然时光不能倒流,我们不能重来一次,不能再让那些已经死去的兵士活过来。那我但愿借着这次的切肤之痛,能让宝兄弟你真正的想着去做一个男人,想着自己是有责任,将来要撑起整个家族的。你素日里嘲笑文官们是禄蠹,武官们是蠢材,可是你今日看到了吗?若没有这些蠢材,你和姑娘们的结局会怎么样?你再想想,朝廷上若没有那些禄蠹,这个大庆朝又会如何?你既然不屑那些尸位素餐的大臣,为何不好好努力发奋,去做他们中的一名清流,将来既能承担家族重任,又能为天下百姓尽自己的一份力量呢?”

宝玉呆呆看着夏金桂,两只眼睛似乎没了焦距一般。夏金桂摇摇头,苦笑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也知道这些话你现下听不进去。只愿它能变成你心里的一根刺,能时常的刺痛你,让你多想一点,也许有一天,你便会理解我这番话的苦心。”

说完便转回身去走到孙绍祖的身边,轻声道:“我们倒出几辆马车来,把走了的兄弟们都抬进去吧,回城后奏明圣上,也要把他们好好安葬。”说完果然叫了丫鬟们下来,都坐进各自主子的车里去,那些公侯府等的女眷们也纷纷帮忙,竟倒出了五六辆马车,兵丁们红着眼睛抬起了同袍的尸体,安置在马车内,又把那些贼子去了覆面黑巾,也统统扔在一辆马车里,车队这才又重新启程。

来到城门处,那些兵丁一看见这一队人的模样,便吃了一惊,待知道是在城外遇到了近日的那股悍匪,还杀了一些,不由得都欢喜雀跃,齐齐向孙绍祖恭喜道:“老爷这下可是立了天大功劳,您都不知道,这两日龙颜震怒,正令御林军禁卫军倾巢出动,誓要抓住这一批胆大包天的匪徒呢,这不,刚刚才出城了好几批,没想到老爷竟然已经得了手。”

孙绍祖正要回话,忽见身后的马车帘子一掀,就听金桂探出头来道:“姑爷,你让这位大哥帮忙认一下,他们每日里守着城门,见到的人多,也许会有些印象也说不定。”

孙绍祖答应了一声,心里却不以为然,暗道每日里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他们能认出来才怪了。心里这样想着,却依然按照金桂的吩咐领了那守城小兵去马车上认尸,一时间其他几个兵丁也都凑上前来,老百姓们也把城门两头围了个水泄不通,都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几个小兵来到马车旁,孙绍祖掀开帘子,他们就跳上车,只看了一眼,就一齐发出了一声大叫,声音汇在一起,竟是穿透云霄,可见惊异到了什么地步。

孙绍祖也没想到他们真的能认出这些悍匪,不由得一愣,但立刻又是精神大振,抓了那小兵提下来,欣喜问道:“可是真的认识这些匪徒吗?”

小兵们纷纷跳下,面色都有些苍白,大概也知道这事情太过重大,其中一个凑到孙绍祖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当即就震麻了他的半边身子,好半晌也回不过神儿来。

第五十八章

“这事儿不许走漏了口风,谁要是敢提前说出去,就等着脑袋搬家吧。”孙绍祖恶狠狠的看了那几个小兵一眼,见他们都噤若寒蝉的点头,他这才几步来到金桂的车前,也不顾避嫌疑了,就拽着薛蟠掀了帘子进去,对金桂沉声道:“嫂子,这些悍匪……他们……他们竟是蒙古使团的人假扮的,这……这可如何是好?”

金桂还没言语,熙凤与薛蟠就惊叫了一声,金桂连忙摆手制止她们,想了想道:“这事情干系太重大了。姑爷你不必管我们,立刻和你的兵带着这些尸体赶去兵部,和兵部的大人们详细说明事情经过,由他们上报天子。”说完似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抬头悠悠看了孙绍祖一眼,含笑道:“若我所料不错,姑爷这次又要高升了,我先提前说声恭喜。”

孙绍祖勉强笑一笑,拱手道:“借嫂子吉言了。”接着转身跳下马车,不一会儿功夫,就听得脚步踏踏渐去渐远。

“咱们也回去吧。”金桂对薛蟠说了一声,车队就进了城,那些公侯府的管家等都对薛蟠致以十分谢意,又转了太太们的话说先回府给姑娘们压惊,也要让薛大奶奶好好养伤,等到过几日,必定亲自登门拜谢。薛蟠忙都一一应酬了,方督促着车队往贾府而来。

熙凤便在车里问金桂道:“悍匪竟然是蒙古使团冒充的,这事儿可不算小,听说皇上才和他们和谈了两次呢,这时候闹出这样事来,也不知圣心会怎么想?孙姑爷这次是升官还是遭贬,其实不好预料啊,他自己也知道的,你看他出去时候多勉强?你倒还恭喜人家高升。”

金桂笑道:“你们未免把咱们皇上想的太懦弱了一些。我观他神采飞扬光华内敛,实在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明主。想来先帝爷对蒙古一向采取退避态度,所以你们才这样惊惶。但是皇上却未必这样想,有哪一个英明皇帝是肯受这种窝囊气的。因此这次和谈,皇上并没怎么用心,如今这件事一出来,便是给皇上找了一个大好的借口来行使天子威风,彰显天朝威严,你说,孙姑爷还不升官吗?”

熙凤奇道:“人人都说这次和谈关系重大,若谈的好了,必可使两国兵戈消融,你怎么却说皇上没用心?这可是瞎扯。”

金桂冷笑一声:“兵戈消融?你什么时候看见过狼不吃肉去啃青草的?若认真说起来,那些游牧的人也是可怜,只是他们的贵族老爷可不会这么想,他们习惯了抢掠,哪里能够一时间就接受和平公正的买卖?若没有一点教训,将他们的威风打下去,这和谈就永远也做不到真正的公平公正。”说完又笑道:“反正你不用操心,横竖我就是知道孙姑爷会升官,,你不信,便静静等着看吧。”

原来金桂是想起之前薛蟠说的话,说蒙古使者想要五彩缎,但是皇上就如同不知道一样,愣是没给,这才让他们跑到自己的厂子前,差点儿明抢,连一匹小小的缎子都不肯给,若非天子实在是小气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那便是他根本无意和谈了。也许在他心中,早就筹谋着怎么能重复汉武帝的辉煌战绩,将这些蒙古鞑子驱逐到大漠之北,让他们再也不敢犯边作乱,这样的皇帝,心里想着是建立不世功业,怎可能因为在和谈期间就对蒙古忍气吞声呢?。

马车到了贾府门前,金桂便对熙凤道:“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我是没脸去见老祖宗和姨太太了,你就领姑娘们进去,好在大家身上还都是周周正正的,宝兄弟也没有闪失,不然我怕是这一辈子也进不了你们府的大门了呢。”

熙凤笑道:“你别这样想,我把你的事儿一说,老太太太太感激佩服你还来不及呢。只是你这身上大伤小伤的,想来撑到现在已是不易,你赶紧就回府去,让薛兄弟去太医院找一个治外伤的好太医,好好休养两天,我过两日就来看你。”一边说着,便和金桂分别,她们自回贾府,金桂和薛蟠香菱宝蟾也径自回薛府,宝钗令宝琴回大观园,她却跟着哥哥嫂子也回了薛府。

请了大夫来细看,才知金桂身上的伤竟是有好几处不轻,太医院的张御医还不知道事情的经过,看见这些伤只是咋舌,问怎么弄的?薛蟠便急的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只把那张御医的眼睛都给听的瞪了出来,倒吸一口冷气道:“我的天爷,大奶奶莫非是木兰在世不成?这样的伤,还能在那些土匪的手中逃得性命出来,别说女子了,寻常大男人也不能够。不是我说句让大爷着恼的话,这伤哪怕只一处,摊在你身上,凭着这个和人家打,早死六七回了。”

薛蟠跺脚道:“我有多少斤两自己清楚,还说带伤呢,没带伤冲进去,都差点儿让人削了脑袋,要不是我娘子手快,把我那马尾巴拉住了,这会儿家里该布置灵堂了。你这老家伙且别拿这些来说笑,快开两张方子,看看要怎么补养才好?”

张御医笑道:“大爷放宽心,虽然伤不轻,好在大奶奶精气神儿十分充足,身体又保养的好,只须按照我的方子吃几天药,必然无虞。但有一条,这些日子可看好了,万万不能让发烧,不然会怎么样,可就难说了。还有一条就是,要狠狠养一些日子,一月内最好不要下床了。”

宝钗正在里屋替金桂包扎伤口,因为身上有一些伤口只能让张御医隔着衣服给看看,万万不能暴露出来,所以这包扎也只有让小姑子代劳,好在宝钗动作灵活,也没让金桂遭太多罪,疼固然是有的,但金桂那是什么性子,咬咬牙也就过去了,竟没哼一声。

宝钗看见她咬牙忍痛的模样,便摇头轻声笑道:“如今都是什么情境了?还这么要强。你便哼几声又能怎么?这样的伤,流了这么多血,深一点的骨头都能看见了,就是大男人,怕也受不过去,你也不过是个女人呢。”

金桂额头上的冷汗簌簌而落,听见她这样说,便吸着冷气笑道:“我……我就是这么个要强性子,偏……不出声,这……这算得了什么?关二爷刮骨疗毒,还谈笑风生呢,我比起人家来,不知道差了多少。”

宝钗嗔了她一眼,手上动作却更加轻柔,摇头笑道:“关二爷那是千古的英雄,你去和人家比?怎么就不想想自己身娇肉贵的,一辈子怕也没吃这么大苦头。”一边说着,总算将那些伤口都用盐水清洗了包扎上。金桂这里由衷感激道:“难为姑娘了,我只说让你哥哥找个医馆的婆子来替我弄就好,如今却要劳您干这些事,又是血又是水的,倒腌臜了你……”

不等说完,已被宝钗轻轻捂住嘴巴,听她正色道:“这是什么话?莫说咱们是一家人,不该说的这样生分。就算你和我毫无瓜葛,但今日若没有嫂嫂,怕连性命也保不住了。你为了救下香菱宝蟾,何等的奋不顾身?让我这个大小姐只有满心羞愧感激的份儿,如今能给你包扎下伤口,替你做点事,我这心里还好受一些,你这样说,岂不是更让我羞愧不安?只恨我平日里也没做过这些事,笨手笨脚的,不然动作伶俐些,也让你少遭些罪。”

金桂笑着连道:“这就很好了。”一边心中暗道还是宝姑娘会说话,这一番话说下来,让人多么熨帖。这里听外边的张御医已经走了,薛蟠正安排人去抓药,她便隔着帘子喊道:“我的事儿不急,伤口包扎妥当就行了,你倒是去看看香菱和宝蟾,也不知睡了没有。”

薛蟠挑帘子进来,无奈道:“自己个儿伤成这样,你竟还惦记别人睡没睡?你啊你,倒是从什么时候变成了菩萨?我倒宁愿你还是过去那性子,凡事只想着自己,我心里还觉得好受些……”不等说完,听金桂啐了一口,笑骂道:“放你的屁,我若还是从前那只顾自己的性子,这会儿该给你收尸了。你老实去看看香菱宝蟾,她们如何比得了我?受了那一番惊吓,刚刚还是魂不守舍的,倒比我更虚弱一些。”

薛蟠无奈,只好叫过来一个前些日子刚买进来的小丫鬟叫香雪的,打发她去看看香菱宝蟾,不一会儿,香雪转回来说:“杏儿姐姐说了,香菱姐姐和宝蟾姐姐喝了两碗安神汤,这时候已经睡下了,只是不太安稳,不过她安排了丫鬟在旁边守着,倒也妥当。”杏儿也是上一批买来的丫鬟,年纪略大一些,又伶俐,现在也是在金桂身边伺候,和宝蟾的地位差不多。

这时候莺儿走进来,对宝钗道:“林姑娘打发雪雁过来问问大奶奶身上怎么样了?可请了大夫看没有?有没有什么妨碍?二奶奶也打发了丰儿来问,还有三姑娘……”不等说完,宝钗已经笑道:“她们倒有心,回去了还记挂着这边,你就去告诉她们,说大奶奶没事儿,过两日身上好了,再请她们过来,这几日却是要养伤,让她们也好好在园子里呆着,压压惊。”

第五十九章

莺儿出去了,过一会儿,王夫人和贾母都遣人来问,宝钗也连忙亲自迎出去一一答了。这时候金桂方觉出困乏来,拉着宝钗的手笑道:“真真姑娘是个再沉稳能干不过的人,将来也不知道谁有福气娶了您去。这时候人人都躺下了,或休息或压惊,难为你也刚经历过那一场惊吓,却是把色色事情安排的一丝不乱。好了,这会儿我只想睡,你就陪我躺一躺吧。”

她这一说,宝钗才惊觉自己浑身竟没有一处不酸疼的,于是答应了,也上床来,姑嫂两个便盖着两床薄被,昏昏欲眠。薛蟠见她们歇下了,忙命几个小丫鬟在外间伺候看守着,不许人打扰她们,彼时薛姨妈已过来探看了几遍,对发生了什么事还茫然不知,先前也没人来得及应她,此时诸事已毕,薛蟠才拖着累极的身子到了薛姨妈房里,将事情大略说了一遍,也没敢说那些惊险的。饶是这样,也把薛姨妈给吓了个面无人色。

日头转眼就到了西面山尖上,金桂和宝钗这才睁开眼来,两人饱睡了一个多时辰,便觉精神好了些,只是身子仍然懒怠动。金桂就叫进小丫鬟,吩咐她和杏儿莺儿等大丫鬟说一声,晚饭就摆来自己房里。待小丫鬟出去了,她转头见宝钗正捂着嘴打呵欠,便笑道:“姑娘没睡够,就再睡一会儿,离晚饭还有一会子呢。”

宝钗摇头笑道:“睡是睡够了,不过身上有些乏罢了。”一边说着,便伸了个懒腰。

金桂看着她出了一会儿神,忽然道:“姑娘有没有想过,将来想找什么样的人家?你年纪也不小了,再过一二年,正经该谈及婚嫁等事了呢……”不等说完,便见宝钗臊的粉面通红,起身下床道:“这些话我没听见,嫂嫂也别提,无端端的,怎么忽然这样放浪起来?”

金桂也忙起身,去不妨扯动伤口,不由得“哎哟”了一声,宝钗便忙转回身来,在她身后垫了一个软枕头,听金桂笑问道:“不是放浪,虽说姨妈在,这种事不该我这嫂嫂操心,但这世间男子,多是良莠不齐,唯恐老人家大了,不顾你心意便替你定了将来,你若喜欢那人还好,若不喜欢,岂不是白白糟蹋作践了你?”说到这里,见宝钗已经羞的不敢抬头,便笑了笑,小心问她道:“妹妹对宝玉可有……一点儿意思?”

“嫂嫂。”宝钗又羞又急又气,直跺脚道:“你混说什么?我只把宝兄弟当自个儿兄弟看待,况他心里只有林妹妹,你倒拉扯我做什么……”不等说完,忽然自觉失言,忙掩了嘴四处看,又出去看门外没人,这才放心,转回来道:“这些话再也休要提起,不然我就恼了。”

金桂点头道:“我也料着你不该喜欢宝玉,实话说,他虽好,却是头一个没用的,每日里只说富贵误人,却不想想若不是富贵,那些贫民生活他能过得下去?又仗着老太太的宠爱,只在闺阁中厮混,半点没有上进之心,贾家将来要在他手里,不败落就阿弥陀佛了,更别提什么光宗耀祖。我想着我小姑子是个不俗的,自然该找那雄心万丈志向千里的大好男儿,哪怕就是身家差一些,只要他有抱负求上进,再有咱们家帮衬着,怕将来不官居一品,给妹妹挣一个一品夫人当当呢?”

这话虽然十分放肆,但却合了宝钗的心意,她也知道现在园子里有些人,只怕还包括王夫人在内,都颇有意将自己许给宝玉。偏她只当宝玉是弟弟,若说要做自己丈夫,心中却是没什么男女之情的。她自己就是个再老成不过的人,满心里只希望能嫁一个志向高远的男人,将来他主外,自己主内,夫妻两个志趣相投相敬如宾。宝玉的那些才智,尽用在了风月之上,当弟弟固然极好,却不是个如意郎君,更何况她冷眼旁观,心里明镜儿似的,那宝玉的心思分明只在黛玉身上,断无自己插足之地。偏自己是个女孩儿家,婚姻之事都由母亲哥哥做主,半点儿不由人,这些想法也只能深埋在肚子中,丝毫不敢对人言。

如今听金桂这一番说辞,竟是大起知己之感。她心里暗暗诧异,又有些感叹,想自己这个嫂子真是一等一的聪明伶俐人,难为自己的心思,连母亲哥哥姨妈都一点儿不知道,她怎么就看出来了?因此虽然羞恼的不肯说话,只在门口背着金桂站着,心里却着实放下了心来,知道嫂子这人一向厉害,妈妈是不敢和她争锋的,若她真心为自己打算,立定了主意不把自己配给宝玉,要去配给那正经深情又志向远大的男子,哪怕身家差一些,这也真正是命里最好的姻缘。只是怕她不肯为自己尽心打算,只想着以自己的终身大事成为她取利的工具。但转念一想,又觉金桂今儿既然把话说明了,那该不是存了什么自私心思,该是真心实意为自己着想。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因心里想着这些东西,一时间竟如乱麻一般没个头绪,却又因为放下了一段心事,而大大的松了口气。金桂也是见好就收,见她羞不可抑,知道这话便该点到为止,因此一笑之下也就不再说了。宝钗这才慢慢回转过来,稍等一会儿,莺儿端了汤药进来,她就看着金桂喝了药,这才出门往薛姨妈房里去。

在屋里和薛姨妈说了会儿话,就见薛蟠又急匆匆进来,满头的汗,却是笑的咧了嘴,一进屋先喝了一大碗茶,才嘻嘻笑道:“这是怎么说的?皇上刚刚竟派了贺太医前来,那可是御前伺候的正五品太医院院正,平日里便连姨妈府里也请不去的。今儿若不是负了圣命,再不肯来。”

宝钗站起身惊道:“既然是皇上派的太医来看视,哥哥怎么不叫我?”说完却听薛蟠道:“叫你干什么?你一个女孩儿家家的还能和人家说话不成?你嫂子也不是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因此我倒直接引着贺太医去看她了,还好,说伤口都包扎的妥当,只要不发高烧,就没有妨碍,又把张御医的方子改了两味药,余者也就没有交代了。”

薛姨妈笑道:“媳妇这一次真是因祸得福,皇上竟然派了太医前来,这可是天大的体面荣耀,不是天子近臣,哪里能有的?真不知她是交了什么好运,竞得皇上如此青眼。”说完却听女儿在一旁沉吟道:“皇上既派了太医来,想必那蒙古使团冒充悍匪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哥哥明儿倒是去街上打听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