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太极鱼
一盆冷水就泼到邢夫人火热的心上。
凤姐见她不说话,就托准备明日端阳节的事情请辞。邢夫人方摆摆手,又忽然想到一件占便宜的法子,因忙又叫住:“我方才忘了说,二丫头她们姊妹用两处大铺面弄那些个零碎货物?这也太抛费了!倒不如只用一处,另一处或租或卖,倘若一时卖不出去,我倒有所大宅子可置换给她们,你替我问问她们愿不愿意?”
“我料想她们一准愿意的!”邢夫人生怕凤姐驳回来,她倒不好做了,因此拿迎春说事:“我是二丫头的母亲,她一辈子攒下那些梯己都用进去了,我看着不忍。她是不能跟你两个表妹比的,这铺子有赚有赔的,倒不若用我这法子,叫她退出来得了钱或房子,她心里也安稳。”
疯了才跟你置换呢!凤姐心下看不起,脸上却还带笑:“只怕不中用。我对着太太也不怕说实话,咱们自家说自家的事,二妹妹就是这些年不花一文钱,她那些月钱能有多少呢?这不过是她们三个住在一处,另两个妹妹不好意思落下她一个,本钱她们全出了,每年意思意思给二妹妹些红利罢。这二个都是娇生惯养,家里捧着长大的主儿,从小到大都由着性子来——她二个本就因这几日的闲言碎语烦恼了,倘若我去这样一说,只怕索性就丢开手不弄这个。我知道太太是好意,可两位姑娘家里许不这样想,一来二去会错了意,不仅老太太那里不好交代,这以后的来往只怕也尴尬了。”云安和黛玉两个身后头又不是没人,能看着你算计欺负人家的女孩儿。
邢夫人想到林家三节两寿丰厚的节礼,立刻就瑟缩回去,她顾虑一起,就不说林黛玉,反而问杜云安:“这杜姐儿不是家贫吗,舅太太再疼她也不至于成百上千的银子给她使罢?”
王熙凤笑道:“谁说她家贫?都是什么人嚼这样胡诌的舌根子给太太听!太太知道酒仙居里的‘周公百岁酒’‘长春酒’和新上的‘十仙酒’是她们家的买卖吗?”
邢夫人都没注意着凤姐刺她“听嚼舌根”的话,急忙问:“她家原也送进来过这些酒,坛封上有她家‘独家药酒’的红纸,我知道的。怎么这酒很贵吗?”
“太太这里,任什么山珍海味的都寻常了,倒不敢说‘贵’。但是放在外面,却是又贵又紧俏,您只看跟他们家合作的是酒仙居,就知道了。”
“杜家比不得咱们这等门第,却也是很富贵了,她家里又只有她们兄妹两个,姑娘真真算是个财主,况且舅太太还疼的不行。”凤姐不觉也露出点羡慕的神情:“这安大姑娘她哥哥在通州大营里做官,十分勇武能干,上个月随将军剿匪,今已升到了百户。武官儿的品级要高些,因此他年纪轻轻的就六品了……”
邢夫人听了,立刻就命丫头们将杜家送来节礼里的几坛子酒好生放起来:“别叫胡乱糟蹋了。”
凤姐在屋里回话的时候,平儿已依从云安的托付悄悄使钱打听出了在邢夫人耳旁挑拨是非的那个人是谁出来。
这院子里的一切事务皆由贾赦掌管,邢夫人每日只变着法儿从各处克扣钱财,何曾如此大方的赏过,因此只一串钱就叫平儿知道了那调唆的竟不是王善保家的,而是二姑娘的奶妈子。
这日晚些时候,平儿就寻了个空当将话告诉了云安。
杜云安长眉倒竖,冷笑道:“还没吃到教训,这就又兴风作浪了!”
“我知道你奶奶心动也想弄个铺子练练手,”云安对平儿笑:“你帮我带个话儿,若凤姐姐肯替我们出气,我就替她出个主意。”
平儿忙道:“正是,正是。”
两相对视一笑,平儿笑道:“奶奶方才还想着送什么东西讨好你呢,你这可正是瞌睡了给枕头。好姑娘,必为你办好了的。”
说一会子话,平儿因问:“你怎么不忧心大太太?今儿我听她那种妄想,都替你们捏把汗。”
“大太太要体面,又诸多顾忌,不能如何。况且她就是来说了,难道我是那种吃亏受气的,少不得冒犯一回罢了。”云安心说,邢夫人就是那种‘镴枪头’,你强她就不敢欺负上来,况且她就算摆长辈的谱儿,也管不着自家的事情。
果然,邢夫人再没提过“金凤蕊”的事情。迎春后头私底下送去了两色针线并一封五两的银子,说是从分利中拿出一半儿孝敬父母,这是头五个月的,还得了邢夫人的喜欢。至于迎春的奶妈子,被熙凤揪住了错处连她儿媳王住儿媳妇一并撵出去了,连宁荣后街的房子都收了回去,全家打发到庄子上——邢夫人早忘了她。
言归正传,且说平儿回去告诉了凤姐云安的话,凤姐大喜,笑道:“我算是看清了,咱们家大姑娘就是了带福的,自从她做了我妹妹,给咱们家带来多少好事了!”
正兴兴头的要去平明楼和云安说话,就有人通传说鸳鸯来传贾母的话。凤姐忙命请进来,鸳鸯进来就叫其他人下去,才道:“老太太说太太病了,叫二奶奶服侍太太好生养病,请太太迁到荣禧堂东跨院静养罢。”
什么叫老太太说太太病了?太太病不病,老太太说了算的意思吗。
凤姐拉住鸳鸯不叫她走,逼问她缘故。
鸳鸯知道这件事琏二奶奶不是外人,才肯说了:“天都快黑了,舅老爷家的节礼才送来,送节礼的女人还跟老太太说了句话,可我也没听到是什么话,人去了老太太就下了这命令。”
第49章 碧筒饮
时为五月初五日。
一大早, 杜云安、贾迎春、林黛玉三人各自梳洗妥当,长姊云安着鹅黄妆花纱襦,次女迎春穿粉荷花纹大袖衣, 最小的黛玉天水碧薄罗衫子绕身,下身却都系着同样八幅湘水裙。皆用五色宫绦坠雕五毒玉佩压裙。
“草木露水备好了。”梅月笑道。
三姊妹素手掬露水, 轻轻拂洗眼睛。此为都中习俗,端阳正日采草木之露, 涤目清面, 可清目辟邪,免害眼病。
净露难采,往年都以雨水或井水代替, 只是今岁不同,小姐们们立院当家,这院里的大大小小的姐儿们又感念姑娘们厚恩, 天不亮就悄悄开了院门往大花园采花露, 经众人之力,拢共得了这一钵。
“你们也来洗。”云安笑说, 大家都净过面的,这露水难得,沾一些儿点点眼睛应景祈福。
梅月、雪鹭索性将这荷叶式样的水钵捧到一楼抱厦厅里, 用露水给所有人都蘸一蘸眼睛。
耳朵里听着下面叽叽喳喳的笑声, 云安三人互赠用“青、红、紫、黑、黄”五色丝线编成的长命缕, 两两相佩。
随即大家一处在门前插菖蒲挂艾草,取“艾虎蒲剑”之意。又将彩纸剪出来的大小葫芦倒贴在门头上, 云安和迎春已有了些身量,踩着绣凳亦将将能够着,唯有黛玉, 比她两位姐姐矮了半头,扶着雪鹤在绣凳上踮起脚尖儿也离门梁有一掌的距离。
“仔细些,别摔了。”迎春一边贴彩葫芦,一边心惊胆战的看黛玉,忙命司棋去找个高几过来。绣桔几个扶着她,吓得直说:“姑娘好歹下来再说。”
杜云安轻轻巧巧跳下绣凳,叫簇拥着黛玉的几个分开些儿,她进去箍住小妹妹两腋,轻松就将黛玉举了个高高:“贴罢。”
“大、大姑娘!”雪鹭雪鹤惊的嘴能塞进去个咸蛋黄儿。
“别怕,我力气大。”云安仰起脸对黛玉笑道。
纱袖顺滑,随她的动作露出半截藕臂,那手臂雪白,果然并无用力会鼓贲出青筋。
这双手也并不大,箍住的地方也并不疼,可黛玉就是觉着可靠,小姑娘轻快的将手里几个葫芦贴上,笑道:“好了。”
杜云安才将人放下,黛玉从她大姐姐怀里沾地的时候,小手贴到一处,不觉心道:“好软。”等回神一看却是云安的前胸,小脸儿不由带上一抹桃粉。
亲手装饰了门前,大家站那里端详一番。
“哦呦,你们好郑重!”鸳鸯正从甬道过来,远远就看到这门前荷粉迎黄,轻纱卷淑女的美景。
“正赶上我们的粽子吃。”小姊妹们也不问鸳鸯来作什么,先笑道:“尝尝我们做的口味罢。”
说着就同来拉鸳鸯,留她吃早饭。鸳鸯笑道:“我也受用一回!”
她是来请姑娘们往上院去赏午,来时贾母带着宝玉才用早食,时辰还早呢。
摁着鸳鸯坐下,梅月、绣桔、雪鹭这三个大的也上小姐们的这一桌陪坐。厅里又另摆了两张大桌,其他几个大的带本院所有人都入坐,共庆端午。
端阳节应食“粽宴”,可鸳鸯看这桌上所摆吃食,竟比老太太那里的还要新鲜精致。
碧莹莹的小粽子只有小儿拳头大小,七八个用绿丝绦连成一串儿;茯苓山药糕、绿豆糕、玫瑰饼、五毒饼儿,还有荷花酥,红的白的绿的攒成的糕盘怪好看的;本年里第一茬下来的苦菜、西葫芦、茼蒿、茄子选了最鲜嫩的送进来,或凉拌清炒、或和肉酱或裹糊儿炸;红的流油的咸鸭蛋一剖两瓣儿,同荸荠、桃汁儿熬得玉白的甜汤分搁两旁,当间儿还有用翡翠盘、玻璃海盛着的樱桃、桑椹等鲜果子……
“火腿馅儿的,你们包的是南粽?”鸳鸯吃了一个,分外顺口,因笑问。
“甜口咸口的都得了,足有十来种呢,一串儿上的每个都不同,端看你拿着的是什么。”云安笑道。
这小巧粽子一个不过三四口,若是遇到不太合口的也不怕。席上诸人都起了兴头,都试自己的运气,这个说:“是蜜枣粽儿,我最爱吃这个。”那个说:“还有玫瑰馅儿的,我没吃过这样的,好姐姐,饶我一口罢。”忽然又一个笑道:“蛋黄猪肉粽!可算叫我吃着了!”
一圈儿下来,这些人嘴里竟没一个不喜欢的味道。
尤其三个姑娘,更是所有的味道都尝遍了:“好姑娘,这个是红豆沙的,你再吃一口?”
云安忙摆手,你喂一口她给一勺的,这才开席就快吃饱了。
黛玉也道:“你们只管吃去,让我们自己夹更有趣。”
须臾,大家又起身齐饮一杯十仙酒。随后各个尽兴,堪称宾主尽欢。
宴毕,金兰三人又整衣整妆,才同鸳鸯一齐往致远斋、露微堂,同宝钗、探春等诸姊妹一齐往上院去。
这些个女孩儿,都正是好年华,一水儿嫩的掐的出水来,今日端阳节又打扮一番,当真是莺惭燕妒,不让桃李。她们一齐前来,只教贾宝玉一眼就看呆了,嘴里叽里咕哝又锤足又抚掌的犯起痴病来。
姊妹们素知他的性子,也怕搅了老太太治席赏午的兴头,于是都不肯理他,省的招惹出他的痴话出来。
贾母一看女孩儿们的打扮就笑的合不拢嘴:“好好好!我年轻的时候也弄这样的虎钗粽钗带呢,比那些个五毒的香囊荷包更有趣儿!从前你们小,倒好多年没见着了。”
迎、探、惜三孙女中最年长的迎春笑道:“我们给老祖宗也做了,不知老祖宗肯不肯赏脸?”
说着就从绣桔手中接过小托盘,那上面有一支粽叶状金钗,最新鲜的是钗头系着一串儿粽子、艾虎、葫芦等用绫罗缝制的小挂件儿。
贾母喜欢的什么似的,忙问:“是你们姊妹做的?”
迎春因笑道:“粽子是四妹妹做的,葫芦是三妹妹,樱桃、桑椹、仙桃分是安姐姐、宝姐姐和林妹妹所做,小虎是我做的。我们做的不好,老祖宗别嫌弃。”
边说边捧给贾母看。
贾母端详一回,当即就将头上的一根赤金凤头簪抽下来,要带此钗。迎春忙自己将那根凤簪捧了,朝凑到贾母跟前瞧那簪子的宝玉努嘴儿,宝玉知机,忙忙亲手给贾母插在发髻中。
戴好了,他又后退两步看正不正,遂拍手笑道:“古诗里说‘玉燕钗头艾虎轻’,我从前不觉好,如今可是知他的诗美!诗美,老祖宗,姐姐妹妹们,人更美了!”
贾母笑道:“我这老厌物,今儿托孙女们的福,也美上一回!”
边说边看了迎春好几眼,这个往日不入她眼的二孙女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出息了?贾母老怀欣慰,只觉这是今年以来头一桩叫她开怀的好事。
贾母人老心明,对迎春、黛玉、云安三个小姊妹合伙弄了个铺子顽的事也知道了,有人在她耳边挑弄“哥儿们尚没有的,姑娘倒置了私产,不合规矩”的话一概不理睬,还对说这话的赖大媳妇添了几分厌恶,只是碍着她婆婆赖嬷嬷年老功高没言语她罢了。赖嬷嬷倒来描补过一回,只不过贾母越听她的话越吃心,只恨这老货说什么她的小孙女摆弄她家花园子香草儿弄了几个私房钱,给她添了个银莲花坠子……
银耳坠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她家的孩子们可给打的赤金的簪子!更不提这些好孩子们都亲手做了福物挂上。史太君摸摸自己头上的金钗,志得意满的准备闲了招赖嬷嬷说说话儿……
贾宝玉挤在姐妹中当间儿,也要姐妹们做的那些福物系在项圈上。姊妹们不肯给他,他就撒娇弄痴的窝进贾母怀里,眼瞅着老太太头上那串儿。贾母拍他一下:“别个都随你,只这个是你姊妹们孝敬我的,不能给你。”
榻上贾宝玉扭股糖似的撒娇,贾母一阵阵笑的开怀。到底是宝钗几个看不过了,从自己钗头上取下一二个给他系在项圈上了。绿色小粽、紫色桑椹等夹着那块褶褶生辉的通灵宝玉倒十足野趣,叫宝玉不时就低头拨弄一下。
地下凤姐也凑趣,故意拉着长音儿叹一口气:“有了头上的,那手腕子上的、腰上的、脚上的都不值了!叫我们说什么呢?罢,罢!一会子我只多敬大嫂子两盅酒,叫我俩这不招疼的自己吃醉了去——许是梦里老祖宗也这样儿拿那五毒的香囊、驱五毒的彩鞋来夸咱们一回!”
说着就拿眼觑李纨,叫她也来凑趣讨喜欢。
只见这花厅里众姐妹都是一水儿鲜明衣裳,年华正好的笑靥,独李纨穿一件半旧不新的鸭蛋青长褙子,似有些神思不属,此时方笑道:“倘若酒气熏着了妹妹们,老祖宗怕要打出两个醉鬼儿呢,岂不更是‘八宝饭上撒盐巴’,多添一味不讨疼吗!”
两个人一唱一和,直叫这厅里的笑声传出老远。
因贾母说下午在她院里搭出小戏台来,一并请来薛姨妈和东府尤氏婆媳,娘儿们高乐一番。于是云安诸姊妹度下晌午未必有空儿,因相约此时去弄那“端午景”。
所谓“端午景”,就是在端阳节当日,闺阁中的女孩儿采月季、榴花、茉莉、菖蒲等时令花草,或插瓶儿或弄花篮,置于屋内廊前,取其香气盈盈之意。
今日贾母如此高兴,女孩儿们自然该正经拿出技艺来摆弄一下花草。宝钗屋里有个莺儿会编花篮子,因此她说道:“不若咱们合力做一个大花篮进给老太太?”
众姊妹无不应和。
正当荣国府花园里好一幅“豆蔻碧玉好韶光,弄花织草渡荷风”盛景时,皇城西苑亦是君臣同贺端阳,当今带着诸皇子、重臣乘风临水,在楼上观下面百十来个好男儿骑马射柳。
杜仲和宋辰已射过一轮,此刻在阴凉处稍作休整。
“怎么不见你大哥?”杜仲远眺马上的人。
谢鲸年轻有为,长得俊俏又出神勋贵,正是当今最喜爱的臣子模样。杜仲虽不与他同数一个大营,却也没少听说这位谢玉京的名声,况且上次他和宋辰两个能入剿匪队伍,还多亏了他。当时三大营各要抽调人马,时领了副将之职的谢鲸点了他们师兄弟所在的总旗。
更因谢鲸的缘故,杜仲和宋辰才能做先锋,立下大功。尤其宋辰,他面上有瑕,本朝虽不似前朝那样要求官员脸上不得有疤,可也前途有限,军中的上官就会下意识不肯委以任务,以免有朝一日叫这样的人升上去,面圣时不雅。因宋辰确实功夫好,况且也只是头一次任命,通州大营里的上官就没黜罢下他。谁知宋辰此人悍勇冷酷非常人,不仅没吓得腿软卸伍,还作为先锋就枭了贼首,其血下风采,被人称作“半面修罗”。
谢鲸力保宋辰首功不旁落,这一队十人因此被偶然兴起的圣上召见……宋辰、杜仲升为百户,他二人也见识了谢鲸在御前的得宠程度。
“他又守丧了。”宋辰也看场内。
“又守丧?”杜仲吃一惊,他耳闻谢鲸才出孝不久,怎的又守上了。况且谢鲸因接连守孝耽误了亲事,这谢家连年丧亲吗。
说起这件事来,宋辰也不该作何表情,这谢家人大多高寿,丧都是喜赏,那些太爷辈、祖父辈的人他见都没见过,纵然是谢府假子,宋辰也做不出悲痛神色来,至多悄悄同情一下他大哥而已。
“谢家曾祖不仅儿子多,兄弟也不少,这次好像是位叔曾祖先没了,后儿一位伯祖父也去了。”
杜仲心下算一算,叔曾祖是四服,伯祖父是三服,都未出五服,也幸好这些都远了些,服孝的时间也不长。
他方想完,就听到宋师弟悠悠的说:“谢家还有好些高寿的叔祖父、从祖、堂祖……”至少还有十来位,最年长的一位今年已有鲐背之年。
杜仲摸摸鼻子,替谢大哥默哀一会。
“宋辰!”
“杜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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