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太极鱼
黛玉忙笑道:“大嫂子说罢,正是如此才对我的脾性,我不爱听奉承。”
尤氏就笑道:“不是别的,是前儿你两个姐姐送的好狼皮,还有那种陶瓶子里的新鲜菇子,若妹妹有多的,再予我些罢。”
说的是云安、迎春送到宁国府的年礼。
尤氏知道那两位姑奶奶与林姑娘亲姊妹一般,北边的东西必然少不了林家的,这东西当真是急用,于是听闻黛玉来了西府,尤氏一面打发人往林家送东西过去,一面厚着脸皮找过来。
凤姐听了倒有些疑惑,那狼皮是不错,她从未见过硝的这样柔软的狼皮,都快赶上狐狸皮了,但宁府没了贾政败滥,那底子只供着府里四个主子,什么好皮子没有呢,如何巴巴的要到亲戚姑娘这里?怪掉脸子的。
只不过那鲜菇子她也吃着稀罕,也便没有再开口羞尤氏。
就听尤氏忍着难为情解释:“那狼皮果然隔湿暖身有奇效,只是我打发人别处买的都没有那张好,所以才求过来。”
尤氏解释了,屋里的人才明白了。原来尤氏是为着那个忠仆焦大,焦大年轻时随主子上战场落下了病根,得了风邪痹症,天一冷各处骨头就疼的人不能安枕。这回杜家、宋家合送的年礼里有张狼皮,尤氏曾听闻北边苦寒的地方多用这狼皮做褥子保暖的,就把东西送去了焦大那里。不料竟比传闻的还要管用,焦大太爷冰凉的骨头都觉得暖,老人家都舍不得离开那褥子,尤氏知道了,就想着用这狼皮给他做身衣裳,偏生从皮货铺子里买来的都不如那个好,效用更多有不及的,于是才求过来。
至于那菇子,却是为了惜春的缘故,尤氏其实更喜欢干菇的香味,但赖不住这四丫头独爱那股子怪味道。
黛玉已笑的如同三月指头桃花一般:“我一会子就打发人给嫂子送去。这狼皮是用一种药汁子泡过的,既不燥热,又有奇效,嫂子既见过了这好处,求嫂子替我们传扬传扬。”
尤氏和凤姐就知道这必是金凤蕊新上的好东西了,都暗赞本事。
——
待了大半日,黛玉才告辞,要带着鸳鸯、晴雯一同家去,谁知却又悄悄多出来一个人来。
凤姐把彩霞带了过来,并不像把晴雯托给黛玉似的郑重,只命彩霞去服侍二姑奶奶的。
凤姐是长嫂,给小姑子送个丫头并不是大事,可这彩霞?
黛玉打眼瞧过去,却见这彩霞竟挽起了头发,显见的是个妇人打扮了,心下更是疑惑。
熙凤命她们去外头上车,一面送黛玉,一面低语了几句:“彩霞原给了环兄弟,只是赵姨娘母子两个不作法,见二太太失了往日威望,连带着也不肯给彩霞这个原来服侍二太太的人个好脸了,十分作践人,全不顾这丫头当年的好处。差点逼出人命来,彩霞的老子娘求到我这里,只是我却不好管小叔子屋里的事,只得遇见时提点了赵姨娘一句。谁知这环兄弟十足混账,竟把彩霞撵回二太太屋里去,可怜彩霞又背上了双重的折腾……这彩霞原是二老爷说的给他的,便是现在放回家去也没了前程,偏她老子娘还要在这里当差。我原也没法子,今儿突发想到了,不如打发到二姑奶奶那里,嫁个辽东的庄户也比留在这里等死强。”
凤姐见黛玉看自己,叹口气笑道:“早几年我可没有这样菩萨心肠,如今这心倒软了。尤其看着巧姐,有时候我想着今日做了善事,明儿许能福报到她身上——到底一条人命,不过只用我多说几句话罢了。”
“你放心。”既然已有了二个,也不怕再多一个,只不过黛玉还有些担心:“你这里怎么交代呢?”
“知道的只有我几个心腹,安心就是。”只见凤姐挑眉一笑:“彩霞耐不住折磨,在家里上吊了,这会儿她娘马上就来报丧了,说不得还要闹一场——逼死了人命,量赵姨娘母子也不敢多说甚么了,她们唯恐彩霞老子娘往二老爷跟前告一状呢,必定想要尽快抹平了事情。”
亏得今日沾了鸳鸯的光儿,晴雯送的有理有据,而彩霞更能神鬼不知的随送出去。
果然,那厢林姑娘“满载而归”,这边府里就热闹了起来。
彩霞的娘披头上发的冲到赵姨娘处说她们逼死了彩霞,哭天嚎地的闹将起来,把近来攒的愤恨一股脑全使出来,倒把赵姨娘母子唬的不敢则声。
而宝二奶奶也知道了晴雯的事,一下子丢了两个‘聚宝盆’,饶是傅秋芳好耐心也忍不下一口气了,扶着丫头的手就往荣庆堂来。
“这晴雯丫头原是老太太给宝二爷使唤的,嫂子怎的把她给出去了?”傅秋芳笑着对凤姐道。
王熙凤佯作诧异,起身给贾母赔罪:“原是老太太给了林妹妹个丫头,偏生林妹妹今儿是带着咱们二姑奶奶的人一道来的,又偏偏东府珍大奶奶来向咱们二姑奶奶求东西,就是前儿她孝敬给老太太的那好狼皮,唉哟哟,那竟是用什么药汁子浸泡过的,最是养人不过——这一件正赶上一件,可不把我架在火上烤了么?当着亲戚们的面,我自然要给二姑奶奶作脸,我一心急,正巧晴雯那丫头在我屋里帮忙,便指着她说老太太把赏给了咱们二姑奶奶,好叫人知道老祖宗孙女和外孙女一般疼爱的!倒忘了从前老太太把晴雯放到宝兄弟屋里使唤过,虽她的月例仍在老祖宗这里,但到底是我心急不周全,该打该打!”
这话说的,何其大义?末末了儿,还要刺傅秋芳,将她那话堵回去。
贾母听了王熙凤的话只觉熨帖,因道:“晴雯是我的丫头,给了迎儿也应当分。好孩子,别人没想到的你替我想到了,不止无罪还该赏了。”又问凤姐这会子过来什么事。
傅秋芳被晾在地下,脸羞的通红。
凤姐睨她一眼,压低声音回道:“环兄弟屋里的彩霞没了,原不该拿这些事叨扰老祖宗,
只是这里有些缘故,求老祖宗赏她份体面罢。”
贾母听说,心下便明白了,长叹一声,越觉二房不体贴,指着傅秋芳道:“如今你太太理不得事,你既管着你家里的事,就该上敬孝父母,下悌教兄弟,如何能只用心自己一屋的事,别个一概无闻呢!”虽未分家,可凤姐是小辈,不好插手二房里的事情,于是傅秋芳进门时贾母就令她掌管二房大小事情。
傅秋芳满面通红,忙回道:“我劝过几次不中用,看着老爷的面上,姨娘到底是长辈……老太太明鉴,我并不敢只顾自己,老爷、二爷那里,每日有百事情,我是有想不到的去处,未能多劝照那边。”
先表明管过,又痛快认错,说自己疏漏,叫凤姐听了也觉得会说话,只不过她还不够了解老太太。遇到这样事情,千万别赖到二老爷和宝玉身上,哪怕说自己蠢笨,哭一哭就完了。凤姐冷眼瞧着,知道傅氏讨不了好儿。
“一个奴才秧子,什么长辈!”贾母气道:“你既忙不过来,就找个帮手罢!袭人那丫头从前一直料理宝玉房里的事情,大小无不周到,她做惯了的。既如此,抬她给宝玉做姨娘,仍旧叫她管宝玉的事,好叫你腾出些心来管大事情!你这会子来的也巧,你就去办了,更妥当了。”
说毕,就命人来:“跟着你们宝二奶奶给花姨娘磕头去,琥珀收拾些料子穿戴赏花姨娘。”
丫头们忙答应着去了。
傅氏出去的时候魂不守舍,但凤姐也未必得意,此亦五味杂陈。
今儿老太太能封袭人作宝玉的姨娘,以此来辖制傅氏,明日许就轮到自己了。不止老太太,哪一日大老爷大太太若又兴起来,也能拿这事情恶自己。
平儿见她神色不好,忙赶上来扶她的手。
凤姐忽然道:“你二爷怎么样?比这府里的其他人如何?”
平儿好一会子方说:“比起别的爷,二爷有良心。”
凤姐点点头,忽然觉得没意思起来:这国公府邸的爷们儿,论说出身应是很好的了,可个个与国无能,更于家无望——大房里,老子爱少女,儿子喜熟妇,一辈儿传下来的好色无德;二房里,严父迂腐到蠢,嫡生子博爱,庶出儿凌弱,一个个还不如屋里女人有智慧。这样的公府……凤姐心里沉甸甸的,忽然觉得紧迫起来。
“明儿你去婶娘那里,将岑郎中悄悄请过来。”凤姐吩咐平儿,她要趁着此时还拿的住府里的事情,笼的住贾琏,赶紧生个儿子。
待平儿应下了,凤姐想了想又道:“令人唤芸哥儿来见,再叫林之孝家的先候着。”
平儿忙问:“奶奶要?”
凤姐点头,低声道:“我早知道她两个相互有意,只是不好跟我说。如今芸哥儿帮我料理外面的铺子,也长进了,小红那丫头又自己愿意,倒不如说开了。将小红给芸小子,日后她两个一起帮我理外面的事,小红进我的屋子还便宜些,免去叫人说嘴。”
“不止小红,连顺儿我也不留了!”凤姐道:“她娘给她看中了她外表兄,早前回禀我说想后年叫她出去,我想着不如一起办了,反她嫁了也要回来做我的管事媳妇的。早了了早放心。”
平儿冰雪聪明,一下就明白二奶奶的用意,这是要将心腹先安排了下场,唯恐老太太哪一日发了话,再遭从前喜儿背叛的覆辙。当下就点头:“先瞒着老太太,等袭人的事情淡了,再透出去。”
熙凤赞赏的点头:“好丫头。”只要不是自己的心腹老人,凭老太太指的谁,若当真不老实,她都不会下不去手对付。
凤姐有了计较,果然就按自己的想头去做。许是心诚则灵,正月里就有了反应。
喜得贾琏跟什么似的,恨不能将凤姐供起来。
但饶是这样欢喜,凤姐的耳报神仍旧悄悄禀告说:琏二爷与晴雯姑舅哥哥吴贵的媳妇多姑娘上手了。那吴贵是个酒鬼,诨名‘多浑虫’,只要给他酒吃,就醉死躺尸不管其他,他媳妇多姑娘最水性浮浪,与许多小厮都是好友,如今连贾琏也做了她肉皮上的‘降臣’。
诸心腹都恐怕凤姐气大惊了胎,谁知凤姐脸上难看一会子就自己好了,道:“由他去罢。”说着就讽刺一笑:贾琏这个爱熟妇人的嗜好倒少了她好些麻烦。
“奶奶。”平儿担心。
凤姐不知劝她还是劝自己,只摩挲着自己的肚子道:“若这个是个男胎,就是我和巧姐的倚靠了,我必好生教他!”
……
无独有偶,远在千里之外的辽东,也正有一件大喜事。
“奶奶有喜了。”
“恭喜大爷!”捋着羊角胡须的老大夫笑盈盈的向宋辰拱拱手。
迎春笑的合不拢嘴,早已进内室去看望云安。
杜仲用力拍拍妹夫的肩膀:“恭喜!”
宋辰先整个愣住了,随即喜悦从眼底里泛上来,接着泛开,最后一向冷肃不苟言笑的宋大指挥使脸上现出个大大的傻笑。
消息很快传到了鹤野城,不止宋家老宅的人知道了,此地“蕊”字号分店的女掌柜晴雯也得了信,这个口齿伶俐,聪慧敢作,才来一个月就压服伙计的美貌掌柜当即就合掌念佛,紧跟着又自己掏钱买下来铺子里最好最柔软的料子,说要给小东家做襁褓衣裳。
第80章 金兰聚首
黛玉是在阳春三月的时候出阁的, 正是桃花满城,诸芳鲜妍之际。
林阁老嫁女,定城侯娶妇, 一个是灵秀独苗, 一个是担纲将郎, 端的是天作之合,三生石上记奇缘。
谢、林两家俱非张扬家风, 可因谢鲸‘明满京城’的缘故,这亲事想低调都不成, 许多人都抱着来沾喜气的打算不请自来——自打这六礼走起来, 谢家就真的没办过喜丧了, 时人都传说林大人的女儿命里带福,与谢鲸是天定的姻缘!于是过门这一日客似云来, 谢爵爷听闻人家将他长子的喜事当做月老庙前的连理树那样膜拜,都盼着来吃一口喜酒喜菜祈求喜运,便在定城侯府外东侧甬路上办起了流水席,凡来道贺的人不拘是谁,都能就菜饭水酒来沾喜气。
云安和迎春都从辽东赶来,连宋辰、杜仲也都报批礼部,将三年一给的二十日定省假告请下来,都作娘家人送小妹出阁。多亏了去岁置下的这条从辽东直到京城的私产线儿,连有孕了的云安都不觉疲累。因那师兄弟两个的定省假是将花在往返路程上时间除外的,于是这一行人也不甚着急, 二十几日才到都中。
谢爵爷虽是宋辰假父, 但陈子微一早就与谢家商量过,他的两个弟子都算在林家子侄一边,况且两个弟子媳妇还恰是林家女孩儿的金兰。谢鲸他爹害怕回家难以跟妻子交代, 本来不肯,可早就挂上了闲职专心与媳妇恩爱生娃的谢爵爷哪里是口若悬河的户部陈侍郎的对手,不过大朝会前的空当,谢爵爷就被陈老油子绕晕了,稀里糊涂答应下来,以至于回去后被谢夫人把腰上的软肉都掐青了。
便是加上陈子微并弟子一家,比起人丁兴旺的谢家,林家还是显得单薄了些。但林黛玉由父亲和两个姐姐亲手送出门去,早已心满意足。
林家一脉相传的泪水丰沛,贺喜送亲的宾客们先时还为这父女亲情而感动,可又赞又劝了足有一盏茶功夫,林阁老的泪流的愈发汹汹,新娘子头覆龙凤红绸虽瞧不见脸上情景,可看那微微耸动的柳肩也能知道盖头下大约亦是泪如雨下罢。
“这可怎么办?亲家奶奶们得想个法子劝一劝呐。”连喜婆也招架不住了,她久经场面,领过的喜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倒有那种新娘子哭得不能自已的事情,连那种新嫁女的母亲哭厥过去的她也能支持的起,却从未遇到过女家父亲哭成这样的,一时也无主意了。况且这位是谁,那是当朝阁老!喜婆心里又着急又纳罕:不是说这位林大人是个清逸端方的仁人君子么?怎的今日这等大事上乱了章法?
可望一眼虽满脸是泪却哭得极好看的林阁老那儒雅清癯的面容,连喜婆这等见多识广的都有些移不开眼睛,到底不忍苛责,这喜婆心道,听闻林大人与亡妻情深,立誓不再续娶,膝下唯有此一女,舍不得亦是情理之中。
又过了有一炷香时间,见堂中那父女两个仍未停住眼泪,连傧相都耐不住了,这再耽搁下去,怕要误了吉时。
王熙凤打头,迎春、云安这些奶奶们扶着陈老县君一齐劝说,幸而林如海心里有数,勉强把眼泪止住了,这才行拜别告诫之礼。黛玉由喜娘扶着,三叩首拜别爹娘,然后该林如海告诫女儿孝顺公婆、敬爱丈夫之语,可林如海哪里舍得再说什么警劝的话,饶是林阁老才高八斗,此时也更咽难言,末末了儿只说:“日后好好儿的,有爹爹在呢!”
这并不合规矩,但大家都体谅林如海慈父心肠,不仅没有窃语说话的,大半的女眷还感动的红了眼睛。
黛玉没有兄弟,连堂兄弟都无一个,于是该叫强壮的喜婆背上花轿,可谢鲸也并如此做,他接到了林家正厅前,要自己背娘子上轿。
黛玉眼睛被泪水淹的朦胧,盖头又遮挡了视线,可饶是如此,她仍能从底下露出那一点空儿里看到穿着大红喜袍的人双膝接地,先给爹爹磕了三个头,才起身将一支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到自己袖前。
“吧嗒”一下,一大颗泪珠儿正掉在那人的掌心,手指颤了颤,仍伸着不愿收回去。
黛玉的心尖儿也颤了颤,终于从大红的衣袖中伸出手搭在那只手上。
谢鲸小心翼翼的握住那只柔弱无骨的小手,轻松挥起几十斤重□□的手臂此时都不知如何使力,生怕握疼了她。将黛玉的手搭在自己肩上,不用喜娘帮忙,谢鲸一矮身就背起了自己媳妇儿。
等了多少年,又盼了多久,好容易到今日,终于能把心尖上的人儿娶回家了,谢鲸怎能不喜悦?这高兴劲儿烘的谢鲸都飘飘然了,新郎官儿晕乎乎的,背起新娘子后觉得玉儿真轻呐,不自觉的掂一掂——
这举动做出来,屋内屋外所有观礼的宾客“哄”的一下子都笑起来。
倒冲淡了不舍离情。
谢鲸背上林姑娘的眼泪都唬回去了,羞的满脸通红,虽看不见,可亲友们那笑那逗话儿声声入耳,黛玉气不过,扶着肩颈的一只小手攥起拳头轻轻捶了谢鲸一记。
“新娘子有本事!”
“比翼连枝、鸾凤和鸣!”
林家立即更热闹了几分,尤其那有了些春秋的太太奶奶们更放得开,叫好的笑声要把屋盖儿都掀了。
不止黛玉羞到自己都笑了,连目送女儿出门的林如海都笑骂一句:“臭小子!”
谢鲸身上有二等男的爵位,因此来迎新妇的八抬大轿更华丽宽敞,临送入花轿时,谢鲸低声说道:“轿里有暗格。”
谢玉京果然了解小妻子的脾性,一早就料定黛玉必然会哭花小脸儿,那一格一格的小抽屉里不止准备了补妆容的胭脂螺黛,还用瓷盘儿装着热毛巾。黛玉擦了脸,举着靶镜又描了烟眉丹唇,云安和迎春也早料到她收不住泪珠儿,因此为她描画的妆容美而不浓、适而不重:黛玉挑起一点桃红胭脂,轻轻在手心晕开后,小指蘸着在眼尾处轻轻一抹——那镜中的美人儿眉目如水,偏偏眼尾处春色悄绽,如画龙点睛,妩媚压倒桃花,端的是出尘绝艳,不似人间胜景。
……
“二爷,咱们该回去了,老太太还在家里等着呢。”傅秋芳笑道:“去向林姑父告辞罢。”
宝玉自从方才观礼时跨出一步被傅秋芳拉住后,就一直魂游天外,不知想些什么,此时亦呆愣愣的,失魂落魄一般,旁人说什么,他就愣愣的做什么,好似留在此处的只剩下一副躯壳,那神魂不知游荡到哪里去了,或是随谁飘走了。
傅秋芳心里微有些酸涩,又赶忙压下,言笑晏晏、进退得宜。
回到荣国府,见了贾母,回明黛玉出阁的情景,贾母见贾宝玉的样子,不免暗叹一声,忙命人扶他家去歇着,好生照看。
至掌灯时分,宝玉忽然从榻上坐起来,怔怔的看向烛火,嘴里喃喃道:“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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