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太极鱼
陪在一旁的傅秋芳心被攥住似的,又酸醋又心疼,脸上再持不住和顺温柔的笑,到底不愿意叫人看见自己为这种事掉眼泪的样子,她忙躲出去。
小厅里,袭人正坐在脚踏上做活,见她出来,忙起身打帘子。
傅秋芳的脚下略一顿:“你去里面他说说话,劝解劝解罢。”说完不等袭人答应,已出去了。
袭人收了针线,穿过一道门,又过一个玻璃机扩,才进了宝玉的卧房。她见宝玉直勾勾盯着烛火,不动不说,那眼眶里却一颗颗的掉下眼泪来。
袭人也不解劝,陪坐在他身边,也无声无息的掉起泪珠儿来。
好半晌,房中忽然响起宝玉的声音:“你为什么哭?”
袭人道:“眼泪不知不觉掉下来了。”
若在往日,宝玉必然会说:“我这样的人,何德何能得你们的眼泪呢?可见我有些造化。若果然有造化,如何又要那些好人儿离我去了?来日葬我洒泪的有谁?”等等不通又痴癫的话。
可此时宝玉却倏忽一晒:“各人的眼泪就是各人的,管他为谁流的呢,说到底是为了自己的心。这既是为自己,何必又冠冕说因别人呢?”
不等袭人说话,他忽然后仰摔进褥铺中,似乎是对袭人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从前林妹妹身子不好,常常咳嗽,太太私底下同薛家姨母说不像长寿之像,当时我心想‘林妹妹若死了,我做和尚去’,可林妹妹嫁了别人,我却如何呢?”
“晴雯、碧痕出去的时候,我跟你们说‘只当她们死了’,横竖就过去了,权当死了,于是毫无牵挂,反而怡然自悦了。晴雯如此,林妹妹也该如此,于是在我心里既是当她死了,那我很该截发做和尚才是。”
唬的袭人眼泪都止住了,在窗外偷听的傅秋芳握住嘴,泪珠子一串串的掉下来。
袭人忙推他:“这是什么话,你疯了么!若叫老太太听见……”
宝玉无闻无觉,仍自顾自道:“但林妹妹可稀罕我为她做和尚吗?她自来不肯与我亲近的。就如我此时眼泪,都与她何干,若日后她知道了,还多添了烦恼厌恶……今日我在林姑父家,看着林妹妹将手放在谢家大哥哥手里,我就知道了,林妹妹从来都与我不相干的。从前姐姐妹妹一处说话顽笑,她也常不愿理会我,从来、从来没有这样。谢家哥哥当着宾客的面给林姑父磕头,又自己背林妹妹出去……”
他更咽一下,眼泪横流没入鬓发中:“原是我先负了自己的心,取了傅姐姐。这会子哭,不仅无为,更又负了你们。如此两难,却是我当日不能坚守本心的缘故,令我肝肠寸断,悔死恨死自己。”
袭人强忍心酸,温言劝说他。
宝玉突的号啕大哭起来:“素日你劝我,我从不能入耳,今才知是苦心良言,但凡听你一句,不至无能至此,不至一件实事都未做,不至于连心事都未能表露!今儿心死了我才悟,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袭人忙搂住他的头,语无伦次的哭道:“不,不!有用,不晚!”
可贾宝玉只是泪流,他心里明白,真的晚了。他一半的魂魄留随心化了灰,力气散尽了,留下的这个壳子不过庸碌活着罢,再不能快活了。
“罢,从此不提。”宝玉脸上犹带泪痕,可眼中一片死寂:“我只依你们好生活着,方不负尽人心。”其余更多的,再不能了。
袭人观他神色,心下也灰了大半儿:她服侍宝玉多年,虽不能心意相通,但比过其他所有人能把准宝玉的脉,此时宝玉露出来的认命死心正是她最害怕的——精神气儿死了。
袭人抱着他的脸,无论说了多少话,又激又劝,费劲了心,宝玉都波澜不起,后儿还微微勾起唇角道:“我已好了。”
窗外的傅秋芳松了一口气,可袭人只悬着心。
后面日子,贾宝玉沉默不少,但对人对物并无差错。从贾母到傅秋芳都放了心,可袭人更加惊心。
直到一月后黛玉来辞别贾母以及诸姊妹,也要往辽东随任去了。贾宝玉听到消息微一怔忪,便仍制起胭脂膏子来,傅秋芳喜气洋洋,袭人却脸色灰黄。
及大家去辞黛玉,袭人便趁机将屋里的丫头都遣出去,强笑道:“你不去辞一辞你林妹妹?去罢!你只想想今日一别,不知将来何时能再见,姊妹们一处长了几年,不该如此无情。”
宝玉摇摇头,笑道:“我心里确已没有情了,不必再见。”
袭人闻言,兀的大哭起来:“还不如不悟!你没了心没了魂,叫我守着你这个空壳儿,你好狠的心!”
“花姨娘,怎的了?”外头的丫头听见了,忙问。
袭人赶忙握住自己的嘴,平复了一下才道:“无事,你们离远些。”这下连哭都只小声抽噎了。
宝玉眼中方泪光一闪,看过这则后又平静下来。
袭人哭了半晌,他也不劝,直到落地钟锤铛铛敲了几下,时候不早了,宝玉方说:“你奶奶快回了,你擦擦泪罢。”
袭人才恍然时候不早了,忙拿帕子胡乱擦了眼泪,往耳房自去梳洗。
宝玉唇角微微勾起,心里连一丝波澜也没有了,只一心一意的淘澄胭脂膏子,制好了还随手点了个丫头叫她试一试。
傅秋芳回房来就看到这一幕,原本带笑的脸就勉强了,直忍到夜里,夫妇两个睡下,傅氏才笑道:“只花姨娘一个助我,到底孤单了些,不如再提拔一个?和花姨娘凑个双数儿,也好听。只是抬谁好呢?爷这屋里的都是好丫头,倒叫我为难了,爷说呢?”
宝玉闭着眼睛,随口道:“这里的事,都随奶奶的意便罢。”
傅秋芳借着烛火观他神色,凑近了问:“麝月倒好,只是太老实了,怕不能服人——”
今儿便是麝月试的胭脂,宝玉亲手涂抹在她唇上的那点艳色戳的傅氏的眼睛疼。
眼见宝玉似要说话,傅秋芳忙又道:“我看秋纹很好,她也是这里的老人了,一贯用心,不如她罢?爷说呢?”
宝玉已有了睡意,嘟囔一句:“随奶奶的意,睡罢。”
说毕,已是睡着了。
傅秋芳却只睡不着,到底唤了丫头点上安息香,直到东方微微亮了才迷糊过去。
过了月余,宝二爷屋里多了一位与花姨娘打擂的秋纹姨娘外,傅秋芳禀明了贾母,将年岁到了的该放出去的丫头都一并挪出去了,有交由其父母自行婚配的,也有配给小子的。麝月、茜雪因是大丫头,有些体面,因此傅秋芳作情告诉了凤姐,叫她们父母领回去自己主张,这两家子自是千恩万谢。又几日,她们父母去求了凤姐的恩,原来竟都给外聘了去,凤姐也不肯为难,她本正烦恼家生子数目庞大,正要发卖打发一批,于是应请开恩给她二人消了籍。不肖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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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月间,都中群花的花期已到末尾。可北地气候偏冷,越往北反而花开正好。
云安、迎春、黛玉一路向北,正是繁花相迎。
第81章 告老
黛玉年纪最小, 最晚出阁,却是大嫂。
谢鲸、杜仲和宋辰三个成亲时都已及冠,却当属谢鲸最晚, 尤其晚。于是好兄弟家的娃儿都能遍地跑了, 谢鲸才得了他的长子。
是长子,也是独生子。
林黛玉幼时体弱,父母看的跟眼珠子似的, 这大户人家的孩子娇疼太过,就如那养在琉璃盆中的花儿一般, 便是开的再美,总归不如扎根土地上经过风雨的强壮健康。偏偏她又是个天生灵慧、心思敏感的人,在丧母还不得不远离老父北上投亲时郁结于心,着实伤了些底子。好在后些年着意调养强身,又有幸有了能倾吐心胸的姊妹陪伴,这身子骨才渐渐好了起来。但她身量娇小, 清瘦苗条,却并非是益生的体态。
黛玉生子疼了一日一夜, 谢鲸陪守在暖阁外,都不知如何捱过的这有生以来最煎熬害怕的十二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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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中八年,林如海力辞禄位, 终于在外孙周岁前得以告老。
请辞后仅十日, 林如海就离京北上,终于赶上了宝贝外孙的抓周宴。
黛玉素来爱书,谢鲸宠她入骨, 铁凤城谢府的正房比那书宦人家上等的书房还好呢。小哥儿看惯了香香的娘亲手不释卷的样子,抓周的时候也抓来一本书——可把贡献了这本书的林大人乐坏了!连声大笑说要亲自给外孙启蒙。
那册书还是老岳父大人的大作,精心准备了镶着鲜亮红蓝宝石的小匕首小弓箭的谢玉京能说什么呢?只得忍着酸奉承岳父, 夸儿子抓的好罢了!
谁知麟哥儿压根不是给自己抓的,扯着那书爬的飞快,扑到黛玉怀里将肥肥的小手伸到娘亲眼前,却是要将书给黛玉呢。黛玉笑着接过来,这小子就把大脑袋往母亲肩窝里一靠,吐着泡泡歇着了。逗得云安、迎春一众女眷笑的了不得。
麟哥儿尚小,可云安家的昭哥儿、迎春家的沁姐儿、澈哥儿,可都到了启蒙的年纪,林如海一下子就找到了乐趣!当年风采风流的探花郎,简在帝心的前阁老,从前多少才子王孙求着赶着想拜入他门下,可林大人从不肯松口,一个未收。这告老致仕之后,却呼喇喇收了四个进来,最小的那个还走不利索,最大的那个也不过将满五岁,更不提里头还有个女娃娃。
林老大人镇日带着这些小不点点胡写乱画,不知多乐在其中呢!一日里不过一个时辰的功课,其余都随小毛头们在他那雅致宅子里疯顽儿,有林老爷也会的玩意儿就带他们一起,比如抓蛐蛐、打陀螺;有那种林老爷不感兴趣,这老爷子就将孩子们撒在眼皮子底下,他把玩着女婿孝敬的紫砂壶,悠哉哉的在花架子底下擎一卷闲书消磨。
“林老狐狸忒奸猾!”远在千里之外的都中,王子腾没好气的将信纸一扔,咬牙切齿:“没安好心!”
李夫人停下手里的针线,将那件已快缝好的青锦狐皮小袄叠整齐叫丫头用红缎儿包袱皮儿收好了,这才拈过那信看过。
通篇的都是含饴弄孙的悠闲乐趣,林如海不亏是中过探花的,挑出的几件小事描述的极生动有趣,李夫人读的津津有味,看到一则还眼睛一亮:“唉哟,昭哥儿、沁姐儿都会拿笔了!”
王子腾冷笑:“林老儿炫耀呢!”炫耀个屁,他外孙子还在吃奶呢,这几个大的可都是他王子腾的孙子孙女外孙子!
李夫人喜滋滋的细细看完,小心抚平了信的折痕,才斜眼看这胡子苍白了还死鸭子嘴硬的老头子:“老爷既这么说,那这信我收着罢。想孩子们了拿出来读一读也高兴。”
这么一句话,叫王子腾那颗老心更泡到醋里了,年近六十却并不耳顺的王大人哼道:“夫人不是说明岁还要往北边去看孩子们么?眼下都十月了,离二月也不过三四个月的功夫了,何必故意怄我!”年纪大了,老妻反而乐得出门了,这出的还净是远门,一年二年的总有几个月去投奔了孩子们。今年好容易在家里一整年,又说明年过了正月就要北上。
“那老爷这意思是不许我去呢?还是也想去,偏恨无人来请来接呢?”李夫人冷笑:“老爷也别怪我,我倒想同老爷一起呢,可谁叫您公务繁忙,脱不开身呢?”若非挂着这老家伙,她早就随孩子们长句居住了,安儿、迎春可都孝顺着呢,这有了孩子,正经盼望有个长辈在身边提点。
这句句的话都戳人心。
老当益壮的王大人胸闷气短,偏生无言反驳。
就听李夫人故意笑道:“上回见澈哥儿,仲哥儿媳妇把那小子养的跟个肉团儿似的,小家伙又白又嫩,可人疼的很!我走时还抱着我的腿抹眼泪,说‘太太别走’!还有沁姐儿,同昭哥儿两个淘起来要人命,那懂事起来更叫人的心都给化了,爱的我恨不得一刻不离……”
王子腾支着耳朵听,边听边捋自己花白胡须,不自觉的就含笑点起头来,眼见的动心动意。
李夫人却坏的紧,说到正有趣时突然停下,用帕子捂住嘴:“瞧我,上了年纪就啰嗦起没完了,老爷必定又嫌烦了。罢,不说了!老爷快忙您的罢。”
说罢,就要拿起那信往后面去。
王子腾忙压她坐下,赔笑道:“夫人误会了!”边说话,边轻轻将信纸抽出来,掖进自己袖子里:“我是说林老儿故意怄我呢!”
李夫人挑眉:“怎的这样说亲家老爷?况且咱们家的孩子们还多亏林老爷照顾,那几个小毛头可不好管!”拐个弯儿来算,林如海与自家关系千丝万缕,正经该称一声“亲家老爷”。
气的就是这个!这些宝贝孙辈他连见还未能见一面呢,林如海那老家雀儿却一个不落的都搂到他膝下去了——想一想亲儿子孝顺陈子微比亲老子也不差的模样,王子腾就眼前发黑,如今连孙子孙女外孙子也块被这两个老狐狸扒拉回去了,王阁老就觉得哪哪都不好了。
是了,王大人早两年终于入阁,成了名副其实的阁老,备受当今倚重。近年来南海沿子不太平,连大战已有过两次了,内阁几位大人之中,唯有王大人是以武勋累升到此的,于是更受器重。便是想学林如海那般告老都行不通,连今春王子腾右腿旧疾复发,上书请挂印养病,圣上一面百般恩询厚赏,一面下谕令王子腾:“大学士王子腾,著仍在内阁办事。养病之时,间时行走可也。”(注)
有了这一则,王子腾并李夫人就心知肚明,此后数年,王子腾要告老是不可能的事了。
其实王大人名利心颇重,他又因弓马娴熟,到这岁数也身强体健,偶有病痛也不打紧,得到宦海遨游游不动的时候再退,要搏一个青史留名的。可随着林如海潇洒辞官,紧着又北上团圆,过上了那等饴含抱孙的快活日子,王大人羡慕的眼泪都掉下来了,那可是他心心念念盼了大半辈子的儿孙!
王子腾不能私自离京,入阁后更连那种“奉旨查边”的差事都没有了,王老爷只能眼巴巴瞧着老妻被孩子们接去,一住就是三五个月。偏如今又有林如海那老砍头的,从前两家来往的也不多,这到了辽东反就愿给自己写信了,美其名曰是挂念京中亲故朋友,实际上通篇儿都是炫耀,都是显摆!
好在还有个陈子微也留在都中,亦不能离京一步——上至圣上,下到百官,都知林阁老此番执意告老,就有为陈尚书让地儿的意思。内阁一个萝卜一个坑,陈子微此人能为手段、圣宠人缘皆不缺,离入阁也只差半步,只等内阁空出位子来。可这个空位也并非哪个都可以,圣上不可能让协任多年、交情过笃的林、陈二人同时在阁。林如海早有“采菊东篱,悠然南山”的归隐之意,此番实在思亲,重求恩准致仕一事,好容易才叫圣上放了人,于是陈子微入阁也就在眼前了。
陈子微比王子腾还不如呢,他孤家寡人一个,到今日仍不肯娶妻,连陈老县君几年前也愿随侄孙女黛玉一同过活。林如海一旦往辽东去了,这都中只剩下陈尚书一个老头儿了。
王子腾全不理人家户部尚书陈大人才不过四十有七,比他小了一轮呢,此时只管拿着陈子微比对,倒觉好受许多:王家到底兴盛些,阳姐儿嫁给了保宁侯之子,就在近旁,还有侄女、外甥几家儿都在此地。
御赐的尚书府里,陈子微也正拈着信,笑骂林如海不厚道。此时管家亲捧养身汤在旁,忙笑道:“老爷只看仲爷、辰爷和两位奶奶的孝心罢!这吃的用的,穿的盖得,有哪一样没给想到的?两位爷可是把告请下来定省假全用在了老爷这里,但凡有机会,都要回来看望,只是少爷们赶路急,不能把哥儿姐儿们带上。”
陈子微心里熨帖的很,嘴里却道:“没得折腾孩子做什么,小孩子们可经受不住那样赶路!有几个丫头捣鼓出来的那些画儿,娃娃们长什么样儿我都知道的,索性我多活些年,等孩子们长大些儿就能见着了。”
“那老爷先把这汤用了罢?”
“正是有你们这些瞎操心的耳报神,叫他们弄的这劳什子汤汤水水……”陈子微嗤笑一声,却还是接过那汤喝了。
……
不管羡妒,还是熨帖,王子腾、陈子微这些在京的长辈皆没有将孩子们调迁回京的想法,尤其王子腾,想孙儿想的心肝儿都颤了,也从不往这上头打算。
盖因如今太子未定,年长的皇子们已有了些根基,争斗日烈,圣上却春秋鼎盛,高高上坐冷目旁观,不知雷霆手段何时到来。风波已起,恐怕十年之内,朝堂都不会太平。
对王子腾、陈子微这等经过当今继位时大变的老臣来说,只要他们不主动站队,只要青不溜丢的皇子们不犯浑要作那谋逆的事,是万万不敢直接把主意打到阁臣头上来的。因此二老稳坐朝中,不惊不燥,但杜仲、宋辰的火候就差了许多,连谢玉京这等二品都指挥同知回到京城地界后也不够格儿。
王子腾、陈子微心里早有了预见:恐怕只能等孙辈儿的小娃子果真立住了,才能带回京给他们看了。
但总有世事难料一说。
这年腊月,荣国府老太君欠安,太医言说不好,于是孙男娣女从四面八方皆往京城赶来。
连方去辽东三月的林如海,也同孩子们一道回京。
谢鲸、杜仲、宋辰有公务在身,不敢擅离,但云安姊妹三人也不能放心将孩子们留下给他们照管,只好将孩子们全都带上了,方过了周岁的麟哥儿也不例外。供奉的大夫随行,药材带齐,一路皆有房舍庄园接侍,被抛下的三个男人也只悬心,这时倒真把唯一的长辈林如海当做定海针了,林如海足被三个‘女婿’托请了半日才脱身,不必细说。
此一节,正是白雪铺路,缓归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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