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拾陆
不是没有糟心话,而是霍太妃笑眯眯看着他,他得闭嘴。
这让吴公公也松了一口气。
“你与成安亲近,也替朕探一探她的想法,”皇上抿着茶,道,“年纪不小了,不能总在惠妃跟前撒娇。
朕也问过惠妃两回,你清楚惠妃性情,她素来稳重,很少争取,只答说’成安没有开窍‘。
弄得朕也不知道是成安真没有什么念头,还是惠妃不好与朕直说。”
温宴笑着道:“公主烂漫,没有向往之人。”
皇上叹了一口气,与霍太妃道:“朕朝前忧心政事,朝后就想着这些孩子。”
霍太妃轻笑了声:“皇上自个儿生的,自是得想着。”
除夕夜不谈国事,只这些家常事情,让皇上身心都放松下来。
他想起了些与郁薇之间的旧事。
张口想回忆一番,看了眼霍以骁,还是咽了下去。
不是说那些的时候。
他被以骁噎两句,也不妨事,但不能碍着太妃娘娘的心情。
时候差不多了,皇上起身回了寝宫。
太妃娘娘不守夜,也就让霍以骁和温宴回大丰街。
出了皇城,大街小巷,已经是鞭炮阵阵了。
黑檀儿窝在温宴怀里,一步不动,尾巴都夹了起来。
待回到府里,窜进正院,躲了个没影。
温宴与霍以骁不疾不徐往回走。
她提及了太妃娘娘的身体。
“虽是日常请平安脉,还得再仔细些,”温宴道,“固然没有性命之忧,但对老人来说,那么一场病太耗人了。”
霍以骁颔首:“我与季太医多提两句。”
鞭炮声中,辞了旧岁,入了新年。
年节里,太妃娘娘还精神奕奕,大皇子妃却病倒了。
听说,章氏的病来势汹汹,可能是夜里吹了寒风,白日里头痛欲裂,起不来床。
太医开了方子,怕是要调养些时日了。
朱茂虽是禁足,但皇上还是宽厚地赏了不少药材过去。
如此养了一旬,章氏请了恩典,想去庄子上养病。
温宴听邢妈妈说完,微微蹙眉。
“宫里准了吗?”温宴问。
邢妈妈点头:“准了,大皇子妃还挺着急,刚得了准信,就忙不迭准备启程出京。”
温宴想了想,道:“恐是文兴侯的自保之计了。”
邢妈妈亦是认同。
温宴垂了眼,章氏是最知道朱茂打算的,她这么做,定然是朱茂没有死心。
朱茂还是想在霍以骁去江陵时动手。
既然兔子一定要撞树,那他们就得让树更粗壮,叫一头撞上来的兔子眼冒金星。
马车上,章氏眼睛通红。
她是装病,亦是真病了。
除夕夜,朱茂喝醉了,连篇醉话里都是不甘与愤怒。
章氏听得心惊肉跳,一整夜毫无睡意,早日睁开眼,人就懵懵的。
朱茂对章氏的病情并不上心,奶娘又劝了几次,章氏才点了头。
从请示宫中到收拾行李,朱茂未有半分关心,他已经顾不上她了。
直到马车驶出皇子府,朱茂都没有露面,这让章氏心痛又清醒。
父母的交代都很有道理。
她得为娘家多做考虑。
入了庄子,文兴侯夫人赶去探望。
见女儿病怏怏的,她心疼极了,可对女儿来说,这是长痛不如短痛。
同时,自家也是无可奈何。
嫁女儿给皇子,多少亦有想飞黄腾达的心,可是,人得识时务,能拼是拼输了、成王败寇无话说,明知拼不得还豁出命去,那叫老寿星上吊、真真活腻了!
文兴侯没有活腻,侯夫人关切地问:“殿下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能那么钻牛角尖呢?”
章氏道:“整日在书房里谋划,只几个亲随与小厮听他的,我看项淮都打退堂鼓,殿下不让我随意靠近书房,我也不晓得他在琢磨什么。”
第779章 进步显著
章氏是真的不知内情。
侯夫人问不出紧要内容,只能作罢。
回到府里,侯夫人与文兴侯摇了摇头。
文兴侯长叹了一口气。
原想着,若能有些线索,他们及早与那位殿下示好,将来冤有头债有主,那位也不是个对无辜之人下手的性子。
可是,一点儿讯息没有,这让他们如何去开口?
正就是只凭上下嘴皮子?
没有诚意,如何取信于人。
“罢了,”文兴侯道,“这条路恐是走不通,我们还是照先前想的,老实一些,以后替女儿求个恩典,我们做父母的,尽力了。”
侯夫人哀哀应下。
而出于文兴侯夫妇意料的是,衙门开印之后,朱茂往御书房里连递了三天的自罪折子。
霍以骁每日都被叫去御书房,自然也看到了。
那自罪折子用词恳切,十分真挚。
讲自己对朱桓十分愧疚,亦是对不起父皇与母妃,父皇明明给了机会,自己却不珍惜。
自己是长子,是朱桓、以骁的兄长,本该有兄长的模样,却是走了歪路,做了伤害兄弟的事。
禁足这些时日,有颓然亦是不安,可能是辞旧迎新,虚长了一岁,突然之间顿悟不少。
年节里不曾与父皇、母妃请安,惶惶又惶惶。
盼着父皇能给了恩典,不说彻底解了禁足,让他一月里有两日能进宫磕头请安,听父皇教诲、解母妃思念,亦能去庄子上探望生病的章氏,做好一个儿子、丈夫能做的事。
霍以骁看完,放了回去。
皇上问道:“你怎么看?”
霍以骁答道:“文章写得不错,比以前在习渊殿里写的那些,强上许多。”
要是科举比试家书,朱茂这三篇,不是状元也是榜眼了
以朱茂往日水平,若无人指点,他能写成这样,可见是费了一番心血。
文章写得着实妙,但真心话有几句,就仁者见仁了。
反正,霍以骁一个字都不信。
朱茂这一手,十有八九是以退为进。
整日被禁足在府中,不管是什么手段,使出来都不容易。
得能出府了,能见着各方各面的人,才好有所发挥。
所以,朱茂必须给皇上写这样的自罪书。
自己寻个台阶,也让皇上有个台阶。
毕竟,皇上对儿子是手软了的,若不然,刚出事时,朱茂就不会只是禁足了。
朱茂打得好算盘,霍以骁心知肚明,却也不会与皇上说穿。
皇上会看不穿吗?
不可能。
只存在他愿不愿意信而已。
皇上道:“写得是不错。”
朱茂兴许是真的顿悟了,兴许没有,但写了这样的自罪书递上来,作为父皇,一味冷面,亦是不妥。
这其中,有他作为父亲狠不下心的缘故,亦有作为君王必须展现的仁慈。
当日真的罚得狠了也就罢了,但只是禁足。
从年前到现在,说起来也是过了个年。
如此恳切的自罪书下,皇上都不松口,不是仁君、慈父的表现。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圣人的话搁在前头,皇上又如何能不给儿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每一旬,许他进宫来问安,也确实该去探望他妻子,”皇上交代吴公公道,“让德妃多与他说说道理,老大不小的人了,又有妻子,需得谨慎些。”
吴公公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