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第一钗 第62章

作者:风储黛 标签: 天之骄子 爽文 打脸 穿越重生

  等他说完,潘枝儿早已睁大了双眼,他抬起手,在她的肩膀上轻轻一拍,“我知道这件事一闹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如果你不愿意帮我,我也理解。”

  潘枝儿难以消化这件事,但是,她咬住了嘴唇,看着仍在这里囚着,受着日复一日苦刑的殿下,她必须要救他出去,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她用力点头道:“我帮殿下!”

  之后,金陵城中发生了一些怪事,城外篝火狐鸣,城中童谣四起,宫墙之内,更有从水中打捞上的巫蛊娃娃,所有的一切都昭示着,天子立楚王为太子,短折少命,楚王中兴!

  烈帝盯着那一堆破布娃娃,瞳孔激烈地抽搐。

  满殿之人,噤若寒蝉,莫敢出任何声音。

  天子倏然倒下,犹如山崩。

  “皇上!”“皇上!”

  宫里上上下下乱作一锅粥,金陵整个陷入了人人自危的乱象当中。

  很少有人再敢去回忆那黑暗的七天。

  七天之后,皇帝下令,处死乱传童谣的儿童,无论年岁几何,是否有口无心,处死儿童的父母,更下令,将宫中所有在那段时间内接触过澄湖有可能向湖中投巫蛊娃娃的宫人。一夜之间,鲜血弥漫了金陵城,一千多人因此殒命。

  整座城,都充斥着哀声、血光和刀剑的冷影。

  一座焚烧屠杀之城。

  从此,这场惨案成了百姓闭口不谈的禁忌,成了宫中一桩讳莫如深的往事,更是所有人心底的伤痛与阴霾。

  王修戈终于从掖幽宫被释放了出来。

  巫蛊之祸半年之后,他被封为太子,被送进了太极殿,由烈帝亲自抚养教导。

  储君位顺理成章落到了王修戈的头上,然而十多年来,从无人怀疑过,当年那场滔天祸事,缘起萧墙之内,一个在掖幽宫中被遗忘的十岁二皇子。

  烈帝悉心教导太子处理朝务,知他尚武,让他拜天下第一的名师“飞将军”李莫石为师。

  入主东宫,从太极殿谢恩出来的那天,伏海将一件防风外衣加在他的身上,切切叮嘱他注意防寒,“小殿下,这里风大,加件衣裳免得着凉。”

  王修戈微微一笑,眼底却没有半点温度,“伏海。”

  他笑着残忍地告诉身旁忠心耿耿的老内侍:“你的小殿下,已经死了。”

  蛰伏多年,一鸣惊人的太子殿下,在出征对敌北夏的战役中大获全胜,从此以后渐渐拥有了军心与兵权。

  十九岁,大捷归来,烈帝为他定下了与姬家的婚事。由此他才知道,他的未婚妻,姬氏的嫡女姬嫣。

  不知道那是个怎样的女人。

  但既是天子赐婚,理当服从。

  袁家势力庞大,天子无从下口,更担忧王修戈羽翼不丰,为袁家吞噬,令巫蛊预言一语成谶。烈帝将姬嫣赐婚给他,是考虑到姬嫣千年家族的名望,以及一个在朝为相的父亲,足可以暂时牵制住袁家。也是因此,不必再放兵权给王修戈。

  太子兵权太盛,亦是养虎为患。烈帝也要保全他的皇后和三皇子魁节,不能令太子锋芒过盛。

  成婚这天,他本兴致缺缺,从满室灯火璀璨中,瞥见他的新婚妻子,容颜如玉,色若花树清晕,淡极而艳,原来是这般美人。他本来对婚事无所谓有或没有,全然被推动,也不稀罕姬家倒向他为后盾,但那一夜,芙蓉锦被叠鸳鸯,初尝滋味,他突然间觉得,有个女人也不错。

  只是她的太子妃,木木讷讷一个人,空有皮相,像个提线木偶。

  她在他的面前,谨小慎微,一举一动都像是设计好的那般周到,因为事事顺从、服帖,没有脾气,相处之后,难免觉得有些无趣。

  好在他没打算很快再去找一个别的什么女子,时日还长,相处久了,也许终不会那么乏味。

  伏海问他,可是还在满天下寻找那位枝儿娘子。

  他说:“找,终有一日会找到。”

  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明白。

  潘枝儿早已死了。

  只是没有尸骨。

  他欠下的,是无数人命,是还不清的债。

第65章 将她的杨柳小蛮腰握住,……

  太子妃一开始懵懵懂懂, 娴静似水,本来是个极度小心也极度沉闷的性子,偶尔笨笨呆呆的, 他总心中暗暗笑话她傻气。谁知,她偶尔能将一两件事干得很漂亮,惊艳他一下。

  也不知是什么手段, 东宫上下的人都很喜欢她,不是对老好人的虽喜欢却轻慢,他们打心底里敬佩并尊重着太子妃。这引起了王修戈的好奇。

  他暗中观察着姬嫣的举止,他发现, 原来她不止有玲珑心思,还宽厚待人,御下严慈相融,分寸把握得当, 就算是处理袁家投来的敌人, 都不会挫伤他们的尊严, 留足台阶下去,不会为他四面树敌。渐渐地王修戈发现自己越来越倚重她, 放手任由她施威,将东宫自他而下的一切权利都放给她, 也习惯了瑶光殿有一个太子妃的存在。

  北夏犯境,他需要即刻动身。

  临行之夜, 他来到她的寝殿外, 发现她烛火没有熄,推开门,姬嫣心事重重地坐在灯下,他唤了一声, 她猝不及防地抬起了头,那时王修戈才发现,他的太子妃竟满眼的清泪。泪光点点,欲落不落,但她一向在自己面前端庄自持,半点丑态都要遮遮掩掩的,便很快起身向王修戈行礼,旋即将脑袋扭过去,衣袖轻摆,像是她抬起了手,正在擦泪。

  王修戈心肠酸软,他大步跨了过去,从身后抱住了他的太子妃,将她抱起,安放在瑶光殿的软榻上。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敦伦。

  王修戈迄今记得。

  红帘浮动,玉波摇颤,激烈而放肆。

  事后,力竭而眠。

  她疲倦而慵懒地找了个地方,如同一只盘起尾巴来藏住脑袋的机灵小狐狸。王修戈是第一次难眠,静静地看着他的太子妃。

  一夜过去,天微明时候,他才短暂地闭眼假寐了片刻。

  姬嫣苏醒的时候,是被他下床的动静惊醒的,她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向他走向晾衣木架的背影,霎时睡意全消。

  “殿下你……你要走了?”

  她刚说完这句话,就失落地耷拉下了眼睫,藏住了回旋的眼波。

  她起身为他铺床叠被,将被子摞成豆腐块,这些小事她一向不愿惊动别人,都是亲力亲为。

  王修戈为自己合上衣襟,取了鞶带握在手里,却没立刻系上,目光停在姬嫣忙碌的背影上,刹那的失神。

  姬嫣将床榻整理完毕,扭过头,见他还在原地,手里拿着腰带,像是在等着人伺候,姬嫣轻轻抿住嘴唇,朝他走了过去,“殿下。”

  她拿下他手中的鞶带,温柔细心地展开,柔软的臂膀绕过王修戈窄瘦而肌肉暗暗贲张的腰,绕过来,轻轻扣上。

  彼此离得太近了,她越来越傲人的胸脯贴着他的身体,呼吸融化了合在一处,王修戈的眼眸变黑沉深邃,蓦然一伸手,将她的杨柳小蛮腰握住,一把勾到怀里来。

  “砰”一声,姬嫣的头骨撞上了王修戈的我胸膛,脸颊瞬间红透了,王修戈臂膀搂住她腰,俯身凝视着他的太子妃羞得无处躲闪的小脸。不知为何,头次见她这般情态,双眸濛濛,粉唇娇嫩,脸颊红晕朵朵,皎若玉梅,第一次有了作弄她的心思。

  然而出征在即,不能耽搁太久,王修戈轻咳一声,肃容道:“孤要走了,你没话同孤说?”

  姬嫣赧然无措,手指在袖口底下轻轻绞着。

  王修戈道:“既然太子妃无话要对孤说,那孤走了。”

  他话一说完,双臂瞬间撒开,便仿佛动了怒意,转身要走,姬嫣信以为真,想着这么长久的不能相见,战场上瞬息万变,前途难卜,她忽然再也忍不住追出了两步,从身后抱住他腰,“殿下!”

  他得逞地停住了脚步。

  稍稍扭过头,这个角度看不见太子妃的脸色,只是贴着他背后绸衣的脸颊,越来越烫了,漫长的等待过后,太子妃的小手慢慢松开了他的腰,宛如激情平复下来,只轻轻道了一句:“殿下,你要毫发无伤地凯旋。”

  王修戈难以掩饰眉目当中的失望之色,他朝她点了一下头,道:“会。”

  说完便大步离去,再不回头。

  之后的漫长而短暂的一生,王修戈一直在想,倘若那天她知道,在他离开之后不久,会从战场带回来另一个女人,她会是什么心情,会那样就呆呆地倚门而立,轻易目送他离开吗?

  没有答案。因为没有这个如果。

  北夏战场,浴血搏杀,是他打得史无前例的一场艰难鏖战,中途陡然出现了一个女人。

  出现的时机仿佛经过精细的推算,正好是在易守难攻的峡谷,被敌人占据地理优势,而她又恰好挡在他的身前,被一箭贯穿胸口。

  其实倘若她不出现,王修戈有六成的把握,不必硬生生受这一箭。

  当晚,靖军拿下了高地,重新安营扎寨,这个出现得太过巧合的女人半昏迷地被抬进了军帐,半醒半昏之间,她苍白的小口始终喃喃着一个人的名字,仔细听,是“殿下”二字。

  樊江尤其诧异:“殿下,这个女人认识你?”

  王修戈坐在她的床榻旁,凝视着这张熟悉至极的面庞,一动不动,宛若沉思。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真正的潘枝儿已经死了,又怎么会再来一个活的潘枝儿呢?

  多年来,不断地寻找着真正的潘枝儿,是为了心中的忏悔,亦是……在等着有可能出现的这一天。袁家的细作,驯养多年,被送到了他的身旁。

  这个女人,应当是袁家的傀儡,或是细作。袁氏错信了他派人暗访寻潘枝儿启事上的肖像画与生平过往,连她身上的每一块骨骼,都像是经历过精细的打磨,来力求惟妙惟肖完美无缺。

  当她苏醒,用灌输进去的“过往”叙说着他们之间并不存在着的种种“温情”,满心希冀憧憬地撞进他的怀中,梨花带雨,声音发抖:“殿下,枝儿找了你好久……终于找到你了!”

  一切已经昭然,他温柔万分地摸她的鬓角,低声道:“这些年,你在哪?”

  她便以为已经全然达到了目的,如同背稿一般,说得事无巨细、滴水不漏。自然,那是袁家早已为她安排的一段所谓人生。

  潘枝儿说完,小手紧紧拥住他,因为太过于用力,她低头咳出了血。

  王修戈将她放了下来,摊平在床,拉上棉被,眸光温柔:“你受了伤,勿思量别的,在这儿养着就是。”

  她听话且驯服,向他轻轻点了下脑袋,虽然疼得厉害,但嘴角都是带着笑意的。

  王修戈出军帐等了片刻,身旁篝火点燃,时明时灭地照着他的脸。

  过了不知多久,军医从潘枝儿的帐篷之中退了出来,向太子回话:“殿下,潘娘子受了一箭之伤,伤口颇深,她身体孱弱,实在难以承受,倘若这箭镞再偏上一寸,她这性命就危险了。”

  王修戈没有说话,旷野上犹如呜咽的风吹动着他的发丝,下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军医偷觑着他脸色,沉吟着,自作聪明地说道:“殿下,下官会用最好的药医治这位潘娘子,少待一个月,便能痊愈。”

  这么重的伤,落在潘枝儿的身上,一个月就能痊愈,是有点夸下海口了。不过,这也绝非不可能,伤口毕竟不在要害,处理得很及时,也很得当,只要后续不出意外,定能完好如初,甚至有可能,连伤疤都不会留下,或者伤疤很小,几不可察。

  但王修戈突然扭头,脸色森寒地道:“不,将她的药量减半,能拖多久是多久,最好,痊愈不了了,终身都要受这病痛的折磨。”

  军医悚然一惊,但凡有点医德的大夫都不敢这么做,但是被太子这么盯着,他心里直发憷,不敢违逆,只好讪讪地点头,“是、是。”

  潘枝儿用药久不见好,但她好像并不怎么着急,因为她的身子为了复原真正的潘枝儿因为早产和婴幼时期的缺乏食物而导致的病态,已经被袁氏破坏了,现在这个身子,在天寒地冻里受了一箭,扛不住也是可能的,她只管用自己的心,挽回面前的太子,令他的心全然偏在自己身上。

  那个真正的潘枝儿,曾经无数次地爬进暗格子里为他捎送东西,对他有着深恩和深情,她不信,这样的惊心动魄的重逢,在男人的眼中会无动于衷。

  如她所预料的那般,王修戈看她的眼神,日复一日地变得愈加温柔,到最后仿佛根本离不得她,出出入入都会将她抱在怀中,有时候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她,便如同最温柔专情的情郎。

  她得以顺利进入了东宫。

  老实说,在进入东宫的那一日,见到姬嫣的那一刻起,她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为袁家卖命,就算他日功成,也不过落得个狡兔死的下场,就算袁家真的有良心,也不过是送她远离是非之地安度晚年,与其如此,倒不如将赌注压在太子的身上,成则母仪天下。

  如果说她一定要借着一根高枝往上爬,那么那根高枝一定是太子。

  她也观察过,他的那个太子妃,根本就不是个工于心计的女人,换句话说,这种愚蠢妇人,要戏弄十个八个不在话下,那本就是她从小就开始学的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