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姒锦
“你为什么要寻死?”
暗叹一口气,时雍为刘夫人盖上白布,走出房门时,刘清池疾风一般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宋姑娘,我,我娘,我娘她怎么……怎么样了?”
时雍看着他赤红的双眼,颤动的嘴唇,没有说话。
有时候,人的内心分明早就有了答案,却仍是心存侥幸想要听到不一样的回答,自欺欺人。此刻的刘清池便是如此。
看着时雍淡然的面色,他话音未落,已潸然泪下,当着她的面抽泣起来。
“刘公子,节哀。”
刘清池颓丧地跌坐下去,掩面痛哭。
时雍走向正在搜查房间的沈灏和周明生。
“沈头,怎样了?”
沈灏看着她皱了皱眉头。
其实,时雍身为女差役,只需验尸便可,本是不该参与到案子里来的。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已习惯了她的参与。
沈灏将一张折叠的纸递给她。
“你看看。柴氏房里搜出来的。”
时雍疑惑地摊开纸面,只见上面是一个机关布局图,与刘府粮仓里致刘荣发死亡的布局一模一样,而画图所用的纸张,带着隐隐的香味。
她凑到鼻间,嗅了嗅。
“好香!”
沈灏嗯了一声,“可惜,柴氏死了。”
柴氏一个深宅妇人,自然想不出这么巧妙的杀人布局。在她的背后,定是有人指点。只可惜,人死了,也就断了线索。
时雍拿着这张纸,对光看了许久,突然道:“我有办法,让他现出原形。”
沈灏:“什么办法?”
时雍淡淡道:“回衙门,我试给你看。”
从刘府回到衙门,时雍发现宋长贵表情怪怪地等在门口,神情极是焦灼。
时雍讷闷:“爹,怎么了?”
刘长贵看到她,满脸喜色,“你快进去,大都督来了。”
时雍皱了皱眉头,奇怪地侧脸看看他。
“来了就来了呗。要怎的?”
宋长贵:……
沈灏:……
众人:……
整个衙门都安安静静。
时雍觉得赵胤是很寻常的一个人,除了长得好看了一些,没别的毛病。可是顺天府衙门的人却如同老鼠见了猫。这位大人一年到头也未必会有时间来一趟顺天府,如今算是沾了这位女差役的光了。
然而,大家并不觉得荣幸,只觉得害怕。
赵胤恶名在外,稍有风吹草动,便让人怀疑是不是项上人头长势又不好了。尤其以府尹府丞这些官吏为主,一个个紧张得身子紧绷,大气都不敢出。
时雍进去,就看到某人端坐在主位上,神色平静地喝茶,而四周的大人们个个如丧考妣,紧张得额头浮汗。
这画面不忍直视,也亏得大都督能把茶喝得这么安详。
“参见大都督!”
“参见大都督!”
众人纷纷赵胤向问好。
赵胤淡淡抬眸,目光掠过时雍的面容。
“查得如何?”
这是顺天府衙门的案子,对不知内情的人来说,大都督就是管得太宽,手伸得太长。
可是,众人是敢怒而不敢言。
不待时雍开口,沈灏立马将案件和去刘府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赵胤和府尹马兴旺。
说罢他眼神一斜,望向时雍。
“阿拾。”
时雍同他对视一眼,默契地点点头,“稍等我片刻,我去找书吏要点东西。”
沈灏道:“要什么?我去拿。”
时雍摇头笑道:“你累一天了,歇着,我去便是。”
两人小声说着说,赵胤目光淡淡扫过来,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茶,一言未发。最后,还是时雍去找书吏,要了墨条和一支毛笔。
这张纸上有刻印留下的压痕,看不清楚写的什么,时雍用毛笔在墨条上刷了刷,笔尖上沾一点点墨粉,再轻手轻脚地扫到压痕上,渐渐地,几个字的样子便显露了出来,但仍不是很清晰。
堂上鸦雀无声。
众人都吃惊地看着时雍怪异的举动,只有赵胤纹丝不动。
时雍看着手上的纸张,突然抬头,望着赵胤笑了笑,走近拿起他的茶盏。
“大人,借用。”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时雍端起赵胤的茶盏,揭开盖子毫不避嫌地喝了一口,然后,嘟着嘴唇“噗”地一声,从嘴里喷出水雾洒在墨条涂抹过的纸上。
那字迹被水雾一喷,当即清晰起来。
第325章 亲密
“银台书局?”
几颗脑袋凑近齐齐看向纸上的字,同时确认上面写的是银台书局几个字。
这纸出自银台书局,严文泽又是刘荣发一案的利害关系人,很难说他与此事无关。
沈灏微微蹙眉:“难不成严文泽在说谎?”
时雍想了想,摇头道:“连杀人罪都承认了,为什么要撒这个谎,还连累柴氏?”
赵胤让人将严文泽在锦衣卫受审的卷录调了出来,时雍反复翻阅了几遍,还是那个观点不变。从逻辑上来说,严文泽没有说谎的必要,也寻不到说谎的痕迹。
案件疑点重重。
时雍同赵胤在锦衣卫盘点了一下,脉络基本理清了。
邪君最初的目的,是趁东宫之变,祸害太子,软禁皇帝,再拥立张皇后之子为太子,挟太子以令诸侯,做大晏的幕后主人。
而白马扶舟是邪君为自己留的后路,一旦事情败露,就把所有的恶事罪责全部推到白马扶舟的身上,为此,他早早留下把柄,东宫事变后,把白马扶舟推出来,让他百口莫辩。
接下去,白马扶舟背后的长公主,定然不会让他轻易认罪伏诛,而赵胤此人又素有铁腕无情的“美誉”,一旦查实白马扶舟的罪行,肯定要诛之而后快。
东厂和锦衣卫相斗,必有一伤,甚至会由此引来长公主与当今圣上的姐弟相争。
无论谁输谁赢,身为幕后的渔翁,邪君都有利可图,退可守,进可攻,十拿九稳。
邪君笃定了人性,看透了人的弱点。
唯一没料到的是,赵胤和白马扶舟并没有掉入他的布局和陷阱,宝音长公主和赵炔也没有因此翻脸——
时雍摸着下巴,踌躇着问:“大人,这人老谋深算,定是自信之人。可如今总是棋差一着,输在大人手上,心里定然不愉……你说,若换成是你,会怎样做?”
赵胤淡淡道:“他不是我。”
“打个比方嘛。”
赵胤情绪不明地瞥她。
“爷是别人可比的?”
时雍:……
她错了,真正自信到极点的人,分明就是她眼前这位,而不是邪君。
“那麻烦大人替我想一想,这个十恶不赦的恶魔,处处受挫之后,会如何行事?”
赵胤面色淡淡。
沉吟片刻,他挑了下眉。
“恼羞成怒?”
“不。”时雍抿了抿嘴,认真看着他道:“若他是这么容易恼羞成怒的人,就不会有如此缜密的布局了。我猜,他会很亢奋。”
“亢奋?”赵胤脸上没有情绪,眼睛微微一眯,盯住她道:“何解?”
时雍道:“有一种人,自诩天下无敌,他要的不仅是权势地位金钱美人,或许还有……乐趣?这种人的乐趣是对手给的,能遇上大人这样的对手,他肯定兴奋不已,然后会很快调整过来,进行下一出布局,势必要和大人比个高低。”
赵胤看着她,哼了声。
“你倒是了解他。”
时雍似笑非笑,“区区在下恰好对这种人有点研究。”
赵胤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目光深邃了些。
过了许久,他道:“我可能要离京几日。今夜就走。”
时雍怔了怔:“今夜就走?”
赵胤凝视着她,视线一动不动,“陛下交代的差事。”
这也算是一种交代了吧?
时雍直盯盯看他片刻,笑了笑,“大人,把手伸出来。”
赵胤没有说话,将手伸给她。
时雍在他手背上重重一拍,拖着手腕翻转过来,放在几上,“为大人把个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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