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姒锦
赵胤道:“我让人把觉远叫来。”
“……”
时雍哭笑不得。
她记得当初去寺庙祭拜,赵胤都不入殿的。他嘴上不说,但时雍认为他私底下其实是一个无神论者。一个能掌控他人生死的男人,大抵更愿意相信自己才是别人的神,而不会相信神可控我。
不得不说,现在的赵胤,在病急乱投医。
时雍没有阻拦,只是调侃他。
“大和尚也要睡觉,等天明再去吧。”
赵胤嗯一声,重新坐下来,将衣袍拉好,望着时雍微笑,“阿拾……”
“我在呢。”时雍笑道:“你最近好爱唤我的名字。一天唤好多次。”
赵胤笑着点点头:“你不喜欢?”
时雍望着他略带疲惫的笑脸,眨了眨眼,嘟起嘴巴索吻,等心满意足了,这才长长叹气。
“喜欢。阿胤,我喜欢极了。”
焚情之毒,损坏了她的嗓子,她声音有些低,语调也喑哑,但因为带着笑,却有一种难以描述的缠绵滋味。
“那我往后便多唤几次。”
“不要往后,就现在。”
“阿拾……”
“我的锦城王殿下,我的无乩哥哥,我的赵大驴……”时雍缠住她的脖子,将呼吸落在他的脖子间,低低浅浅,满是撩意。
“你好久没疼我了。”
她盯住赵胤的脸,因为视线不清,那眼窝便似有一层盈盈迷雾,更显专注而多情。
赵胤有些情动,但怜她受邪毒缠绕,已禁欲多日,此番更是不会乱来,只是笑着捏了捏时雍的脸。
“坏心眼的女子。容我去洗洗……”
时雍拉住他,不许人走,还当真坏心的很舌在他喉间吮舔一下,低低喘道:“洗什么呀?”
“你说呢?”赵胤俊美的脸庞上是无奈而宠溺的笑,然后拍宠物似的摸摸她的头。
“避着你呢,小憨货。”
时雍喜欢他给自己的各种爱称,闻言低低地笑。
“赵大驴,小憨货。可不就是天生一对?”
赵胤哼笑,扶她躺好,掖了掖被子,又在她的眉眼轻轻吻了吻,为将就她不太灵光的耳朵,特地侧到她耳边,低低地道:
“我去去就来。等我。”
“去哪嘛?”
“你这般撩我……你说我去哪里?”
时雍笑了起来,咯咯有声,赵胤忍不住偷个香吻,束好她的手放入被子里,“乖乖睡好。夫君很快回来。”
时雍嗯声,苍白的脸有微妙的红润,“去吧。”
赵胤笑着走到门边,又突然站住,慢慢回头看着纱帐里静躺的女子,笑容渐渐收住,一张俊脸变得幽暗疲倦,仔细端详时雍许久,这才暗叹一声,转身拉开门出去。
娴衣就在门外,静立寒风,一动不动。
赵胤侧头,冷肃地道:“照看好王妃。”
娴衣福了福身,“奴婢明白。”
赵胤习惯地点点头,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她,皱了皱眉,“往后不许再称奴婢。教王妃听见不喜。”
娴衣愕然,随即又明白过来。
“是。”
第972章 大结局(三)
白执等在寝殿外面,默默不出声。
赵胤朝他走去的时候,脸色已然收住。
“爷……”白执转身面对他,正要施礼,却见赵胤摆了摆手。
“走吧。”
光启帝是在焚宫后的第三天在谢放和陈宗昶的护送下返回京师的,不过,京师的事情,赵炔却不是到了京师才知情。他尚在途中,京中的消息已然得报。
所幸,他是个一个好命的皇帝。
慢悠悠回京,大局已定,四海皆安,除了烧毁的皇城宫殿昭示着这里曾经遭受的厄运,一切仿佛未曾发生一般。
皇城虽然烧了不少宫殿,但大多在后宫。奉天殿等重要宫殿仍然健在,反正光启皇帝也没几个后妃,很好安置。国库有钱再重建,没钱就任由它荒着,谁要用谁建……
在这场变故中,白马扶舟被擒,至今不醒,邪君及其党羽悉数被诛,太子的表现超乎寻常的出色。经了此事,佞臣得除,朝纲重振,百官归心,于一个皇朝的执政者而言,并非完全的坏事。
唯一的坏处大概就是——赵胤再不理会他了。
光启帝回京那天,顺天府洒扫街道、万民朝拜,文武百官皆出城数十里相迎,下跪请罪。只有赵胤一人,以照顾家中病妻为由,连照面都没打一个。
赵炔无奈,只得微服亲至无乩馆找他。
可是,好茶有招待,人却见不到。
在今天之前,赵胤已经晾了赵炔三次。
赵炔也不生气,任由他给冷眼,仍是以探望弟妹为由,带着赵云圳一起来看望。
这会子,赵炔父子二人坐在花厅,大眼瞪小眼。
两盏清茶馥郁芬香,他们却没有一句话,谁也不理谁。
不仅赵胤不爱搭理光启帝,就连他的亲儿子最近也是拿脸色给他瞧。这小子翅膀硬了,要不是迫于孝道,光启帝怀疑,赵云圳能直接大巴掌呼在他脸上。
他们埋怨他重用白马扶舟,导致了这一场灾难。
赵炔心里明白,因此看到赵胤出现在花厅,未等他落座,赵炔便率先示好,不待赵胤参拜行礼,便起身将人扶起。
“弟妹身子可有好转?”
说罢,他侧脸望了一眼旁边的太监罗椿,使眼色。
“小椿子。”
现在的罗椿其实已经不是当年御前当差的小椿子了,早已长大,在李明昌死后,罗椿得到光启帝的提拔和重用,成了御前最得宠的太监,已是个大椿子了。
罗椿办事谨慎,是李明昌一手培养出来的,很是得用。不用皇帝说明白,马上端起放在几上的锦盒,双手奉到锦城王面前,单膝跪地捧过头顶,恭顺地道:
“王爷,这是陛下亲自挑选的千年老参,给王妃调理身子再是合适不过……”
赵胤没有去接锦盒,语气也不见多冷冽,只是没看一眼锦盒,便平静而淡然地拒绝了。
“多谢陛下恩典,但臣妻用不着。”
罗椿跪在原地,不敢动,只拿眼瞄皇帝。
气氛凝滞。
赵炔看赵胤脸色如常,却无转圜余地,尴尬地干笑两声,也不生气,摆了摆手,示意罗椿退下去。
“无朕旨意,不许人靠近花厅。”
罗椿应声,低头后退而行,出门离去。
“阿胤。”没了外人,赵炔更是对赵胤亲近了许多,说话也更为随意,“弟妹的身子可是有变?”
赵胤望着他关切的脸,冷冷应了一声。
“托陛下的福,臣妻尚好。”
嘴上说好,可他的神色却是万般不好。如果时雍当真好起来,阿胤的火气早就消了,也不会如此不待见自己。
赵炔心下明白,沉默半晌,又皱起眉头。
“实在不行,我张贴皇榜,招揽各地能人异士入京问诊。我就不信,这偌大的天下,就找不出一个能解邪毒的人?”
赵胤侧头望他一眼。
“不必劳烦陛下。”
赵炔被堵得脸颊微涩,踌躇一下,端起茶盏轻轻抿一口,捧盏一叹,“你跟我这里犯犟,又是何苦?我千不好,万不好,总是一番好意。你怪我可以,何必拿弟妹的身子赌气?”
赵胤面沉如水,“帝王心术,本该如此。臣从来不敢责怪陛下。更不敢拿臣妻之病来与陛下赌气……”
赵炔僵硬地看着他。
赵胤迟疑一下,冷眼微眯,语气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忧烦,“天下名医皆在京中,臣妻也是大夫。她深知自己病情,不愿劳民伤财……”
赵炔吸口气,叹息道:“你还是怨我。”
“没有。”赵胤平静地看着他道:“君是君,臣是臣。焉有埋怨之理?臣之心,正如当日的李明昌,可裱日月。无怨,更无恨。无非命运耳。”
光启帝握茶盏的手,狠狠一紧。
李明昌那张笑容可掬的脸浮现眼前,想到他临死前的样子,拜倒跟前说的那些话,光启帝声音微微一变,喑哑而深沉。
“朕并不想李明昌死。朕都为他安排好了退路。他却不愿——”
李明昌与赵炔日夜相伴,多年主仆情,李明昌殉国,光启帝自是神伤。
“李明昌认为,要麻痹乌尔格和乌日苏,就得以假作真。要揪出吕更背后的黑手,拔除深藏朝堂的毒痈,将邪君和他的部众一网打尽……他就必须真死。不然以两乌和邪君的精明,断然不肯相信……”
两乌之战,光启被俘,史书难提……谁能想到光启事先是有预见的?甚至甘愿以己作饵,诱敌入局?
赵云圳大为震惊,“父皇?”
这是怎么回事?
赵炔没有看儿子的表情,抬眼望一下赵胤,眼眶已然泛红,赵云圳注意到父皇端茶的手,都有轻微的颤抖。
“朕会给李明昌记功,予以大祀。令其宗族侄辈都能蒙受朝廷荫庇……”
赵胤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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