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旅
二人明显被她的态度和语气弄得一愣,下意识望了眼她身后表情同样一脸麻木的靳五大人,梗着脖子道:“我家主人说了,谁也不见!”
“好风骨!”
纪妤童赞了一声,如此不向权贵折腰的风骨,才配得上高人的风范。
“靳五,”
靳五方才已猜到了些许,便没有迟疑,撑着伞垂头应道:“请姑娘吩咐。”
“你既是北疆王身边近卫,功夫定然是万里挑一的。便将这二人拿下,助我入府吧。”
第37章 成劫
“是,姑娘!”
靳五说完唰的转过身,木着脸对同样木着脸的两人说了句得罪,便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纪妤童后退两步站在含英举着的天青伞下看着,心里微有诧异,又有释然,高人身边多能人这话一点不假。只是没想到连负责看门的侍卫都能与身为北疆王近卫的靳五缠斗。
站在不远处的三楼上看着这一幕的几人若是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必是哭笑不得,都是靳宁卫出身,身手功夫个个千里挑一,靳五功夫再高,二打一,便是打不过,亦是能周旋一会的。
果不其然,那二人抵挡一会便败下阵来,眼看靳五就要将门踢开,归云摇着扇子摇头笑叹:“这靳五可真是一点都不带放水的,若踢坏了我的府门,我可是要像他讨要赔偿的。”
靳一瞥了他一眼,一点也不示弱:“若非归先生不安于室无事生非,也不会有今日之事。用缘法来说,便您是因,靳五是果,这果自然是要您自己吃的。”
“哈哈哈,好一个因一个果,你这靳一平日里话不多,肚子里的墨水也装了不少啊,倒是护着你靳宁卫。”
“比不得归先生大肚能容,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亦不过是离您近罢了。”
“哈哈哈......”
身边的人偶有拌嘴缪靳并不反对,只见下方女子翘首以盼的殷切模样,唇角微勾,未有回头便冲下方门后等着的人做了个手势。
大门被踢开一条缝,靳五来不及进,纪妤童来不及喜,含英含衣二婢来不及惊,就见那漆黑的实木大门后面呼啦啦一涌而出十数个灰衣侍卫,瞬间将毫无防备的靳五包围,又半推半架着将人扔下台阶,一排身材高大的冷面大汉排列其上,便将大门堵了个严严实实,个个抱胸而立眼带嘲讽的看着他们。
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结果的纪妤童:“......”
一知半解一脸懵的靳五:“......”
张口结舌的含英含衣:“......”
一阵秋风从两方人中间的空地上吹过,也将方才那荒唐尴尬的气氛一并吹走。
纪妤童面无表情的将靳五叫来:“数一数他们有多少人,回去叫比他们多一倍的人过来。”
唰的抬头看着她懵上加懵的靳五:“......是?”嘴上虽是应了,可脚下却跟扎了根一样一动不动。
对面一排听到吩咐的灰衣汉子们:“......?”难道要我们换了衣服自己打自己?
缪靳虽不知她说了什么,可下面的情形却是能分辨得出的,对院中已经就绪的“高人”示意了下,便转身来到方才安排好的两个相连的包厢内等着。
说实话,纪妤童看到这位高人的第一眼是有些失望的。总感觉前面铺垫的那么高,那么这个人的形象怎么也该是超然外物,仙风道骨的。
可眼前这个从一众壮汉身后越众而出,道是要看看哪个女子如此大胆来府闹事的男子,虽手持羽扇,长相儒雅,身高七尺,看起来一派世外高人的模样,可那双世故的眼却总给她一种较为违和之感。
“你便是仗着北疆王的势,来我府中大闹的女子?”
纪妤童收回发散的思维,走上前轻施一礼,微有歉意道:“失礼打扰实是有要紧事要见您,事急从权,我也唯有如此才能逼得您出来一见。不过不管用了何种办法,只要见到您,便是此法有用。既您已出来,那便证明我就是有缘人,现下是去您的府中,亦或是我们茶楼详谈,旦凭先生做主。”
“先生素来神秘,一直未曾能得知先生名姓,不知如何称呼?”
男子摇扇的动作顿了下,眼底深处闪过讶异,这女子看似询问,实则是把他的选择固定在她想要他选择的选择上。
不过他本就善于揣摩能言会道,又加之身形飘逸外貌端正,便以此行走民间做些算命看相的活计,十有七八都能说中,但为防被人后觉他没甚真本事,便时常更换地方。此次便是行走到凤凰城又恰巧被靳宁卫发现一番询问,便来做这高人。
此刻他倒也不惧,便是这女子思维敏捷,也不过一行事娇蛮自视甚高的娇小姐罢了。这类女子他看得多了。
“这位小姐所言倒也不错,在下姓安,小姐唤我安先生便是。既是如此缘分,那便到茗香阁一看吧。”
进了包厢后,安先生先是不着痕迹的望了望东墙上足有整面墙壁大小的圆形雕花窗饰,才转过身示意她在正对着墙窗的方向落座,自己坐下时极其自然的向右边移动几分。
纪妤童并未感到不对,也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她有些紧张,亦有些期待。定了定神后,便眸色认真的看着对方,同时也在观察他脸上的每一丝表情。
“安先生,听闻您能断人生死,窥得天机,亦能看人的出前世今生。今日,我便请先生看一看,我的命。”
话音落下,包厢内霎时安静了几息,便是一堵窗纸之隔的隔壁,亦是静如落针可闻。
安先生摇着羽扇的手停下,淡淡一笑。随即将之轻轻搁在桌上,抬起精明世故的眼,仔细端详她的神色,眼神。
可看了好一会儿,他却未从她的面上眼中看出她心中的任何想法,这不禁让他心中咯噔了一下。不过他却面上不显,依然一副胸有成竹万事了然于胸的高深莫测之相。
半晌,方悠悠然开口:“请观小姐之手。”
纪妤童依言抬起右手,掌心向上递到他面前。
安先生正欲握上那白皙玉手,装模作样看一看手相,就突然感觉到一阵凌厉的杀气自背后倏然而至,令他顿时身体一僵,眼神僵硬。
好在得益于多年经验修炼出的功夫,心里慌乱非常,面上却无丝毫显露。便就着她伸过来的掌心纹路,端详半晌,实则确在心里盘算要如何将她糊弄住。
似这女子这般年纪,所求所问不外是姻缘二字。
他虽未曾见到将自己找来的幕后之主,但就凭着那些侍卫随从的气势与数量,便可推测此人必定非富即贵,且必是大富大贵!
而这女子又能劳动那样的主子大费周章,必是对其宠爱有加,同理可断,必是荣华富贵荣宠加身。且此女子双眼如珠黑白分明,眉目高阔,鼻根高挺,嘴唇丰润,脸颊饱满生晕,怎么看怎么是一副生在富贵且安乐之家,养尊处优的模样。
且她衣着富贵,气质沉静,又有股与他先前为富户官宦家中看相的千金小姐们身上没有的神秘出尘。再加之其才思敏捷,又有一副出众的好相貌,及与众不同的气质,相信任何一个男子见了她都必不会舍得让她受苦。
衣食无忧,家境无虞。那便只剩下男女之情。想来定是那隔壁之人让这位小姐心生犹豫,想要找一算命之人看一看他们二人有无能终成眷属之命。
“如何?安先生可是看出什么了?”
清凌的女声突然响起,安先生便顺势收回目光,再抬眼时又是高深莫测的模样。
“小姐家境富裕锦衣玉食,父母康健且恩爱非常。而你亦自小备受宠爱,凡你所想所要必是有求必应,便连那女子入学堂尚算得上是离经叛道之举亦被家人无度宠爱。道一句天之骄女,便是再合适不过。”
以上种种但凡家境优越的女子都必是爱听,且她方才虽只简言三两句,但也足可看出是受过极良好的教养的。而达官显贵有女子入学堂也不算甚稀奇,再加之虚荣心作祟,稍有违和之处也会因欢喜而自圆其说。所以开头如此说,最是稳妥不过。
这样的话,纪妤童已听过不止一次,初时听得的惊讶激动也在那假高僧后面的胡言乱语中如泼冷水,再无波澜。
所以此刻再听,她便又蓦地有种自己或是再次遇到了徒有虚名的高人,虽心中骤沉,但不到最后确定他确是欺骗自己,她又自欺欺人的仍抱有一丝希望。
一窗之隔的缪靳却眸光一厉,他自是知道这人是行走世间招摇撞骗的假大师,可却不想此人如此无用,只第一句就露了底。
她的身份,钟昌闻早已与自己汇报过。原也是富家千金,只可惜父母一次外出后自此下落不明。又逢奴仆噬主偷盗了家中所有财产,唯剩她一娇娇女突遭变故孤苦伶仃流落在外。恰逢会些医术又经磨难却仍保持善良本心,这才救了受伤的钟昌闻。
后感念她的救治之恩,又怜惜她的身世,便才结为异姓兄妹,而她亦因此才不愿于闹市生活,独自隐居山上。
后靳宁卫调查与他所讲亦并无出入,所以,此人口中父母康健无异于是在往她心口戳刀子,一下便要暴露。他虽有糊弄她之意,却也不想如此敷衍了事,遂话音一落他便瞬息气息沉厉。
可下一瞬在看到她清澈眸中有那孤注一掷的希冀,却唯独无对自己的自怨自艾,亦无对下落不明或可早已罹难的父母悲痛时,他心中便又疑窦丛生。
第38章 成劫
“安先生,似此一眼便能看出的东西便莫要过多口舌,还请您直入正题吧。”
安先生善察言观色,亦直觉敏锐,自是能感觉到自己话落后身后如利剑般射来的目光,亦自看出对面女子无他所想欣喜自得的神情。
前后夹击无不证明他方才一开口就出了错,心里不禁慌乱的砰砰直跳,冷汗都差点绷不住欲要现出。
他稳着身份故作老神在在的闭眼摇着扇子,脑中却飞快的想着对策,即便最后不能让这女子十分满意,至少也得糊弄过去,否则,身后这位主,怕不是得要找自己算账啊。心里又一时后悔万分,怎么竟想不开跑到这凤凰城来,惹得这么个大麻烦。
想了想,便说了句无论怎么都不会出错的话。
“小姐的命运,自是福禄寿俱全,直至寿终正寝。虽其中偶有波折,但人之一生,谁无忧虑。但是好是坏,全看小姐你,如何对待。”
纪妤童眼中的希冀已完全冷却下来,她嗤笑了声,这句话,说得好听点是无功无过,说难听点就是言之无物,就是一句假大空话。
莫大的失望再次将她包围,及至此刻,她已完全确定,这人又是一徒有虚名的骗子。
大半年前东陵城香火鼎盛的得道高僧信众者甚,她在那里耗费近一个月终于得见,却也不过是一靠着玄之又玄似是而非的话蒙骗无知百姓的欺世盗名之徒。
再再之前,川州一道观亦盛名颇高,可还不是算不出她想要的答案。
如今这位不出世的高人竟也如此,难道是这时代果真无真正能懂得推演,能窥得一丝天机的高人吗?
纪妤童闭上眼,将眼中的绝望与茫然掩盖,深吸口气再睁开时,已然又恢复了平静,便连身上那股如被世界抛弃的失魂落魄亦不见踪影。
缪靳紧握着手已站在窗纸前,方才她闭眼时周身流露的绝望,和莫大的伤怀,只差一点,便让他忍不住破窗而出,大步走过去将她紧紧抱住,让她以后再不露出那样令他窒闷的神情,令她以后都靠在他的怀中享受安稳。
可他终是忍了下来,不能让她知道,她此刻的失望,她的绝望,都是他偷梁换柱送到她面前的。他亦会弄清楚,她的身世,她隐藏的秘密,到底是什么。若是无碍,他亦会满足她。
“安先生,”
纪妤童站起身,明澈的眸光,透亮,冰冷,如寒冰般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缓缓勾起唇,似笑非笑道:“你那些似是而非糊弄人的话,糊弄不了我。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本事,看出我的来历。”
见他张口欲言,她又看似漫不经心道:“你若能答对了,我便给你白银万两以表感谢,并对我此刻对你不敬的言语态度诚心道歉,且奉你如神明,以后我便是你最忠实的信众。便是你要我全部身家财产,我亦不会眨下眼睛。你若直接承认答不出,我自也不会如何。可你若事到如今仍然要不懂装懂,那就别怪我掀了你的府门,揭了你的假面!”
安先生面无异色的仰头与她对视,后背却已被冷汗浸透。这女子心志之坚定世所罕见,她从始至终竟未曾有丁点动摇,且眼神竟也如此咄人,比之身后那位怕也是不差什么了。可现下,他可要如何收场是好啊。
“我......”
“安先生,你可要想清楚了,若你实话实说,今日之事只存于你我之耳。若你仍要骗我,后果如何,且看你能不能承受得起。”
纪妤童承认,她此刻有恼羞成怒,亦有激将。若在平日,依她的性子,是如何不会如此咄咄逼人。可距那北疆王既定的时辰越近,她的心中便越有紧迫,加之期望多高,如今失望就有多大。且她反而希望他是有真本事,而又被自己激怒,便是不给自己指路,但能透露一丁点消息也好,这样她也有可求的动力。
可事实证明,她终要再次无功而返。这个安先生从容不怕的神色虽然不再,可面上不仅没有被冒犯的怒色,反而眼底深处有慌乱,有惧怕。这些微不可察的表情已经足以说明了一切。
她长叹了声,将脸上的倨傲之色收敛,淡淡道:“今日于贵府门前大闹实在失礼,但安先生招摇撞骗,此行径比之我可要恶劣太多。今日这算命之资,便两两相抵了。只你可想过,若有人真走投无路求到你处,你胡编乱造糊弄于人,说不得一言一语便会造成他人性命之大事。需知,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给你一个忠告,好自为之。”
好半晌,安先生方吁了口气,眼神复杂的望着房门的方向,随后又定了定神,立马站起来小跑到隔窗前,惴惴不安道:“回贵人,小姐才智高深,在下实不是对手。这,您看在下可否离开?”
他等了一会,那窗后都无一丝动静,想了想,便大着胆子趴在上面往里看,透过细密的丝帛朦朦胧胧可看出里面已空无一人,刚拍着胸脯摇着头大喘气,肩上就猛不丁被人拍了下。
“啊!”
“不用回头。”
“是是是,你可是还有何吩咐?”
安先生当真不敢一动,僵着身子微微佝偻着,只眼珠子不停乱转着。下一瞬,一只大手便突兀的出现在眼前,若不是肩膀被人按着,他当真是要惊跳了起来。
惊魂不定中,身后无有起伏的冰冷男声再次响起:“拿上你的酬劳,闭紧嘴巴,将今日之事烂死在腹中,即刻离开。两年内,不许在京都出现!”
“是是是,在下一定谨记,绝不将此事外传,否则定让在下横死野外,不得超生!”
旋即,那大手中拎着的黑色钱袋便被丢进了怀里,肩上的大手也随之离开。再回头时身后和包厢内已无半丝人影痕迹。
安先生大大松了口气,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咧嘴一笑便塞进怀中。未再停留,将身上这套被人准备的衣物扇子迅速脱下,便一路低着头快步出了城。
此后果真未向京都乃至周边城镇去过,只斗转星移,他因胡编坑蒙间接害人性命惹上大麻烦时,不期然便想起曾有一女子提醒过他,可他却并未警醒,虽后悔却已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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