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看泉听风
沈灼也很喜欢跟长孙氏说话,两人还时常相约出门骑马,不过最近天气太冷,两人骑马也不会骑太久,沈灼也是亲身体验后才知道这时候骑马有多冷。
慕湛笑了:“好。”他这次外出就是跟慕三一起,独木难支,就是他爹也收了几个年幼的兄弟当左膀右臂,他也不例外,慕三愿意投诚,慕湛也愿意信任他。
北庭的冬天很冷,大部分人都是在家窝冬的,慕家军虽说依然要天天练操,但也很少会在这时候外出。慕三在接到慕湛通知说,他准备去突厥时还有点困惑,大哥没事这时候去突厥做什么?
不过当他看到那些护卫在慕湛周围的侍卫时,他不由咽了咽口水。镇北王对儿子们很严格,像慕三这样已成亲生子的儿子早上过战场见过血了。
慕三一眼就能看出大哥带着那些侍卫是身经百战的精卫,那身煞气不比父亲的玄甲骑差多少,可慕三从来没在玄甲骑中见过其中一位,所以这是大哥的私兵?慕三不可置信地望着大哥,大哥怎么可能养私兵?
“这是我母亲给我准备的侍卫。”慕湛既然决定带上慕三,就不会隐瞒暗卫的存在,不过他也不可能对慕三放出所有底牌。
王妃给大哥准备的侍卫?慕三之前就明白了,即便是同一个父亲,母亲不一样,他和大哥的起点也是不一样的,这一次更深刻地体会这一点。
别说是他母亲了,就是慕洵的亲娘恐怕都没想过给儿子准备只属于他的侍卫吧?就算她们能想到,父亲也不会同意。慕三沉默一会问:“大哥,你这次去突厥想做什么?”
他之前以为大哥去突厥只是为了开眼界,可看到这些侍卫后,他不会天真地认为大哥是去开眼界了,他也不需要开眼界。
慕湛说:“我想和可汗下面的皇子们聊聊。”阿波可汗是突厥皇帝,年纪和镇北王相当,都是快奔五的年纪,就草原民族的寿命而言,这位可汗已进入老年期。
虽还称不上年迈体弱,但底下那些已经进入壮年期的皇子们都开始蠢蠢欲动,阿波可汗半年前才借故处死了自己的长子。在大部分人看来,阿波可汗还是那个唯我独尊的草原王者。
可跟他斗了快一辈子镇北王却看出他这老对手是真老了,如果不老的话,又怎么会杀了自己长子?他是担心儿子威胁到自己地位才会如此。
镇北王和突厥打惯了,面对衰老的老对手他蠢蠢欲动,可慕湛想法和父亲不一样。慕家目前最大的敌人不是突厥而是京城,甚至从某方面来说,它还是慕家的保命底线。
不过慕湛也不可能坐视突厥壮大,所以才有这次突厥之行。本来慕仪是反对儿子走这一趟,千金之子不坐垂堂,突厥什么人不能去?没必要他亲自去。
可有些事并不是派下面人去就能成事的,必须要有一个有分量的人才能让人相信。且慕湛养兵多年,在京城蛰伏太久,他也想有个发泄的地方。
镇北王思来想去,就让三子跟着长子一起去了,小三看着不羁,还算是个有成算的人,他们两兄弟一起去,他也更放心。
慕湛和慕三是在贺楼秀入门第二天离开的,本来慕洵和贺楼秀的婚礼被贺楼氏宣扬得人尽皆知,大家都以为慕王府会在一月之内连续办两场盛大婚礼。
哪里想到慕洵只用一顶小轿就把贺楼秀迎了进来,甚至连家宴都没有摆。这落差不只让外人错愕,连贺楼太妃和贺楼氏都气得不行。
贺楼太妃连儿子都不骂了,专心骂孙子,慕洵任祖母打骂,可就是不答应大办婚礼,他态度很明确,贺楼家要想把女儿送进去就自己送进来,别指望他办婚礼。
贺楼秀在家哭得眼睛都红了,最后还是被家人一顶小轿送入了王府。就镇北王现在对贺楼家的态度,如果他们家不把阿秀送入王府,慕洵将来身边恐怕都没贺楼家女儿立脚的地方。
贺楼秀入府那一晚,慕洵倒是去新房里陪了她一会,但没有过夜,只待了一个时辰就去自己书房休息的。据说慕洵离开后,贺楼秀将新房里的东西全砸了。
长孙氏和沈灼说起这件事,双目熠熠生辉,就仿佛自己在旁边围观一样。
杜氏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见长孙氏越说越离谱,才忍不住细声说:“没有,贺楼秀没有把房里的东西都砸了。”就慕洵那个煞神怎么会允许家中妻妾做这种事?
长孙氏好奇地问杜氏:“二嫂你怎么知道?”
杜氏老实地说:“我昨天去看贺楼秀了。”不过阿秀妹妹哭得死去活来是真事,她还是挺同情贺楼秀的,她就不明白慕洵那个凶神恶煞的人,为什么会有人自愿嫁给她。
长孙氏吓了一跳,“什么?贺楼秀没有欺负你吧?”自慕三和慕湛离开后,长孙氏三天两天来找沈灼、杜氏闲聊,一段时间下来,妯娌三人已经相处得很好了。
像他们这样的武人世家,男人出门一年半载都是常事,长孙氏也习惯丈夫不陪在自己身边了,她要做的就是在家生儿育女、照顾老人。
这会天气冷,没什么事可做,她就来大嫂这里喝茶了聊天了,渐渐地跟杜氏也熟悉了。杜氏娇柔怯弱,她虽是长孙氏的二嫂,但长孙氏已经把她当妹妹看了。
杜氏摇头:“没有。”昨天她也就接了一杯贺楼秀递来的茶水而已,这是小妾拜见正妻的礼节,杜氏从来没想过能受贺楼秀一杯茶,但慕洵非让贺楼秀给自己敬茶,贺楼秀伤心得快哭了,杜氏也挺担心的,她怕贺楼秀日后找自己麻烦。
沈灼托腮问长孙氏:“这些谣言你从哪里听来的?”看来慕洵还挺遭人嫉妒的,不然怎么会才成亲几天工夫就谣言满天飞了。
长孙氏不假思索道:“我娘家几个嫂子告诉我的。”长孙氏也不是没脑子的人,她会告诉沈灼实情,就是猜到她和杜氏不会乱说的。
沈灼无奈地说:“你住在王府都不知道二弟院落里的动静,你嫂子住在外面又怎么可能知道?”
长孙氏一怔,“我被她们骗了?”
沈灼摇头:“未必是你被她们骗了,有可能是她们也被骗了。”沈灼暗忖慕洵树大招风,这次婚礼又这么引人注目,外面各种谣言满天飞也正常。
她偏头对杜氏说:“这事像是有人在针对二弟,你身体还行?若是没问题,就把这件事解决了。”她不能永远带着安娘,她总要自己立起来的,这件事正是她立威的好机会。
她现在有了身孕,如果能平安生下孩子,这就是她在慕王府最大的靠山,慕洵应该不至于让自己嫡长子没了母亲。
而且安娘死了,他也不可能再娶一个京城贵女,反而有可能会被贺楼氏逼着扶正贺楼秀,他只要不傻就不会坐视别人对安娘动手。
杜氏摸着肚子道:“我肚子不疼了。”她喝过几剂安胎药后就没事了,大家都让自己卧床休息,担心自己没法平安生下孩子,杜氏却觉得自己这孩子和自己一样命|贱,给点水就能活下去,她一定能平安生下孩子。
第77章 妇联主席 沈清来信
长孙氏不服气的道:“这事明明是贺楼秀自己闹出来的, 为何要二嫂为她善后?”大嫂和二嫂也太贤惠了,要是换成三郎纳妾,她非把这对狗男女都揍一顿!
沈灼说:“这不是为贺楼秀善后, 是为王府善后,不然任谣言满天飞, 我们脸上就好看?”
长孙氏想起自己听嫂子说起这事时,好像是有点不自在, 还替家里辩解了,她不由讪讪一笑。
“你一会回去,把院子里的下人都叫出来,先让她们跪上半个时辰, 然后你也不用说话, 就让李媪替你训话, 把几个带头说胡话的人拎出来教训一顿再打发走。”
杜氏认真地听着,“我不用说话吗?”
沈灼说:“不用, 你性子软,说话也硬不起来, 与其让下人摸透你的性子, 还不如不说话。再说就是些不重要的人罢了, 也不用你来训诫, 你只要把身边人教好就是了。”
沈灼管家多年, 深知管家不易,尤其是杜氏这种没有婆母夫君强力支持的女主人,更容易被下人怠慢,与其让下人摸透她的性子,还不如让身边的下人出面。
“你伺候的那些丫鬟年纪都不大,替你管上几年, 就让她们风风光光嫁人,她们也乐意替你担个凶悍的名声。”沈灼前世就是如此,但凡得罪人的事从不自己出面。
也不是她伪善,而是世道如此,身居高位的人名声一定要好,不然就会被人诟病。她以前不懂,觉得古人虚伪,吃亏多了才知道,不想当疯子就不要挑战整个世俗风气。
沈灼一笑说:“他们贺楼家不是说贺楼秀是按世家贵女标准养大的吗?我家安娘也是我按照世家贵女标准养的,就看看她们哪个更能当主母了。”
贺楼秀这会还沉浸在男女情爱中不可自拔,等她回过神来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不过很多时候人生就是如此,晚了一步就是晚了一辈子,天下又有几个人能跟自己一样幸运,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呢?
杜氏小脸微红地点头:“我这就过去。”她有大嫂指点,贺楼秀身后应该也有人提醒,她要抢在贺楼秀之前立威,不然就枉费大嫂一番苦心了。
沈灼也不留杜氏,“别担心,你要是害怕就别说话,这种事做上几次就熟练了。”
杜氏连连点头,长孙氏也听得入神,她家虽也是鲜卑大族,但她小时候家境不好,还是后来父亲得了镇北王赏识后才渐渐起来的。她父母感情很好,家里后来兴旺了,父亲也没纳妾。
长孙氏嫁给慕三后,家里有慕容氏盯着,她就只要安心伺候夫君、养育儿女即可,从来没接触过这种内宅争斗,她都不知道妻妾相争是什么样的。
她忍不住对沈灼说:“大嫂,你也教教我吧。”她家现在还没妾室,但长孙氏从来不指望夫君能一辈子不纳妾,他能等自己孩子大一点再纳妾,她就满足了。
沈灼摇头道:“你和安娘处境不一样,安娘学的东西你不用学。”除非贺楼秀生不出孩子,不然安娘和贺楼秀注定要斗一辈子,而长孙氏是不可能遇到这种人的,安娘学的东西她没必要学。
长孙氏苦笑,她低头轻声说:“三郎对我好,家里一直清清静静的,可是现在孩子越来越多,我精力越来越不够,家里总要有人伺候他的。”
沈灼挑眉问:“怎么?他跟你说要纳妾了?”
长孙氏摇头:“没有。”但是家里三个孩子最大四岁,最小才半岁,都是离不开她的时候,长孙氏现在时间都被孩子困住了,有时候她能三四天都不跟夫君说话。
夫妻俩现在这情况让长孙氏很不安,她娘让她把表妹带回去伺候三郎,长孙氏心里过不了这坎,一直没答应她娘,现在见大嫂这么教二嫂,她倒是定下主意了,准备今天就把表妹领回家。
沈灼无语看着满脸伤心的长孙氏,“这事你跟慕容夫人说了吗?”
长孙氏小声说,“我不敢告诉阿家。”
沈灼轻叹一声,“别做傻事,人领回来了就退不回去了,你跟三郎感情这么好,你们也不缺子嗣,干嘛想不开在夫妻之间插根钉子?”
而且看慕三那样就知道他不是个老实的,他在外面肯定有人,不过他能知道不带回家,就说明他心里还是有分寸的,沈灼暗暗苦笑,这古代对男人要求也太低了,慕三这种也算好男人了。
沈灼的话让长孙氏眼眶一红,“可是我没时间伺候三郎……”
沈灼问:“我记得你家几个都是男娃?”
长孙氏点头。
沈灼道:“那还不好办?等三郎回家,你就让三郎带两个大的玩不就是了?”光看慕家那些兄弟,就能想到长孙氏那几个儿子精力有多旺盛了,这种男娃就该丢给亲爹折腾,折腾够了,回家就乖了。
长孙氏惊了,“我怎么能让三郎带孩子?”这是女人做的事。
沈灼暗自腹诽,丧偶式育儿果然源远流长,从古迄今都没变过。她谆谆善诱道:“这怎么是让三郎带孩子,这不是让他享受天伦之乐吗?你们夫妻感情这么好,你就忍心让他劳累一天后,回家都享受不了天伦之乐?”
长孙氏愣愣地听着长嫂的话,她想起自己小时候,父亲每天回来,他们兄妹们总是缠着父亲玩各种游戏,那会家里穷,可每个人都开开心心的。
现在她生活这么好,如果家里也跟自己小时候一样,那不是更好吗?想到这里,她感激地望着沈灼:“大嫂多谢你教我。”她差点做糊涂事了。
沈灼笑着说:“我是旁观者清。”她提醒长孙氏说:“你以后要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就去问慕容夫人,她也会教你的。”沈灼保证长孙氏想给慕三纳妾的事,慕容夫人一定不知道,不然她早阻止了。
长孙氏小声说:“我也就这事没跟阿家说。”她娘说这种事婆母一定会答应的,而且会夸她贤惠,所以她没跟阿家提,她怕她说了,阿家就让她把表妹接过来了。
沈灼啼笑皆非,慕容夫人要知道长孙氏这想法肯定吐血“慕容夫人肯定不会答应这事的。”她顿了顿迟疑道:“以后要是慕三欺负你,你就去找慕容夫人,她肯定会给你做主的。”
长孙氏羞愧地点头,她太小心眼了。
沈灼笑道:“这方面只要是女人都小心眼,这又没什么,你大哥要敢这样,我肯定不放过他。”
长孙氏完全无法想象谪仙般的世子会纳妾,她坚定地说:“世子绝对不可能对不起大嫂的。”
沈灼被长孙氏逗得直笑,她这两个妯娌都是宝。要不是遇到她们,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当妇联主席的天赋。不过她情愿妇联主席,也不想对着一群乌眼鸡似的妯娌。
长孙氏也没在沈灼这里待太久,她家里还有三个孩子。等长孙离开后,沈灼笑着对庭叶说:“有了慕容夫人和长孙氏帮忙,安娘肯定能替我看好北庭的。”
庭叶将刚熬好的银耳汤放在沈灼面前,揭开碗盖,“也是姑娘会教人,谁能想到二娘子能变成现在这样?”当初杜氏和二公子成亲时,她连她们都比不上,现在整个人就像脱胎换骨了一样。
沈灼摇头:“那是她自己变好的,我只是外力。”她最初跟杜氏接近只是怜惜她,后来接触久了才知道她韧性有多好,沈灼暗自唏嘘,前世慕王府那环境,她都能熬这么久,她走的时候心里该多绝望啊。
庭叶见姑娘盯着银耳汤发呆,便悄然将京城寄来的信放在沈灼面前,沈灼回神,看到放在自己眼前的信,不由眉头微蹙:“阿耶的信?”
她前天才收到父亲从京城寄来的信,今天又来了,这是家里出了什么急事吗?她连忙拆开信件一目十行地翻了起来。看完整封信她才松了一口气,家里没事,出事的是柳家,柳氏的父亲中风偏瘫了。
沈灼不喜欢柳氏,她父亲中风偏瘫,沈灼不会幸灾乐祸,但也不会伤感,就跟听到陌生人中风的消息一样,对他有些同情,但过了片刻也就忘了。
沈清写这封信也不是让女儿为柳氏父亲伤心,而是告诉女儿他中风的经过。柳氏的父亲爱喝酒,时常会跟朋友喝上一夜酒,家里也习惯他宿夜不归了。
但这一次不凑巧,柳氏父亲喝酒时,他伺候的下人也在喝酒,大家一起喝醉了。那下人就在客人家里睡了一晚上,而柳氏的父亲却迷迷糊糊地准备半夜回家。
结果走到半路醉倒在路上,幸好沈清暗中派人盯着他,那些人见他醉倒了就把他送回家。第二天醒来他就中风偏瘫了,如果没有沈清派去的人送他回家,任他一整夜躺在外面,第二天估计就不是叫大夫而是收尸了。
沈清自知道女儿三十出头就去世后,心里一直替女儿着急,对柳氏父亲也更关注了。这次替他避开死劫,他比谁都高兴,显然死劫是可以避开的,他欣喜之下便给女儿写了这份信。
在信的最后,沈清不经意地提了一句,萧毅最近跟太子关系很好,已经成为太子心腹了,这几天他被太子派出京城了,具体做什么事他还不知道,正在让人打听。
第78章 京城异动 六皇子
萧毅搭上太子的事, 沈灼不奇怪,他前世就是依靠太子上位的。太子是长子,但生母只是一个宫女, 因为圣人无嫡子,他又是被表姨母陆皇后养大, 所以才被立为太子。
太子性格懦弱、才华平庸,年纪尚小的时候还能得个性情稳重的评价, 但随着他下面兄弟逐渐长大,他在兄弟们衬托下越发显得不堪,圣人就动了废太子的心思,他心里更偏爱王贵妃所出的六皇子。
王贵妃出身寻常, 她号称是太原王氏女, 但只是王氏的旁支。父亲只是一个官府不入流的小吏, 她是靠着貌美采选入宫的,入宫后也不怎么得宠, 能被册封贵妃是因为母凭子贵,圣人喜欢六皇子, 才一再提拔王贵妃。
太原王家还是六皇子成年后, 为母亲找来的娘家, 为的就是让自己母亲有个更好的出身。沈灼见过六皇子, 对这位众口称赞的皇子感觉一般。
在她看来六皇子的所谓的优秀只是跟他兄弟比而已, 就本身而言,他就是一个气量狭小、过分自卑而导致自傲的普通人而已,当然这评价她谁也没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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