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桑家静
这个起貌不扬、长着满脸麻子的少女身手着实让人毛骨悚然,连赢稷都看不透她的真正实力,除非真的打算撕毁与赵国的条件,跟他们不死不休,否则眼下想拿后卿来泄愤便是不能够了。
冷
后卿倒是幸运,能找来这样一个妖孽般的高手护着他,若今日非她,哪怕来的是任何一个人,他都休想全身而退,但偏偏是这个人,让后卿有了底气,难怪今日他敢就这样有恃无恐地来面见自己。
但没关系,赢稷相信。
——来日方长。
“如此,便谢过秦王。”
陈白起面上盛起笑意,赶紧止制后卿张嘴,先一步应下。
这不合规矩?
不合就不合吧。
天知道他这一开口阴阳怪气,会不会气得赢稷又反口了。
稽婴闻言讶异地看了秦王一眼,见他似已决定,但他心中
却忍不下这口气。
这一年,相伯荀惑另有秘事在外,百里沛南则忙于外交游说,国中之事基本都是由他来处理,在多次算计都败于后卿之手后,他心情郁结成仇。
他暗下眼,忽然道:“等一下。”
话说陈白起这边正要拉着后卿准备快速离开这片雷点甚多的事非之地,却被一程咬金叫住。
她是不怎么想理会的,因为这一趟入宫耽误了太长时间,陈父他们在外只怕会等得着急了。
但稽婴这人能屈能伸,他追上来,态度十分和善地问道:“这位高人不知如何称呼?倒是从没听说过赵相国身边有这么一位厉害的女帼国。”
陈白起知他是什么人,这话一听就知不怀好意。
她随口答道:“我是相国路上随便抓来给小乖当奶妈的。”
稽婴一噎。
胡说八道也请考虑一下你方才犯下的种种凶相。
他嘴角笑意不减,也不气馁道:“原来如此,却不知赵相国给出什么样的条件打动了高人,我们秦国再多加两成,高人不如便就此留下来继续照顾大公子吧。看得出来大公子十分依赖且喜爱高人,若你能够留下来——”
他话没说完,却被后卿直接打断:“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稽婴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官方笑容,他对上后卿的视线:“我自然知道。”
“呵……”后卿和煦道:“只怕凭你还雇不起她。”
稷婴却不信,故意道:“是吗?这世上还有没有价格的买卖?”
后卿见他执意不悔,眼神徒然幽暗阴冷,像撕开了和善圣明的面具。
他轻柔地劝诫道:“别试图让她离开我……”
他一挥手,袍袖猎猎,几股银白的丝线眼肉难辨地射出缠向稽婴,稽婴完全没有意料到后卿出手如此猝然,说变态就变态,他腰部被缠住捆绑,只见另一根如针尖直插入他惶然瞪大的一只眼。
他呼吸骤停,背脊冷汗沁下。
第百七十三章 主公,来造作吧(三)
这时一道身影及时挡在了稽婴的面前,而那根来势汹猛的丝线被迅速地收了回去。
稽婴脸色惨白地盯着身前的人,呼吸一下回归,他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而秦殿内的其它人也都一时没回过神,方才发现的事情太快、也太突然,待他们后知后觉察觉到情况时,那边已经结束了。
陈白起风起衣落,缕缕发丝飘拂过眼边,她眸盈薄透之色,不盛怒涛,却最扼人心:“还想不想离开这里了?”
后卿脸上的表情滞凝,他握盘收手,朝稽婴方向笑得一派无世无争的模样:“怎么会呢,我在想,秦国会不会因为一个御史大夫少了一只眼睛而起兵赵国呢。”
如今秦国的丞相乃相伯荀惑,稽婴为秦国的御史大夫,要说论国之重要性,稽婴自是比不上后卿在赵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而先前稽婴用来讽刺嘲笑后卿的话,如今却是原路被他砸回了稽婴身上。
这时其它人终于明白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一下都炸了。
“后卿,你别欺人太甚!”
“这是秦国,他凭什么在这里这么嚣张!”
“关门!不能就这么放他们走!”
嘭!一声沉重巨响,大殿的桐木镶边门从外面被人关上,室内的光线一下昏暗了不少,两列排行整齐的金漆树灯的烛火悠悠晃晃,地面重影一下拉长如遍地荆棘尖锐。
看到场面再度失控,对方人马都打算群起而上,陈白起只觉脑壳痛。
她就是傻,她干嘛非要掺入这群人的恩怨斗争之中。
“够了!”
她清声一喝,一股强横到无与比拟的气量一下蔓延开来,周边的人都觉气息一窒,身体被什么东西打中哎呦地摔倒在地上。
赢稷眼见形势不动,厚重深色长袖一卷,跃至众人面前,以力挡力,冲散开那股气流。
方才情急下意识的震摄后,陈白起立即回过神,见陈牧站得较远倒是撑柱站住了,但那方沛南山长踉跄几步朝后要摔下去,她拂手一扬,一道风如臂一般接住了他后仰的力道。
他在站稳之后,有些怔愣,抬眼看向她。
陈白起收回手,迅速垂下眼睛,心底一紧。
完了,山长估计在瞪她,他会不会对她印象十分恶劣。
这时,后卿挨近她。
“第二次了。”
陈白起却倏地掀眸,甚至来不及问他在说什么第二次,便一掌挥开她,迎身接上赢稷刺来的长枪。
赢稷的长枪也并非什么神兵利器,他上朝并非携带兵刃,这柄木制长枪不过随便抽取的一个甲兵的武器,他早将小乖交于舍人,直接就打了上来。
他的目标不肖说自是要教训后卿。
然而有陈白起这座大山阻挡在前,他根本靠近不了后卿。
他长枪朝她下身一横扫,却被她巧妙退开,地面刺啦划过一道火光,陈白起眸色加深,知其兵器尚不足以造成这般锋利,她指尖一勾,五指划出五指白炼如烟,它们可以铁断他兵刃上附带的真气,两人瞬间交手十几招,其速变换快得周遭人都看不清楚。
她为何没有召出那日的金色蝴蝶?
后卿在安全的地方注视着打斗的两人,手指漫不经心转动着扳指,心中疑惑。
方才也在另一个角度看过陈白起与莫荆的打斗,自然知道不能让她轻易靠近,是以他才果断选择长枪以防周身,可越与她交手久了,才发现她到底有多可怕。
他几乎全尽了全力,却似在跟一团空气在打,每一次的精准力道都落了空,这一刻他才明白,为何输掉的莫荆会露出那样的神态。
一招过后,两人几乎默契一般同时收手。
赢稷负枪而立,冷冷地注视着她。
他赢不了她,若非她一直没有真正出手,他或许早就败于她手。
她没有当着众人的面前让他输得难看,便是给了他一个君王的尊严。
双方停下手来,静默相看。
众人看到这一幕心下怔然,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倒是陈白起面容温和,朝赢稷抱拳一礼:“今日,打扰了。”
说完,待他们有反应,她掉转头抓起后卿,一袖便拂开了紧闭的殿门,光线一下射进了昏暗的殿内,门后正守着的几个宫卫被撞飞,她嘴上歉意一句,便带人飞快的溜了。
在后的两个赵军反应奇快,见此,也飞快地跟在身后一同麻溜地跑了。
——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殿中的秦官跟秦军都傻眼了,一眨眼还在声讨的人却不见了,空气一度像凝结一般没有流动。
赢稷倒是早就做好心理建设,只是脸色有些阴沉,足以看出他的心情并不好。
他忽然问:“左相,你与后卿身边那个小姑子相识?”
百里沛南回过神,听到秦王的问话,却是摇头道:“回君上,臣从未见过。”
但赢稷却若有所思道:“但她对你却甚是……礼遇。”
百里沛南一愣。
其它人也倾耳静听着,想知道秦王在说什么。
“她共为你改变了主意两次,你可察觉?”赢稷又道。
这事……百里沛南倒是隐约有些感觉。
第一次是她在与莫刑交手之后,他上来,他看到她好似有一瞬间慌张,改变了态度。
第二次则是她本欲出手,却见他被撞倒时,那豪横的气势便敛了个干净,出手时再无之前那般毫无顾忌,看得出来她有了收敛。
莫荆闻言不想别人误会他,便插言了一句:“这有何奇怪,岳麓书院的沛南山长可是比秦左相更为出名,凡识字读书者,皆对他有所仰慕,他并非认识那些人,可那些人若非要暗地里敬重于他,也无不可能啊。”
百里沛南见他拾起剑走过来,神色一松:“手好了?”
莫荆动了动手腕:“嗯。”
手是好了,就是心情不太好,一想到先前那一幕就憋屈。
众人一听,觉得有道理,心想,这倒也是。
稽婴此刻也从方才迫死的状态恢复了过来,他在意另一件事情:“方才我见那后卿与少女相处,倒不像是她口中所讲的那般简单,至少后卿对她十分不同。”
想他不过想试探一两句,那后卿的反应却如此之大,足以说明问题。
“但依后卿的城府即使这少女对他而言非同寻常,他也不该表现得如此明显,倒有些像故布迷阵。”有人却不相信后卿这厮能有感情,他就该是个冷血无情之人。
也有人愤愤道:“此女虽厉害却始终只有一人,难道我们还耐他们不何?依我看,不如派重兵轮番上,不信拿不下他们。”
百里沛南这时却告诉了他们一个让他们震惊的消息
“不必追了,放他们走吧,后卿早已派了五万大军埋伏在临川、梓山附近,咸阳一行他早就做好了完善的安排,你这边拿下他,或许他那边便派大军压境屠城解救。”
嘶!
众人闻言,一阵气血翻涌之后,再度感觉到了熟悉的吐血之感。
狗贼果然阴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