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蒿里茫茫
“你平时不惯着甲,冲阵时也是必须要穿的。”高顺不为所动地将佩剑摘下来,仍在一边,罩袍脱下来,扔在一边。
张辽的表情也很微妙,但走过来开始准备帮他卸甲了!
……她一瞬间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虽然高顺是个律己甚严的军人,虽然铠甲这东西也不是贴身穿的!但他那个铠甲天天穿着!铠甲这东西又几乎不能洗!只能擦一擦!
……这个解衣衣我推食食我的场面,是不是有点太可怕了!
“高将军!”她疯狂地伸出两只手在空气中挥舞,企图阻止他们,“你想想,我平时骑马都不着甲,现在若是着甲,行动不便,岂不是更容易输么?”
高顺开始解腰带,一边解,一边问她,“难道你还想赢过将军么?”
“……我怎么就不能赢呢?”
高顺将那条腰带也扔在一旁,开始卸甲。
“我自年少时追随将军,大小经历百余阵,有输有赢,”高顺说道,“但从未见过在马战上能赢将军之人。”
这位高将军到底是把铠甲给脱了,张辽拿了过来,似乎有点没脸看她似的,将铠甲递了过去,“马战并非儿戏,电光火石间便决出生死,你还是穿上吧……”
她穿着高顺的铠甲,感觉自己要不是骑在马上,整个人都可以用脚趾再抠出一座小沛。
吕布骑马自她身边经过时,还很不地道的笑了两声。
他弓马娴熟,骑马时不需要手持缰绳,因此一手拎着马槊,另一只手腾出来,向她伸过去,做了个比量她身材的动作。
“将军这是什么意思?”她黑着脸。
吕布一夹马腹,已经跑出去了,于是风里遥遥地传来他的声音。
“不行!不能多看!看你穿高伯逊的铠甲,我能从马上笑下来!”
这位“差点从马上笑下来”的武将跑出百步开外后,调转马头,调整了一下姿态。
她也反复深呼吸了两次,又尝试着挥舞了一下马槊。
随着对面那匹枣红赤兔马奔腾而来,吕布手中马槊的寒光也越来越近!
她一夹马腹,冲了上去!
如果说吕布的刀法如清风拂面,他的冲阵便如泰山压顶!
当她发现赤兔马开始跑时,她也策马奔驰起来!
但她的马还没有开始加速,吕布已经跑到了她的面前!
连带着那柄马槊的寒光,也已经来到了面前!
她用尽全力,只能后仰躲过那一戳刺,但吕布的冲击与她想象中普通骑将的冲击不同,他竟然速度极快地拐了个弯!
那个弯并不算很急,毕竟就算是赤兔马,那也只是一匹马,不是四轮驱动的跑车,但他是在接近她前就已经开始调转马头,而赤兔马加速又奇异的快!因此她刚从马背上艰难起身时,吕布已经追了过来,马槊也又一次地砸了下来!
……要说马战准备的时间就挺长的。
又是要准备战马,又是要取马槊,又是要穿戴铠甲。
但结束得就比近战还要快。
她坐在地上,感觉满脸都是灰,“呸呸”了两声之后感觉还是不成。
“我摔下马时,眼睛里进了不少灰。”她尴尬地说道,“你们谁带水了?”
旁边是有人从马上跳下来的声音,还有人跑过来的脚步声,马儿用鼻子喷气的声音。
“还有,快把马牵走。”她疯狂地摆手,“它在用尾巴抽我!”
“你这人怎么这样娇气,”吕布的声音里带了一点幸灾乐祸,“你们谁给她舔一舔眼睛就好了!”
【不仅娇气,而且还挺多变的,】黑刃突然说道,【刚刚你还觉得吕布挺不错,为什么现在起了杀心?】
有人给她扶了起来。
“如何?没伤到吧?”
……哦是张辽。
“没事没事,”她摆摆手,“就是你们军营前这片土地,不下雨时尘土也太重了!我什么都看不到了!”
……张辽好像有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还好没舔她的眼睛。
有人打了水,递到她手上,她清洗了一下自己的手和脸,又洗了洗眼睛,现在她能重新看到这个世界了,但还是痛得她不停地流泪,简直酸爽。
比过步战和马战了,第三局比什么呢?
吕布左右看看,挥了挥手,将自己那柄长戟递给小兵,又指了指百步开外的营寨门。
“第三局就比射箭好了,”吕布指了指,“咱们俩就站在这,谁能将箭矢射进长戟小枝里,谁就算赢了,怎么样?”
阳光洒在营前的这一片空地上,刚刚跑马而过的灰尘还在洋洋洒洒。
四处有许多小兵跑来跑去,有帮忙固定长戟的,有看热闹的。
陈登以前曾经与她讲过,古时营地以车为屏藩,保卫营地,出入之处以车辕相向,用以表明此处是营门。
因此《太公六韬》又说:设营而陈,立表辕门。
那些满身酒气,衣冠不整的狗子们也都出来了,围在两旁,探头探脑。
“要是我胜了,就裹挟你去取下邳。趁刘备回来之前,逐了张飞。”吕布拎着一张弓,走了过来,语气平淡,“到时你要是愿意跟着我,我给你一个郡守;不愿意的话,就带上刘备家眷去寻他,我这也算酬答了刘备送我小沛安身的情分。”
……还见面就叫弟弟呢。
……塑料兄弟情。
“将军也说了,要是我赢了,将军以后就不提这事了。”
吕布撇撇嘴,“你不能赢我。”
在那一片人群后,她遥遥看到了陈宫。
那位文士没有了昨天的焦灼与不安,他站在帐前,双手拢于袖中,遥遥地望着。
不知道是笃定吕布这一场会赢,还是决定将一切交给天意。
“我先来。”她说。
还好她来下邳时是骑着马的,三石弓也带在了马上,此时取了过来,拿在手里,试了一试。
温润,坚硬,藏着可穿金石的力量,她慢慢将弓拉开,弓弦发出了绞紧时的声音。
她要仔细地瞄准,不能出分毫差错。
但刚刚流过泪的眼睛似乎还藏了一小粒沙砾,不停折磨着她,她越是想要瞄准,眼睛就越是酸痛不已!
在她终于慢慢将弓拉满的一瞬,一阵风忽然平地而起!
白羽箭离了弦,带着一道光,笔直地向着那支长戟而去!箭头射在了戟杆上,引出了一片惊呼!
“不错!”吕布惊叹了一声,“你也算得上是神射手了!只是还逊我一筹!”
她的心也好像跟着那支白羽箭,一并钉在了戟杆上。
……这难道是天意吗?
周围的士兵越聚越多,吕布站在她身边,慢慢地拉开了他的弓。
她是见识过吕布射箭的,哪怕喝得醉醺醺的,而且也没特别瞄准,便能轻而易举高出她一筹。
何况是全神贯注下的此时此刻?
那张弓也在慢慢绞紧,而吕布的眼睛里没有半滴眼泪。
那双眼睛又冷又亮,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又或者他的眼里只剩下了那柄长戟。
他的箭终于离弦,带着破开空气的清鸣!
但与此同时,还有一声断裂的响声自他手中炸开来!
那支箭再也寻不到踪迹。
吕布望着手中的断弓发愣。
她听到身后有人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但她此时不太能左右乱看,因此不知道这人是谁。
无论如何,吕布的箭已离弦,胜负已分。
“巨野征战时,我的弓被曹军砸了一下。”他这样喃喃地说道。
她想了想,将自己手中的三石弓递了过去。
“这也是你的弓。”
吕布伸手接了过来,抽出了一支箭,没怎么瞄准,便射了出去!
第一箭未至,第二箭又出!而后便是第三声弓弦清鸣!
那第一箭正射在小枝里!第二箭钉进了戟杆上!第三箭钉在第二箭的箭羽里,凭着这一股接二连三的力量,将戟杆射断!
“不是我的本事不够啊。”
士兵们不明所以的欢呼声中,只有吕布一个人,望着那柄被他以箭射断的长戟,露出了一个像是自嘲,又像是忽然轻松下来的笑容。
“这是天意,”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走吧,回去喝酒!”
第155章
尽管受到盛情邀请,但小陆并没有真同他一起喝酒。他表示营中还有事,现在刘备率兵南下,总得警醒些。
吕布将三石弓又递给了这位少年将军,围观他十分尴尬地卸了甲,还给高伯逊,又分别同这两位将军告过别后,才上马。
“将军——”那个少年骑在马上,遥遥地冲他行了一礼。
“保重。”
他看着陆廉策马而去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羡慕。
年少从戎,被丁建阳所提拔时,他心中也颇为感动,发誓要有一番作为,配得上主君待他如此恩情。
他也发誓爱慎尽勤,守节秉义,即使不能为王佐之才,至少行事当为大丈夫,能立于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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