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年囤粮记 第43章

作者:王玧 标签: 布衣生活 随身空间 穿越重生

第47章 灾民

  遇见更多的灾民

  有粮和榔头早在见到少东家过去打野狗, 他们便自发扛着家伙跟上去。

  当时家里没有粮食吃,多亏东家的接济,他们两家的命都是王家救的, 而且还有木槿出发之前给的粮食,做人得知恩图报, 有粮榔头想都没想直接冲了过去。

  榔头娘心疼大儿子, 但是她晓得没有王家, 他们家说不准也会跟宗族里许多人一样吃观音土撑死。

  所以, 儿子过去时, 她没有阻拦,而是抹着眼泪嘱咐儿子小心。

  能全须全尾活下来是老天爷保佑,不能的话, 那就是命了,怨不得旁人。

  结果因为木槿的突然出现,不仅所有人都毫发无损, 而且还分给有粮榔头一人一条野狗, 也算因祸得福了。

  之前刚在村子里打了水, 可是木板车上本来就装着全部的家当,有的人家携带两桶水、有的带着一桶水, 旅途中还不时因为颠簸而洒出来一些, 实在没有多余的水让他们用来收拾新得来的肉。

  一群缺衣少食的人只能干巴巴望着车上放的野狗流口水。

  队伍里有一股强烈的血腥味,好不容易停下来, 木槿趁着去解手的功夫, 拿湿巾给自己擦了擦露出来的肌肤, 又喝了口碳酸饮料才忍住想吐的欲望。

  要是吐出来的话, 白天的粮食就白吃了。

  回去时, 王宝山刚给牛喂好糠, 自从遇到其他灾民连糠都没得吃,王宝山把家里的粮食看得更重要,他甚至还想减少家里的进食的量。在整支队伍里,他家粮食是除王宝兴家里最多的,但是王宝山心里总是特别忧心,生怕自家也沦落到没有粮食的地步。

  王宝山给牛喂糠时,恨不能喂的少一点、再少一点,崇文见此,赶紧劝:“爹,咱家家当就靠这头牛拉,若它倒下,咱们再继续往前必然会难上加难,咱们还是照旧喂吧。”

  王宝山抹了把脸,说:“我何尝不懂,可看了一路上拿着饿得只剩下骨头的人,总觉得后怕,生怕咱家也沦落到那等地步。”

  说归说,王宝山就是再舍不得,还得咬咬牙把糠都喂给牛吃。

  长子说得对,现在不是俭省的时候,要是在这个过程中倒下,那可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

  因为不时遇到零零散散的难民,虽然难民数目极少且并不敢太过靠近他们车队,但指不定有饿到极致豁出命去抢粮食的,所以不得不防。

  相比于刚出发时各家在零散歇着,现在晚上停下时,大伙显然挨的更近,几乎是车挨着车,睡觉时的铺盖也只隔着一两米而已。如此一来,就算有危险,也方便各家互相照应。

  因为缺衣少食,人性中的恶被全面激发,即使从前是老实巴交的良民,饥饿的折磨下,也会一点一点放松底线,人和人的关系成为最危险的关系。

  自从见到同样逃难的人以后,木槿半夜三更总会醒上一次,并非她有意识醒来,而是潜意识中的行为,连自己都控制不住。

  每次看到周边没有动静,木槿又迷迷糊糊睡过去。

  早晨出发以后,木槿同王李氏说起,王李氏只当木槿大惊小怪:“你爹整晚睡得不踏实,生怕有人来抢咱们的粮食。”

  面对这种情况,还能踏踏实实睡觉的才属于心大,好些人家都因为担心自家粮食被偷被抢而睡不着。

  此时的木槿还不清楚,比起后来,现在已经算得上平静。

  越往前走,遇到的难民越多。

  即使有意识避免和他们的接触,他们也从和其他难民有限的几句交流中猜出来,这群人大概都是去年秋天出来逃荒的,他们出发的地方更靠西,加上身上的粮食不多,导致步履缓慢,走了小半年才来到府城。

  面对冬天的严寒,许多人没有厚重的被子棉衣御寒,居然冻死在逃荒路上,此后再没有醒来。

  木槿她们现在所见骨瘦如柴的难民,都是身体强壮的,不然不可能撑过饥饿和严寒。

  至于路上为什么几乎很少见到尸体,那是一部分被还活着的家人埋葬了,当然,因为力气有限,挖的坑都是浅浅的;另一部分则被不时出现的野狗甚至同为难民的人给分食了。

  早在没有出发之前,人吃人的传言就不断传来,大家早就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听到时心里更多是麻木。

  他们超越一波又一波的难民以后,终于到达府城。

  府城里头有数十万精兵驻扎,还有几个月前刚从粮库抽调来的粮食,并不怕流民冲击。

  但是,木槿她们仍没有获得入城的资格。

  府城一开始还对难民开放,可是随着后面越来越多人涌入,渐渐不堪重负,虽然因为驻兵众多而勉强可以不生乱子,但是如果继续敞开城门,西边所有的难民一拥而入的话,府城迟早会崩溃。

  他们是西北的屏障,一旦被攻破城门,那么鞑靼或者察合台必然会趁虚而入,京城岌岌可危。

  出于各种考量,官府选择了保卫京城,数量过于庞大的灾民就如此被放弃。

  说放弃似乎不合适,即使不放弃,拿出所有的粮食来,对于规模过于庞大的灾民而言也只是九牛一毛。

  城楼底下聚集了上千难民,除了家里人死光只剩下一个人的,其余都是成群结队呆着。

  有的一家三五人一起、有的数十人、几十人已经称得上庞大,至于人数能够上百的,除了王家村的车队以外,只有一个队伍。

  王家村的队伍是由于宗族血缘联系起来,而另外一个显然不是,他们以精壮的汉子为主,有数十头骏马,有人手里还拿着大刀。

  王家村众人只敢悄悄看他们,并不敢靠近。寻常良民的话,哪会带着那么多把大刀呢,而且瞧他们的样子,并不是富裕的地主或者员外,因为年老的非常少,多是年轻汉子带着自己家眷。

  大伙总怀疑他们是土匪,不然的话骏马、大刀实在没办法解释。

  王宝兴让大伙紧挨着城墙停下,这样的话,到时候万一有个不测也好避免腹背受敌。

  避在此地的难民很少携带牲畜上路的,在荒年里,粮食都没得吃,哪还有多余的力气养牲畜呢?

  哪怕拿担子挑着两袋子粮食,在人群里也算十分显眼,如果没有多余的力气保护粮食,恐怕很容易被饿肚子的人盯上。所以,王家村的车队,在两手空空上路的人之间格外显眼。

  王宝兴看着周围一道道窥视的目光,同样吓得不轻,生怕有人过来抢他们。那群有马、有大刀的人也不时往他们这头看过来,每逢发现,王家村的人都要努力瞪回去,哪怕心里实在害怕,但也不能输了气势。

  那群人看着他们的反应,逗猫儿似的不停往他们这头看,还不时有小儿嘲笑声传过来。

  木槿和村民们一样,对这群人感到惧怕不已。和后世影视剧里轻飘飘的道具刀不同,对面拿着长木仓大刀,被火光一映,会显露出森冷的寒光,那种冰冷沉重的质感,只有亲眼目睹才会晓得有多大的震慑力。

  大家生怕那群人手里的大刀会朝着自己的脖子砍来。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对面居然走过来几个汉子,显然是朝着他们过来的。

  王宝兴拄着拐杖颤悠悠站起来,其实,所谓的拐杖,就是赶路时用来支撑身体的木棍,他身体尚且不错,还没有到七老八十拄拐杖的地步,即使在村里拄的拐杖,也更多是装饰作用。

  他长子崇远没有起身,不过右手已经握紧刀柄,仿佛已经做好和对面拼命的准备。

  不能怪他们多疑,对面那群人看着并非官府中人或者乡绅,可手里头的刀又实在太过奇怪,让他们不得不防。

  过来的两个青壮年一高一矮,矮的先开口:“俺们是西边过来的,并非土匪,你们莫要害怕。”

  他们和王家村的车队前后脚到城墙底下,王宝兴让自己车队里的人挨着城墙落脚,那群青壮年早就注意到同样有牲畜有家当的王家村众人,觉得既然都有家当,自己离他们近一些,也好相互照应,免得有流民冲击。

  可惜,所谓的相互照应好像只是他们一厢情愿而已,对面反而看仇人似的看着他们。他们这才意识到人家恐怕误会了什么。

  王宝兴听着来人的口音,的确是西边,不过他活下几十年来,可不会单凭旁人几句话就相信人家,王宝兴听罢并没有放松警惕,反而狐疑地看着他们。

  “俺们原先是镖师,后头乱起来才带着妻小准备逃到异乡去。”

  王宝兴听到此处,才略微放下一点戒备,如此一来,倒说的通他们为什么有马匹和大刀了。镖师负责押运货物,若是遇到土匪抢劫,一不小心就会连人带货都没了,可不得备着武器吗。

  王宝兴许多年前同镖局打过交道,再一联想对面的打扮装备,果真差不大离,而且对面的确没有土匪身上匪气,虽然没有完全相信,不过仍旧放下三分戒备。

  作者有话说:

  经过前面两次修改存稿,顺便删掉一些存稿以后,现在我彻底没有存稿了,只能加油加油再加油更新。不断更全靠毅力。昨天看国足输了越南,心里更难受,然后今天没有及时更新,真的对不住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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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卖妻

  卖儿鬻女常发生

  “我们过来没别的意思, 就是看老翁你们一样带着家当,挨着你们也安心些。”

  路上遇到带牲畜的人家极少极少,毕竟人都要饿死了, 连干草都变成用来裹腹的食物,怎么还能有余力喂养牲畜呢?

  而且他们带的还是马匹, 不管古代或者现代, 马匹都是寻常人家喂养不起的, 虽然他们是因为做镖师追求速度才有的马匹, 可外人不晓得内情, 说不准还会将他们当做衣食无忧的大户人家看待。

  因此,他们一路上走来,收获了不少或畏惧或觊觎的眼神。最危险的还要属土匪, 和王家村不一样,这伙人真的遇到一股几十人的土匪,得亏他们本来就是靠身手吃饭的镖师, 又携带大刀才没有被土匪劫掠去, 不过队伍里头见了血, 最重的一个肠子都差点流出来,得亏他们因为以前做镖师, 身上时常备着跌打损伤的药, 这才勉强救回一命来。

  于是,见到同样成群结队带着牲畜拉车的王家村人, 他们本能地往王家村车队靠近。王家村人有牛车、有驴车、还有十几二十个人力拉的板车, 他们除了平日干活用的锄头铁锨之外, 并没有太多大的武器, 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良民。

  虽说城楼上头就有官兵, 可万一晚上有饿急眼的难民连命都不要, 来抢他们的马和粮食,只要有一个带头的,后头的难民肯定会浑水摸鱼来点好处,即使他们手里有刀,面对数量众多的难民也没有太大胜算。怀着抱团的心思,他们才主动靠近王家村人。

  王宝兴并不是容易糊弄的,不然攒不下那么大的家业。

  “你们既为镖师,少不得出门在外,可有路引在身上?”

  普通居民都会有官府发放的户帖,虽然几经变更,但大致都是用来证明居民良民身份的,如果经常出门在外,则需要官府发的路引作为从一个地方到达另外一个地方的通行证。

  虽然灾年到来以后,许多人为了谋生路选择逃荒,这种逃荒的人很难拿到路引,所以携带路引的人越来越少,但是对面既然做镖师,那必是需要路引的,不管现在的还是原先用的,身上必定有几个。如果没有的话,只能证明他们在说谎。

  高个子左摸右摸,才从袖口拿出一张路引出来,王宝兴一看,上面有官府凭证,不像在作假,这才信了他们。

  他冲二人拱手道:“我们一路上并不太平,还差点被贼人劫掠,实在不得不防,还望你们见谅。”

  大家都是出门在外,都明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并没有为难王宝兴,只说两边可以挨的近一些,若有事也可有个照应,王宝兴自然答应。

  族里几个辈分高的人围过去问王宝兴打算如何安排。

  王宝兴道:“我看他们并不像土匪,路引也是官府颁发的,不过人心隔肚皮,大伙不要过去招惹人家,该值夜还得值夜,若真有不测,也好有个应对。”

  ——

  家里并没有烧火造饭,不说大米小米,即使煮糠米粥,在周围一遭长久没有进食的灾民眼里,也是了不得的美食。而且食物的味道,对于饥饿的人来说,真的能够被放大数倍,他们带着牲畜已经十分显眼,若要再煮粥,说不准真的会让周边灾民红眼。

  因此,大家不约而同烧上一锅热水给家里人暖身体,再啃从家里头带来的杂粮饼了事。

  当初出发时,每户人家几乎都备下够家里人吃个十天半月的杂粮饼,当初天气寒冷,倒还放的住。现在出发已经大半个月,许多人家带来的粮食都快要见底,但周边灾民如此密集,肯定不能当着他们的面烧火造饭,如果真这样,无异于告诉人家“我这里有粮食,快来抢”,所以那等做的杂粮饼快要吃完的人家都是很关系亲近的族人借上几个,约定等自家做了再还回去。

  当然,这其中少不得很多大大小小的纠纷,譬如饼子重几何,到时候又要还回去多少。

  就算两边关系亲近,但在缺衣少食的年间,都免不得要精打细算。

  王家储备的杂粮饼差不多也要见底,最多撑到明天晚上,王李氏拿出最后一块白面饼,交给木槿:“你赶紧趁着没旁人注意,给如意吉祥喂上些吃的,若等人都聚过来,恐怕更难寻机会。”

  因为天色已晚,不断有灾民聚集到城楼底下。

  虽然城门并不对他们敞开,但是与其露宿荒郊野外可能被土匪劫掠或者被野狗攻击,还不如来到城楼底下避难。虽然这里同样鱼龙混杂,但上头就有官兵,总归不至于出现太大的乱子。

  因为已经放置过半个多月,即使白面饼也硬邦邦的,只能泡着给孩子吃。木槿没有把双胞胎从竹筐里头抱出来,反而借着竹筐的遮挡给他们喂小米粥和小馒头,然后把王李氏给的白面饼放到自己空间里。

  白面饼虽然比大人吃的杂粮饼要好许多,可是放置时间太长,即使用水泡着吃也非常困难,尤其是小儿的脾胃比不得大人,但凡有选择,木槿都不会让两个孩子受苦。好在他们早早适应了逃荒旅途中的进食节奏,吃饭速度已经非常快,使木槿暴露的可能性大大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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