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玧
他们晓得,一旦离开宗族的庇护,路上极有可能遇见危险,甚至可能被其他更为强壮的人抓去做口粮。可看一眼天真懵懂的小儿,夫妻二人心里实在割舍不下,含着眼泪带小儿出逃。
因为夜里逃出来格外匆忙,夫妻俩怕闹出动静,并不敢携带太多家当,只收拾出一个小包袱让孩子娘背着,孩子爹抱着还在睡梦中的小儿,就急着赶出来。
一直到现在,夫妻俩带着孩子单独赶路已经有半个多月,其中见到过不少人因此露出觊觎的眼神,那群灾民同样将他家小儿同口粮联系在一起,孩子爹娘只好哆嗦着抱住孩子避开路人。
结果好不容易才躲开别人,却躲不开气势汹汹的野狗。
两个大人许久没吃过正经东西,连抱孩子都费力气,实在很难打退野狗。
那一刻,他们心里绝望地想着,若没办法避开,全家人便死在一起吧。
他们那头动静不小,木槿她们一行人同样听到了。
木槿望过去,孩子爹娘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相比于皮毛泛着光泽的野狗,他们显得过于瘦弱,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一家三口只有葬身野狗腹中一条路。
假如木槿是个强壮的男人,她或许还能向王崇远借一把大刀帮助那对夫妻赶走野狗,但她只是个体重八十来斤、战斗力不强的女人,现在她如果上去恐怕也是陪葬而已。
就在此时,王崇远却看不过去,他不顾爹娘的阻拦,拿着一把刀就走过去。
被野狗袭击的一家距离王家村车队只有数十米,两夫妻的求救声格外刺耳,王崇远想堵上耳朵继续赶路都没办法。
孩子爹正对王崇远,见到他过来,原本绝望的脸上重新焕发求生欲望,他的眼睛直直盯住崇远。
对一家人来说,扛着大刀走过来的崇远意味着最后一棵救命稻草。
王崇远已经有一次对付野狗的经验,上次一群野狗都被他们打退,何况面前只有一只,他并不觉得畏惧。
野狗看到带着大刀的王崇远,或许意识到危险,呲着牙转身向崇远扑过来。
孩子爹娘晓得人家这是来帮自个儿,努力牵制住野狗,王崇远借此机会赶紧挥舞起大刀,毫不犹豫地向野狗的脖子砍过来。
血溅了王崇远一脸,野狗的脖子被锋利的刀刃割断,腿用力扑棱两下后就颓然倒下来。
王崇远倒不曾受伤,孩子爹在替王崇远分散野狗注意力之际,被野狗咬了胳膊,就在第一次被咬的伤口附近,就算因为棉袄厚重没出血,但整个胳膊仍旧出现肿胀无力的情形。
不过这点小疼在一家人性命面前显然不值一提。
夫妻二人见到威胁他们性命的野狗已经倒下,拉着小儿跪在地上感谢崇远的救命之恩。
王崇远最见不得腻歪,摆手说:“莫要客气,野狗你们且拿去煮着吃,切记不要吃内脏。”
夫妻二人跪着磕头答应下来。
他们以为恩人会把眼前的野狗带走,毕竟几十斤肉,能够吃许多日子的,却没想到恩人连要都没有要就把野狗留给他们。
这何止是简单的救命之恩,有了这一条野狗,烤熟做成肉干,省着点撑一个月不成问题,连树皮木头粉末都能让他们当做食物来吃,何况真的野狗肉呢,一家人总算不必担心被饿死了。
等崇远回到车队,夫妇二人才带着孩子从地上起身,嘴里还念叨着:“老天爷一定要保佑恩人长命百岁,来生俺再给恩人做牛做马报答恩情。”
连妇人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说话时她早已泪流满面。
孩子爹把狗肉拎起来,对婆娘说:“咱先往山上走走,寻个没人的地方把肉给给处置出来。”
山路上处处是人,有的是比他们强壮的,如果在此处处置野狗肉,恐怕早早就会被人抢去,他们最好费些力气往山上走走,把肉给烤熟带走要紧。
刚才崇远还特地嘱咐过让他们把肉煮熟,他们只有一个包袱,里头带着衣裳和一个水囊,并没有锅碗,所以只能烤熟再吃。
当然,即使舍不得浪费,他们也十分听话地把内脏和狗头给丢掉了,丢掉时嘴里惋惜道:“多好的肉呐!”
他们亲眼看到王家村整个车队如何壮观,光看王家村避过土匪和其他灾民保留牲畜,就能猜到对方有几分本事在,听恩人的话总归没有坏处。
——
王崇远回去时,他老娘和媳妇直接捂着手绢哭出声来,他娘重重拍打王崇远的背:“就你逞能!你看旁人有谁过去,若你回不来可要我们咋办啊!”
他偷偷瞥一眼王宝兴,王宝兴也不说话,看得崇远格外心虚。
王崇远有两个孩子,小一点的同刚才遇到的那个孩子差不了几岁,崇远看着将要被咬死的一家三口,冲动之下就扛着刀过去,不说车队里其他人,就连王宝兴都没有反应过来。
不光二伯娘担心,王李氏都觉得崇远冲动,她跟木槿说:“你说这要是有个好歹可咋办,竟如此莽撞。”
看到那一家三口被野狗袭击时,周遭人无不担惊受怕、甚至怜悯一家三口,但如果让这些人上去帮忙,他们必定不肯答应,万一因此受伤,连说理都没处说去。
所以,不赞同王崇远行为的人要占大多数,其中包括王宝兴夫妇。
木槿说:“若要自个搭上命,犹豫也是应当的,不过大哥手里头有刀,他又习武出身身子强壮,现下过去还能救那一家三口的命,如此壮举,咱们实在不该谴责。”
木槿和王崇远接触有限,主要是王崇远觉得木槿一个妇人应该学会三从四德相夫教子,不该抛头露面,因此,两个人相处起来格外微妙。
抛开他们二人关系不谈,王崇远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气概值得所有人称颂,如果没有他的话,那一家三口恐怕早已殒命于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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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陡坡
以崎岖陡峭闻名
车队第三天才离开山路, 走出山路的过程堪称一波三折。
虽说山路以崎岖陡峭出名,但大伙都是来逃命的,谁都不会吝惜身上一把子力气,
直到看到前头那个陡坡,几乎所有人都深吸一口气。
木槿看着眼前呈U字形的陡坡, 忍不住拿手绢擦擦额头上的汗珠。
自从出发以来, 走了上百里地, 不管平坦的官路还是狭窄的乡间小路亦或山路, 她都一一用脚丈量过, 但是眼前的陡坡实在太过陡峭,单个人通行尚且没有问题,但若挑着担子或者拉着木板车通行恐怕十分困难。
见到前路如此难以通行, 车队里的人不约而同停下前进的步伐。
在选择走山路以前,大家已经做好要山路崎岖不平的准备,却着实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崎岖”法。
山坡实在太陡, 人通行过去还要小心翼翼, 如果拉着木板车前行, 一旦摔倒整个车都要翻掉。
有牲畜的人家同样担忧,假若牲畜摔出个万一可怎么是好。
有人便生出退缩的心思。
“实在不行咱就回去绕路, 此处如此陡峭, 万一摔倒摔出个好歹咋办?”
他老胳膊老腿能跟着儿孙出来逃荒就很了不得,生怕遇到危险拖累儿孙。
木槿看着陡坡, 同样不晓得该如何做。
每家每户车上东西都不少, 把车拉过去的话很容易翻车, 若把东西卸下来一点一点运过去不是不可以, 但周边有三三两两赶路的难民, 如果把东西卸下来, 很容易给车队招来祸端。
至于再走回去,木槿私心里并不支持。
重新走回去还得碰到瀑布旁的其他难民,万一爆发冲突被人家打劫,必定损失惨重;而且重新走一段山路再多费十来日绕乡间小道,来来回回耽搁半个多月,车队里的老人们很容易受不住。
大家一时半会没个主意,不约而同看向王宝兴。
王宝兴家里的牛车、骡车停在最前头,他抬头看向前方,眼里同样装满无奈。
王崇远性子冲动:“爹,咱们既已走到此处,何必再往回走,直接过去便是!”
风吹动王宝兴的胡须,显得他格外沧桑。
和长子单纯凭借一腔热血做决定不同,王宝兴还得考量车队里行李多的人家以及老弱妇孺。
青壮年即使磕到碰到过两天就没事了,但是上年纪的人老胳膊老腿可不禁磕碰;再者,每户人家的车子该如何拉过去,万一真的在上下陡坡途中掉落行李,被原本就眼红大伙粮食的人看到该如何是好。
整个车队里头议论纷纷,一时间没有个说法。
王宝兴把族里辈分高的老人叫过去商量对策,其余人皆三五一群叽叽喳喳说着自家的看法。
“要俺说,就该从此处过去,俺老胳膊老腿不禁折腾,若真绕路不一定比从这处过去强。”
木槿看向说话的人,是一户族人的亲戚,年近五十,头发都白了一半。
那人也有自个的想法,上年纪以后胳膊腿不大灵便,走陡坡固然风险极大,但绕路的话,路途遥远且难熬,不一定能撑过去。
他现今赶路全靠撑着的一口气,再回去走山路,能不能活着走到最后都不一定,还不如从此处冒险过去呢。平平安安走出去是老天爷保佑;如若不能,那就是命。
旁边有人顶嘴:“你愿过去你过去,反正俺要绕路,不然真有个好歹都没处哭去!”
……
你一句我一句,最终决定从陡坡上直接越过去,至少这样可以能够节省些时日。
不少人心里头并不情愿,嘴里嘟囔着:“真有个好歹可让俺咋办……”
如果旁边人顶一句,让他自个掉头绕过去,他又不肯说话了。
不管认不认识,为什么要这么多人一起上路?
还不是为了人多力气大,人一多可以让所有人拧成一股绳,可以让大家共同抵御流民土匪的冲击。
所以,真要独自绕过去,他们万万不会同意。
见到王宝兴与族老们一同定下要越过陡坡,且没有更改的余地以后,原本不愿意的人重重叹一口气,不敢再多说什么。①
——
中间不时有其他灾民从车队旁边经过,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太多行李,他们看着王家村的车队,面露嘲讽。
王家村车队二十几户人家,一二百来号人,行走起来格外壮观,旁的灾民想不注意都难,见到车队里每家每户都有粮食,少数人家有牲畜的情形,不少灾民都觉得眼热。
现在看见行李粮食反过来阻挡王家村车队行走的步伐,那群人反而觉得快慰。
看,就算有粮食有牲畜又怎样,还不是过不去?
有人心里想道。
木槿见此,只当没有看到,被讥讽又不会少一块肉,活着走出灾区最重要。
但也有脾气火爆的人,瞪回去或者骂回去,若非被身边人拉住恐怕又有一场冲突。
有人讥讽不过是前进过程中一个小插曲,最让人头疼的要属怎么才能把一车车行李稳稳当当运过去。
别的还好,怎么运水却很让人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