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玧
等着有粮把两块糯米砖全给捣碎成粉, 榔头才去有粮那里借蒜臼子, 一边接过去一边说:“你家里人少, 这些恐怕够你吃个一两日。”
糯米砖很大, 用手掂量着, 一块得有个五斤, 十来斤糯米粉肯定够有粮这种三口之家吃个几日。
当初遇见糯米砖时,家家都死命往车上装,直到装满塞不下才停手,所以车队里没有人缺粮食,为了能有力气赶路,一个个皆吃得饱饱的。
也就吃饱了,才在赶路之外有多余力气捣鼓糯米粉,否则哪管什么拉肚子硌牙,恐怕一个个能直接把糯米砖块给吞下去。
有粮说:“孩子还小,总得顾念着他。”
他不忘嘱咐榔头:“你小心着用,不然俺可要让你赔银子。”
有粮手里的银子加起来连一两都没有,他可眼馋榔头换的银子了。
“你把心放到肚子里,俺小心着呢。”
榔头说完话就带着刚借来的臼子往自家走去。
刚才他爹就嘱咐过,家里不好总是借旁人东西,今夜干脆轮流捣米,先捣个几十斤再说。
得亏有粮家里人多,他和最年长的弟弟妹妹干活麻利,爹娘也还有把子力气,一家人轮流着来,等到明日天亮,能捣完十来块糯米砖。
队伍里好几户人家彻夜不眠,他们出发时嫌东西多,并未带上蒜臼子,现在只能跟关系亲近的人家借个使使,天天跟人家借的话,肯定惹人嫌,所以他们都抱着和榔头家一样的想法,今夜干脆别睡觉,把往后吃的给捣出来要紧。
见此情形,原本值夜的人也给自己找到活计。
虽然家里人早就把明天吃用的糯米粉捣出来了,但只有嫌少没有嫌多的,他们果断拿起臼子继续捣糯米块。
一群人干活发出的动静不算小,然而大家白天赶路极其疲惫,甚至不曾觉得受到干扰,一沾枕头就睡过去了。
木槿早上看着还在坚持着捣糯米粉的人,揉揉眼睛,她起床不算晚,这群人看样子并不像刚起来的模样,应当是一夜没睡。
家里最晚起来的是周氏,周氏为了让崇文能在半路上饿了时有口吃的,特地多捣两块糯米砖,她觉得自己才刚沾到枕头没几个时辰就被叫起来了。
周氏把糯米粉皆装在布袋里,如果崇文半路上觉得饿,正好可以抓来吃。
家里人忍不住回忆起糯米粉的滋味,说实话,糯米粉本身味道并不香,但这段时间家里没有足够的水和面烙饼,大多数时候靠硬邦邦的糯米块撑着,肚子里很不好受,有糯米块做对比,糯米粉居然成为了不起的美食。
只一样不好,吃完糯米粉之后,嘴里很容易发干,总想多喝一口水冲冲,强忍着欲.望才没有多喝水。
木槿吃完糯米粉以后,趁着家里人没注意,钻进十几米外的草丛里喝下大半瓶可乐去。
现在天气一热,白天顶着大太阳就跟在火炉里似的,总是渴望着多一点凉意,然而水源太过有限,大家靠每天两口水吊着命,一个比一个难受。
除了早上晚上能稍微避开人以外,木槿很少能在其他时间找到给自己开小灶的机会,顶多在走路时往嘴里塞块糖吃,喝东西却是想都不要想,然而她这两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上总是有一股燥意,想散热都没地散去,而且一到晌午最热的时候,木槿觉得自己整个人晕乎乎的,半点精神也没有。
她希望带着凉气的可乐可以让她散散火,千万不要跟队伍里一些老人或者身子比较弱的人一样晕倒在半路上,不然只会加重家里的负担。
——
结果一行人没有被缺水和干旱打倒,却被虫豸蚊蝇折磨得苦不堪言。
当初出发时气温还低着,纵使整天在野外活动,也没有遇见蚊蝇虫豸,木槿还以为是过分干燥的气候阻止了蚊蝇生长,结果就在她沾沾自喜之际,家里人就被蚊子咬出了包。
最先被咬是崇武。
崇武一整天觉得自己身上痒痒,等到停下来细看才知道脖子上被咬了一个包,那个疙瘩极大,比往年叮咬出来的疙瘩大得多。
家里男人不像女人一样戴着方巾能一直遮到脖子上,王宝山父子三人皆戴着斗笠,原来还会用薄点的方巾围住口鼻,主要是外面太干,他们怕脸上干裂才捂住皮肤,等到有了木槿给的面脂之后,他们觉得不再那么干,就把外头围着的布巾解下来。
任谁都不会想到,现在就有了虫豸蚊蝇。
王李氏看着崇武脖子上的疙瘩,心疼地说:“按理说这样干热的时候不该有蚊蝇才是。”
在湿热的时候,最容易出现蚊蝇,现在如此干燥,干燥到地上连一滴水都没有,却出现了咬人的蚊蝇虫豸,众人难免感觉到奇怪。
木槿看到崇武身上被咬出来包只是让人觉得痒痒,身上没有别的异常,就没有拿出涂抹的药来。
假若崇武年纪再小几岁,她说不准就拿出来了。
但他现在略懂一点事,以前给他吃的糖果面食还能在这个世界见到,然而止痒药却少见,就算崇武好糊弄,也会对接二连三出现的新奇事物产生疑惑。
所以,只要不是特别危急的情况,木槿就不会把空间里的东西拿出来。
木槿稍微沾一点水替崇武擦了下,王李氏正在切蒜瓣,说等会儿替崇武抹在被咬的地方。
平民不像达官贵人一样有香料或者药物来驱蚊止痒,他们运用成本最低的土方子来保护自己。
从前在王家村时,大家烧艾草和当地一个叫不出名字的草料来驱蚊,如果被咬,就把蒜瓣往疙瘩处抹,有时候倒真能收到几分效果。
木槿看着崇武被咬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什么蚊子,竟咬出这么大的一个包。”
除崇武以外,队伍里还有几个人被虫豸蚊蝇咬过,无一例外比以前被蚊子咬的包更大。
咬他们的要么是体积比较大的蚊子,要么是其他大虫子,而且现在路上这么多被渴死、被饿死的人,大家还是多加防范才好。
木槿观察过周边的灾民,皆瘦骨嶙峋、面露菜色,不过并没有展现出身上有疾病的征兆,周边应该没有疫病,但还是多防范一下比较好,毕竟不管古代还是现代,蚊蝇都是疾病的一
好在因为民风保守,即使夏天所穿的也是长袖长裤,所以裸露出来的只有脖颈和面部。
后面大家为了少让蚊子叮几个包,干脆把全身裹得严严实实。
木槿穿着长袖长裤模样的短打,赶路时又同其他妇人一样围着方巾,她自己还格外加上一层口罩,白天也就露出两只眼睛而已。
等到夜里,王李氏拿出在家里时的帐子支上。
帐子并非古装剧中华美精致的模样,而是用比较轻薄的麻布制成,主要是为了防止蚊蝇叮咬。
王李氏看着崇武脖颈上的大包,觉得比往年被叮咬出来的疙瘩大一圈,她看着就怪骇人。
她觉得,支帐子只不过多费一点力气而已,而且家里还有两个孩子,总不能看着孩子被咬。
至于王宝山父子三人,也有一个帐子,那是崇文房里的。
两顶帐子都是前年才置办的,王李氏舍不得丢下,当初还因为这个和王宝山起过争执,结果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队伍里特别是有孩子的人家,皆与他们一样支上帐子。
人们有着足够的生存智慧,知道这种不知名的蚊虫比往年自己遇到的更为凶猛,所以愿意额外花费力气来防范。
至于没有帐子的人家,只好用麻布衣衫把头脸都盖起来,借此遮挡一下。
王宝兴支帐子时,还特地嘱咐值夜的人:“你们晚上警醒些,如果有人过来,赶紧敲手里的铜锣。”
大家为了躲避蚊虫叮咬而躲进帐子里,肯定不如以前警觉,所以只能让值夜的人多加警惕,否则遇见危险想哭都没地哭去。
值夜的人围好围巾,连忙答应下来。
作者有话说:
①虽说写明末背景的话,可能需要写瘟疫,不过这里因为篇幅限制,所以没有额外设置疫病,大家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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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死亡
驴渴到口吐白沫
在以后很长时间里, 蚊蝇虫豸居然成为整个车队所面临的最大难题。
就连整日呆在竹筐里的吉祥如意也没办法幸免。
木槿之前在竹筐里铺上松软的小被褥,又在竹筐的三面都围上布料,只留出一面透气。
竹筐三个方向围住的布料是原先当床单使的棉布, 在夏日略显厚重,幸好留着一个口子透气才不至于太过闷热。
当然, 白天太阳这样大, 外头又如此干燥, 双胞胎呆在竹筐里虽说不自由, 却总比在外头好, 何况木槿每日还给吉祥如意喷一两次水,稍微可以保证湿度。
自从发现蚊蝇虫豸会叮咬人之后,木槿担心孩子, 准备翻找点轻薄的布料,把竹筐上留口子那一面给罩上。
王李氏见此,从箱笼里拿出一件夏日穿的麻布衣衫来, 衣裳是王宝山下地穿的, 特别清凉透气, 可以把蚊蝇挡在外面又不至于闷着孩子。
木槿拿起针线,粗略地将它缝在竹筐空着的一面。
说缝其实不大恰当, 木槿只是将针线穿过麻布然后将它连接在编制竹筐的条条上, 这更接近于系。
这层轻薄的布料相当于一个门帘,以后把双胞胎放进去之后可以把布料放下, 如此一来正好可以起到阻挡蚊蝇的作用, 还不至于让里头过分闷热。
至于大人, 唯有把全身捂严实, 不然就老老实实等着被咬吧。
刚开始时, 众人还不晓得叮咬自己的究竟是蚊子还是虫豸, 木槿特地问过王李氏,她觉得穿越这种事都能发生,而且现在的气候说句百年难得一遇也不过分,说不准就有蚊子发生变异了呢。
咬出来的疙瘩,比后世蚊子叮咬的要大一圈,有时候看着甚至像被蜜蜂蛰的。
王李氏摇头:“我活了几十年,除掉被蜜蜂蛰以外,就不曾见过这般骇人的疙瘩,难不成是本地专门有的虫豸?”
王李氏如此猜想并不奇怪,车队距离出发已经三个半月,走出府城也有两个多月,现在他们即将走出隔壁省,再往前就是定阳城的地界,队伍里没有人去过定阳城,只有王宝兴和金宝娘舅听说过此处,木槿从他们嘴里知道,定阳城相当于连接东部和西部的枢纽位置,等走过定阳城,说明众人的逃荒之路已经走了一半。
“但愿定阳城能有水,实在不行,用粮食换水也中啊。”有人说。
在遇到糯米砖以前,大家将树皮粉和面混在一起吃,如果不是为了有力气赶路和保护家当,他们恐怕会尽量少吃粮食,让自己不至于饿死就行;自从遇到糯米砖,每户人家的木板车上都装满粮食。
现在相比于充足的粮食,车队里更加缺水。
然而一路所见皆是布满裂痕、寸草不生的土地,根本没有水的痕迹。
木槿满怀担忧,她不知道究竟何时才能遇见水源,如果继续往东往南走还没有遇见水又该如何做。
木槿家水桶里已经完全没有水,剩下家里两个水囊还满着,这还是一家人用水极度节省的结果。
王宝山对着牛叹气:“老伙计,今天最后一次喂你,能不能继续活就看你自己了。”
今早出发时,王宝山把水桶里最后一点水喂给牛,虽然两个水囊里还是满着的,闺女那个水囊里也有水,不过王宝山不打算再给牛喂水,他实在不清楚下回什么时候才能再碰到水源。
王宝山等人当然明白牛被渴死之后会面临怎么样的结果,然而水就那么一丁点儿,总不能让人把水省给牛喝吧,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没有牛以后,家里负担必定会加重,但是人没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究根到底,人活着最重要。
别的家当可以等往后再挣回来,人没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
情况最不妙的要属王宝兴家里,之前他把澡桶里的水都分给大家,刘福贵祈水时,他家得来两水桶水,家里人用还好,却无论如何也挤不出两头牲畜的用水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