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肆清酒
这上不在要害上,不会有性命之忧,萧珏咀嚼着太医这话,他的眼眸微垂,萧珏少时虽然纨绔,却从未曾落下骑射,自是知道那一箭这般凶险,定然不会好的这般轻易。
他沉着脸:“此事不可对外宣扬。”
太医离开后,萧珏召来禄喜,他询问了今日祭天刺客的事情,问了门阀与寒门两党的动静,禄喜一一答后,却未曾听见萧珏让其退下的命令,他抬头看着面色苍白的帝王,知道帝王想要知道什么,道:“王后娘娘白日里也陪着陛下,只是担心吵着陛下的休息,故而才离开的。”
萧珏确实想知道宋婉如何,却不相信禄喜口中的半句话,宋婉定然是来过,但不过是迫于身份才前来,时候定然不愿意多留半刻。
萧珏扶着胸膛的伤口,这一箭是因为宋婉伤的,距离上一次她刺伤他才过去不久,在这一箭射来之前,他有足够的时间用手去抓住这一支箭,恐会伤了手,却不会要了性命与在胸前留下这般重的伤。
但那是萧珏没有万分把握将箭拦下来,便不愿去冒这个险。
这般,若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恐怕就不是迟钝而是蠢了。
可是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宋婉呢?想到那个女人,萧珏额角生疼,只得闭上眼睛缓解,可越是这般,便越发挥之不去。
第二日,因为帝王遇刺重伤休朝,萧珏面色苍白的在龙塌之上,闭着的双眼让他身上的锋芒消散大半,微蹙的眉头昭示着他在梦中并不安稳。
许久,他挣扎着从睡梦中清醒,缓缓睁开眼睛后,看向背对着他坐在书案上的声音,看着书案上奏折的人似是察觉到身后之人清醒,转头看向此处。
萧珏与宋婉的目光对上,许久未曾说话,半响,宋婉没有为她擅自看奏折被抓住而害怕,她眉目平静的拿起放在书案上的参汤走到萧珏的塌前,垂眸看着塌上的萧珏:“我命膳食房炖了参汤,可否要饮用。”
萧珏撑着身子从龙塌上坐起,他的动作太大,牵扯到胸膛上的伤口,眉间隐隐浮现出痛苦的神色,却还是兀自忍下起身,欲从宋婉手中接过参汤。
在萧珏的手碰到白玉碗之时,宋婉躲开了他的手,她皱着眉头:“既是起不来,何必强撑着装模作样?”
萧珏的手放下,他抬眸看向宋婉,虽知不应该,却还是未曾忍下去,他声音略微生硬,道:“孤还死不了,不日便能兑现承诺,王后不必担忧。”
除却是因为她想要去见檀石颂,萧珏想不出其他理由宋婉回主动来看他,虽是心中百味杂陈,却还是不愿意叫她失望。
这句话让宋婉的手一顿,她自是想早日见到檀石颂,今日来却不是为了逼迫重伤的萧珏来做这一件事情的,她沉默了片刻,将参汤送到萧珏的嘴边,他却偏头躲过不喝。
以为他是担心参汤中有毒,宋婉送到自己嘴边喝下一口后,再度舀起一勺,送到萧珏嘴边,见他仍旧不喝,垂眸道:“你是为了救我受伤的,这是我欠你的。”
萧珏仍旧沉默着看着宋婉,这一回却是张开了口,他将参汤咽下去,不知道是否是喝的太急,呛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胸前的伤口因为这一阵咳嗽再度裂开渗出鲜血,宋婉的目光似是被这殷红刺到,竟有些严厉:“为何咽的这么急,你不要命了!”
宋婉的眉头紧紧皱着,急忙放下手中的碗为萧珏顺气,她似乎在情急之下忘了戒备,柔软的触碰令得萧珏的咳意消散,而后僵住,往日她爱他的时候,每每受了伤,她便是如此看似很凶实则关切的语气,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察觉到萧珏的变化,宋婉顿了顿收回手,欲起身道:“好好养伤。”
却被萧珏叫住,他道:“若是你觉得欠孤的,便日日来伺候孤用药,待到伤好了,孤便允你去见檀石颂。”
萧珏因为刚刚咳嗽泛出的红晕还未消退,目光之中还有些许水光,他定定的看着宋婉,竟然有些可怜的模样。
这般模样,这般亏欠,终是没能够狠下心拒绝,最后宋婉扔下“明日我会再过来”后离开。
第89章
◎苦肉计◎
第二日,宋婉来时,太医还没走,待到宋婉询问伤势的时候,太医愁眉不展道:“陛下此伤甚重,恐落下隐疾,若是不慎恐有……”
剩下的未曾说完,但何意不言而喻。
太医每说一个字,宋婉心情便复杂一份,最后她看向龙塌上面色苍白的帝王,往日里的萧珏是生龙活虎的,鲜少看见他这般模样,袖中的手不自觉捏紧,最后,她细细问询了太医该如何照顾萧珏后,方才回到未央宫,对着等候她的桃枝道:“将我的东西收拾些,随我带去承明殿吧。”
桃枝明白宋婉的意思,知道她主子到底是心软了,幽幽叹口气,为宋婉收拾东西。
承明殿中,待到宋婉走后,萧珏的眼睛睁开,他的目光隔着屏风追着离去宋婉的模糊背影,但凡宋婉此时折回来,便能发现萧珏刚刚是故意为之,或许就会猜到太医对她所说皆为萧珏授意,故而看出萧珏的目的生怒。
偏宋婉到底是个心软的人,她见不得旁人为她至此,便是再厌恶对方,亦会心生愧疚,萧珏就是利用这一点来让宋婉心软肯接近他。
便是萧珏,亦对自己的行径不耻,可别无他法了不是吗?
他见太医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将眼中的情绪藏起来,挥手阻止太医说的话,让他退下。
宋婉搬来承明殿,她在萧珏旁边的软塌上放上锦被,打算等到萧珏伤势好转再离开,发现她的动作,萧珏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让小太监传太医来换药。
今日太医得了授意,待到得到萧珏的命令才来。
太医为萧珏掀开胸膛前的衣袍,皮肉翻飞的伤口露出来,血红的窟窿因为伤口愈合显得血肉有些狰狞,萧珏自始至终目光都落在宋婉的脸上,看到她面上的担忧,不知为何开口:“死不了。”
死不了,却是很疼,虽然太医下手很轻,却还是令萧珏额头冒出细汗,初冬的天气,额角的汗渍将头发汗湿贴在额角上,显得没了帝王的威严,多了些隐忍的潋滟。
因萧珏不喜宫女伺候,此时除了太医,便只剩下宋婉在内殿,她默默走近拿起放在塌边的团扇轻扇。
或许是她扇风真的有用,萧珏面上的痛苦消散了些许,他睁开眼睛看着宋婉,眼尾还有因为疼痛而泛出的微红,待到太医走后,萧珏撑着身子拢好散乱的衣袍,并未就此坐下。
他的目光盯着宋婉,而后快准狠的紧紧抓住她的手腕不放手,像是不甘心要抓住什么。
宋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下意识挣扎,不过片刻意识到什么候,挣扎停下来,她的神色偏冷,声音清婉中带着略微的温怒:“若是不想伤口裂开你最好安分的躺着。”
这句话令钳制着她手的力道略微放松,只是不过片刻,她手腕上的力道又收紧,偏不如宋婉的意收手,固执的一如往常。
自从萧珏成为帝王之后,多是言语刻薄,却少见这般动作幼稚,加之顾忌他胸前的伤口,宋婉挣扎着不敢大动作。
却也因为这般勾起了不好的回忆,她面上的愠色更甚,欲开口呵斥,垂眸却见汗意未干的萧珏,苍白的唇色微微张起,吐出几个字:“婉娘,疼。”
他的声音可怜,可怜的仿佛少时他被树枝划破了手肘可怜兮兮求着她安慰时候的模样。
宋婉不再动弹,她神色复杂的看着抓着她手的人,半响不再挣扎,坐在他面前的凳子上,神色平静:“萧珏,你早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年纪了,何苦做这些模样来博取同情。”
萧珏看着宋婉,虽然不再急着挣脱他,却说着比挣脱更加让人难受的话。
他垂了眼眸,松开手,状似苦笑,又是自嘲:“婉娘,你以为我在骗你?我也是血肉之躯,也会疼的。”
萧珏的手轻抚上胸口,刚刚被他拢好的衣服再度散开,一道已经长好新肉的疤痕映入眼帘,宋婉的目光只触及到那处血肉,便如同被什么电到一般,面上愠色尽散,慢慢变的苍白,最后化为三个字:“对不起。”
宋婉只一眼便知道,那一道伤口,是她亲手刺的,而现下的伤口,是为了救她留下的。
她却听不得他喊半句疼,宋婉,你何时变的这般苛刻了呢?
宋婉的沉默,换来男人的得寸进尺,他进一步逼近,声音却仍旧是可怜的:“婉娘,我疼的睡不着觉,你能哄哄我吗?”
萧珏少年时候,每每睡不着觉,便赖在宋婉的怀中,要她轻拍着他的背方才入眠。
年少多好眠,哪有那么多睡不着的时候呢,不过是赖在喜欢之人身旁的借口罢了,宋婉分不清萧珏此时是借口,还是真的。
她看了他半响,企图从好看的脸上看出些什么,除却眼下的青黑,终是一无所获,这一夜,宋婉坐在萧珏的塌前,轻轻的抚着他的背。
塌上之人好似当真因为她的轻抚沉入梦中。
可身体上的疼痛,终究是使人难以安眠,晚风习习,塌上的男人惊醒,他睁开双眼凝视着黑暗,最后像是记起了什么一般,缓缓转头看向伏在他塌边的人。
最后,俯身慢慢靠近,直到苍白的唇快要碰到白皙红润的面颊。
黑暗之中,宋婉睫毛微颤,她清晰的感受着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面庞之上,以及左后落在上面带着略微凉意的唇,却没有拆穿什么。
第二日清晨,萧珏清醒的时候,宋婉的声音已经消失不见,几乎是一瞬间的慌乱,最后看到仍旧留在软榻上的锦被眸子中的墨色方才消散些许。
从外面进来的人问他:“你在找什么?”
“我醒来,珍爱的东西找不到了,心中焦急。”
他声音轻缓,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目光紧紧的看着宋婉,仿佛意有所指,宋婉躲开这目光,将玉碗放在他的面前,道:“药好了,喝吧。”
终于,萧珏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玉碗中的药上,见他迟迟未动,宋婉以为他是担心她在药中动手脚,欲如昨日的参汤那般在他面前试药。
萧珏何许人也,只一眼便看透她的意图,端起玉碗一饮而尽,而后有些受伤般:“婉娘,我只是想让你喂我罢了,何故误会我至此。”
宋婉有着伤萧珏一次的后悔,被他救一次的亏欠,心中本就愧疚,如何受得起这般的质问,她不知如何作答,欲离开逃避。
最后萧珏叫住了她,戳破她心中所想,他声音轻诱:“若是婉娘觉得愧疚,日后便喂我喝药好吗?”
宋婉每日给萧珏喂药换药,她退一步,萧珏便进一步,到了最后,竟然会因为药苦,要宋婉哄着才会喝下。
因为萧珏的伤,宋婉百般退让,在他伤口愈合的差不多之际打算离开,她亏欠他的性命,他若是好了,她便会抽身离去。
这一日,萧珏察觉到宋婉的去意,这些日子虚幻的美好被打破,空无一物的软塌提醒着萧珏,她对他仍旧是往日的态度,避之不及。
在宋婉端来药后,萧珏反常的主动接下药饮下,在萧宋婉略微诧异的目光下,幽幽问:“婉娘是要离开了吗?”
宋婉未曾想到萧珏这般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却未曾打算隐瞒,道:“你的伤好了,我也该走了。”
“日后……还会再过来吗?”
他的语气有些慢,似乎是在向宋婉确认着什么。
这些时日的友好相处,恍然给人一种他们回到了少时的错觉,可终究是错觉,萧珏是心机深沉的帝王,便是这几日因为受伤脆弱有几分少时的模样,宋婉经历这么多,也不可能再回到那时候的心境。
她的不回答,已然是给了萧珏答案,他忽然轻笑一声,退去这几日的伪装,抬眸看向她,问:“既然还是这般恨我,为何不趁机要了我的命,这些时日,你有很多机会的。”
萧珏对宋婉不设防,这几日无论是在她端来的药中,还是深夜无人时她头上的一支金簪,都足以取了萧珏的命。
对于这个问题,宋婉没有过多犹豫给了萧珏答案,她道:“你昏迷那日徐大人给我说了关于门阀与寒门,关于天下与百姓,后来,我去问了明毓。”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等着她答案的萧珏,看着这个明明是运筹帷幄的帝王,却伪装来骗他的男人,接着道:“萧珏,你是个好天子,若是你想让我当这个王后,我日后也会尽量做一个好的王后。”
她知道他这些时日骗她是为了想要得到什么,她可以尽力去做好大邺的王后,却永远也不可能成为萧珏的妻子。
日光倾泄,落满名堂,萧珏看着这个对他没有半点爱意的女人,终究是赌输了,扮可怜能够得来她一时的心软,却得不来她的回心转意。
他眯眼反问:“既然如此,这些时日所作的是为了什么?”
萧珏不给宋婉说话的机会,不等她回答抢先一步道:“是为了檀石颂还是为了檀石诺吧,你放心,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今日便兑现允诺你的事情。”
他说完,定定的看着宋婉,在等她一个反驳,不过最终仍旧是痴心妄想了,宋婉抿唇未曾否认,萧珏心死,明知道为什么,却偏偏抱有一丝希望,当真是受过伤后变的蠢笨了。
第90章
◎再见檀石颂◎
萧珏让宋婉回到未央宫,等着他的安排。
他说完这些,像是短暂不想看到宋婉,闭上了眼睛,细看这些天恢复了许多的气色,再度变差。
这些时日做的这些,诚然是为了檀石颂与阿诺的妥协与让步,但心中没有半分希望萧珏活着吗?宋婉抚住胸口,扪心自问,她没有答案。
到了如今,她是否还希望萧珏死,问心已然问不出答案,当初坚定的想法,早已经消弭的不见踪影。
她抓着阿诺,郑重的请求桃枝与小桂子要照顾好阿诺,宋婉允诺,待到阿诺回到檀石颂的身边,是走是留便由他们决定。
这件事情,在宋婉接下萧珏封后的圣旨那一日便做好了安排,他们知道宋婉是何打算后,跪请过留在她的身边,却被她否决了。
她不知道萧珏日后会如何,不希望她身边的人再成为萧珏逼迫她的工具。
最后,小桂子与桃枝答应了下来,他们不愿意成为宋婉的拖累,也放心不下看着长大的阿诺,便接受了宋婉的安排。
早已定好了的别离,过程中早就抒发尽了哀思,到了分别之际,反倒没了愁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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