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陌于之
他摆摆手,孱弱跌倒在龙床上,“来人,将鞠贵妃带回承乾宫,革去贵妃名号,不得离开半步。”
没有说贬为庶人,也没说终生圈禁。
但他不开口,鞠贵妃便只能老死承乾宫。
为了家族……值得么。
男人再按捺不住,咳嗽之剧烈像是要把肺吐出来。
“为了家族,值得吗?”这句话,吴总管在送鞠氏回宫的时候也忍不住问出,“您与鞠家荣宠与共,您获罪了鞠家也难得几分好,更何况,您还有大皇子。”
牵一发动全身。
比起来鞠家因鞠贵妃获罪,倒不如牺牲鞠家保全贵妃母子。
这也是后宫最常用的断臂自保方式。
“放心吧,我有办法让天家不会追责鞠家。”鞠氏语气平静,“我永远都不会牺牲母家的,比起来我为母家争荣宠,更多的是母家为我撑腰。”
“燕皇后没有母家撑腰,所以她和她的孩子落到那个地步,而鞠家只要在,我鸿儿就不会受人欺侮。”
她步履平静,一步一步。
身在后宫,见过各种栽赃污蔑手段,也曾迫害过无数生命,不管愿意不愿意,想活下去就得那么做。
现在,终于也轮到她了。
才回到清冷的承乾宫,管事姑姑跟贴身宫女都消失无踪,里里外外竟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这就是宠妃与罪妃的区别吗。
吴总管叹息着,还没转过身,鞠氏便卯足劲往木柱上撞去。
与此同时,乾清宫里的天家终于止住重咳,摊开手掌,露出帕子中的一抹红。
注:后妃自戕有罪仅是清朝律例,与其他朝代无关。
第472章 好算计
鞠贵妃在乾清宫里撞柱了。
事关重大,消息被压制在太医院内部,知情者几乎全都被封住口舌。
但不妨碍送到长宴跟前,还是由温知允亲自口述。
一碗粥引发的血案。
又或者在爱情与权势的跷跷板中,鞠贵妃牺牲前者,保护后者。
期间还夹一条鲜活的生命。
说不上什么感觉,在长宴幼年的岁月里,只记得鞠娘娘趾高气扬的路过,不遗余力炫耀自己得来的偏宠,却一拳头打在燕皇后冷漠的棉花上,最后无趣离开。
现在,清冷淡漠的女人化成枯骨,趾高气扬的也阖上双目,她们谁都没能陪那个男人终老,谁也没能得到善果。
“鞠娘娘的死很可能会把鞠家做的事一笔勾销,天家甚至会把这份愧疚之情赋加在大皇子身上……”长宴用最理智的方式分析。
扛着小药箱的温知允打断他,“谁说鞠娘娘死了?”
大殿寂静一瞬。
话本子里也好,戏园子也罢,撞柱最后的不都亡了么。
“不要被这些戏说的东西带偏,主动撞柱伤的是前额,鲜血淋漓看起来可怖,实际伤害远没有后脑重击来得厉害。”温知允难得拿出几分哥哥的架势,敲敲桌道,“太医院连番诊治,目前鞠娘娘处于昏迷之中,能否苏醒还要持续观察。”
但不至于危及生命,至少当前脉象没有减弱。
“而且……”温知允踟蹰,“我问过吴总管,他因为发现及时所以伸手拦了下,鞠娘娘才只是昏迷。”
如果再用点力气,或者没有人阻拦,造成的伤害远比现在惨烈。
大殿再次陷入寂静。
长宴怔怔地坐着,下意识对比清冷与高傲两道身影,最后苦笑出声。
“虽然我跟她势不两立,但还是发自内心佩服。”少年语气怔忪,“佩服她敢打敢斗,敢算计也敢牺牲,站在她自己的角度上,的确是活着更好。”
为什么要死呢?
昏迷以后,愧疚得到了,鞠家保下来,情谊还在。
将来大皇子登基,她就是尊荣无限的太后娘娘。
放任死亡,清高离开,才是最懦弱的方式。
在话本子里,委曲求全嫁给心爱的人为妾,最后郁郁而终又或者被害身亡,成为帝王心目中永远的洁白月光,也成为百姓津津乐谈的凄美爱情故事。
可放到当事人身上,放到残忍的后宫与权势中,身为家族精心培养的嫡女,逆来顺受地等待死亡,才是最无用最愚蠢的体现。
就像鞠贵妃对吴总管说的话,她深刻明白家族对女子的意义,也知道权势与将来的关系,她可以在年少的时候为爱情委屈做妾,也可以在成熟以后为家族为自私算计狠绝。
她不是善良单纯的小白花,她从前接受家族的庇护,成长以后反过来庇护家族。
她为子嗣精打细算,连情爱都算计其中,用最小的牺牲换来最大的利益。
哪怕身为敌对,都要忍不住对她发出赞叹。
“我并不想因此抱怨什么,母后在我心里永远都是那么干净美好。”长宴深吸一口气,“只是身为孩子,我倒宁肯母后像这样顽强而富有生命力地活着。”
而不是过早清冷离去。
“哪怕拿世家姑娘的名声做筏子,强行扶持能力不够的大皇子吗?”温知允小声询问。
长宴轻笑,“那你想过,她不争的后果吗?”
这是后宫,是皇权。
先不提滔天富贵和掌控生死,单说四皇子跟二皇子,昔日里仇恨浓郁,上位以后绝不可能善待鞠贵妃母子。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强势的性格,稳准狠的手腕,才能改变人生。
“可,可也是鞠贵妃先行残害别人在先。”温知允尚有几分不服气,“她若是没有谋害四皇子跟二皇子,又怎能有这些苦果。”
是这个道理没错。
长宴点点头,看着自己白皙纤细的四哥,“那你知道,鞠贵妃盛宠滔天,却只生下一位大皇子的缘由吗?”
后宫的女人哪有几朵白莲花,真正不争不抢的如燕皇后早已红颜枯骨。
能活下来的,都是心机谋略胜出的人,都曾参与或者旁观过种种阴谋诡计。
追根究底,这后宫之中就容不得盛宠,容不得偏心与偏爱。
再追溯就是一对有情人,他们不巧分别做了皇帝与妃子。
“所以,做皇帝就不能有真正心爱的人,不能有牵挂的姑娘。”温知允红着眼睛喃喃,“那么小五,你也要走上这条路了吗?”
长宴在旁边失笑。
从为殿试回到这个森凉冰冷的宫殿初始,他就再也没想过离开。
只是他不会像父亲那样单独偏爱任何人,他的心,早就被幼年时遇见的家人占满。
“放心吧。”少年双手负于身后,将话题拉回正轨,“鞠贵妃既然还活着,就说明鞠家跟大皇子有新的筹谋,正好方家那位跟二皇子也没多少时间了,接下来丰京可能要热闹更甚。”
他的脸上挂满了看好戏的热闹。
按照之前兄弟几个的商量,五皇子确实要隐于幕后,用最轻松的方式做赢家。
只是……
温知允眸带怜悯,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生生吞下。
“四哥怎么了?”长宴察觉不对,“可是还有什么事情要讲?”
“没,没什么事情。”温知允矢口否认,“太医院还有药等着配,我得先回去了。”
他动作称得上狼狈,步伐快地犹如逃窜,连贴着墙角猫腰的动作都忘记,就这么从西三所里奔出去。
虽是深夜,但也有些明显。
长宴眉头微皱,只能让侍卫亲自过去善后,避免被人发现。
夜色森凉,明月高悬。
侍卫离去后久久未归,像是遇到什么麻烦。
这一个两个的,有些过于奇怪了。
长宴再次夹起眉心,在院落中徘徊,附门框上倾听。
终于,外头传来声音。
他眉头还来不及舒展,就听得禁卫军统领躬身弯腰道,“五殿下,皇上在承乾宫内等您,请吧。”
第473章 父子夜谈
虽然名义上是父子两个,但长宴跟天家的关系当真称不上亲近。
前几天叫父亲也好,去奉先殿也罢,都只是为了谋算鞠贵妃。
如今天家半夜来邀,莫非是识破他计谋恼羞成怒,要秋后算账?
长宴是不怕这些的。
如今前朝他有窦家江家姚家,贺家取代方家,朱家陶家并不成气候,否则也不至于潜伏隐忍。
北疆的兵权掌控在江将军手里,还有部分散落的方家旧部被方恒捡起,逐渐形成气候。
从前最大的难题在鞠家,在皇帝心中那份数十年的情。
随着一碗带毒的白玉莲子粥,鞠家即使能保住地位,也不复往昔荣宠。
至此,彻底运筹帷幄。
少年整理衣襟,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门,笑容浅淡,“劳烦禁卫军统领带路。”
夜色依旧幽深,多少烛光灯火都照不明前路,就像人生永远带着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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