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秀木成林
顾莞没见识,但谢辞久居京师,他听说过这个稀罕玩意,旧时谢信衷深恶痛绝的。
“你怕什么?”
谢辞眼角余光瞥到玉苞芽,他怒发冲冠:“你真的怕了吗?!”
他拉着老皇帝的脸,一把将他的面门怼到那滩芽菜上,他真的恨极了:“北戎在河北时,你在干什么?!”
“中都城破时,你知道死了多少人吗?!”
谢辞愤慨到了极点,真的眼底血丝都泛出来了,“前线就一人两个粗饼!卖的是命,你知道吗?!”
他厉声!
他心疼到了极点,情绪太激动眼底甚至浮起水光,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他真的悲愤至极,也恨毒到了极点!
为他麾下的将士,为中都惨哭的人家,为还在北戎敌营中被蹂.躏的女子,为千千万万贫苦百姓。
吃不饱,没油没盐,风吹草动即如浮萍一般成片成片失去生命。
“你怎么吃得下去啊?!”
谢辞厉声:“不许提我的父兄,我今天不是为了我父兄杀你!”
“你这个该死的东西!!”
谢辞本来连这几句废话都不应该说的,他倏地一刹住嘴,单手提起老皇帝,将他往墙壁一抛。
“嘭”一声!老皇帝重重砸在墙上,剧痛让他“啊”惨叫!谢辞同时长刀反手一挥,雪色刀刃如白炼,一闪而逝,在老皇帝的咽喉一掠而过。
惨叫声戛然而止,鲜血喷溅而出,洒上大红宫墙,洒了谢辞一头一脸。
“嘭”一声,老皇帝睁着大大的眼睛,尸体掉在地上。
……
这一刹,谢辞眼前闪过很多很多的东西,父兄、闻太师,张元让,庞淮,高鸣恭,赵恒,秦显,甚至郑守芳和冯坤,京城繁华,北地逶迤多变的苍浑磅礴,林林种种,许多许多,电光石火一般在眼前掠过。
惊心动魄。
但谢辞一息都不曾停留,杀死了老皇帝之后,他刀势未收,便已转身,闪电般往外掠去。
五人联手,趁后者骇然提气一轮.暴起急攻猛杀,杀死三人重伤两人,谁也没有说话,默契掉头闪电般疾速退了出去。
一出大勤殿,五人旋即分开,殷罗田思往内宫方向急掠而去,而谢辞率谢风谢云直奔慈庆宫,直接一刀杀死三皇子李邑!
这时候,外面已经大乱起来了。
艳蓝色的烟花升空爆开,尖锐的鸣哨急促响遍整个行宫皇城,奔跑声,厉喝声,已经有人冲进大勤殿了,心胆俱裂的骇呼,冲出来,又见从慈庆宫后方疾射而出的谢辞三人。
染血的刀锋滴滴答答,滴落在朱红宫墙和金瓦之上。
所有人的心丧胆骇,厉声鸣啸不绝于耳,禁军中高手不少的,还有那两个死剩下的暗卫,也带伤疾射而至了。
军靴落地声急促到了极点,格拉拉箭兵将弓弦拉满,谢辞三人一路急速遁撤,最终被堵在分隔中廷和内宫的玉带河侧的城墙之上。
很多熟悉的面孔,张慎、隆谦、商容,张元让,伊仲龄,甚至闻太师。
所有人都面色大变,弑帝啊,谢辞竟敢弑帝!
几番交战,双方都大动真格,谢家刀法很快就被熟悉它的人认出来了,而谢辞矫健凌厉的身手,他的身份很快被喝破了。
闻太师扶着拐杖颤巍巍冲过来,他气得老泪纵横,“你疯了,你疯了!!”
“你杀了皇帝,大军马上就要四崩五裂了!!”
他用力驻着拐杖,“你这是干什么?!你这是干什么?!”
他苦心谋划为了什么,难道他真的很喜欢皇太子吗?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聚拢住大魏百万大军,不要分崩瓦解,以抗击北戎罢了。
“你这个贼子!”
是张元让!
他提着剑,跳上的玉带河的栏杆,恨到了极点:“老夫,老夫真恨当年助你一把!老夫就该让你死去!!啊啊啊——”
张元让昨夜熬了一宿,披头散发刚从榻上爬起来,双目通红,怒发冲冠,用剑重重指着谢辞:“老夫要杀了你!”
张宁渊私下吐槽过他叔父,说读书读坏了,和闻太师他们不一样,他是真正固执耿介的忠君保皇党,为老皇帝驱使,一条道走到黑的。
他的目眦尽裂切齿杀之而后快是真的。
但当初,绝境之中,他对牢狱中的谢家人伸出援手也是真的。
旁人怎么说都没大用,唯独张元让这些人,老皇帝给了几分面子。
谢辞永远记住这份情,谢家人如今还能好好的,全赖张元让的当日襄助,如果可以,他当年恨不得以命偿之。
他从来没有忘记过,也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事情就丢弃了这份全心感恩。
终究在张元让用剑直指着他的这一刻,谢辞紧攒着剑,他深呼吸,“我为了什么?”
他看着闻太师,看张元让,看所有人熟悉陌生的面孔,前朝禁军,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风呼呼而过,灰色云层盘旋急涌,谢辞仰天深呼吸,他倏地低头,大声:“我为了脚下这片土地,为了这片生我养我的大好河山!为了这天下所有的汉民百姓!!”
有些东西,他也没有刻意去想,只遵从自己的第一念头去做了。在这个刻骨铭记的恩人用剑指着他,故人陌生人,所有人所有人用骇厉的目光仇视他之际,他喘息着,环视过这所有所有的一切。
所有人的脸,里里外外已经长刀在手弓弦拉满就位的禁军,还有这夺目到极点的红墙金瓦行宫皇城,以及皇城之外灰墙黑瓦高高矮矮的民房屋宅,至最尽头,是隐隐高高的城墙。
“如果是从前,你要一剑杀了我,我谢辞绝无二话!”
谢辞一扫环视过所有人,最后回到张元让的脸上,毫不躲避和他对视。
他三人站在大树的树干的背后和廊顶的夹位中,剑拔弩张和禁军对峙的,张元让就在三丈外的前方,他身侧是目光复杂的隆谦。
隆谦昨夜值夜,刚刚下值躺下,抄起佩剑就冲出来,发髻还是乱的。
谢辞看着张元让:“只是现在,请恕我不能从命。因为,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从小到大的事情,走马灯般掠影,父兄巍峨如山的伟岸身影,他斗气却仰望崇拜;从铁槛寺越狱而出杀死监军,他跪在雪地上痛哭失声;得悉卢信义时的愤慨;到了最后,是西北战场热血沸腾的仰天长啸守护!
浑身浴血,但一往无悔!
这就是他,谢辞,过去种种,塑造了今日的他。
父兄小小的坟茔留驻灞水之侧。
中都惨然沦为赎金的失去女儿的人家。
凄厉哭声,声声尤在耳边,入髓三分!
方才杀皇帝太子都未曾有汗,此刻却霎时热汗出了一身一脊,所有的所有思绪,最终融汇成一股坚决强大的心念!
“逼迫皇帝退位扶太子登基,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隆庆就在先太上皇手下当了二十年的儿皇帝!”
闻太师年纪这么大了,他在还好,他之后的继承人呢?
而老皇帝会束手就擒吗,只怕他还会喘气一日,就会无所不用其极的反扑!
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杀了他!
“还有皇太子,莽撞无德,无能自大,一朝被擒,竟能为北戎叫开汜水关关门!致数百万京畿黎民于不顾者!他眼中岂有庶民百姓?!”
谢辞看闻太师:“您不在军中,不知日前皇帝一手陷害坑杀,大军已经绝不可能恢复从前了!”
只要老皇帝活着一天,绝无可能再拧作一股,就算表面勉力聚拢,私下也必忌惮提防重重。
“不如不破不立!”
这些各地的节度使和大都护们,接到消息和勤王口谕,都是倾尽全力而来的啊!因为北戎和别人都不一样,这是外寇入侵啊!
谢辞相信,没有谁是愿意看北戎破关屠戮中原大地的。
老皇帝死了,四分五裂,却才反而有了合力先共抗外晦的可能性。
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
这是一个很关键的时刻,若是没能在高度愤慨仇恨北戎入侵的时刻共抗外敌,时间一长,得失多了,就很容易生出各自的小心思了。
所以这是非常宝贵的一段时间。
老皇帝三皇子必须死!
不死的话,后续可就悬了。
所以,谢辞宁愿仅带三人孤身入行宫,不计一切代价刺杀老皇帝,宁可成为叛逆反臣,众矢之的。
父兄敬仰如山,生出的源动力;而他今日今日,也终于对此有了自己的理解和想法。
河边风很大,呼呼猎猎卷起深黑色的披风,谢辞思绪前所未有的清明,心念如破囊之锥,坚硬无匹!
他仰望风起云动,巍峨城墙,朗声大喝:“我是为了我的家国!从今往后,再也不用白银和女人来赎买!!”
“我要我脚下这边生我养我的土地,和承载其上的千千万万贫苦汉民百姓,毋教北戎外寇屠戮杀虐!”
“我的父兄!庞淮,高鸣恭!还有许许多多我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未完成的遗志!我将竭尽全力以完成!!”
高高的朱红宫墙,树影之后,谢辞高大颀长的身躯如标枪般的笔直,一声声清晰无比。
玉带河之侧,所有刚才慷慨激昂舍身就义的文武臣将,包括张元让,一时之间,都全部失声。
其声铮铮,无从反驳!
谢辞深呼吸,声音转低,带一丝缱柔:“在西北战场帐篷里的一个夜晚,有人告诉我,何为大忠,何为大义?”
“大忠,忠于民,忠于社稷江山;小忠则忠于国朝君王,而国非此国,国非朝也。”
“今日,我以为,无比正确!!”
一开始平静,到最后陡然转高,铮铮一言落下,掷地有声,如平地惊雷,只听见风声,所有人失了声。
张元让怔怔的,看着他。
不远处的箭兵互相对视,不自禁松了松手的弓弦。
而谢辞双目凌然湛亮,一往无前气势,拂开了从前所有人迷茫!
他窥准时机,仰天长啸一声,骤一跃三人闪电般冲了出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七八道身影急掠而至,领头远远拉来距离的是一道灰色的布衣身影。
荀逍沙哑的声音:“谢辞!接着——”
一条长绳远远抛出,“嗖”一声越过玉带河,直奔谢辞三人的面门。
谢辞手一抄握住,谢风谢云往前一扑抱紧他,腾身一跃,长绳全力一收!
千钧一发,倏地越过玉带河,荀逍和谢辞面对面,他哑声:“说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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