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鹂声
再说了,真要从贾家搬出去,贾母能不能放人且不说,往后林家在京城里的名声,也未见得能好到哪里去。
婚姻者,结两姓之好也,人家同你家结亲,就是为了看你家来这么一手「树倒猢狲散」吗?
若是同人家做生意,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并没有什么不妥,都是明码标价白纸黑字,谁也不欠谁的。
可换到亲戚身上,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正所谓打断骨头连着筋,你不跟人家住在一起,就能彻底断绝亲缘了?
再者,谁家的日子也不是一帆风顺的,若是亲戚家略遭了些劫难就忙着撇清关系,那等人家缓过神儿来春风得意的时候,你再凑上去,人家还肯理你吗?
哪怕是要脸面,不肯再去俯就人家,也别想从此后就高枕无忧了,像这样有一点风吹草动就绝一门亲,得有多少亲戚才够绝交的!
为人处世,这么不粘锅可不行。
更何况,贾家在京城经营多年,亲朋故交数不胜数,上至四王八公,下至官府小吏,多少都是有些交情的,人家见过大风大浪的还没动静,你先蹦出来叫唤,不显得眼皮子太浅了吗?
就算真的要与贾家一刀两断,也不该是这样的时候,这种小风小浪,还掀不翻贾家的楼船。
等皇上出手,以雷霆万钧之势摧枯拉朽之时,贾家能不能在京城立足都未可知,也就无所谓断不断的了。
皇上吃完了点心,又喝了一口茶,笑道:“上皇毕竟是慈悲惯了的人,连发狠都还给人留着三分颜面,冯家虽然丢了脸,又丢了皇商的职位,却没有伤筋动骨,以冯家的家私,说不定还能慢慢回复些元气。”
“朕没有上皇那么好的心肠,不管怎么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冯蟠就不该让他活着,冯家这棵大树,也该倒下去了。”
说到此处,皇上抬眸,看着下面林家兄妹:“你们俩有什么主意,说说。”
第20章 | 第20章 煮茗
◎偷得浮生半日闲and大事要来了◎
林彦玉微微拧起眉头来,兀自沉吟,林琢玉已随手捏起点心来填肚子了。
跟皇上这种人精说话太费脑子,还是吃吃喝喝比较适合她。
林彦玉想了一会儿,抬眸:“冯家乃金陵世族,人口绝不止这三人,如今陡然失了这么大脸面,能忍得下这口气吗?”
林琢玉歪了歪头,倒是明白了冯家为什么不走:“可是冯家如今还在贾府里头,那些冯家旁支如今只是寻常商户,进京城容易,想找他们算账可就难了。”
林彦玉笑了笑:“旁支进不去,就让里面的冯家人出来,别的不说,如今不是就有一件大事,必得他们这一房的人亲自回籍去办不可的?”
林琢玉茫然:“什么事?”
以冯家如今的处境,他们离开贾家都是一种冒险,想让他们回金陵,只怕无异于痴人说梦吧?
林彦玉看了林琢玉一眼,似笑非笑:“你傻呀!冯蟠的爹刚死,他不得回去治丧啊?”
林琢玉深深地噎住了,好家伙,痴人竟是我自己!
皇上不由笑出了声:“这也有理,不过那冯蟠刚被雷劈过,如今还重伤未愈,半死不活的,能动身吗?”
林彦玉端起茶盏来,微笑:“重伤未愈,不是更好吗?”
皇上和林琢玉一齐侧目,林彦玉温文一笑,低头喝茶。
……
冯姨妈这一昏就是一天一夜,到晚上才醒了过来,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绳子上吊:“老天无眼哪!薛家即便有错,也罪不至此啊!”
又流着眼泪骂冯蟠:“作孽的畜生!我平时叫你收敛,你只是不听,如今带累得整个薛家都没脸!你妹妹如今还怎么许人,旁人怎么看咱们家!”
冯宝钗在一旁,看着冯姨妈的样子只觉得心累,有现在哭的,为什么当初不严一些管教哥哥呢?
四大家族之中,自家虽是紫薇舍人出身,到如今却早已入商贾末流,有财而无权,在四大家族之中也只能居于末位,而今史家一门双侯,贾家贵妃门第,王家位高权重,却没见这三家的儿子做出仗势杀人的事情,偏偏自家哥哥做了出来!
冯宝钗沉默地看着冯姨妈哭天抹泪,并无半点劝解的意思,事到如今,劝不劝又能怎样?冯家想要在京城立足,已是难上加难,母亲来京时盘算的「金玉良缘」多半也是落了空,就算冯姨妈还有心,宝钗也会劝她算了的。
如今,摆在他们这一房面前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保住嫡系的地位,保住冯蟠的族长身份。
十万两银子,才换了贾母松口,允冯家人暂住数日,算是让他们缓过一口气来。
但,要想保住自家的地位,这几天时间远远不够。
在这几天里,她还得想办法,要么让贾家把冯家留下,要么就得找一个新的靠山了。
冯宝钗在心里盘算着自己能依仗的人,在脑海里挨个过了一遍,最终落在一个人身上———王夫人。
当日冯家进京之前,王夫人曾经派人来给冯姨妈送过信,信上提到过冯蟠的人命官司已经托过人的事。
冯姨妈当时并没有在意这封信,听她读完之后,就随口吩咐让她烧了,但冯宝钗有心,把信悄悄留了下来。
当时的她倒也没觉得贾家会将冯家赶出家门,只是隐约担心以母亲的性格,会平白无故借给贾家姨妈许多银子,日后难以追讨,因此留下这封信以防万一,没想到今日就用上了。
不过,光有信还不行,得想个法子,叫她这位姨妈知道信的存在才可以。
反正脸已经丢过了,现在赶走冯家是两败俱伤,留下冯家却有大把的银子可以受用,就看贾家怎么选择了。
……
又过了几日,黛玉约了迎春和探春一并喝茶,林琢玉闲来无事,也就跟着过去了。
在诊疗系统的疗养下,黛玉的身子并未如书里一般虚弱,虽然也没见多健壮,但药已渐渐地少了许多,精神足了,又有姐妹陪伴、贾母疼爱,除了思父怀母之外,倒也没什么烦恼。
最重要的是,她同贾宝玉关系平平,别说眼泪了,黛玉连眼神儿都没赏他一个。
林家姐妹平日多在流风院起卧,贾宝玉倒是来过两次,都被范嬷嬷着人拿话支吾过去,连院门都没让进,后来大概是觉得没趣儿,也就不怎么来了,倒是三春姐妹时常过来坐坐,黛玉也只和她们往来。
探春这日吩咐下人做了些乳酥来,又命丫鬟烧了水来,沏了几碗顾渚紫笋,笑道:“这是前两日老太太给的,说是今年进上的新茶,统共有七八样,原是要给二太太的,只是二太太病着不能喝,白放着陈了又可惜,所以给大伙儿分了些,这水也是今年的新雨,我尝着觉得不错,想着叫你们也尝尝。”
黛玉前两天也得了老太太送来的茶叶,却不是顾渚紫笋,而是一份雨前龙井和一份君山银针,闻言不由得笑道:“早知如此,该把我那些茶也拿来,借着今儿人全,一并尝个新。”
林琢玉低下头,看了看风炉子的滚水,打心眼里表示拒绝:“我不惯喝雨水,能换成泉水吗?”
探春眨了眨眼,有些疑惑:“泉水倒是有,只是这泉水虽活,到底出自地底,流经尘埃,哪里比得上雨水清净?”
林琢玉摇摇头,笑道:“庄子有云:「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既然天地间有尘埃漂浮,雨自天而降,自然便要沾惹尘埃,怎能算得干净?”
迎春点点头:“倒是有这么句话,可如此说来,天地间竟没有干净的水了?”
“有倒是也有,就是麻烦些。”
林琢玉想了想,挥手让惜雪过来:“去厨房要一口带盖子的锅来,再要一个碗,碗要能装在锅里,记得把东西都洗刷干净了再送过来。”
惜雪去了一会儿,把东西带来了,林琢玉指挥她把锅放在风炉子上,又令人去拎了一桶井水过来,将井水倒进锅里,又将碗放了进去,盖上盖子,笑道:“且等着吧。”
黛玉眨了眨眼:“这是做什么的?”
“云凝露。”
林琢玉顺口胡诌道:“水烧滚了就会生出云雾,等云雾升起之后,凝在锅盖上成了露水落下来,就是云凝露了,这云凝露由水化云,云腾致雨,雨落成露,生于斯落于斯,一点凡尘都不染,岂不干净?”
——说是什么云凝露,其实就是简单的蒸馏水,虽然设备太过简陋,蒸馏出来的水也未必十分干净,但跟雨水比,杂质应该还是少一些的。
林琢玉可没忘了,书里的人喝雨水也就算了,还喝埋了五年的梅花雪水,雅不雅她不懂,以她的视角来看,脏是肯定的了,就算煮开了她也没法入口。
更何况,雅俗不过一念之间,蒸馏水似是大俗,云凝露却又大雅,我心光明,亦复何言?
约过了小半个时辰,林琢玉估摸着差不多了,便揭起锅盖来,只见一阵大雾过去,锅里的水剩了一大半,碗里的水才有了小半碗,迎春和探春都凑过来看了一眼,探春笑道:“雅倒是雅了,只是太费功夫,谁有这个时间天天弄它。”
她往日倒也跟着宝玉蒸过花露,不过这蒸水倒是头一次见,虽说蒸的东西不如花露珍贵,可废的工夫倒没差几分。
不过几人等了这半日,早就翘首以盼,忙不迭地取了水烹茶,折腾了半天,一人才分了一杯,端在手里细细品味。
迎春略尝了一口,笑道:“别说,这云凝露尝着是比雨水要清甜一些。”
探春摇了摇头:“我倒没觉得有多好,八成是你渴了,古有「晚食以当肉」,今有渴饮以为甜。”
黛玉细细品味一番,笑道:“雨水有雨水的好,这云凝露也有云凝露的妙处,我倒觉得云凝露的茶味比雨水清正几分。”
林琢玉早捧了自个儿的茶杯不撒手,笑道:“凭你们怎么说,我是喝这云凝露喝惯了的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无根之水再轻浮雅致,我也无福消受了。”
几人正在说笑,忽然听见门外传来琥珀的声音:“姑娘们,老太太那儿摆饭了,着我来请姑娘们过去呢。”
林琢玉之前也听下人说起过,贾母年老之人喜欢热闹,于是给家里立了个规矩,每逢初一十五,合府主子们晚上都在她那里用膳,今日恰是十五,又到了聚餐的日子了。
探春应了声,打发琥珀回去,回头笑着看向林琢玉,佯嗔道:“都是林姐姐这云凝露闹的,原想带着你们说笑玩耍一会子,如今可倒好,折腾了一下午,只喝到一杯茶,我可真有几分饿着了。”
林琢玉挑了挑眉,笑道:“饿了不是更好?方才你还说二姐姐晚食以当肉,如今你也可晚食以当肉了,今儿这顿饭,不得比往常更有滋味吗?”
而且,若她没猜错,贾家这顿饭,与以往可大不相同!
第21章 | 第21章 喜事
◎王夫人的心思,不由得活泛起来了。◎
贾母房里此时已摆下了晚饭,王熙凤和李纨都在,但不见邢王二夫人。
贾家二春姐妹在前,林家姐妹携手稍后一步,一行人来到贾母面前站定,才一并行了礼,贾母连忙示意起身,脸上有着笑影,显然兴致很高:“你们姐妹今儿来得倒是巧,不似往常一个两个地过来。”
探春笑着把烹茶的事儿说了:“巴巴地等了一下午,好不容易才喝上一口,还不等尝第二碗,琥珀就来传饭了,可不得一道来了吗?”
贾母也没听过云凝露这种东西,着实有些新鲜,不由得看向林琢玉:“林大丫头倒是会顽,喝碗茶也有这么多讲究。”
林琢玉闻言,便笑了笑:“也不是什么茶都这么讲究,若是平常的茶,既只求它解渴,便不必如此啰嗦,今日的茶却是老太太特地送来的好茶,若不细细用心,岂不辜负了这茶,也辜负了老太太的一番爱护之意。”
贾母闻言,笑着点点头,不免又多看了林琢玉一眼,林琢玉眼观鼻鼻观心,微笑而已。
这会儿饭已摆好,众姐妹各自入座,熙凤李纨立侍左右,给贾母布菜,贾家吃饭时的规矩就是不说话的,一时间寂然无声,等吃过了饭,丫鬟们上来撤菜,凤姐和李纨刚要告辞,却被贾母留下:“且坐坐再走,我有件好事儿同你们说。”
凤姐闻言,连忙走回贾母身边,笑道:“既有好事儿,不如让我们也沾点儿喜气,老祖宗且别忙说,让我们猜上一猜,猜得着的有奖,猜不着的不罚,如何?”
贾母笑指凤姐:“你这猴儿,惯会做这不蚀本的买卖!也罢,就依了你,你们都猜猜罢!”
凤姐一挑眉毛,满脸胸有成竹:“老太太的赏,我今儿必能领着!据我猜,一定是咱们家要添丁进口了!”
贾母笑着拊掌,向姐妹们道:“瞧瞧,活打了脸了,真个没猜着!”
凤姐把脸一扭,故意摸了摸小腹,装着生气:“人家特地给老祖宗道喜,老祖宗倒拿着当假话,莫非是舍不得赏?老祖宗哪怕再不疼我,也得疼疼您的重孙啊!”
贾母闻言,不由得惊喜非常,忙示意凤姐坐下:“几个月了,可准了吗?”
凤姐笑道:“两个月了,昨儿特地请了太医院的王太医诊脉,确定是喜脉,才敢来跟老祖宗报喜啊,谁知道老祖宗拿着真话当假话,还只管笑话我!”
迎春和探春闻言,连忙给凤姐道喜,黛玉和琢玉也跟着贺了几句,贾母笑得眉眼都弯了,连连点头:“人说祸福相依,真是如此,咱们家前两日无端遭祸,今儿就否极泰来,双喜临门了!”
李纨闻言,惊奇道:“怎么老祖宗说的,竟不是凤丫头的喜事儿么?”
贾母摇摇头,笑道:“我又不会未卜先知,凤丫头不说,我怎么会知道?我若是知道,肯教她平白哄了我一份儿赏赐去吗!”
李纨凝神想了想,沉思道:“我想,一定是咱们家有亲戚要来了?”
贾母摇摇头,先是林琢玉,再是冯姨妈,贾家这亲戚来得也是绝了,要是再来亲戚,她说什么也得给打出去:“猜不着,再猜。”
上一篇:作精娇妻穿八零,病态厂长请饶命
下一篇:致富从养妖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