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鹂声
从小到大,他不知道受了贾母多少申饬,开口孽障闭口混账的,反观贾政,却是夸了又夸,都是亲生骨肉,也别太厚此薄彼了!
贾母冷冷一笑,厉声道:“没有你?那倒好了!若真没有你这孽障,以政儿的为人才学,袭了爵只怕更有出息些!家里没跟你计较已经不错,你还有脸说家里仗你的势?!”
“国公府的爵位,是你爷爷挣来,你父亲守住的,有你什么事儿!你自己倒说一说,若是没有你爷爷和你父亲,你凭什么就能袭这个三等将军了!”
贾赦被噎了个半死,邢夫人连忙帮腔:“老太太,您即便是心里有气,也别拿我们撒气啊!这事儿又不是我们惹来的,我们什么都没干,却被连累到如此地步,难道还不兴抱怨两句吗?大老爷一没杀人二没讲情,琏儿小夫妻俩更是安分守己,我们做错了什么了,怎么也得跟着没脸呢?”
邢夫人说完,哼笑一声:“我们虽不敢跟二老爷相比,可老太太也别太偏心了!我们倒真想让二老爷袭爵呢,谁让王法律条摆在眼前,我们说了也不算哪!”
贾赦冷哼一声,看向满脸尴尬的贾琏和王熙凤:“你们俩往后也省省吧,少替人家操心了,就算等我百年之后是琏儿袭爵,落在人家眼里,也是咱们沾人家的光,人家有贵妃娘娘护着,跟咱们这样爹不疼娘不爱的岂能相提并论!”
贾母气得肺都快炸了,怒道:“真是放肆!你眼里还有没有……”
贾赦哪管这个,不等贾母说完,就一甩袖子气呼呼地走了,邢夫人也赶紧拉过迎春跟了上去。
贾琏和王熙凤对视一眼,还是留了下来,但脸色都不好看。
贾赦走后,贾母一下子好像衰老了十几岁,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萎顿了下去,探春连忙上去帮着扶了一把。
迎春被邢夫人拉走,惜春跟着贾珍回了隔壁府上,如今在场的姑娘,竟只剩了自己一个,虽然这时候正用得着她,可看了看对面丫鬟怀里的王夫人,探春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为人子女者,本无怨怼父母之理,可是看着王夫人,探春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她扪心自问,并未对不起王夫人过,可是接二连三被王夫人连累,探春自认不似迎春好性儿,这口气她即便是能咽下去,一时半会儿也绝对忘不了!
御下不严,致使恶奴嚼舌,名声见毁;贤愚错勘,乃令亲痛仇快,家宅失和;无力协合,以是前怨未竟,又添新仇!
王夫人的种种行径,即便是探春也能看出问题所在,可王夫人身为二房正室,贵妃娘娘和宝玉的生母,王子腾大人的胞妹,谁又能奈何她?
难道,还真能将人逐出家门不成!
贾母深吸一口气,目光缓缓移向王夫人,冷声道:“二太太病体未愈,不宜吹风,还不快把人送回去静养!”
王夫人喘咳两声,嘶声道:“老太太——”
“还不快走!”贾母猛然提起声音来,怒道。
丫鬟们含着眼泪,一边低声劝王夫人宽心,一边将人架起来,飞也似的去了,贾母看着眼前的人,贾琏夫妻俩自刚才开始脸色就不好看,宝玉失魂落魄,贾环累累若犬,探春沉默不语,李纨贾兰更不必说———
一家人打出生起,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凤姐儿上前一步,低声道:“老祖宗,梨香院那边……”
贾母沉着一张脸,语气冰冷:“去给王大人递个信儿,不是我们不肯给王大人面子,只是这样的亲戚,贾家实在伺候不起!”
“凤丫头,派个人去梨香院说一声,请冯姨太太找好了房子就搬出去!”
王熙凤应了声是,和贾琏一并走了,贾母看了看剩下的人,叹了口气,心底无限悲凉:“散了吧,都散了吧!”
……
听了平儿转述的老太太的话,冯宝钗神色平静,只是点了点头:“跟你家奶奶说,今日之事是我们对不住府上,等房子找好了,我们即刻就搬。”
平儿来时原本还悬着一颗心,生怕宝钗不肯让步,乃至撒泼打滚寻死觅活,如今见了宝钗的反应,倒是松了口气:“宝姑娘真是明理之人,那奴婢先回去复命了。”
冯宝钗柔声道:“你去吧。”
送走了平儿之后,冯宝钗转身去了冯姨妈的屋子,冯姨妈还昏在床上,宝钗在床头的妆奁底下翻了翻,掏出一沓子银票来,面额最小的,也是十万两银子一张。
能以商贾之身与公侯人家相提并论,当年的紫薇舍人,本事财力都可见一斑。
虽然已经分了房,可单单嫡系这一支手里的家资,便有数百万之巨,这些银子里,有一半是铺面田产折算的,另一半则是存在银庄里,以备不时之需。
如今,冯姨妈手里的银票足有二十张,算起来将近三百万两白银。
冯宝钗从里面拿了一张十万两的,又从屋子里找出一个拜匣装了,神色依旧平静。
贾家的反应,其实在她意料之中。
毕竟,打死人的是自家哥哥,贾家帮忙周旋却被兄长连累,以致全族受辱,又怎会不恼羞成怒。
但话虽如此,宝钗却仍得替自己与母亲争一争。
族中的分红,向来是嫡系拿大头,旁支拿小头,如今冯家因兄长的关系丢了皇商职位不说,还连累了全族之人,族中的那些叔伯们岂会放过这个机会?
万幸,冯家现在成了普通商贾。
这虽然是件坏事,但也未必就完全没有好处。
商贾为民,贾家王家却是官,这个世道,民如何与官斗?
冯宝钗屏退了下人,孤身一个人捧着拜匣,去了贾母的院子。
经此一事,贾家上下都没有闲谈玩闹的心思,往日热热闹闹的院子,今日却冷清至极。
摆饭的时候,贾母勉强喝了半碗粥,就叫人撤下去了,自己一个人歪在榻上,闭着眼睛胡思乱想。
鸳鸯掀了帘子进来,低声禀告:“老太太,冯家姑娘来了。”
贾母闻言,蓦的睁开眼睛,冷笑一声:“她还有脸来!”
鸳鸯试探着开口:“那,奴婢把人挡回去?”
贾母沉着脸,冷冷道:“不必,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话说!”
第19章 | 第19章 周旋
◎为人处世,这么不粘锅可不行。◎
宝钗低着头,捧着拜匣进了屋子,低眉顺眼地给贾母请安:“见过老太太。”
“起来吧。”
贾母原本心里就有怨气,如今见了冯宝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话里话外都要戳宝钗的痛处:“冯丫头,你也别怨我心狠,是你家哥儿太没王法,若非皇上仁慈,只怕他现在已经人头落地了!我们家一贯是安分守己的人家,似你哥哥这样手上沾着人命的主儿,我们并不敢兜揽!”
冯宝钗只是低头听着,面上并无异色,心里暗暗冷笑。
不敢兜揽?
怎么,当初送往贾家的信,都叫狗瞧了不成?
事情没发的时候,一口一个姨太太叫得亲热;如今东窗事发,就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来说教,好像自己多么无辜似的!
薛家改姓,贾家跪训,反正大家的脸都丢光了,还有什么好互相嫌弃的!
冯宝钗忍过了贾母的连番奚落,始终没有回应,等贾母心里的闷气出得差不多,终于愿意停下问问她的来意的时候,适时地将手里的拜匣送上,言辞温婉:“千错万错,都是兄长的错,一失足成千古恨,如今便是后悔也没法子了,不仅带累了自家,还连累了亲戚,兄长实在是万死难辞其咎!”
冯宝钗说到此处,不由得拿帕子拭了拭眼泪:“只是皇上偏又仁慈,不叫他偿了命,既留着命在,也总得好好儿活着才是。”
她说到此处,便将手里的拜匣递给鸳鸯,示意她拿给贾母:“按说出了这样的事,我们哪里还有脸留下,就算老太太不提,我们家也该尽早搬出去的。”
“只是老太太也知道,我家兄长前些日子刚遭雷劫,如今还躺在床上难以行动,家母刚才接了圣旨,也昏死过去,至今不省人事,我虽还有几分要强,可是一个姑娘家,连大门都不好出的,一时间又要赁房子,又要服侍兄长和妈妈,又要筹划着搬家,家里头兵荒马乱的,我也实在分身乏术。”
“如今也只好求老太太宽限数日,这些银子算是赔礼,好歹等妈妈醒了,兄长也能下地,家里头有了个主事的男子,然后再搬出去。”
贾母垂了眼,心下兀自沉吟,她对此时的冯家并无半分好感,当然不希望他们再在贾府居住,可冯宝钗话里的意思也很明白,如今冯蟠与冯姨妈一个伤一个病,家里能主事的只有冯宝钗一个女子,贾府如果真把人往外赶,无处容身的冯家人就要露宿街头了。
再怎么膈应,有一件事是改不了的,那就是冯姨妈是王子腾和王夫人的妹妹,把冯家人赶出去固然解气,可是之后呢?绝了冯家和王家两门亲吗?
当然,能与冯家断了关系,贾母求之不得,可真要是就这么断了亲,贾母又觉得太亏些,冯家把贾家害成这个样子,还一点儿血都不想出?
再者,王家这边是个什么态度,贾母还拿不准。
王夫人是个护短的,不然也不会为了冯家去挑衅林家姐妹,倘若王子腾也是如此呢?
事已至此,贾家冯家全都没脸,贾母不怕冯家疏远,却怕王家借着这个由头跟贾家生分,自家的贵妃娘娘固然尊宠,可从目前看来,也难以从皇上手底下荫蔽族人,而四大家族里如今唯有王子腾是重臣权臣,贾母自然不敢贸然得罪他。
吃一堑长一智,贾母如今也学会谋定而后动了,所以才先给王子腾送了信,等得了王大人的准信,再动作也不迟。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贾母虽然不说,但心里也有数,那就是贾雨村这件事上,贾家被迫跟冯家拴在一条绳上了。
贾雨村徇私枉法,的确有贾王二家的手笔在内,皇上查无实据的原因,是因为贾家是当面与贾雨村商量的。
冯家的书信到京城在先,贾雨村被点为金陵省应天府尹在后,所以贾政直接当面跟贾雨村托付了此事,自然也就用不着书信了。
贾母怕的是,贾政或王夫人在事情办成之后,会不会给冯家写了回信,如果有这种信,她对冯家的态度就要微妙一些了。
倘若逼得太紧,冯家狗急跳墙,将信往上面一送,贾家就真的惹祸上身了,倒不如给冯家留一分余地,等他们自己搬出去,贾家虽然失了颜面,毕竟还有十万两银子。
总好过直截了当地赶走冯家,赔礼分文没有,还可能惹一身官司,赔了夫人又折兵吧?
思及此处,贾母神色略缓,淡淡道:“我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既然实情如此,也便罢了,且等你兄长醒了再理论。”
让鸳鸯收起银票来,贾母淡淡地往榻上一趟,合上双眼:“我累了,冯丫头且去吧。”
冯宝钗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起身告辞:“多谢老太太体谅。”
之前王夫人和冯姨妈见面的时候,冯宝钗也曾在一旁陪伴,记得王夫人提到,贾家现在日子虽然还过得去,却有些寅吃卯粮的意思,偏这两年年成又不好,各处的租子都减了不少,贾家如今是外强中干,外面瞧着也还气派,里头可就不怎么样了。
冯姨妈听说姐姐如今过着这样的日子,立刻就要给王夫人拿银票,却被冯宝钗拿话支吾开了。
她可没忘了,贾家还有人想借她哥哥之手,除掉那位林家姑娘呢,在事情没有查明之前,她自是不会贸然选择资助仇人。
但,今时不同往日,为了震慑冯家其他房的叔伯们,宝钗必得攀上贾家这座靠山,只要他们不离开贾家,冯家的其他人就难以与他们接触,他们也就会越安全。
贾家要维持现在的奢华生活,就需要银子,大笔大笔的银子,只要能保住嫡系的地位,冯宝钗并不在乎在贾家身上多花点银子,以她的目光来看,贾府的吃穿用度虽然不凡,可是东西不是多而不精,就是精而不多,不是珍藏密敛,就是滥而无味,正应了那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家中景况如此,冯宝钗不认为贾母舍得下十万两白银,此等稳赚不赔的买卖,世上难有不动心的,她此来就是要赌,看看贾母是选面子还是选银子,不管贾母出于什么考量,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
次日,又到了林琢玉回家的日子。
林琢玉才下了马车,就瞧见了在门前守着的怜霜,顿时欲哭无泪:“又要去正堂?”
怜霜点点头,林琢玉不免叹了口气,但想到这两天的事,又觉得也应该见皇上一面,跟皇上通通气儿,便一路小跑着去了正堂。
到了正堂才发现,这日上皇不在,只有林彦玉和皇上在,林琢玉长舒了一口气,给皇上见了礼,椅子还没坐稳,就听皇上问:“贾家什么反应?”
“两府里大吵了一架,赦老爷也给老太太甩了脸子,家里头鸡飞狗跳,闹腾得很。”
林琢玉说完,想起冯家的事儿来,眉心微皱:“冯家居然还没搬出去,我以为老太太得恨毒了他们家的人呢,没想到竟容下了。”
皇上笑了笑,没有答话,倒是林彦玉犹豫了一下,抬眸看向皇帝:“陛下,如今贾家在京里的风评着实不太好,学生有些担心两位妹妹的名节被他们连累,是不是能以此为由,让两位妹妹搬回家里来住?请皇上示下。”
茶盘里摆着各样精致的小点心,皇上拈起一块玉璞酥在手,咬了一口:“你急些什么,有朕在,难道还能让你们被贾家连累?”
“再者,你不会真的以为从贾家搬出来,就能万事大吉了吧?”
林彦玉朝林琢玉投过去一个同情的眼神,示意自己爱莫能助,却发现林琢玉神情淡淡,一点儿委屈或者可惜的表情都没有,顿时茫然了。
贾家都这样了,林琢玉和林黛玉却还得住在里头,看林琢玉这平静的样子,难道她真不怕被连累?
林琢玉倒是真的很平静,她毕竟看过原著,知道皇上后面还有损招没出,贾家且得蹦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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