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鹂声
王夫人说完, 看了眼流风院主仆的反应,不由得在心里暗笑林家姐妹和范嬷嬷都是没见过世面之人,这违制一事说小也小,可是说大也大, 只要她让元春在这宫里一编排,别说林家姐妹的名声毁了, 就连林如海都要受牵连呢!
摊上了如此严重的罪名, 林家姐妹不说张皇失措、跪地求饶也罢, 居然还笑得出来?
范嬷嬷似笑非笑地看了王夫人一眼:“二太太, 您就不瞧瞧这缎子上写着什么?”
王夫人冷笑道:“凭它写的什么, 凭林家的身份, 也没有违制用明黄缎子的道理!今儿这事, 我是必要上报的, 你们林家不懂规矩, 可别带累了我们贾家!”
范嬷嬷愣了一下,没料到王夫人会是这种反应:“二太太,你——”
这人讲不讲理啊?!
林琢玉忽然「啊」了一声,紧接就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王夫人不识字啊!
林黛玉也想起这事来了,看着王夫人难掩得意的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由得向林琢玉冷笑道:“姐姐,我今儿又学了一个方子———书犹药也,善读可以医愚!”
林琢玉会意,接过话茬:“这个方子,对咱们这位二太太来说,可真称得上是对症下药了!”
王夫人听不明白两姐妹的话,只是忙着吩咐下人,看看老太太回来了没有,一时间又命人看着流风院:“把这院子内外看严实了,一个也不许走脱!”
与王夫人的得意不同,冯宝钗凝重地看着林家姐妹,唇角向下沉了几分,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
若林家姐妹真的被王夫人捏住了把柄,她们无论如何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范嬷嬷的目光看向冯宝钗,若她没记错,这位宝姑娘可是识文断字的:“冯姑娘,您跟着二太太过来,不会就是为了干看着的吧?”
冯宝钗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眼珠略转了转,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我不过是来做个证见的,嬷嬷求我也没有用,难道二太太比我懂得还少吗?”
在场的丫鬟不是贾家的粗使丫鬟,就是王夫人的陪嫁,除了她之外还真没一个识字的,若是她替王夫人看了这明黄缎子上的字,真让林家姐妹脱了身,反而功亏一篑,倒不如一推四五六,让王夫人浑到底,这样既能让林家姐妹丢脸,回头贾母追究起来,也怪不到她头上了!
林家姐妹齐齐无语,好家伙,冯宝钗这算盘打得比王夫人还美!
这会儿林琢玉戏也看够了,猴戏固然好笑,可要是让猴子跑自个儿头上撒野,那自己反而成了人家的笑话了:“贾王氏,我实话告诉你,这明黄缎子乃是太后所赐的懿旨,我姐妹二人如今都是太后的干孙女,位同二品异姓郡主,懿旨上写得清清楚楚,你区区五品宜人,敢同我们这么说话,我看你是反了天了!”
王夫人吓了一跳,却不是被林琢玉的话,而是被她突然提高的声调,待回过神来,不由得冷笑:“我说你们两个丫头怎么如此不知利害,原来竟是吓得疯魔了!你们有多大的本事,多大的造化,就敢自称是太后的干孙女?”
“连贵妃娘娘那样才貌双全的人儿,也是在宫里苦熬了这么多年,才得了贵妃的位置,凭你们两个……”
王夫人正数落着林家姐妹,外头忽然有个婆子飞奔而来,喘得不得了:“二太太,了不得了!外头周太监来了,说是皇上下旨册封两位林姑娘为如帝姬,让两位如帝姬进宫谢恩呢!”
“如帝姬?!”
王夫人浑身过电般地一哆嗦,心里慌乱如擂鼓,手一抖,那块明黄缎子登时落在了地上。
范嬷嬷眼神一利,立刻上前两步拾起:“贾王氏!太后懿旨也是能扔在地上的吗?你眼里有没有太后!”
“对如帝姬不敬在先,对太后懿旨不恭在后,贾王氏,我看你是不想要这条命了!”
冯宝钗的脸色早已青了,看林家姐妹的眼神如看厉鬼———为何她们总是如此命好!
生于官宦人家,天生就比商贾高贵也就罢了,这两姐妹一个丧母,一个干脆就是孤儿,却偏偏能够入了太后的青眼!
如此造化,为何偏偏不在她冯宝钗的身上!
林琢玉瞥了眼呆若木鸡的王夫人,和如遭雷击的冯宝钗,也只是冷笑而已。
她和黛玉何曾主动挑衅过这两人?可她们偏偏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欺上门来!
似这等无德蠢货,人若不除,天必诛之!
圣旨当前,林琢玉没工夫搭理这两个蠢货,领着黛玉走到流风院门口,又转过身吩咐:“范嬷嬷,看好了我们的东西,一针一线都不许那些牲口贱畜随意触碰;惜雪,你立刻回家让大爷带着车马随从来搬东西,今儿我们就回家,免得再住在府上,碍了二太太的眼!”
黛玉瞥了王夫人一眼,笑意微冷:“姐姐说得极是,二太太连太后懿旨都不放在眼里,咱们姐妹又算得了什么?再不逃命去,只怕下次抄检起来,就是要咱们的命了!”
……
皇宫中。
趁着林家姐妹还没来,太后喜气洋洋地吩咐宫女们准备茶果点心,又和徐嬷嬷、云嬷嬷一并商量着该给林家姐妹什么样的赏赐,虽然皇上和上皇已经商议定了一部分,但太后始终觉得简薄,嚷嚷着要再添一点:“本宫记得今年西域那边进贡了几个金香囊,给孩子添进去,戴在身上或是挂在帐子里头都好。”
“去年江宁那边送的妆花缎,皇后给本宫送了几十匹,里头有些素色的和月白、象牙的,本宫一时半会儿且穿不到这些颜色,做里子又可惜了,给了这两个孩子吧。”
“对了,银子还该再添些,京城居大不易,两个孩子在京城又没有祖产,自立门户多难哪?也不必动国库的银子,省得朝上又唠唠叨叨,从内帑给两个孩子各拨十万两好了。”
……
上皇在一旁听得头都疼了,忍不住屈起指节敲了敲桌子:“差不多行了!两个外姓女孩儿,又不是真的宗室公主,面子上大差不差就得了,你能有多少东西,这么不要命地赔!”
“我跟美人儿的事你少管!”
太后瞪了上皇一眼,把上皇气得肝疼,偏偏拿太后没办法。
一来,太后出身的兰陵萧氏自有些产业,别的后妃是逢年过节给家里赏银子,萧家是按节令给太后送银子,一年十二个月,月月不间断,一次至少也得是万两银子,攒到现在,太后手里的银子着实不少,要是拿着宫里的银子做人情,上皇还有立场抱怨两句,可这是太后自己家的钱,人家自掏腰包放赏,他能说什么?
二来,上皇就算是不满,也只能停留在抱怨这个阶段了,他和太后老夫老妻,真不至于为了多花几十万两银子就跟太后翻脸的,尤其花的还是人家自己的钱,几十年的夫妻为了这种事翻脸,叫人笑话。
三来,即便是他昏了头想跟太后过不去,皇上也得答应啊!他身边固然是不止一个女人,皇上却只有一个亲妈!
太后这边,总算是和徐嬷嬷、云嬷嬷一起敲定了赏赐单子,心满意足地停了下来,又有些疑惑:“宁荣街离宫里也不算太远,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见两个丫头进宫谢恩呢?”
皇上想了想:“许是因为要先沐浴更衣,所以才费时候吧。”
“那也没有折腾这么久的,周三彩越发没个算计了,也不知道催着点。”
上皇哼了一声,想起林琢玉来,不由得在心里抱怨,平日看着虽然傻了点,办事还是利索的,谁知道如今成了如帝姬,也学起京中闺秀那种磨磨唧唧的性子来!
就在上皇抱怨的时候,周太监自外头前来复命:“启禀三位圣人,两位如帝姬并范嬷嬷都到了,正在殿外候旨呢!”
太后叹了口气,嫌弃道:“皇宫大内就是规矩多,反倒不及宝相寺自在,还不快宣进来呢!”
周太监得了令去了,不多时,林琢玉和林黛玉一同跟着引路的宫女进殿行礼:“臣女拜见三位圣人!”
范嬷嬷也跟着行了礼,上皇的目光落在黛玉身上,和皇上对视一眼,眼底划过一抹异色。
他还想着太后为何如此眼浅,见了两个小丫头就这么忘我,没想到天真的竟是他自己,本以为林家大丫头就够貌美的了,万没想到二丫头更是清丽非常,林家人怎么这么会生?
太后心里得意非常,朝林家姐妹招招手:“起来吧,冠芳、遇岚,到本宫这儿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虽然只是一天没见,但太后心里已是如隔三秋了,上次在宝相寺里没来得及仔细看美人儿,这回到了自己家,可以不用着急了:“今儿既然进了宫,就索性别走了,陪本宫在长乐宫住两天,也把如帝姬府的府址选一选……”
太后正说得高兴,眼角忽然瞥见范嬷嬷还跪在地上,不由得诧异了一下,笑道:“你这老货又拿大,还不起身,等本宫扶你呢?”
范嬷嬷自进殿以来就一直沉着脸,这会子见太后注意到她,便一个头磕到地上:“老奴有罪,辜负了太后娘娘的嘱托,实在万死难赎!”
太后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皇上也不由得拧起眉头来,若没记错,林家姐妹此时还住在贾家:“到底怎么回事,你起来说话!”
范嬷嬷于是把王夫人抄检自家却抄检到林家姐妹头上,以及拿着明黄缎子却不认太后懿旨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太后听完,不由得冷笑一声:“真是好个当家太太,欺负人欺负到本宫头上来了!”
上皇在一旁,不由得想起林彦玉之前跟他告的状来,冷哼:“这贾王氏糊涂昏聩也非只一日,你知道的有这些,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太后闻言,诧异地看向上皇:“这样糊涂混账的东西,就由着她作死?”
上皇朝太后勾勾手指,让她附耳过来,把自己的打算悄悄说了,太后听完抿着唇笑了两声,虽未说话,眼底也透出几分揶揄。
她自认是比不过上皇老奸巨猾,什么缺德的损招都能想出来,不过上皇的计划倒是给了她一点子灵感。
贾王氏仗着自己为尊为长,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林家姐妹,这事儿她可看不过眼!
太后垂下眸,微微勾起一边唇角,又看向范嬷嬷:“本宫的懿旨如今在哪儿呢?”
范嬷嬷自怀里掏出来:“在老奴这里。”
太后点点头,心情愉悦了不少:“行,这就好办了!”
——贾王氏,你不是喜欢抄家吗?
第32章 | 第32章
◎回敬◎
申时初刻, 贾母带着人浩浩荡荡地自清虚观回来,才到家门口,就瞧见了林彦玉和林家的马车正在一趟一趟地往外搬东西, 登时吓了一跳,忙从马车上下来:“这是做什么, 好好儿地怎么突然搬东西呢!”
林彦玉此时一身素锦圆领长袍, 腰间配着玄色束带,上头嵌着羊脂玉的带钩,头戴银珠冠,一发显得长身玉立, 目如朗星,气度风雅从容,见贾母围了过来, 便转身一礼,举手投足又自有一派风流洒脱:“老太太见谅,我们林家原是小门小户,禁不起贵府二太太如此磋磨, 更受不住冯姑娘恃财逞脸,话里话外挤兑琢儿与黛妹妹打贵府的抽丰!”
林彦玉说完, 也不看贾母脸色, 一甩袖子直起身子来, 朗声道:“身为外男, 没有擅入贵府之理, 既然在此处碰到老太太, 就请您给二太太带个话!我这两位妹子虽然寄居贵府, 却只是因为亲戚情分, 并不为攀附贵府富贵权势, 既然二太太如此看得起自己,看得起府上的贵妃娘娘,那就祝贵妃娘娘能牢牢地坐稳这个位置,贵府也能千秋万载地富贵下去,我们林家是不敢高攀了!”
说完,林彦玉不听贾母问话,不顾贾琏喝问,更不理凤姐李纨等人的劝解,直接转过身去骂奴才:“还不快着点儿搬,咱们可没有二太太的胸襟气度,人家二太太有当贵妃的女儿,连太后懿旨都可以不放在眼里,咱们算什么东西?若不快着点,惊了二太太的驾,连两位姑娘都要受连累的!”
管家林稳这会儿正支使下人往外搬箱子,眼见着林彦玉动气,连忙上前两步:“爷,东西已经搬完了,正等着大爷示下呢!”
林彦玉不理贾府众人,直接朝林稳吩咐:“林稳,你记好了!打今儿起,咱们家和三等将军第只有表面交情,逢年过节两边礼到人不到,姓林的从此再不上贾家的门儿!”
“上车,走!”
虽然林彦玉只是文弱书生,但林家也是有家丁的,且贾母一行人都是娇生惯养的主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大门口与下人拉扯撕掳,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家的马车扬长而去。
凤姐儿扶着腰,脸都气得发黄了,怒道:“姓林的是疯了不成,咱们怎么招惹他们了?这些日子好吃好喝好招待,还招待出仇人了不成!”
贾琏连忙上前一步,让凤姐靠在自己怀里,沉吟道:“我看姓林的小子话里的意思不对,怎么听着好像是被二太太气着了呢?”
“凭他怎么生气,也没有在咱们家大门口骂人的道理啊!”
凤姐儿捂着心口,不满道。
贾母也被气得狠了,怒道:“进门!还不进去,要让人家看笑话看到几时?!”
贾琏正待动步,忽然觉得不对,四下里看了一圈,惊道:“咱们家门口的那些家丁护院呢?都到哪去了!”
他就觉得哪里不对!林家虽然有家丁,他贾家也不是吃素的,若是什么人都能带着几个家丁闯进贾家搬东西,贾家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贾母也回过神来,看着自家敞开的大门,惊道:“这门到底是谁叫开的?”
贾府的一众主子又惊又气又疑,心情复杂地进了大门,却发现门里也是静悄悄的,前后不见一个下人,贾琏走在最后,废了牛劲才把门关上,大热天累出一身的汗:“这事儿绝对有蹊跷,姓林的再嚣张,也没有在咱们家明火执仗,还把下人都杀了的道理啊!”
王熙凤沉了脸,四下看一看:“平儿,你和袭人结伴去后面找一找,看看咱们家的下人都到哪里去了,找一个能说明白话的来,跟老太太好生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平儿应了,和袭人一道儿往后面找了半日,却独自前来回话:“咱们家内外的下人,不论男女老幼,都叫人给锁在梨香院了,袭人正找钥匙呢!”
不多时,袭人也回来了,领着失魂落魄的王夫人和几个婆子:“回老太太的话,奴婢方才问了下人们,您不在家的这一会子,二太太说您屋子里丢了东西,令人把府上抄了一遍,后来抄检到流风院去,不知怎么和二位林姑娘吵起来了,好像里头还有什么懿旨和圣旨的事儿,老婆子们颠三倒四的,奴婢也没听明白,详细的事儿,还是您问二太太吧。”
贾母在听到王夫人说丢东西的那一瞬间就变了脸色,再听到抄检流风院,更是脸色铁青,听到最后,整个人眼前已经一阵一阵发黑,鸳鸯和琥珀连忙上来扶住。
王熙凤仰天叹了口气,闭了眼掐弄起眉心来,在心里暗道失策,老太太光惦记着不带林家姐妹和王夫人、冯宝钗,她们就不会在清虚观碰面,自然也扰不了大家的好兴致,却没想到她们这一走,直接把王夫人、冯宝钗和林家姐妹独自扔在府里了。
——养蛊呢这是!
“贾王氏!”
贾母心里恨得发苦,不过就是一天不在家,王夫人就能给她惹出这样的事儿来!
她敲了敲手里的拐杖,怒声道:“给我把这一天你干的好事儿,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王夫人此时已经失魂落魄,惶惶不可终日,只是一味地摇头:“不,我没做错,老太太屋子里丢了东西,我抄检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各处没抄检到,我搜流风院怎么了!难道姓林的就不做贼了吗?什么太后的干孙女,我的元春是当朝贵妃,我才不怕她!如帝姬又怎地,我又没做错事,她能拿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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