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鹂声
话刚说到这儿,林彦玉忽然反应过来,王子腾是他爹的副使算什么,他还是王夫人的亲哥呢:“照拂不敢当,只求贾家夫人不为难我们兄妹,我们便诚心叩首,感恩戴德了!”
王子腾早有准备,王夫人浑成那个样,林家兄妹再心胸宽广,也不可能一点不计较,重要的是王家的态度,他现在也只能自扫门前雪了:“舍妹当初的所做所为,我人在京外,实在是一概不知,听说这些事之后,刚才已经先去贾家教训过了,如今是赶着来给贤侄赔礼,还望贤侄不要误会,此事实非我本意。”
王子腾说完,径自站起身来,便要给林彦玉见礼,林彦玉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扶住:“世翁这是做什么,小侄如何担当得起!”
先不管王子腾是真心赔罪还是假意做戏,他毕竟是九省检点,朝中数得着的大官,林彦玉一个白身,哪敢这么大咧咧受他的礼?
林彦玉一边扶王子腾,一边在心底叹口气,他入京这么久,跟他叫号的见得多了,似王子腾这般身份尊贵,亲戚与他有宿怨,又能低下头来卑躬屈膝的,他还真是头一次见。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王子腾与他父亲平辈,又是朝中重臣,为尊为长,舍下脸来给他赔礼,难道他能把人轰出去?
轰不出去,这就难办了,他是绝不会与贾家重修旧好的,也不想沾惹王家,四大家族同气连枝,谁知道皇上是想分而治之,还是一锅端了?跟王家走得太近,未必是件好事儿。
王子腾这会儿心下已经放松了不少,林彦玉虽然看着有林饮鹤的影子,但是心计远不如林饮鹤缜密,几句寒暄之间,已经让他把关系拉近了不少。
他十几岁就在内卫里应差,什么事没做过,在一个后生晚辈面前舍脸不算什么,只要把关系拉近了,哪怕将来林彦玉看在他的面子上,少为难姓王的一点,他也不算亏。
王子腾正打算一鼓作气,试试与林彦玉攀个世交,乃至通家之好,忽然听见门首有人冷笑:“呦,这不是九省巡检王大人吗,真是稀罕,什么风儿把您吹到林家门里来了?”
第66章 | 第66章
◎赶人◎
王子腾一怔, 往门外看时,只见一白衣少年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盒子, 见了他既不下拜也不行礼,只是看着林彦玉:“宫里头来了新荔枝了, 太后让我来给你们家也送点儿。”
少年认识王子腾, 王子腾却不认识他,见这少年一身素服,心知是在孝中,但是见官不拜, 又口称太后,身份定然不一般,他略一思忖, 心里已明了,便起身行礼:“微臣见过忠颖世子。”
当今一共只有四个平辈兄弟,义忠亲王死得早,忠顺亲王活得好好的, 正跳着脚地为难贾家人,唯一有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去世的, 就是忠颖亲王了。
虽然说亲王世子品级是二品, 王子腾现在是从一品, 但帐不能这么算, 宫里头太监最高才四品, 可御前使唤的太监总管说一句话, 连他也得格外用心, 皇上如今虽然还没下旨让忠颖世子袭王爵, 但这也是早晚的事儿, 亲王可是正一品,而且他一个外臣,也不能真跟皇族内亲相比。
林彦玉这会儿也站起身来了:“多谢太后娘娘惦记着,还劳烦忠颖世子走这一趟,快坐下歇一歇吧。”
一面说,一面赶忙叫下人取冰来,将荔枝用盛着冰的碟子装了一大半,叫给正堂那边送去:“殿下也尝一颗吧,说起来,您怎么亲自来了?”
虽说荔枝难得,但为了送个荔枝,让堂堂忠颖世子跑腿,林彦玉自认林家没这么大面子,再说外人听着也不像话。
秦灾闻言,看了王子腾一眼,似笑非笑:“这种小事儿原本不归我管,不过听说王大人来了,那我可就得来看看了。”
林彦玉茫然地看了他一眼,秦灾认识王子腾?
可是看王子腾的样子,好像跟他不熟啊。
王子腾心里也正在迷惑,他倒是见过忠颖亲王,但已是多年前的事儿,他既没在忠颖亲王手底下做过事儿,跟忠颖王府也攀不上交情,身为皇帝的内卫,跟别的亲王有瓜葛,他是不想要命了吧!
问题是,他跟忠颖亲王都攀不上关系,忠颖世子是怎么认识他的?
王子腾也算在官场上混迹多年,该有的心智还是有的,略一思忖,便知道了秦灾的来意:“世子明鉴,微臣此来乃是替舍妹赔罪,更兼想见一见林公的后人,并无歹意。”
秦灾从宫里来,用的却是「听说」二字,那事情经过就很明显了,他的行踪被人报告给了皇上,也许还有上皇和太后,皇上见他先去了贾府,后来了林家,也许以为他来替王夫人讨公道了。
王子腾心里没这个意思,但也理解皇上会怀疑,毕竟王夫人和冯姨妈这些日子在京城已经快把王家的脸丢尽了,事涉家人,皇上不信他也正常。
也正因如此,他才更得向皇上表示自己与林家亲厚:“林公英年早逝,微臣心里也甚是感慨,既然微臣与林公有同朝为臣之义,照拂世侄也是理所应当……”
话才说到这儿,就被秦灾淡淡打断:“王大人有在林家攀交情的工夫,不如回家约束一下子侄,管教一下令妹,林家的事儿,就不劳您操心了。”
“您既知道林公早逝,看在他的面子上,更不该对林家起威逼利诱之心,你如今堂而皇之地站在林家宅邸之内,面对林氏遗孤如此这般巧言令色,对得起林公当年的良苦用心,对得起你偷生之命?”
王子腾脸色陡然一青,头脑有那么一瞬间,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他为何会知道当年的事!
前尘旧事在眼前浮现,王子腾脸上的笑容再也维系不住,嘴唇颤了颤,眼底更是划过一丝凶光。
秦灾看得分明,脸上却仍是带着淡淡笑意:“王大人还是先管好自家那一亩三分地吧。”
王子腾铁青着脸,深深地看了秦灾一眼,一语不发,径自离开了。
林彦玉一脸茫然,老实说,从秦灾进门开始,他就听不太懂秦灾和王子腾之间哑谜一样的对话了:“殿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王大人怎么就走了?”
“管他呢,他自己干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秦灾说完,看了林彦玉一眼:“你也是的,以后别什么人说的话都信,王氏全族的心眼儿都长在王子腾一个人身上了,不然他那两个妹子不能蠢成这样。”
“实在不行,多跟你妹子商量一下,我看你们兄妹俩的心眼儿也都长她一个人身上了。”
还有半句话,秦灾咽了回去没说———
虽然林家两兄妹加在一块,也未见得能凑出一个心眼来。
林彦玉大囧,他自认也不是个傻子,只是一见到秦灾就瘆的慌,脑子也不灵活了:“是。”
下人这会儿已经换了茶上来,林彦玉连忙邀请秦灾入座,喝口茶歇一歇,就在这会儿,下人捧着个锦盒上来了:“启禀世子爷、大少爷,大姑娘让人把这个送来了,说是托世子爷给太后娘娘带回去。”
秦灾这会儿已经坐上了主位,正拿碗盖撇着茶水,闻言不由得哼了一声:“你们一送一答,全落我身上了,折腾我?”
林彦玉还没答话,下人已经应了:“回世子爷的话,大姑娘说了,劳您回宫的时候顺手给带回去,她另有东西谢您。”
秦灾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先把谢礼拿来瞧瞧。”
小厮闻言,便从袖口掏出一个小玩意儿来,恭恭敬敬地呈给秦灾,秦灾定睛看去,只见是个铁质的青蛙,涂得倒有几分意思,只是蛙身一侧有一块铁片,不知作何用途。
秦灾不解,看向林彦玉,却见他也是一脸茫然,便齐齐看向小厮:“这做什么用的?”
小厮摇摇头:“姑娘只说这叫小跳蛙,并没说怎么用。”
秦灾略想了想,又拿起青蛙瞧了瞧,忽然若有所思,捏住旁边的铁片旋转几下,又将青蛙放在桌子上,只见青蛙忽然好似活了一般,在桌子上蹦跶着向前跳了。
林彦玉回过神来,笑道:“原来是个自走兽,倒难为阿琢做得如此细致。”
西洋自走兽这玩意儿,顾氏从前也给他们兄妹买过,但毕竟价格不菲,因此顾氏也只买了一只,让兄妹俩换着玩,林彦玉玩了一阵子,就觉得没趣儿,让给林琢玉了,倒不是他少年老成,实在是那自走兽做得太过粗糙,动如僵尸,静如尸厥,目如铜铃,口如血盆,林彦玉觉得自己没被吓出毛病来已经不错,哪里还有兴致玩它。
但林琢玉送过来这只跳蛙却有趣得很,一是周身浑然,虽然不算逼真,但看着甚是精致,二是形态逼真,与青蛙的确有几分相似处。
顾氏买的那只自走兽外形乃是老虎,虽说两兄妹没见过真老虎,但老虎怎么想也不会是这样一副死板的样子,而这一戳一蹦跶的青蛙就自然许多了。
林彦玉到底还是见过自走兽,所以尚还淡定,秦灾自小生活在寺中,却是从未见过这种小玩意儿,不由得抿了抿唇:“西洋人的奇技淫巧罢了,算不了什么。”
嘴上这么说着,手底下却已经将青蛙塞进袖口:“看在这玩意儿还算精致,本世子就替她走一趟吧。”
……
“阿宠回来了。”
未央宫里,太后这会儿正跟两个嬷嬷一起抹骨牌,见秦灾回来,笑盈盈地朝他招手:“怎么样,见到王子腾了吗?”
“见到了,我到的时候,他正跟林彦玉套近乎套得不亦乐乎,林彦玉也是个傻子,人家说什么他信什么。”
秦灾轻哼了一声,太后叹气:“这也怨不得他们,当年林溪是怎么死的,除了咱们这群人,也没什么人知道了。”
秦灾不语,想到林饮鹤临死前的布置,更觉得姓王的忘恩负义,倘若没有林饮鹤当年的安排,王子腾如何能有今天的地位?
以林饮鹤对王子腾之恩,他以命相偿都不冤,现在却为着所谓的脸面,对王夫人和冯姨妈听之任之,甚至还想拉拢林家为己所用,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这行径也未免让人不齿。
话虽是这样,但秦灾还没忘了正事儿:“林遇岚让送来的。”
太后笑道:“这丫头,一碟子荔枝罢了,还弄这么个礼尚往来的虚景,倒生分了!”
嘴上这么说,脸上却不见怒意,手下更是直接打开了锦盒,定睛瞧了一会儿,笑盈盈地从里头捧出几只毛绒绒的小鸭子:“这不是那西洋自走兽吗?做得倒是有趣儿,看着跟真的小鸭子一般。”
一旁的宫女和嬷嬷也凑过来看,徐嬷嬷感慨道:“这也做得太真了,要不是身侧有这么个机关消息,我们离远了瞧见,还当真是鸭崽子呢。”
云嬷嬷点点头,目光落到一旁的发条上,好奇道:“听说只要拧上几圈,这自走兽就能自己动起来了?”
太后示意两位嬷嬷:“过来,陪本宫一块儿拧。”
三个人将几只机关小鸭的法条都上好了,放在桌子上,果然这些小鸭子一个个地都摇摇摆摆地向前走去,姿态甚是可爱,太后笑着摇摇头:“也不知遇岚从哪里弄来这么可爱的自走兽,比西洋进贡的还有趣儿。”
西洋那边进贡来的自走兽她也见过,精致是精致了,却不如林琢玉这两只可爱逼真。
太后拿起一只机关小鸭端详起来,试图研究一下其中的原理,眼角瞥见秦灾认真地看着这些小鸭,心思一动:“阿宠要不要也挑一只?”
秦灾回过神来,摇头:“不用。”
太后只当秦灾害羞,笑道:“拿一只回去玩嘛,多有趣啊。”
秦灾理直气壮:“不用,我有更好的。”
他从袖子里把机关青蛙掏出来,托在手心里给太后看了一眼:“调整好机关消息之后,还会蹦呢。”
太后看着桌子上毛茸茸的小鸭子,再看看秦灾手里绿唧唧的铁皮青蛙,一时语塞。
——这孩子眼光是不是有点什么问题?
她还没等开口,宫女忽然入内禀告:“启禀太后,皇后娘娘求见。”
第67章 | 第67章
◎指印◎
皇后来了, 秦灾估计她是有正事儿找太后,便起身告辞,太后也不多留, 点点头让他回去了。
“臣妾参见母后。”
皇后今日一袭华服,带着一整套赤金嵌珠头面, 雍容气度非常, 她出身山东豪族李氏,在潜邸时就很得太后的喜欢,如今成了皇后,在六宫也很有威望, 是以太后对她的印象一直不错:“皇后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喜欢归喜欢,但这个时辰不早不晚的,并不是请安的时辰, 皇后此来,必然是有什么话要说。
皇后笑了笑,朝外头看了一眼:“还是为了那件案子。”
太后会意,笑道:“这可奇了, 不是有甄嫔和贤德妃查着呢?怎么你又为了这事儿头疼呢。”
徐嬷嬷和云嬷嬷这会儿已经带着其他宫女下去了,皇后叹了口气:“这贾元春虽是出身贾家, 脑子却不大灵光———或许就是因为生在贾家才如此, 如今这案子已经几乎被甄嫔栽到贾元春身上了, 臣妾此来是想向母后讨个主意, 这件案子, 到底推到谁身上好呢?”
其实无论是皇后还是皇上, 对这案子的幕后之人心里都大概有数, 不过从明面上的局势来看, 倘若什么都不做, 贾元春势必要背了这个黑锅了。
但王子腾已经回京了,当着他的面公然收拾他的外甥女,难保王子腾不会说些什么,虽然是内卫出身,但王子腾在朝堂深耕多年,也不是完全没有自己的势力,否则皇上也不会先把他调出京城,然后才对贾冯两家下手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现在「证据」已经都指向贾元春了,甄嫔往贾元春身上栽的又是大不敬的罪名,一旦坐实了,只怕贾元春命都难保。
皇后今日前来就是想问问太后,保贾元春,还是保甄嫔?
太后沉吟片刻,抬眸:“皇上的意思呢?”
“皇上的意思是,谁造的孽让谁偿———应是有心查出甄嫔来,毕竟甄嫔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一座西洋钟弄进宫里来,还怎么都查不到头尾,怕是在宫里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皇上想借着这股劲儿收拾了甄嫔,再敲打甄家一番。”
难得甄嫔自己出手搞了这么一件大事,若是不利用起来,未免太过可惜了。
可是要想让甄嫔认罪,也没有那么容易,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贾元春,皇后不可能罔顾证据,执意对甄嫔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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