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宫贝阙 第152章

作者:小锦袖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穿越重生

  姜煦轻嗤:“既然?来?的人是他,他就不可能安分。他毕竟是你亲爹,世间孝道压得人抬不起头,他于?你而?言,是道劈不开的枷锁,从出?生?起就套在了身上,处处掣制,所以我不放心。”

  傅蓉微把屋里人都打发出?去了,关上门窗,与姜煦聊起来?:“你知道他最后是怎么死的吗?”

  姜煦说?不知。

  平阳侯死的早,好像那时傅蓉微还未封后,但?已?是盛宠在身的贵妃了。后来?的十六年里,姜煦没有花大心力去查一个?死人,潦草摸了几条断掉的线索后,便没往深了挖,只隐约记得那平阳侯胆子不小,敢有混淆皇嗣的念头,并还认真谋划了一阵。

  傅蓉微道:“平阳侯这个?人,多年来?想要儿子想疯了,脑子有点不正常,不能以常人度之。”

  “我晓得。”姜煦道:“所以我做了点手脚,尽力了,还是没拦住。”

  傅蓉微皱眉:“什么?”

  姜煦道出?事情?,原来?半个?多月前,姜煦派人去路上给?平阳侯使了点绊子,让他不慎惊马,在路上摔了一跤,弄断了条腿。

  平阳侯不得不停在路上,姜煦本以为这样就把他赶回去,不料他休养了半月余,竟然?拖着一条断腿也要来?。

  姜煦一摊手:“离谱吗?”

  傅蓉微一阵无言。

  平阳侯越是如?此?,越证明他此?行不简单。

  傅蓉微推测道:“我那父亲很是金贵自己,想必不是他自愿的,是萧磐执意要他来?。有什么事,是非平阳侯不可的呢?”

  姜煦道:“自然?是对付你啊……我还打听到,萧磐虽然?不准他回都,但?为表安抚,允许他将侍妾接到身边随身伺候。”

  平阳侯还是带着妾来?的。

  傅蓉微目光一沉:“他想羞辱我。”

  他们是为提醒傅蓉微,她是庶出?的姑娘,是妾生?的女儿。

  姜煦长在父母恩爱举案齐眉的家里,对什么嫡庶,什么妻妾,没有那么敏锐的直觉,经傅蓉微一提,才明白,原来?是这个?用意。

  真是狠毒。

  傅蓉微问:“你的人盯着呢?他什么时候到?”

  姜煦道:“快了,不是今晚,就是明早。”

  傅蓉微轻声?道:“到了华京的地盘上就不好下手了,也罢……”

  平阳侯的车马在傍晚时分入了京,礼部的人安排他到驿站下榻,平阳侯扶着断腿,在驿站门口不肯下车,笑着同礼部的官员打太极:“贤弟也许不知,摄政王妃乃是我傅家的女儿,自家人何必拘泥于?俗礼,我们父女一别多年,毕竟血脉相?连,望贤弟体恤,请与王妃通传一声?。”

  负责接引的礼部员外郎是个?耿直的性子,当即硬邦邦的问道:“那请问侯爷此?行是为公事还是私事呢?”

  平阳侯脸色一僵。

  礼部员外郎道:“公即是公,私即是私,公私分明,先公后私,我等依公事礼待侯爷,侯爷若想要先叙私交,恐怕不太合适。”

  这位员外郎可是姜煦千挑万选亲自点出?来?,专门对付平阳侯的。

  小员外郎果然?不负重托,几句话把平阳侯顶得气儿不顺,心里暗骂这哪来?的棒槌。

  平阳侯没办法,在驿站门前下了车,随身的下人用轿辇将他台上了房间。

  礼部员外郎盯着他的断腿,诚恳的赞道:“侯爷尽心竭诚,我等敬佩。”

  平阳侯皮笑肉不笑,心里早就骂了个?痛快,谁愿意千里跋涉到这穷山恶水的地方受苦,谁愿意面对傅蓉微那个?克父克母的瘟神。

  可此?事由不得他。

  平阳侯从随身的包裹里拿出?一个?画筒,对那位员外郎道:“我有一物,想请贤弟代为转交给?王妃,这总可以吧。”

  转交物件倒是可以。

  礼部员外郎接了那只画筒,从驿站告辞后,径直去了趟姜宅,将画筒呈上。

  姜煦一见这玩意儿莫名觉得晦气。

  傅蓉微打开画筒,取出?了里面封存的画卷,在院子的石桌上徐徐铺开。

  她猜到这东西一定?是萧磐送来?的。

  当她看清画上的内容后,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脑子里空白了许久。

  姜煦察觉不对,上前看:“什么东西?”

  画上的人物情?景不堪入目,只一眼?,就激起了他的火气——“什么东西!”

  傅蓉微按住了姜煦的手,缓缓吐了一口气,一字一句涩声?道:“尝后图,这是尝后图。”

  知姜煦不通晓书画,傅蓉微简短的解释:“当年南宋灭金,一朝雪耻,活捉了金后,于?军前奸辱,相?传民间有人作了一副图流传于?后世,我以为是那些闲人乱传的笑话,但?没想到真有此?画。”

  前世,萧磐攻破皇城,擒了她后,便用此?说?辞羞辱过她。

  傅蓉微单手一弹,将画卷到底,道:“但?是今世‘后’这一字与我无关了,他用意何在?”

第136章

  傅蓉微自然不会认领这个“后”字。

  萧磐的意图其实也很明显。

  世人皆知?, 他攻破了馠都的皇城,赶走了继位的幼帝,逼死了先帝的发妻, 甚至强占了皇妃。

  当然,萧磐的史官不会将这些事写得过于?实?在,但是傅蓉微这边的史观, 就是这么一字一句记录的。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后世到底是个什么说?法, 就要看他们之间是谁赢到最后了。

  傅蓉微把自己的前世今生剥离开, 捏着?眉心, 说?:“别忘了, 咱北梁名义上?的太?后, 现?正在萧磐的后宫里呢。”

  “你的意思是这是冲皇上?来的?”姜煦难以信服:“皇上?才多大, 他怎么用得上??”

  傅蓉微此时已想通了关键, 叹道:“萧磐这次是要在孝字上?下文章啊,我?与平阳侯之间的父女孝道, 皇上?与蓉珠之间的母子孝道,留神吧,这才是个开始,一定还有后招等着?。”

  次日,到了该会见使臣的时候,傅蓉微一反常态, 做起了安分守己不干政务后宅夫人,连面都没露, 一切都交由封子行做主。

  前段日子, 北梁火焚淑太?妃尸身一事已传遍天下。

  平阳侯起了棺椁瞧了一眼里面的惨状,闭上?眼不忍再看, 平阳侯道:“此离经叛道之举可不像是封大人能做出来的,还望封大人告知?,到底是谁的章程,好让在下回都复命。”

  封子行道:“吾主年幼,一切军政皆握于?摄政王之手,我?等为人臣子,不敢擅作主张,当然是有摄政王的印信,才敢遵旨行事。”

  平阳侯面露怀疑:“摄政王的印信,可本侯却听说?摄政王出兵在外,已经久不归京了,而贵国的一切军政大权,则有摄政王妃代为决断。想必这传言不是空穴来风吧!”

  封子行想起昨天深夜,姜煦打马上?门,翻墙而进,把他从被窝里揪出来,一对耳提面命的嘱托。

  他心里叹气,认命地压低了声音,道:“侯爷体谅,其?中内情不方便与外人道。”

  平阳侯眯眼:“外人?”

  封子行笑了:“以侯爷的身份,说?是外人也不合适。我?们王妃那是个温柔贤淑的好性?子,平日就是呆在内宅照顾皇上?,抛头?露面的事她?不肯沾手的。”

  平阳侯显得十分费解,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温柔贤淑?”他哈哈一笑,道:“封大人您还真是不了解,我?们傅家三个女儿?,没有一个是跟这四个字沾边的,尤其?我?这位三女儿?,当年可是差点让她?一步登天。”

  封子行出身馠都,当年傅蓉微差点成为先帝皇妃这件事他有所耳闻,虽不知?后来为何美事未成,但傅蓉微的姻缘不曾因此受到影响,也属本事。

  封子行摆手:“那在下就不得而知?了,淑太?妃的灵柩我?等已尽数移交,祝侯爷回程一路顺风。”

  平阳侯却道:“不急,还有一事。”

  果然是猜着?了,封子行搭着?双手,皮笑肉不笑:“侯爷请讲。”

  平阳侯道:“此事是私事,无关两朝来使,是我?这个当父亲的,想见一见远嫁多年的女儿?。”

  封子行点头?道:“当然,想必侯爷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找不到姜宅坐落何处吧,我?替侯爷引路。”

  华京城年前翻新了一次,在新修的街上?多征了好几座衙门,姜家人念旧,宅子仍在旧街,确实?不好找。

  封子行带着?平阳侯到了姜宅门口,也不必府卫通报,径直进了门。

  兼任工部尚书的平阳侯沿着?长廊,边走边赏景,忽然道:“摄政王倒是清廉。”

  封子行道:“比不得馠都的底蕴,华京百废待兴,民穷财匮啊。”

  说?话间,他们到了书房。

  封子行刚在门前站定,屋门便从里面打开。

  门后不见有人,封子行对平阳侯做了个请的手势。

  平阳侯撑着?拐杖,缓缓踏进书房,封子行守在外面,贴心地掩上?了门。

  平阳侯一瘸一拐的走进了书房身处,一张桌案前站着?一个人,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最打眼的不是人,而是此人面前一张巨幅舆图。

  平阳侯拄着?拐杖站定:“我?大梁的舆图。”

  “是我?大梁的舆图。”姜煦转身,手里把玩着?一只精致的石英透镜,道:“此舆图作于?永昌七年春,先帝把它赐给了我?,让我?带来北关。”

  平阳侯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一阵恍惚后,笑道:“先帝在时,天下谁人不知?少将军圣宠啊。”

  姜煦道:“先帝于?我?有知?遇之恩,我?见不得这舆图四分五裂,于?是便日日挂在书房里盯着?。”

  说?着?,姜煦手里沾了一点染红的铅粉,顺着?佛落顶的山脉划了一条蜿蜒曲折的线。

  佛落顶以南如今是萧磐的地盘。

  以佛落顶为界,以北除了一座华京城,便是重重叠叠的山脉,和一片空茫茫的草原和大漠。

  玉关以北是北狄。

  姜煦指着?那一片广袤的所在,说?:“侯爷你瞧啊,北狄这么大的地方,竟经抵得上?一半的大梁呢。”

  平阳侯不以为然,嗤笑一声:“蛮夷之地。”

  姜煦道:“教化子民,功德无量。”

  平阳侯咦了一声,道:“听闻摄政王年前便出兵北狄,不曾听闻大捷的消息,怎的这个时候出现?在华京啊?”

  姜煦:“淑太?妃薨逝可不是小事,更可况馠都来使,我?岂能不在。”

  平阳侯道:“贤婿见外了,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姜煦一挑眉,道:“侯爷现?在说?这种话为时过早了,等来日我?们馠都再聚时,一家人再叙旧也不迟。”

  平阳侯碰了一鼻子灰,眉角抽搐了几下。

  姜煦拿起面前的话筒,递给平阳侯,道:“此画的内容实?在不堪入目,本王一介武夫也不是什么文人墨客,体味不到其?中深意,也不想让这东西污了我?家夫人的眼,请侯爷收回去吧。”

  平阳侯没接,道:“王爷不懂不要紧,蓉微她?自小爱调弄文墨,此画她?若见了,一定懂得其?中深意。”

  姜煦道:“不必,我?说?不用见就不用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