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锦袖
傅蓉微一个庶女正在明真寺中为嫡母张氏祈福。
而张氏的嫡女却抱着画出席了春花宴,且满面红润,丝毫没有侍疾的憔悴。
当然了,张氏本就没有病,根本用不着侍疾,就在半个时辰前,张氏还衣香鬓影的做了公主的上宾。
蕊珠长公主在花厅里,与馠都中的夫人们喝茶闲聊,彼此差不多熟络了,蕊珠长公主看向平阳侯夫人张氏的位置,温吞的笑着,说:“前些日子听说你送了个女儿到明真寺替你祈福,说是病了,现下身子可好些了?”
张氏正笑着的脸,听到此问,忽地一僵。
她的身体自然是没问题的,否则今日也不会满面红光的坐在这里。
张氏陪着笑,回话:“多谢长公主关怀,已经大好了。”
蕊珠长公主笑了笑,没再继续往下说。
可公主的话哪能落在地上呢。
她将话头一提,自有聪明人能领悟到公主深意。只听一勋贵夫人开口道:“你病既然好了,却也没说把你那女儿接回来,今日你也只带了三个女儿赴宴吧,哎呀……可惜我们几个还打算趁今日机会,见见傅三姑娘的才情呢!”
张氏干笑:“一个姑娘家,年纪小,也不稳重,恐怕承受不住姐姐们的抬爱。”
那人当即驳道:“哎哟,这话可不兴乱说,傅三姑娘那可是连圣恩都承得住,将来那是进宫当主子的命,我们虽恬为长辈,也得礼待她,毕竟,如今身份不同啦。”
傅家要送女儿入宫,是稀松平常的事儿,不值得她们上心上眼。
但皇上钦点傅家的女儿入宫,而且还指明了是三姑娘,那可就非同寻常了。
蕊珠长公主见气氛差不多了,才开口接上话:“皇上指名道姓相中了哪家姑娘,可是从来都没有的事儿啊,今年的小选也就是个过场,你们家三姑娘是定下了,这不,急不可耐就将八字先要了去,皇兄最近频繁召见礼部尚书,忙得很,傅三姑娘那是得皇兄看重的人,本宫琢磨着,将来进宫,位份虽不能逾矩,但封号总归是一定有的。”
张氏有些坐立难安,试探着问道:“可……可是,妾身前日还听说小女的八字恐不合适,皇上他?”
蕊珠长公主勾着眼尾,笑了:“宫里的人嘛,总爱小题大做,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若真是冲撞了,傅三姑娘此刻怕早已逐出馠都了。皇上是天子,合不合适,终归得皇上说了算。”
张氏跪坐于席间,已经觉得双腿软了。
蕊珠长公主在这种事上不会信口胡说,她能在众人面前露出口风的消息,多半已是定局了。
张氏前日还因着八字不合,在家窃喜了一整天,狠狠的磋磨了花吟婉一顿。
今日,便在长公主面前蔫了,颇有种大势去矣的颓败。
张氏已经在自己的智计范围内,做了最大的争取,却依旧没撼动命数。
长公主又说了好些话,她都没听进脑子里,唯独最后,一丫鬟上前给她填茶,唤回了她的神思,听得长公主漫不经心道:“下一旬,是阳瑛郡主的牡丹宴,到时候侯夫人将三姑娘领出来见见人吧,老是藏在家里,像什么话!”
听那几句口气淡淡的竟像是训斥。
张氏低头应了声是,再没了来时的张扬之态。
同一时刻,远在明真寺正奉香于佛前的傅蓉微,眼角忽然狠狠一抽,心里莫名跟着不安定。
她下意识捂了心口,睁眼望着金佛,头一回,虔诚的跪在蒲团上,拜了下去。
她在想傅家的事,想家中那几个姐妹。
此刻,想必蓉珍已凭借那副偷去的百蝶戏春图,与兖王萧磐搭上了关系。
这一世没有了傅蓉微捣乱毁画,也不知命运该往哪里发展。
傅蓉微早意识到,那幅画,是今生改变一切轨迹的关键。
她很想看看,一个相反的故事开局,结尾到底会有何不同。
春花宴上,傅家三位姑娘凑在一桌上,蓉珍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恍恍惚惚,时不时偷偷笑一两下,把其他两位姐妹惊的不轻。
蓉琅给她倒了一杯凉茶,试图让她清醒,道:“二姐姐,你想什么呢,叫你都不理人!”
蓉珠玩弄着茶盏,懒洋洋的瞥了蓉珍一眼,说:“今晨见你抱着画才想起来,前段时间,蓉微还在府中时,到处嚷嚷丢了一幅画,也不知最后找着了没有。”
蓉珍脸上的笑容倏地一下就没了。
蓉琅还一脸天真,不知两位姐姐打什么机锋呢,说:“好端端的,提她干什么呀,她如今不成事了,八字碍着皇上了,说不定要在庙里呆一辈子,到时候真成尼姑了!”
蓉珠却笑得开心:“谁提她了,我提的是画。”
蓉珍:“她的画丢就丢了呗,四妹没说错,她人都未必能回来,管她做什么。”
蓉珠不急不忙,目光往向男客的方向,见那边好是热闹,她说:“说的是,画这种东西不怕丢,文人雅士都在自己的墨宝上印着私印呢,找起来容易得很,谁也偷不去,赖不掉……二妹妹,我考考你,你可知咱三妹私印上刻的名号是什么?”
蓉珍脸上的表情在她的注视下,一寸一寸的裂开了,变得苍白,透着焦躁,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第20章
蓉珍一个半文盲,哪里晓得这些门道。
蓉珠点到即止,她早就摸清了蓉珍心里的那些小算盘,却故意等到她做完这一切之后,才出言点醒。蓉珍此刻再后悔,也没有回头路了,她撒下的谎,等到兜不住的那一刻,便会沦整个馠都的笑话,德行有亏,身败名裂。
蓉珍叫她给吓傻了,整个春花宴的后半场,都浑浑噩噩不在状态。
晌午一过,宾客们陆续告辞,到了散场的时候,蓉珍终于等到了母亲张氏,正欲哭诉求助,却意外发现张氏的面色苍白,神情恍惚,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于是憋了一肚子的话,硬是没说出口。
可是,春花宴一过,当天夜里,平阳侯二小姐是丹青圣手的消息便传遍了馠都。
那幅百蝶戏春图被挂在了浮翠流丹画肆的正厅内,供来往的宾客赏玩。
蓉珍至今仍不知萧磐的真实身份,对他那些哄人的话深信不疑,以为他不过是个落魄书画商,唯一可取之处便是门路广,与各世家子弟们混的很热络。
平阳侯次日清晨听说了这件事,自己的嫡女是个什么才情,他还是清楚得很。他自己本身供职于工部,于丹青上有相当的造诣,一脸纳闷的造访了浮翠流丹,见到了正厅中挂着的百蝶戏春图,当即黑了脸,怒气冲冲的打道回府。
张氏正头疼呢。
她昨日得到了蕊珠长公主的敲打,清晨起来便着人套车,准备将傅蓉微接回家。
谁料,蓉珍跪倒在她面前,如实交代了偷画的事情,张氏瞬间只觉得全身的血都涌上了头顶,胸口喘不上气,肺也快气炸了。
——“蠢货!”
张氏歇斯底里的痛骂了她一顿:“但凡你做事之前,问问我这个母亲的意思,也不会闹出这般丢人的事!”
上一世,蓉珍献出的百蝶戏春图,被傅蓉微一个不冷静,当场给毁了,证据全失,所以才让她逃过了一劫,其中门道只有自家人清楚,外人并不知。
可如今不一样了,盖着傅蓉微私印的画就挂在浮翠流丹,全馠都的人都可前去观赏,而她这个蠢材女儿,怕是连画笔都说不出门道。
平阳侯回府便撞见了这样一片狼藉。
他开口就先将张氏训斥了一顿,教女不严,丢尽颜面,而后又言她妒忌成性,不能容人,苛待庶女,命她速速将明真寺的傅蓉微接回家里,教导礼仪,以待宫中的小选。
家中的三姐妹听了这话,才知此时黄不了,傅蓉微这个未来的娘娘是当定了。
一清早的鸡飞狗跳。
最终以蓉珍被禁足反省为落幕,各方都散了。
去接傅蓉微的马车已经出府了。
蓉琅心情低落的将自己关进了房间中。
蓉珠在园子里漫无目的走至梅花亭,再往前就是云兰苑,她站在亭中张望,瞧见了平阳侯来了,到云兰苑呆了片刻,又匆匆离去。她心里空茫茫一片,鬼使神差的就走到了云兰苑的门口。
云兰苑的大门半开着。
院子里晾着半顶石榴花的帷帐,花攒锦簇,好喜庆啊。
她推开了门。
钟嬷嬷端着绣线站在廊下,有些意外道:“大姑娘?”
*
傅蓉微在庙中意外等到了来接她回家的人。
内心一片麻木,默默的收拾东西,跟着家中下人上了车。
车摇摇晃晃走了半日,外面伺候的人嘘寒问暖,又是递水又是递点心,生怕委屈着她。
一群捧高踩低的东西,傅蓉微心里门清。
回到馠都城外,排队进城的时候,傅蓉微敲了敲车窗,将护卫的小厮叫过来,问:“花姨娘在府中如何?”
小厮陪着小脸殷勤道:“回三姑娘,姨娘好着呢,云兰苑现在是阖府最喜庆的地儿,半个院子红红火火的绸缎,都是为姑娘您准备的,姨娘那一手好绣工啊,叫我们这些粗人都不敢看,怕污了姑娘您的嫁妆!”
傅蓉微露了点笑,又问:“有人欺负她么?”
小厮仍旧笑着:“瞧您这话,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家中主母严厉,姨娘少不得受点委屈。但是姑娘您宽心,下边人都有分寸,有分寸。”
傅蓉微信了他这话,不问了,从腰间的荷包中,取出昨日刚收到的一封家信。
花吟婉在信中惋惜道,她即将入宫为皇妃,手中原本为正妻准备的都用不上了,唯有一顶石榴花的帷帐,是不逾制的,说是已经绣完了一半,待到她进宫,定能绣好。
傅蓉微回了信叫花吟婉别太劳累自己,也不知她会不会听话。
到了平阳侯府,刚好是下晌日头最柔和的时分。
天空碧蓝如洗,风都止了。
满街都是复苏的春意。
傅蓉微唇边含了笑,纵然日后的路难走,但片刻的欢愉难得照进心中空隙,理当珍惜。
依着规矩,傅蓉微先到正堂拜见主母。
日光照在她的脸上时,与院中正盛开的一枝桃花交相映,豆蔻年华的姑娘人比花娇。
此时,正堂中还是安静的。
张氏坐在主母的位置上,一脸刻薄的看着傅蓉微叩头请安,装摸做样的关切了几句。
傅蓉微答一切都好。
张氏挥了挥手,嫌她在眼前烦,打发她走。
傅蓉微起身,恭敬的退出了门外。
刚一转身,一阵慌乱的嘈杂声便冲进门了。
陈嬷嬷脚步慌张,竟都没在意傅蓉微的存在,跑进了内室,颤抖着回禀:“夫人……夫人!”
张氏不耐烦地训斥:“你慌什么呢!”
陈嬷嬷呼了口气:“夫人,不好了,云兰苑那位……死了!”
傅蓉微手中捧着的暖炉猝然落地。
张氏一拍桌案:“死了?人好好的怎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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