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锦袖
院子里两个丫鬟擦洗完灯笼,又走上廊桥喂鱼。
傅蓉微:“蓉琅,你瞧我院里那两个丫头怎么样?”
蓉琅瞥了一眼,实话?实说:“三姐姐的两个丫鬟很能干,话?也少?。”
傅蓉微道:“打?理院里很有条理,管事说她们是新进?府的,还没学会规矩。但我用着很趁手。”
蓉琅歪了歪头:“新进?府?也算不上很新吧!那彩珠已经在母亲院里呆了有三个月了,不过她那妹妹彩月倒是上月刚来,在管事那教?了半个多月,说话?办事还有些青涩。”
傅蓉微不动声色的侧头,温和地问:“彩珠在母亲的院里伺候过?”
蓉琅笑了:“母亲眼睛挑剔,贴身使唤的丫头统共就?三五个,不轻易换的,彩珠在母亲院里一直伺候外?间,后来不知为何与大姐姐亲厚了起来,时常往她房里玩,原本大姐姐想寻个合适的时机要了她过去,不料,出了丧事,她得替姨娘尽孝,此事便罢了。”
傅蓉微陷入了沉思。
蓉琅自顾自说了一大通,却见傅蓉微正出神,于是试探着唤了一声:“三姐姐?”
傅蓉微回神,将桌上的点心盘子推到她面前,道:“喜欢吗,多吃些。”
蓉琅从她忽然绽开?的笑容中,感受到了凛冽的艳丽。
傅蓉微的面庞淡妆素净,胭脂用水晕得很浅,眉描的是青黛,无浓淡之分,像水墨烟云一样虚渺。
蓉琅忽然莫名有种强烈的感觉——她的三姐姐不该是这?样的。蓉琅心直口快便说出来了:“三姐姐,你这?身衣裳不好……你应该用些重的东西压一压。”
傅蓉微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不能理解蓉琅的意思,好奇问道:“什?么重的东西?”
蓉琅说:“重金,重彩,或者是厚重漂亮的衣饰,一定衬你。”
傅蓉微笑了笑。
蓉琅坐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要走,因为张氏快醒了。
张氏对傅蓉微的厌恶十几年如一日,蓉琅不敢惹得母亲动怒,能避则避。
傅蓉微起身送到门?口,钟嬷嬷煎好了药,端了上来。
钟嬷嬷前段时间为着花吟婉的身后事好一阵伤情,没顾得上督促傅蓉微吃药,现在终于恢复了心力,唠叨病也跟着一起犯了,见傅蓉微拎着药回府,便拉着她问了半个多时辰,药该如何煎,有什?么忌口,也都细致地记了下来。
药经由钟嬷嬷的手,格外?苦了三分。
傅蓉微端着药碗一饮而尽,问:“廿八了?”
钟嬷嬷说:“是,廿九了,姑娘下个月二?十生辰,还剩不到一个月呢!”
傅蓉微可不是在算自己的生辰,她说:“快清明了。”
清明是个大日子。
然而清明之后,还有一个更?大的日子,春狩。
皇家围猎,历来隆重,朝廷重臣们携家带口随天子行狩江坝围场,女?眷也能去。往年傅蓉微深受主母厌恶,张氏不肯带她。
今年,由不得她不带了。
如她所料,清明前两日,珠贝阁来人丈量尺寸,给?府里的女?儿?家做春狩要穿的戎装。
蓉珍借机解了禁足。
傅蓉微服药时,钟嬷嬷一边做针线,一边说道:“听说侯爷今晨去了趟云兰苑,然后又单独请了珠贝阁的人进?府给?大姑娘量尺寸。”
傅蓉微喝完了药,将碗递给?一旁伺候的彩珠。
可彩珠呆立着没接,傅蓉微擎着碗等了半天,面无表情的一松手,药碗砸在卵石路上,碎瓷四溅,响声清脆。
彩珠吓了一跳,终于回了神。
钟嬷嬷急忙扔下手中的活,拉着傅蓉微的手仔细查看:“姑娘伤没伤着?”
傅蓉微说:“无碍。”
彩珠诚惶诚恐,钟嬷嬷埋怨地瞪了她一眼,“做事毛手毛脚的,下去吧。”
彩珠收拾了地上的碎碗,临走前偷瞧了一眼傅蓉微的神色。只见傅蓉微嘴角噙着笑,似乎没什?么不悦。
平阳侯免了蓉珠的一年服丧。
不过……男人嘛,很正常。
蓉珠出来了,当天晚上,她就?着人给?傅蓉微送了一封信,字字恳切,全是姐妹情深。
傅蓉微对着灯,将信点燃。
蓉珠这?分明是在向她下战书。
——“将欲取之,必先与之。”
傅蓉微无端想起了这?句话?。
她上一世?肚子里没多少?墨水,到了启蒙的年纪,家中姐妹都有先生教?书,唯独她受主母苛待,被拘在云兰苑里,虚度光阴。
花姨娘尽所能教?了她几本书,她学的一塌糊涂。
傅蓉微正经开?始读书,是进?宫后的第五个年头。
老师是当今圣上。
那时,傅蓉微已位至贵妃,还不算登峰造极,因为上头还有个皇后压着她。
感受到威胁的皇后在傅蓉微的身边布下了重重杀机。
傅蓉微曾一度寸步难行。
那一日,秋风萧瑟时,皇上教?了她这?样一句话?。
傅蓉微望着满庭的枯叶,刚满四岁的小皇子正皮实的满地打?滚。她懵懂地问:“臣妾愚钝,不知陛下何意,请陛下明示。”
于是,皇上明示道:“朕听说你父亲最近不大安分。”
此话?一出,傅蓉微二?话?不说,当即磕头请罪。
傅侯何止是不安分,他简直要上天。
傅蓉微前段日子刚被她那讨债爹搅得心烦意乱。
平阳侯因为自己生不出儿?子,已经有点精神错乱了。身为外?戚,最唾手可得的权势就?在眼前,只要能扶傅蓉微的儿?子上位,傅侯就?是未来天子的亲外?公。
傅侯放着这?泼天的尊荣不要,却筹划起了一件惊天动地的蠢事——他想让傅蓉微再生个儿?子换给?他养。
傅蓉微上一次与父亲的会见不欢而散。
不料,皇上手眼通天,马上就?知道了。
皇上敲着膝盖,轻笑道:“朕的这?个老丈人啊,真是很有想法了,让朕的儿?子管他叫爹,这?说起来,还是朕占了便宜,生生抬了一个辈分。”
傅蓉微在皇上的提点下,茅塞顿开?,无师自通。
将欲取之,必先与之。
一方面,傅蓉微顺从了父亲,装出一副温顺听话?的模样。另一方面,傅蓉微将平阳侯意图窃取皇室血脉消息传给?了皇后一党。
他们彼此都尝到了满足,以至于行事张狂逐渐不留后路。
傅蓉微便顺理成章做了最后收网的那个人。
女?子身在后宫,争的哪里是男人?
是生杀予夺的权势。
而深宅大院里,羽翼尚不丰满的少?女?,争的是命。
第31章 (修)
蓉珠重获自由的第一天, 先?去了张氏院里请安,紧接着,便来拜访傅蓉微的宣桂阁。
傅蓉微早已在院子里备好了茶点, 等着他来。
蓉珠来的不早不晚刚刚好,点心是温的,茶是热的。
钟嬷嬷已经被傅蓉薇找了个借口故意支走了。
蓉珠跨进门, 一见庭院里这架势,便笑道:“最了解我的人, 还是你啊。”
傅蓉微说:“毕竟骨肉相连的亲姐妹呢。”
这句话乃是昨天蓉珠给她的信中反复多次提起的。
蓉珠在云兰苑里清汤寡水的守孝, 整个人模样憔悴了很?多。
听说, 张氏一见她这副伶仃模样, 勾起了往日里的母女情分, 心疼都快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毕竟养了十几?年, 就当?是个小猫小狗, 也见不得?它受苦。
蓉珠也是在张氏那里得?了底气,才安下了心, 敢到萱桂阁里找傅蓉微算账。
只听她说道:“毕竟我是长姐,按理说应当?让着妹妹。姐妹之间的小打小闹,本不该往心里去的。可是三妹妹,你实在是伤透我的心了。”
傅蓉微眯眼?一笑:“姐姐伤心的未免也太早了,这才到哪儿。”
蓉珠眼?里憋不住的恨,瞪着她都气红了眼?。
傅蓉微倾身?为他倒了一杯茶:“龙井, 消消火气。”
茶水倾倒出来,雅致的茶香萦绕在鼻尖, 蓉珠低头看了一眼?。茶盘是沉香木, 茶具是汝窑青瓷,茶叶是西?湖龙井。
世家?贵族的嫡小姐, 也就是这么个派头了。
蓉珠怎么能劝得?自己不生气?
一个野鸡能飞上枝头当?凤凰。
她呢?差在哪里?
傅蓉微洞穿她心中所想,道:“说到底,还是差在了时机上,大姐姐但凡晚生一年,没准府里现在就容不得?我这么得?意。”他一刀一刀的专门往蓉珠的痛处戳:“大姐姐今年十七了,母亲……还是不肯对你上心,姜家?瞧不上我们侯府,已经退了婚约,可惜了一桩好姻缘。”
蓉珠拍了一下茶案,咬牙道:“我还是不能明?白?,你进宫当?你的贵人,我嫁与姜家?远走边境离开馠都,我们互不相干,你怎么就见不得?我如意?”
嫁与姜家?,互不相干,她倒是真敢想。
傅蓉微笑着道:“不是我见不得?你如意,大姐姐,是姨娘到下面入了阎罗殿正在申冤呢!”
蓉珠陡然一个激灵,她想起了花姨娘刚死那会儿,傅蓉微在灵位面前?发的疯。
傅蓉微逼近她:“你以?为这件事过去了是吗?不,我告诉你,这事儿过不去,我们之间永远和解不了!”
蓉珠呼吸失去了平稳,呵斥道:“你发什么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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