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照万里
等人走了,沈与锐嗤笑,故意开始哼哼。
他没事爱做怪声,沈知澜已经习惯,若是去搭理他,他更来劲,所以沈知澜全当没听到,左耳进右耳出。
果然,没人搭理沈与锐,他更气闷,还不好发作。
*
少倾,茶楼里进了不少身穿儒衫的少年,坐满一楼大厅,对着演奏的二人喝彩鼓掌。
沈知澜本想,天子脚下英才云集,不会发生什么烂俗剧情,谁晓得说什么来什么,美玉跟无瑕正准备退场,路过某处桌子时,被人拉住了手腕。
美玉胆子小些,想挣脱又不敢,无瑕挺身而出,对着桌上的锦衣公子说:“公子,我们两姐妹唱完了,接下来还有其他节目,公子可是要听其他的?”
锦衣公子嬉皮笑脸,“什么节目?我就喜欢你们两的节目。我看你们两唱的好,声音娇,身段好,不如去本公子的府上来唱呗?”
“只要你们两肯来,多少银子都可以给你们……哈哈哈,哈哈哈!”
笑的沈知澜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起身看了看,看茶楼的掌柜怎么处理。
掌柜是见惯类似场面的,连忙过去打圆场,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只说要是客人喜欢就可以常常来听,这两姐妹常驻在茶楼的。
但锦衣公子并不打算放弃,一把推开掌柜,说话嚣张,“本公子说话,你来插什么嘴?你是卖唱的嘛?”随后他高声说:“本公子请你们两,是给你们面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答应?是想试试本公子的手段么?”
美玉被他捉住手腕,挣脱不得,无瑕急的红了脸,伸手拉扯起来,大厅里立刻乱了起来。
“有些过头了,这是谁家少年?”沈与钰听到吵闹声起身看了看,又摇头,“不认识。”
“太过头了,光天化日强抢民女,别管是谁家公子,也是要被御史参奏的。”沈知澜摇摇头,“这事我得管,去吓吓他。”
“我们一起去。”沈与钰起身,“不能让他这么继续下去。”
*
不等他们下楼,已经有人看不过眼,挡住了那位锦衣纨绔。
“这位公子太过放肆了,这里可是京城,天下脚下。”仗义执言的青年死死握住锦衣公子的手,“你行事做法,该有些章程才是。”
锦衣公子冷不丁被拦住,上下打量对方,见对方穿戴普通,连个玉佩都没有,不禁升起轻蔑之心,“你又是哪根葱?竟然敢阻拦本公子的好事?”
“我不需要是什么人,才能过来拦你,你这样的行径,但凡是个人,都看不过去。”青年说完巧劲一转,锦衣公子觉得手腕一麻,只能脱手。
青年趁机把两个姑娘往后一推,两人连忙钻进人群里,不见了。
沈知澜三人已经走到一楼,正准备制止,见有人先干了,便停下等着,也准备随时助阵。
不过这次没轮到他们仨登场,青年的同伴已经充当助阵角色,一言又一语,怼的锦衣公子说不出话来。
锦衣公子气恼急了,顿时说出炮灰经典发言:“我爹是夏长山!你们又是谁?敢报上名字吗?”
青年们哄堂大笑,“夏长山?没听说过,但是我们的名字你可听好了。”
“我们是国子监监生!”
声音震耳发聩,轰得纨绔倒退三步。
这么多人同时站出来,声势浩大,围观的百姓也壮着胆子开始助威。
“对啊,要请人就好好请啊。”
“这架势就是明抢啊。”
“不论是谁家公子也不能这么干啊,人家也是好人家的女儿。”
七嘴八舌,众口一词。
这架势换成任何一个人也顶不住,锦衣公子面对这么多指责,气势也弱了下去,色厉内荏的喊:“你们这是干嘛,这是要冲撞官眷吗?”
“谁也没打算冲撞谁,是你自己先冲撞了自己。”最先出头的那个青年提高声音,“还是你打算去官府,我们再好好理论理论?”
他这么理直气壮,丝毫不惧,气势此消彼长下,锦衣公子结巴起来,“算你狠,我们走着瞧!”
嘴上喊的热闹,动作丝毫不含糊,脚踩西瓜皮溜的飞快。
“哇喔!”
青年们成功击退一场恶行,纷纷击掌欢呼起来。
“看来我们是不用出场了。”沈知澜侧头对沈与钰笑道。
“国子监有这样的良才义士,是国家的幸事啊。”沈与钰目光扫过这群青年,也是打算离开。
沈知澜打算去找掌柜说一声,今天闹出这等事,他们不怕,但那对唱曲的姐妹肯定怕,还是告诉她们避避风头才好。
他刚转头,人群里的青年看到他的脸,拨开人群而来。
“澜哥儿,澜哥儿!”
青年欢欢喜喜的跑过来。
沈知澜站在原地,猛然见过一个黑炭喊着自己名字跑过来,还真是吓了一吓,他仔细辨认,这才犹豫说:“韩子畅?子畅哥?”
此人正是韩子畅,韩子期的堂兄,他不是回原籍去参加科举么?上哪儿晒了一身时髦黑皮来?
韩子畅笑的露出白牙,“在老家学了学务农,这才晒黑了些,养养就回来了。”他又紧张起来,“那个,最近你们还好吧?”
沈知澜立刻升起警惕心,“都挺好的,家里一切都顺利,我爹还升职了。”
韩子畅听到这个更开心,笑兮兮说起他这一路赶路的辛苦。
沈知澜阻了他,“我陪着朋友出来的,不便久留,等下次专门拜访再说吧。”
“是我唐突了。”韩子畅忙退后,“那就约好,一定要来啊!”
要不还是别来了,沈知澜磨牙,醉翁之意不在酒,韩子畅分明是想打听姐姐的消息。
哼!
沈与钰见他们是熟识,主动问候。
“差点忘了,是我不对。这位是韩子畅哥哥,是韩相的孙子,这两位是寿王府世孙沈与钰,和他的二弟沈与锐。”
两边互相见礼。
沈与锐不免多看了沈知澜两眼,这人竟然还认识韩相,当真稀罕。
彼此都是跟朋友来的,没有说亲密话的场合,于是简单道别后,分别离去。
第175章
美玉跟无瑕趁机躲了出去,惴惴不安在茶楼的小间内等候,等着小二来告诉她们事态后续。
两人坐立不安,在室内来回踱步,美玉忍不住说,“别晃了,晃的我头晕。”
无瑕无奈坐下,“我心里慌,害怕。”
“怕有什么用,既然出来唱曲,抛头露面,遇上这样的事也是理所当然的,该想到。”美玉咬着下唇,“早知道,就不出来了。”
无瑕点头,又无奈摇头,“不出来卖唱?我们还有别的出路?卖身为奴还是别的?”至少卖唱还是自由身。
“爹生了病,卖田卖牛才勉强治好,大夫说以后他不能操心,不能劳累,我们两不出来想法子挣钱,一家子吃什么喝什么呢?”
“可是卖唱,终究不能长久,早晚惹出祸事来。”美玉说,今天就是个例子,她们应该早点想法子避开。
两姐妹正无言,小二悄悄过来告诉她们,风头已过,闹事的公子已经走了。
“但是两位姑娘,最近可能不方便继续来,只怕那人心中记恨,回头寻你们麻烦。”
小二这么说。
无瑕心知小二说的是正理,她们是鸡蛋,碰不起石头,一碰就是粉身碎骨,谢过小二的好意,从茶楼的角门走了。
不能继续在茶楼卖唱,接下来的生计又该怎么办?
无瑕站在街口看着来往的人群,一时茫然。
“还是先去吃饭吧,唱了半天饿死我了。”美玉在荷包里掏银子,突然惊喜的叫起来。“今天得的赏银,没给小二分成呐!”
乱起来竟忘了这事,成了她们独得。
美玉拿着赏银就不愿松手。
无瑕笑了笑,“掌柜的心疼我们,所以没收吧。”毕竟接下来没有收入,能多拿几文就能多撑几日。
“那我不管,到手了就是我的,别想再拿走。”美玉又是警惕,又是喜滋滋,拿着碎银掂来掂去,估摸着重量,那些散碎的加起来约莫有二两,另有一块大的梅花形银锭,单这一块,就超过二两,加上就有四五两,是近日来最丰厚的收入。
美玉拿着梅花银锭翻来覆去的看,不仅成色纯,而且花样刻的栩栩如生。
“这些有钱公子哥就是讲究,连银子上都要刻花。”
无瑕看了眼,她倒是知道为什么,“这是大户人家的讲究,赏人不用碎银,都用模子提前铸好,做成各色吉祥图案。”
“当真是富贵啊,连这些小地方都这么讲究。三丫你说,那位公子是不是贵人,莫非跟戏文里唱的一样,是皇子王爷?不然怎么会这么富贵。”美玉说着说着又羡慕起来,什么时候她能过上吃香喝辣的日子,就好了。
“这是京城,有权有势的人自然多,未必就是贵人。”无瑕并不关心这个,“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再商量接下来这么做。”
别人就算泼天富贵又如何?又不会分她半杯,倒不如先关心自己呢。
美玉呐呐无言,牵着无瑕的手撒娇卖乖,两人这才携手一同离去。
*
这段茶楼小插曲很快就被沈知澜遗忘,如果真的提起,他只会记得有个人唱曲很好听。
他在学堂里一时兴起,白纸上写下竹筠斋三个字。
这个名字取的极好,雅致又有意义,会让人想起东坡先生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不过东坡先生这样的妙人,也会研制出东坡肉这样的菜谱,这算大人的全都要吗?
脑子里胡思乱想,沈知澜托着下巴想,要不要给自己搞个别号,再刻个印章?也是有趣。
“又不专心!让你练字,又在搞什么?”秦先生进课堂来找自己落下的教案,正好看到沈知澜在纸上乱涂乱写。
“哎呀!”明明不疼沈知澜还是装做很疼,让秦先生好气又好笑,他说:“我还没用力吧?叫唤什么?”
“先生一击,让学生震耳发聩,力度是其次,重要的是效果,发人深省。”
“不跟你贫嘴了,练你的字去!”秦先生正要离开,扫过纸上的字,咦了声,“你从哪儿知道这个别号的?”
“先生也知道?”沈知澜愣了,“这是什么名人字号么?”
“名人确实是名人,”秦先生犹豫后作答,“竹筠斋主人,这是我先生的闲号,外人很少知道,我也是偶然看到一副先生年轻时的画,有同样的落款,才知道此事。”
这孩子年纪轻轻,跟师父也没关联,上哪儿知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