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照万里
沈知澜慢悠悠的走进去,很快在名单上找到他该进的班级,天地玄黄,他正好是“地”班。
再看分班名单,霍,全是熟人。沈潭沈葵沈玄许等等,大家进度差不多,也就分到一个班了。
沈知澜又看,发现“天”班的熟人同样不少,像沈与华沈与钰沈与锐,年龄比他们稍长,就分到更高一级的班级,学的更丰富。
不过先前关于皇家书院的吹嘘都落实了,能来授课的都是当朝大儒,学识渊博,武课先生也是各个体格健壮,经验丰富,让人受益不浅。
沈知澜申请了伤假,在一边旁听,以后还要补上实操。
教武课的先生人近中年,看着其貌不扬,还有点敦实,不像个武将,一上课就让所有的学生跑圈,锻炼体力。
连着三圈下来,各个都累的像狗,直喘气。
褚王府的世孙沈与镇连着跑了几圈,再看着悠闲漫步的先生,气不打一处来。
凭他是什么样的武官,都是武官,重文轻武的情况下,这样的低阶武官都摸不着褚王府的门槛,送上重礼都未必见到人,现在倒是把他指使的团团转,累的不行。
再看那些表面上是同族,其实远的不得了的穷酸亲戚,臊眉耷眼的样子,跟他处在同一处空间,更是让人烦躁。
不行,得想个办法。
各家亲王府愿意把孩子送来的最大原因就是揣度皇帝心意,觉得皇帝想要观察未来的继承人,从中择优,也是最要紧的大事。
就算没被选中,也能跟未来的继承人结个善缘,可以说怎么都不亏,没想到到了书院,是真练啊,把他们当成军营小兵一样操练,一点折扣不打。
如果皇帝来逛两圈,他们没准还能坚持坚持,现在开学已经十日,影子都没见到,有人还能沉住气,而有人已经想打退堂鼓了。
沈与镇就是其中一个。
在武课先生要求他们做下一项时,他举起手,说自己跑不动了,需要再歇歇。
武课先生看他气喘吁吁的模样,点头同意他再歇歇。沈与镇获得许可,别人纷纷举手示意自己也要休息,人一下就去了大半。
皇孙们养尊处优,谁遭过这样的罪?一见先生松口,当然要休息。
武课现在索性让留下的人先练习,自己从旁指导,这拨指导完了,再让休息的人重新上阵。
这样武课先生要干更多的事,要教两遍。
沈与镇似笑非笑的,并不起身,“先生,我还是腿软,起不来,我想再歇歇,要不然,就下堂课再学吧?”
武课先生皱着眉头,“下堂课自然有下堂课该学的东西,这样岂不是推晚了进度?不行,今天一定要学完。”
他极力让自己心平气和,因为知道这群三代的毛病,“学的慢也没关系,课后多练习练习就好了,如果有不会的地方,再让我来查漏补缺好了。”
沈与镇索性说,“旁边那个怎么不用学?他有什么能耐吗?”
本来正在记笔记的沈知澜感觉到有人盯着他,抬头一看众人都在瞧他,无辜指着自己。
啊,我吗?
武课先生道,“他受了腿伤,还要再养个十天半月,等好全了,功课都是要一一补上的。”
沈知澜点头,要不然他为什么记笔记呢?先学点理论,以后再慢慢练,好补上功课。
沈与镇极其敷衍的啊了一声,缓缓倒下,“那我也受伤了,需要休息。”
他的亲友立刻围了上来,大声喊着,世孙世孙你没事吧,快请大夫!
武课先生按着自己额头跳动的青筋,只觉烦躁的要死!
他就知道这群三代们要作妖。
平常学生要是不肯学,可以罚抄写罚打手心,至不济还能叫家长,家长总关心孩子的前程,会督促他们上进。而三代们没有这样的困扰,家长更不在乎,让他怎么拿出先生的威严?
要面子上过得去,武课先生也不介意轻轻放过,可这样当面捣鬼,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等着以后所有学生都造反吧。
武课先生觉得进退两难。
沈知澜悄悄举手,提议,“要不然,去请大夫来吧?门房那里有专门的大夫。”
想装病,总要拿出点病情吧?
武课先生作势要求请大夫,沈与镇又悠悠醒转,“刚才是头晕,现在好多了,但是我上不了课了,需要休息。”
他这么装腔作势的,摆明是搞事,沈知澜站了起来,摸了摸伤口,其实痊愈的差不多,除了有时候会痒,基本不影响动作。
他淡定举手,“先生,我腿确实还有点毛病,跑跳做不了,但是手上的事可以试试,总不能耽误大家的时间吧?”
“一个人耽误半盏茶时间,这里同窗加起来两个时辰,怎么能浪费这么多时间呢?”
他使用了老师最常用的口头禅,并且拉踩。
沈与镇一噎,真受伤的都站出来,假受伤还能继续僵持?
不管了,他就是耍赖又能怎么样?
沈与镇脑袋一偏,不去看先生,今儿他就是不做,能把他怎么样?
沈知澜既然站了出来,就是打算坚持到底,他带着笑,对每个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人强调,之前不小心受伤骨折,养了快两月,养的人都惫怠了,正好多活动活动。
“还要麻烦大伙多照顾照顾,下次请你们吃锅子。”
沈葵捧场,“这个天气吃什么锅子,当然要吃春宴了,正是新鲜的时候。”
“那我们可记住了啊!别想赖账!”沈与钰也跟着起哄。
有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气氛很快松动了,武课老师顺势过来说,“不能跑跳,射箭能练吧?”
“当然可以。”
先生拿了弓箭,打算先看看沈知澜的功底,沈知澜动了动手脚,两月没活动,确实有点生疏了,果然三天不练手生。
他定定神,拉着空弦找找手感,接连试了几次才举起弓,一箭追着一箭,击穿同一个位置,只有第三间歪了点,差之毫厘。
众人看看靶子,看看沈知澜,目瞪口呆。
沈葵惋惜道,“差了点,两月没练确实有影响。”他叮嘱,“等你再好点,一定要补上,再厉害也需要多练习。”
沈葵捧的恰到好处,可比沈知澜自吹自擂管用,尤其是还透露出淡淡的,有进步空间的凡尔赛感,把大伙都镇住了。
这么精准还要练习,那他们这样的怎么办?不活了?
武课先生也没想法发掘出这么个好苗子,喜不自胜,开始各种考验,花式射箭,沈知澜都一一照办,一时间校场上极为热闹,大家都围着沈知澜转,想听他的秘诀,学个一两手,沈知澜也耐心解释着。
沈与镇觉得自己脸上犹如挨了响亮的耳光,还是一左一右各挨了一下,打的他晕头转向,气血上涌。
可恶,当真可恶,这不是拿他的面子往地下踩么?
再看那边热热闹闹,自己这边冷冷清清,沈与镇更觉得过不去这坎,在他心里,面子比天还大,不论是下面子的先生,还是捣乱的沈知澜都很讨厌。
不找回这个面子,他过不去。
血上心头,沈与镇再也不想忍耐,刚好旁边还放着许多弓箭,他抢过一把弓,拉起弓弦,就要放箭射死讨厌的家伙。
而聚在一起讨论的人,还浑然不觉危险来临。
去死吧!
沈与镇满心只有这个念头,弓箭离身,直直朝着目标而去!
眼看就要溅起血花,发生惨案,斜刺里突然冒出一只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捞住箭矢!
第219章
一个沉默的中年汉子捞起箭矢后,啪一声,当场折断,他甚至逼近到沈与镇身边,劈手夺过弓箭,同样顺手折断扔在地上。
沈与镇被他的气势所夺,愣住了,任由对方抢走弓箭,等弓箭被扔才反应过来,勃然大怒,“你又是什么东西,竟然敢上手抢我的东西?”
“我要治你大不敬的罪名!”
对方抬起眼皮瞥了沈与镇一眼,又重新垂下,什么话都没说,反而退开了。
这么不被人放在眼里,比被鄙视还要让人生气,沈与镇正要一巴掌扇过来,突然听到一道不高不低的声音,
“要治谁的罪名?”
哗啦啦,树木掩映的凉亭后,突然冒出一大群人来的,为首的穿着石青色的常服,戴着金冠,不可直视。
再看此人身后……应王恒王褚王,寿王信王简王,并内阁的四位大学生统统都在,至于后面跟的一大群人,到底是什么官,就辨认不出了。
这么多王公都在,谁还在乎这些?
本来还在发愣的学生们,也呼啦啦的跪了一地,大家大气都不敢出。
沈知澜本来在专心交流,冷不丁被先生推了一把,然后又被沈葵扯了一把蹲下,这才发现校场里来了一堆人,打头的就是皇帝。
皇帝正一言不发望着沈与镇,神色间难掩失望。
这就是皇室子弟的德行?一言不和就能当场杀人?
怪不得这玩意儿,连个史书留名的机会都没混上呢,啧,就这?
褚王已经吓呆了,扑通一声跪下,哀声求情,“皇上,还请看在镇儿年龄尚小的份上,饶恕他的罪过,都是臣弟教子不善,才养出这样的祸害来,认打认罚都行。”
皇帝淡淡说,“你的锅也跑不掉,边去。”
他继续问沈与镇,“怎么,打算不开口混过去?刚才敢拔箭伤人的底气呢?”
沈与镇心思混乱,结结巴巴,“臣,臣,我没有,不敢,真的……”半天说不出个究竟来。
皇帝懒得去看这怂货,又卑又亢的,褚王府真是没人了。
“朕办这个书院,就是想要培养沈氏的后代,让沈氏能够一代又一代的传下来,祖辈留下的余泽早晚会耗尽的一天,但学到的真本事,任何时间都能派上用场。”
“只是没想到,英才没找到,先找到个蠢材。”
“二十板子,给你长长记性。”
皇帝能这么说,显然是把沈与镇直接踢出局了,他不会有任何继承大位的可能,就连褚王府的爵位,也是岌岌可危。
褚王急了,膝行到皇帝脚边,苦苦哀求,“大哥,镇儿就是一时糊涂,他会改的,二十板子下去,岂不是打坏了?他受不了这样的惩罚。”
“朕还没找你的事,你还有心思替孙子求情?”皇帝低头看四弟,“他这样跋扈的性格,难道是一天养出来的?你这个亲爷爷是不知道,还是不当一回事?还不是整个王府的纵容!教子不善这个罪名,扣的就是你!”
“来人记下,褚王罚俸三年,降爵一等,以观后效。”
褚王还想继续求情,看到皇帝震怒的样子,生生忍下了,再求情只怕皇帝更生气,惩罚更重,于是默默磕头谢恩。
敲山震虎后,皇帝过去亲自把武课先生扶了起来,淡声说,“这些先生是朕请来的,是教授你们学识的,在书院里你们就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学生!朕这个大家长说了算,对先生应该恭敬,听从。”
学生们起身应是,规规矩矩的,大气都不敢喘。
“行了,你们继续上课吧,朕去别的班级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