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豆红汤
邬常安白?纠结了一场,他靠坐在山壁上打量着她,她突然翻身,他吓了一跳,见?她没醒,他凑过去轻声?问:“你叫啥名字?”
睡着的人没反应。
邬常安抬手在她脸上晃了晃,“她睡着了,你也睡着了?你有名字吗?告诉我你的名字行不行?”
陶椿压根没醒,但耳旁嗡嗡嗡的声?音吵人,她抬手呼一巴掌,这下安静了。
邬常安捂着头咬牙,他盯她一会?儿,愤愤地?倒下睡觉,挨了一巴掌,什么绮丽的心思都没了。
两口子一睡就是大半天,直接把午饭睡了过去,一觉睡到傍晚。
晚上轮班,阿胜和李山去睡觉的时候,陶椿和邬常安负责看?火熏鱼,顺带继续钓鱼。
这个晚上,陶椿用?羚牛的弯角在山谷里挖了七个坑,她把剩下的七个番薯埋了下去。
“好?好?长大,我明年来看?你们。”陶椿把土踩平,心想可别辜负她的期待,之前在熊洞里饿得干嚼生熊肉的时候她都没舍得动这几个番薯。
*
次日傍晚,陶椿他们正?在吃饭,换粮队走进这个山谷。
跟他们的疲乏和消沉不同,阿胜、李山和邬常安见?到他们心头大喜,终于可以回?去了,在鬼门?关打转的鬼日子终于能结束了。
陶椿见?牛背上还驮着不少陶器,她心一沉,“咋了?陶器不吃香了?”
“他们想压价,一个个都抱着粮食不肯用?往年的价交换。”胡老摇头,“我们要是降价,以后陶器的价就抬不起来了,费老大的劲驮过去就换五百来斤粮,不划算。所以我们提前一天就走了,不惯着他们,我们没米吃能吃苞谷,他们没罐子没坛子没碗没盘子,就用?手舀水手捧饭吧。”
陶椿:“……人家也能做木桶啊。”
胡老哼一声?,他得意地?说:“箍桶不要铁啊?他们没有。”
陶椿见?状不再说,她关心她的粮,猪肉脯倒是得了个好?价,换了二十八斤米,苹果干一颗米没换到,这玩意儿没晒干,路上发霉了。
第46章 状告陶椿 山外来人
换粮队要在山谷里歇一夜,他们?把牛驮的粮食卸下来,顾不上做饭,纷纷去看李山口中的“四不像”,也?不嫌腐烂发臭的兽尸恶心人。
胡老?也?去看了,顺带去熊洞外面转一圈,半堵石墙挡在熊洞外面,他看着熊洞心头浮出一个主意,剩下的陶器不用再往回驮,直接摞进?洞里,明年再去抱月山换粮的时候,他们?路过这儿再取出来,这样就免了多带一批陶器来回折腾。
有了这个念头,胡老?就去喊陶椿来收拾熊洞里的东西,他喊人把驮回来的陶器搬上山放进?洞里。
“小心点,不要动洞口堵的石头,把陶器都放进?去了,你们?再搬点石头把洞口堵上。”胡老?交代。
陶椿把她和邬常安的衣裳塞在一起,收拾妥当,她去看摞在地上的粮食,麻袋里装的粮有的是米有的是带壳的稻谷,也?有没有换出去的山核桃和板栗,从陵里带来的花生、苞谷倒是全换出去了。
“就这些粮食吗?看着好像不多。用陶器一共换了多少斤粮?”陶椿问守粮的男人。
“今年没换到多少,一共就这十六个麻袋,估计有个两千斤,跟去年比少了一半。”守粮的男人愤怒,“抱月山的陵户黑的很,就我们?带回来的这些陶器,他们?竟然只愿意用五百来斤的粮换,幸好胡老?没答应。”
陶椿算了算,公主陵有四十六户陵户,按照户数平分,每户只能分到四十来斤的粮……
“我们?陵里种的水稻今年收了多少?”她继续打听。
“这你要问胡老?,我也?不清楚,不过去年好像只收了一千二
三百的稻子。”
陶椿闻言就不指望了,要是靠陵里分发的粮食,那?就只能苦着嘴巴吃苞谷粥度日。
“忙活完了吗?饭好了。”胡家全喊。
陶椿不想了,她赶忙拿碗筷去盛饭,之前胡家全留下的几斤米几斤面早就吃光了。四个人龟缩在熊洞里三天,没有菜只能多煮饭,顿顿大米白面,三天不到就吃空了。昨天和今天,他们?顿顿吃鱼喝汤,一颗米没沾过。
铜壶里焖的大米饭是今年的新米,盖子一揭开,米香四溢,一旁的火堆上还吊着鸡兔一锅焖,肉也?很香,却没盖过米饭的味道。
“胡二哥,给我盛两碗米饭。”陶椿递来两个碗,“多盛点,我们?饿两天了。”
胡家全摇头叹气,“我没想到李山也?趴下了,留他是给你帮忙的,偏偏让你多照顾一个人。也?得亏有你在,饿归饿,命是都保住了。”
他心想真是够丢人的,三个巡山的陵户离开公主陵在野山待了不足十天,个个负伤,差点命都保不住,说出去惹人笑话。
陶椿心想说客套话不如?多给她分几斤粮,她这趟跟过来算是什么都没做成,好在得了一百斤粮,不算没有收获。
“邬老?三,拿个盘子来,我给你们?多打两勺肉。”胡家全喊。
邬常安应一声,他交代他姐夫看着火,他拿个盘子过去。
陶椿端两碗饭回到火堆旁,邬常安炖了两条鱼,闻着味,鱼汤也?炖好了。
这顿饭不用再跟着阿胜和李山一起吃,杜月盛走一条鱼去跟他妹夫一起吃,剩下的都是她和邬常安的。
有米有肉有鱼汤,陶椿跟邬常安吃了顿正儿八经的饱饭。
“熊洞住不成了,我俩待会儿去洞外睡,上面有个石板挡着,夜里睡觉不用吃露水。”邬常安说,“你待会儿把碗筷洗了,我先上去把洞外扫一扫。”
“行。”陶椿答应。
两口子没声张,在其他人张罗着烧火驱寒的时候,陶椿拿上披风和棉袄一个人上山了。
*
一夜过去,天色半明的时候,陶椿和邬常安收拾了东西下山,两人把挂在牛棚下的熏鱼都取下来用麻绳串一起。
昨天才挂上去的鱼熏的火候还不够,只有鱼皮发干,鱼肉还是软的,这二十来条鱼绑在棍子上,陶椿打算自己扛着走,有风吹有太阳晒,总不会坏。
“牛不用驮陶器了,也?不能让它们?空着走回去,陶椿,还有邬老?三你们?,你们?四个骑牛。”胡老?安排。
“我骑不成,我还要照顾我家的刀疤脸,我走路。”陶椿把串鱼的棍子递给邬常安,“你骑牛,你把这个扛着。”
“要不我走路,我的伤口已经结痂了,不碍事。”邬常安想让她骑牛。
陶椿嫌他啰嗦,直接推他一把,“快去。”
末了,她抱起黑狼,在山谷里这几天真够锻炼人的,她都能把五六十斤的狗扛起来了。
“来,姐夫搭把手,帮我把黑狼推到牛背上。”狗吓僵了,陶椿推不动它。
“把狗弄上牛背?”附近的人不解,“人不骑了?你把狗弄上去。”
“我家的黑狼为了救李山被扭角羊踢断了后腿,这两天还是瘸着腿走路。”邬常安出声。
其他人闻言不反对了。
黑狼被扯着腿趴在牛背上,它吓得呜呜叫,黑豹在地上跟着汪汪叫,它急得绕着牛前后打转。
陶椿用绳子把狗捆在牛背上,说:“姐夫,你要不然坐上去?帮我摁着狗,免得它挣扎。”
“算了,你坐上去,我去照顾伤牛。”杜月谦让,他小声问:“你给咱爹取名?叫刀疤脸啊?”
陶椿:……
这就喊上了?
“它就是一头牛。”她纠正。
杜月目露怀疑,“老?三咋说……”
“都收拾好了?检查检查,别漏下东西,我们?这就走了。”胡家全大喊。
陶椿趁机远离杜月,她拎上包袱,拽着绳子攀上牛背,坐在狗的屁股后面。
杜月也?不再唠了,他去牵伤牛。
胡家全从前到后绕了一圈,看山谷里没落下东西,他吆喝一声,开路的人先一步动了。
人带着牛群和狗群在太阳冒头的时候离开山谷,很快进?了山,人的说话声和狗的吠叫声渐弱,在某一个瞬间彻底消失了。
空荡荡的山谷安静下来,青黑色的柴烟随风散去,属于人的痕迹慢慢消失了。
*
此时,公主陵,陵长正带着陵户在河下游的河滩上收割稻谷,突然听到他小堂孙来喊,他洗洗脚上的泥,穿上鞋往回走。
“你说山陵使来了?”陵长问。
“是啊,不止山陵使,还有给我们?送俸禄的录事官,大奶奶叫我来找你回去。”
陵长算了算,送俸禄的录事官是该来了,他们?要赶在山里下雪之前回去,往年也?是十月前后进?山。不过山陵使跟录事官一起过来就有点不妙,更?不妙的是老?婆子还特意安排小堂孙来喊他回去,喊他回去做什么?往年不是把俸银和俸盐撂下就走了。
回到家,陵长打发小堂孙去旁处玩,他大步进?屋,高?声说:“今早听到喜鹊叫,原是贵客登门?啊,几位大人,胡某有失远迎。”
山陵使起身?,他笑道:“老?胡,你倒是客气,可惜我们?今天是来找茬的,不是做客的。”
陵长心里一个咯噔,他快速回想一下,他没犯什么事啊,不由诉冤道:“我做错啥事了不成?”
“不是找你的,找陶椿,就是邬老?三媳妇。”年婶子在陵长回来之前跟山陵使打听了一下,此时由她出面解释:“录事官从长安过来,长安有人状告陶椿身?为陵户渎职失职,拿着朝廷的俸禄装病躲在定远候府享乐,还跟山外的人私定终身?,宁愿吞药寻死?也?不肯回山守陵。”
陵长下意识觉得他们?找错人了,他一脑门?的疑问,“这是诬告吧?陶椿在山外得罪人了?她跟我们?陵里的陵户邬常安已经成亲一个月了,两人感情好着呢,十天前,他们?两口子一起跟着换粮队去抱月山了。”
“不会错,状告她的是定远候府的账房,其儿子在陶椿被带回山后也?跟着吞药了,等发现的时候,尸身?已经凉了。”为首的录事官说,“寻死?的这个小子就是跟陶椿在山下私定终身?的。”
第47章 维护陶椿 一切的努力和算计都没白费……
陵长跟年婶子对视一眼,两人都不?怎么相信这个消息,录事官嘴里的陶椿跟他?们认识的陶椿相差甚大。
“你们确定那?个账房说的话是真的吗?陶椿吞的是啥药?吞了药的人就是不?死?也要大病一场吧?但我们认识的陶椿完全没病,她几乎每天都要来演武场站桩爬树,我老婆子还?送她一把旧弓让她练箭。”陵长不?觉得?陶椿会是那?种人,他?觉得?是山外?的人恶意报复她,这让他?很是愤怒,山里长大的孩子十岁就出?山,离了爹娘独自在长安城讨生还?不?够可怜的?还?有人要恶意中伤他?们山里的孩子,简直欺人太甚。
“陶椿一来公主陵就跟着她丈夫下地干活,两口子拔了花生还?烧竹筒炸田鼠,一天没闲着,压根没病弱的样子。”年婶子跟着帮腔,“今年我们陵里的陵户烧竹筒炸田鼠,家家户户攒了一大堆鼠干,还?从鼠洞里挖出?不?少花生。之后借这个法子,我们烧竹筒塞铁桶铜壶里面?闹出?动静吓唬狼群,陶椿还?忙活着挑水上山,这都是我们陵里的人亲眼看见的。”
“这个法子就是陶椿提起的,她为吓退狼群出?了大力,压根不?是宁死?不?肯回山守陵的人。”陵长出?声为陶椿正名,“依我看,这事就是那?个寻死?的小子看上陶椿了,陶椿长相的确不?俗,毛头小子为她要死?要活也不?奇怪。肯定是今年陶椿回山成亲,他?一下子想?左了,钻了牛角尖,夜半吞药寻死?。”
说着,他?看向录事官,有些不?屑地说:“大人,不?是我说,你们山外?时兴的话本子害人,什么殉情什么书生跟高门大户的小姐私奔,还?有书生夜会女鬼,这种话本子把不?懂事的孩子害了,那?个账房的儿?子估计是话本子看
多了只懂情情爱爱。我们山里的人不?这样的,我们都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了亲就好好过日子。陶椿这丫头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她回山可没寻死?觅活,一天天忙活得?跟陀螺一样,踏踏实实跟邬老三过日子。”
山陵使被他?们老两口说愣了,侯府的账房他?不?认识,但老胡和他?老婆子跟他?是老相识,这事他?们不?会撒谎。
“崔录事,这事会不?会是个误会?”山陵使的态度明显变了,他?猜疑地说:“会不?会是侯府的账房死?了儿?子,太过伤心迁怒了陶椿?”
“不?是误会,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陶椿十岁出?山,在太常寺住了五年,这五年一直跟在定远候府当?差的姨母有来往,从太常寺出?来后,她就搬去了定远侯府。”崔录事缓缓叙述,“这事还?是经山陵使的手,你出?面?向太常寺报备陶椿有疾,得?在长安治病。”
就是这事牵扯到山陵使,山陵使一开始才如此生气,他?这时解释说:“陶椿上面?还?有个长姐,不?及七岁就夭折了,从小就体弱多病,陶椿也是如此,故而她爹来寻我说陶椿要在山外?治病,我也就答应了。”
“但胡陵长说陶椿很是康健,干活习武两不?落。”一旁的曲录事说。
“养了几年病,肯定是治好了啊。”年婶子不?耐烦,“几位大人,我们山里人缺医少药,妇人生十个孩子能养活四个就算好的了。我们养大一个孩子不?容易,还?指望他?们能接替我们供奉守护皇室和王公大臣的陵墓,可容不?得?你们轻飘飘地诬陷我们孩子的名声。”
“大娘别急,我们也希望这是个误会。”崔录事起身,“您放心,如果查明是诬告,我们太常寺也不?会放过毁坏陵户名声的人。”
“还?要咋查?陶椿跟她丈夫一起出?远门了,换粮队一走就是大半个月,要是抱月山那?边下雨变天了,他?们在抱月山多住一段日子也是有可能的。”陵长说,“要不?你们先?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