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震鳞
“玉华,你这次是立大功了,我这就为你去跟大哥邀功去。”
山城内,宋缺刚同几位族老说过话,就见宋智面带笑意地走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看上去这么高兴?”
宋智彬彬有礼地施了一揖,对宋缺说:“恭喜大哥,天佑我宋阀,玉华她发现了能令农田大量增产之法!”
……
却说宋夫人这几天过得堪称如魔似幻,她那几处小小的田庄,近来被宋缺安排了重兵把守。
因为玉华她发现了农田增产之法,就用在了那几处田庄里。
宋缺对自家夫人致歉,然后又拿出几处田庄、店铺的地契,想要补偿给宋夫人。
宋夫人说:“不用给我,我在宋家吃住无缺,那几处田庄里的出息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阀主不如将地契给玉华吧。”
宋缺没说已经给了长女奖赏,既然宋夫人这样说,他感慨了一下宋夫人的一派慈母心,然后直接将地契给了长女。
乔安问宋缺预定了几艘质量上佳的海船的所有权,她是想着有朝一日若是忽然起了兴致,就可以试着扬帆起航了。
这就叫有备无患。
她不是一个喜欢大包大揽、独断独行的人,宋阀手下人才济济,她在把鸟粪磷肥的使用方法整理成册后,就全权交给了宋阀的门人弟子。
宋缺在宋阀内当之无愧的霸主,当他一意推行一件事情的时候,无有族人胆敢不同意。
事实上也没有哪家不愿意,阀内排得上号的那几位话事人,早已参观过宋夫人的那几处庄子,在宋缺的授意下向外隐隐透露过消息。
因此在又一次播种季到来时,家家户户的田里都播撒上了这种名为“肥料”的新奇物。
“这东西真能管用?”
“管用!之前三伯他去见过,娘嘞,那地里的粮食长得是真好,据说增产了……嘿,得有这个数。
“好家伙!”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别告诉别人,我听说是粪。”
“啊?”
连宋师道都在某一天悄悄问乔安:“那真的是那鸟什么吗?”
他有时会到磨刀堂围观爹爹教导阿姐练刀,见阿姐正好练完一套刀法,就凑上跟前。
乔安收刀而立,没有任何一点委婉地说:“嗯,就是鸟粪。”
宋师道呜咽一声。
乔安:……?
宋缺淡淡瞄了他一眼,说:“不用管他。前日他跟着我一起去看工人如何碾磨粪石,他非要上手把玩。管事给了他几个果子,我让他先净手再去吃,结果我一个转身他就拿起来咬上去了。”
乔安无奈地看了宋师道一眼。
阿弟,这就是你自找的了。
宋师道和乔安对视了一眼,瞬间眼冒泪花。
先不说个中插曲,却说几月过去稻子开始抽穗,此时宋阀内家家户户已是提心吊胆起来了。
从稻穗上来看,要比往年更厚重一些,但就怕是最后全是空穗,空欢喜一场。
倒是有心思灵活之人拿上一壶小酒,寻上了当日宋夫人田庄里的那个老农户,询问当日是否也是如此。在得到确切回答后,众人心里稍稍安稳。
诸多外来商户感到奇怪,近期宋阀下辖地区,各大城门、卡口似是比之前严格了许多。
他们纷纷探听,最近宋阀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又思及之前与巴陵帮翻脸一事,各个心中若有所思。
但部分隶属宋阀的粮商,却已得到了暗信,宋阀此季应是大丰收,据传内部已掌握了粮食增肥之法。待这次活招牌打出去后,怕是各地都要向他们求购这增肥之法了。
就这般紧张期待着,终于迎来了丰收时节。
第279章 大唐天刀10
——到底什么叫做丰收呢?
或许对于曾经的宋阀族人来说,只要苍天能让他们辛苦播种下的每一滴汗水,都能有所收获,就已经能称得上是丰收了。
但时至今日,当他们将收割上来的粮食,装了一斗又一斗,甚至因为家中容器不足,只得将粮食堆得高高的、尖尖的,他们心目中的有对于丰收的定义,刹那间得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才叫做真正的丰收。
明明无人刻意宣扬,但宋阀内部掌握了土地增产之法的消息依旧不胫而走。
各地商行、岭南的其他世家、俚僚各族乃至北方门阀,或是向宋阀致信、或是遣人拜访。
宋缺回道:“宋阀无意敝帚自珍,愿与诸君同享此法。”
他大方地将施肥之法公之于众。
在乔安看来,这就是阳谋了。
施肥方法宋阀大方地分享给众人,但是肥料从何处来?
自然还是要从宋阀门下商行处购买。
可哪怕众人对此心知肚明,也只得心服口服赞一句宋阀高义。
第一年时,这摆放于商行内的肥料销售得不温不火。
对于百姓们而言,哪怕传言说得再如何动人心弦,他们虽心痒难耐,但庄稼娇贵,哪敢瞎折腾,他们不会轻易去尝试新鲜事物。
然而世间永不缺大胆之人。
当其余人亲眼目睹左邻右舍、亲朋好友在使用了那所谓的“肥料”后,地里的庄稼竟真有如神迹降临般大量增产,昔日的谨慎、观望立时被抛之脑后。
宋智在又一次盘点肥料生意的收益时,惊愕地发现居然已经抵得上盐货获利的四成。
虽然仍比不上私盐的暴利,但当宋智下意识拿它同私盐作比较的时候,已经一种无形的胜利与认可。
乔安居于山城九层,外界的纷纷扰扰、利益纠葛好似都被隔绝在了山脚下。
若说宋师道有时还会向往山下的城池中繁华喧嚣,乔安却是在游逛过一两次后,心底就再泛不起波澜,除非有事外出,她基本不离开山城。
她见识过二十一世纪的灯红酒绿,也领略过古代盛世的车水马龙,见多识广后,寻常街景已经很难再产生莫大的吸引力。
还不如在家中专心习武,等到了有充分的自保之力时,自然是天下之大任驰骋。
当一个人收敛心神,专注于一件事时,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至少在宋夫人眼中,那真是在转眼之间,她就从记忆中的一名孩童,成长为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当乔安掀开珠帘,走进房间的时候,宋夫人愣了一下神。
少女腰间佩着一柄收于银白色鞘中的长刀,鞘身似有虹光,仔细一看原是嵌有白色螺钿,哪怕未见刀身样貌,也禁不住令人遐想鞘内藏着的该是何等美丽的一柄长刀。
她手持一枝梨花,眼神清亮如星。
乔安见宋夫人看向她,微微浮起笑意:“我看这枝梨花开得正好,便折来赠予娘。”
“这分明是我院子里的梨花,好一个借花献佛。”宋夫人嘴上笑骂着,手上却珍重地接过了梨花。
一旁侍候的丫鬟极为有眼色地端过来一只花瓶,宋夫人小心翼翼地插了进去,生怕蹭掉一片花瓣。
乔安问:“娘是有什么事吩咐吗?”
刚刚她练完功,就见到宋夫人身边的丫鬟候在一边,说是夫人请她过去一趟。
宋夫人:“你生辰快到了,不知道南海派从哪里打听到了消息,特地给你送了一份礼。”
虽然宋阀在南方地位殊异,但她和宋师道年幼,宋缺又不是特别喜爱大操大办之人,因此每年两个孩子的生辰基本上都是族人自家庆贺,从未向外广发宴贴。
不知怎的,这南海派今年居然主动遣人送上贺礼。
要是两方关系好也罢,但这南海派分明与宋阀关系不睦。
“我问过你爹爹了,他说他们既然送,你收下就是。”宋夫人示意丫鬟将东夏拿过来。
然后一个小臂长的匣子被丫鬟放在了桌面上,盖子一打开,满室生辉,里面竟是一枚枚指肚大小的珍珠。
“若不是这都是好东西,我是真不想让你收下,谁知道南海派那些人又安了什么心思。”宋夫人说道。
乔安倒是对南海派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心知肚明。
她道:“娘放心就是,我听二叔说,南海派有意同爹爹结为盟友了。”
宋夫人眼睛微睁,好奇地问:“怎么,那南海仙翁死了?”他们这是没了顶梁柱,心里怕了?但怎么没听到信。
好一个阎王点卯。
乔安为南海派解释了一下:“南海仙翁没有事,他们现在是因为肥料的事情有求于我们。”
这是宋缺超乎所有人想象中的神来之笔。
自从宋阀因为肥料一事名声大噪并赚得盆满钵满后,人人都以为他会紧紧握着这秘法不容他人窥探。
但宋缺在前段时间,向南海派伸出了橄榄枝,双方在私底下达成了协议。
若论谁占据的岛屿最多,南海派自然强于宋阀,一旦揭穿了那层窗户纸,就会发现那肥料并不是独宋阀所有。但是有一点是南海派无法甩开宋阀单干的,论起哪家势力能拥有贯通大江南北的成熟商业路线,且能牢牢扼住南方驶向北方的航运路线,那就唯有宋阀了。
事实上不仅是南海派,宋缺近来还在联系东溟派。
在书中东溟派是位于琉球的岛上门派,论地理环境,生产海鸟粪磷矿的可能性绝不逊于宋阀和南海派的地盘。
然而值得一提的是,东溟派最为出名的是其打造兵器的能力。
只要宋缺不遇上慈航静斋的梵清惠,他的智商就能稳稳在线。
乔安笑道:“没有永远的朋友,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南海派和宋阀因为利益起冲突,现在他们发现同我等交好才能拥有更多的进益,自然不能跟以前一样了。”
宋夫人:“你这话说得有道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不是我说的,是我之前无意中听一位丘老先生说的。”嗯,丘吉尔。
宋夫人在知道南海派这次的确没有坏心思的时候,终于放下心来。
她一会提议要用这珍珠给乔安做几支簪子,一会又说再做几副璎珞、耳铛。
乔安本人还是更喜欢简洁款,她说:“娘做点自己喜欢的首饰吧,我这边一切从简就好,毕竟练武时不太方便戴太多饰品。”
宋夫人想了想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宋缺也是这样,结婚这么多年来,她就没在宋缺身上见过那些世家公子喜欢的配饰,顶破天戴个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