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敬如冰 第84章

作者:宁寗 标签: 宫廷侯爵 重生 先婚后爱 穿越重生

  今日来前,他家沅儿还同他玩笑,说将她一身蛮力借他,他定能旗开得胜。

  想着他在家坐胎的妻子和未出世的两个孩子,诚王忽而又有了劲儿,然侧首一看,却是傻了眼。

  只见他三哥和十六叔两条划桨的手臂都快出了影,不知疲惫一般,同艘龙舟上的那个,好似是大理寺的杜寺正,也一样咬牙在拼,眼看着就要赶超上来了。

  与庆贞帝的龙舟平齐的一刻,雍王笑道:“皇兄,人得服老。”

  四下人听得这话俱是一惊,这整个大昭大抵只有雍王敢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庆贞帝闻言的确面露不悦,可也不过冷哼道:“小十六,话别说太早,今日朕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宝刀未老。”

  岸上,看着这两艘遥遥领先,甩了其他几队一大截的龙舟,孩子们却也开始较起了劲儿,李谨抱着谌儿,高喊着替自家父王加油,李谦也不示弱,拉着蓉姐儿,还有近一岁半的四皇孙李谚,但蓉姐儿这个小姑娘嗓音本就小,李谚的话尚且说不大清,无论气势与音量都比不过李谨兄弟俩儿,李谦一气之下,在那儿撅着嘴道:“喊的响有何用,我……我们人多。”

  李谨没理他,不多时,就见一个娇俏的身影挤进来,也开始扯着嗓子喊加油,李谨定睛一瞧,才发现是他那小姨裴薇。

  可她此时不该与二姑姑一道在别处射粽食,粉团吗?

  “姨母,你在给谁加油呢?”李谨问道。

  裴薇顿了顿,“我……我自然在给太子殿下加油了。”

  她嘴上虽这般说着,但视线却往坐在雍王背后的那个身影上瞥。

  闻得此言,李谨淡然地冲李谦挑了挑眉,“喏,我们也有三个啦……”

  李谦低哼了一声,扭过头去,那厢,金龙池上,鼓声齐鸣,画旗招展,赛事正如火如荼,太子和庆贞帝的两艘龙舟始终紧咬着,几乎不相上下。

  在最后冲刺的一刻,众人皆屏住了呼吸,但眼见庆贞帝那艘龙舟的龙头以微弱的优势抢先冲过了终点的彩线。

  裴芸在观台上看得清晰,在即将抵达终点的一刻,太子和雍王反是渐渐松了劲儿,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要赢的意思,但两人都清楚庆贞帝的性情,如此酣畅淋漓地赛一场,方能真正使他龙颜大悦。

  湿漉漉地自金龙池中上来,庆贞帝喜上眉梢,意气风发的样子,仿若一下年轻了十岁,他挥了挥手,下令赏了所有参赛之人。

  领了赏,谢了恩,太子便与雍王一道,边走边攀谈着,两人身量不相上下,皆面容俊朗又魁梧壮硕,只太子的气质略清雅柔和一些,而雍王或是武将,周身透着冷厉。

  打湿的罗衫紧贴在他们的身上,勾勒出他们的宽肩窄腰与流畅的肌肉线条,令在场不少贵妇贵女都偷偷将目光投去。

  乌兰环顾四下,不满地嘟囔道:“看看看,看什么看,从前也不见她们多看王爷一眼的。”

  听得她这句酸溜溜的话,裴芸忍俊不禁,打雍王的腿康复之后,而今竟也从人人避之不及变得炙手可热,毕竟雍王战功在身,自邬南回来后又执掌兵部,已然是天子重臣,听闻前一段日子,有不少人源源不断往雍王府送舞姬美妾,但都被乌兰公主一柄笤帚扫地出门,偏雍王还不插手,常是抱臂在旁笑意盈盈地看着,任由乌兰公主撒气,久而久之就无人再敢送女子来了。

  太子回了座,裴芸命书墨取来干净的帕子给他拭汗,见书砚没了踪影,问了书墨一句,书墨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她送香囊去了。

  裴芸便懂了,前一阵,她寻了个机会,让书砚与前世的夫君见了一面,那人不知书砚身份,但似也对书砚有所好感。

  那人名杨茁,就职于礼部,虽只是个七品小官,但还算勤勉向上,他是家中独子,母亲早逝,上头只剩一老父,很是恭孝。裴芸命人查过,这人年约二十有二,还小书砚一岁,但为人忠厚,无甚吃喝嫖赌的恶行,因着这些年一直在努力考取功名而耽误了娶妻生子,后院也无妾室通房,书砚将来嫁过去当不会有什么不顺心之处。

  虽书砚未对她明言,但裴芸也知她动了心思,她不是什么强硬的主子,也从未觉得女子最好不要嫁人,若是好的姻缘,遇着的是可托付的良人,将来老了有人相伴左右也无不好。

  她想着再过些日子,就叫来书砚问上一问,若她愿意,就替她备上一份嫁妆,风风光光送她出嫁。

  太子擦拭完头上的汗,将巾帕递给书墨,旋即折首看向庆贞帝的方向,裴芸也顺势看去,只见一十七八岁的曼妙女子正在小意柔情地替庆贞帝细细拭汗,这便是宫中新晋的孟昭仪。

  这位孟昭仪是宫女出身,三个月前突然冲撞了圣驾,不想不但没受罚,还当夜就被庆贞帝宠幸,且这么些日子就从小小的才人跃至昭仪,可见荣宠之圣。

  庆贞帝今岁已五十有三,虽后宫妃嫔有二十余人,但打他登基以来,始终雨露均沾,从未有如此宠幸过一个妃嫔的先例,实在反常,毕竟若说是看上了这孟昭仪的美貌,宫中比她皮相好的不在少数,这孟昭仪也只堪堪称得上清秀可人而已。

  若依着前世,裴芸知晓更荒唐的还在后头呢,待那位孟昭仪不久后生下孩子,就会一路被晋升为贵妃,与高贵妃平起平坐。

  这孟昭仪眼下看起来乖巧,可后来也仗着生下一个皇子,及位居贵妃之位而恃宠而骄,变得嚣张跋扈起来。

  庆贞帝对她所出的那位六皇子也极尽宠爱,让他享受着其他皇子从未享受过的待遇,以至于后来,朝堂中甚至传出过庆贞帝将来或会废了太子,另立新储的传言,毕竟庆贞帝身体格外硬朗强健,指不定还能再活二十余年,那时六皇子长大成人,羽翼渐丰,自不必再畏惧太子这个兄长。

  但,这都是后话。

  她不知前世后来发生了什么,庆贞帝是何时驾崩,是否又发生过皇位之争,但既然前世的太子能坐上皇位,这一世当也不会有甚问题。

  裴芸随手挑了块蜜枣粽吃,可才吃下去几块,就不由得蹙了蹙眉,难受地轻锤了锤胸口。

  “怎么了?”李长晔察觉到她的异常,关切道。

  裴芸笑着摇了摇头,“无事,就是有些噎得慌。”

  奇怪,她从前吃蜜枣粽也不会如此,今日也不知怎的了,太子倒了杯茶水予她,裴芸喝下,却仍觉有些难受,只好四下看看,好分散些注意力。

  这一瞧,竟让她瞧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人端坐在角落里,正与身侧的贵妇人们言笑晏晏。

  裴芸心下算算,她似也差不多是这时候入的柳家大门。

  那女子姓赵,是柳家三郎新娶进门不久的续弦妻子,那柳三郎是裕王妃柳眉儿的亲弟弟,是柳家的嫡长子,人品才学皆是绝佳,是柳家老爷属意的未来的柳家家主。

  然在一年后,即庆贞二十七年,这位柳家三少奶奶赵氏会伙同奸夫,意欲毒杀自己的丈夫。

第78章 孤不欲你有孕

  赵氏虽下毒未遂,但此事当时在京城轰动一时,故裴芸亦有所耳闻,但与很多人反应一样,只觉赵氏怎会做如此恶毒的事,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听说后来,那柳三郎心如刀绞却仍舍不得处置自己的妻子,并未将她送入官府,而是囚禁在院中,不令她外出,或是赵氏心有悔恨,一月后在屋内服毒自尽。

  着实令人唏嘘。

  毕竟前世裴芸也算与赵氏接触过几回,自觉那是个温柔良善的女子。

  但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事裴芸也不好妄下定论。

  端午过后几日,裴芸寻了个机会,将书砚叫到跟前,问她可愿嫁给杨茁,书砚闻言跪了下来,哭了一场,说自己对不起她。

  裴芸只笑着将她扶起,言她并未有错,反是她,将她耽误了那么多年,之后,她会备好嫁妆,在下月寻个吉时送她出嫁。

  书砚书墨打小便跟着她,从邬南到苍州再到京城,抛却主仆不说,她与两人的情谊,更像是姐妹,前世今生,她们也算是陪着她,度过了不少艰难的日子。

  书墨不愿嫁,就留在她身边,她将来也不会亏了她,书砚嫁了人,她也会默默在背后替她撑腰,不让她被人欺负。

  书砚的嫁妆是裴芸亲自挑选准备的,她竟是不知她而今身子这般孱弱,不过打理了这么些东西,翌日就睡了懒觉,起来时腰肢酸疼,周身乏力,小腹还隐隐有些发疼。

  书墨见得裴芸这般,意识到什么,问道:“娘娘的小日子莫不是要来了?”

  她家娘娘的小日子向来不大准,总是忽早忽晚的,这回比上回晚了大抵十几日了,按理也该来了。

  她伺候裴芸起了身,出门时见着书砚,接过她手上的铜盆道:“娘娘的月事恐是要来了,你且将要用的东西先备着。”

  见她微愣了一下,书墨忍不住打趣道:“怎的,不愿意了?也是,将来当了官太太,只需随意支使人,这会儿只盼着出嫁了吧。”

  书砚也知书墨是在玩笑,剜了她一眼,“你再说,往后我就不让我的孩子认你做干娘了。”

  “好好好,不逗你了,这不是趁你还在宫中,还能同你这般玩玩闹闹,等往后便没这个机会了。”书墨语气平静,可却令书砚生出几分感伤。

  等她出了宫,或再也回不来了,届时她们虽同在京城,但从前日日待在一块儿的两人一年还能不能再见上一面都很难说。

  “那我且先去将东西备着。”书砚没了斗嘴的心情,折身恹恹而去。

  因着实在不大舒坦,午膳裴芸只动了几筷子,倒是那用来开胃的山楂糕吃了好几块,吃罢便又睡下了,且醒来时,透过窗扇,发现外头的天已然开始阴沉下来,不由惊诧,自己竟是一觉睡了近两个时辰。

  醒来时,她隐约听得太子的声儿自外殿传来,没一会儿,床帐被掀开,太子见她醒了,将她扶坐起来,关切道,“哪里不适,可好些了?”

  “无妨。”裴芸不以为意,“当是月事快来了,这才腰酸乏力的,臣妾吃了药再躺上一会儿便会好。”

  说着,书砚便端了碗黑漆漆的汤药送来,裴芸伸手接过,就听太子问道:“这是什么药?”

  书砚禀道:“娘娘月事来前,总会有些腹痛难受,常是吃了这汤药便会舒服许多,这是奴才刚自太医院取来的。”

  李长晔剑眉微蹙,视线随意一扫,蓦然落在摆在床头的半盘山楂糕上。

  再回首见裴芸仰头欲喝药,他忙伸手夺过药碗。

  裴芸眨了眨眼,疑惑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李长晔顿了顿,薄唇微抿,道了句“药不好乱喝”,旋即吩咐书砚:“去太医院,将郑太医请来。”

  书砚低身应是。

  一盏茶后,郑太医带着手提药箱的四儿匆匆赶来。

  只如今似乎不能叫四儿了。

  入太医院的头一日,郑太医就觉他这个名字实在太过随意,便做主,给他从邱四儿改成了邱伺。

  黛蓝床帐被放落,裴芸躺在其间,只伸出一只纤白的手臂,任郑太医将丝帕盖在上头,替她探脉。

  看太子坐在一侧神色凝重的模样,裴芸反觉他有些太过谨慎,然不一会儿,却见郑太医睁大双眸,倏然跪在了地上。

  裴芸见状惊了一惊,心想着莫不是她得了什么大病,旋即就听郑太医迟疑片刻道。

  “恭喜殿下,恭喜娘娘,娘娘这脉象应是滑脉无疑,娘娘这是有喜了,腹中孩子大抵一月有余……”

  裴芸怔忪了许久,闻言几乎吓得自床榻上坐起来,她万万没有料到,在她毫无预料的时候,居然有了身孕。

  怀谨儿和谌儿时,她的反应极大,吐得厉害,不需太医诊脉,自己也能觉察到异样,不想这一胎的反应却是不大一样,且像极了来月事,何况她总想着就算要怀也没有这么早,这才疏忽了。

  那先头她做的,是胎梦……

  裴芸小心翼翼地将手覆在平坦的小腹上,前世离她有孕当还有两年,这一世,这个孩子的到来竟提前了那么多。

  不过倒也是,那时她与太子的房事少之又少,但而今,只消是合房日,太子一夜常是要折腾她好几回的,如何能不有孕。

  她唇间泛起淡淡的笑意,她惦念的小姑娘,这一世,终是能顺利降生在这个世上了吗?

  她满心欢喜地看向太子,却见太子微沉着面色,无一丝笑意,和前世得知她有孕时的反应截然不同。

  可那时他分明浅笑着,眸光也格外柔和,像和她一样,期待着这个孩子的降生。

  或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太子抬首看来,握住她的手,问道:“太子妃身子可有恙?”

  郑太医答:“娘娘身子略有些虚弱,但无甚大碍,微臣开几贴安胎药,调理调理便可。”

  李长晔颔首,与裴芸又道了几句,只离开前悄然向郑太医瞥去一眼。

  一炷香后,郑太医离开琳琅殿,转而去了太子的澄华殿书房。

  邱伺也一路跟在后头,但及至书房门口,郑太医没让他进去,只命他候在外头。

  有内侍极有眼力见的闭了殿门,隔扇门合拢的一瞬,邱伺听见太子的声儿飘了出来。

  “太子妃缘何会有孕……”

  那低沉的嗓音带着些许愠怒,令他一瞬间怔愣在那里。

  翌日,裴芸遇喜的消息就不胫而走,在宫中扩散开来,这皇家接二连三要添丁,太后喜不自胜,还特意出宫去庙里烧香还愿。

  周氏也入宫来看她,分明她这怀的是第三胎,却还是千叮咛万嘱咐,说前三月很是要紧,让她务必小心。

  裴芸笑着答应,说她本还想着寻机会出宫抱一抱她刚出生不久的小侄儿,然最近怕是没了机会,还让母亲顺道将她给裴重曦准备的满月礼带去。

  而书砚打她诊出喜脉,就整日嚷嚷着,说她不嫁人了,要陪着娘娘生完孩子。

  书墨忍不住笑她,是娘娘生也非你生,你在与不在,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