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玩家在大唐搞基建的日子 第180章

作者:衣青箬 标签: 爽文 古代幻想 基建 穿越重生

  所以杜佑对此心安理得。

  如今十年过去,他位列中书,人望更胜当日,陈年旧事早就已经没人提起,连杜佑自己都快忘记了。

  但他知道,以天兵的能耐,要是真有心,把这个案子翻过来也并非不可能。

  杜佑不信张五娘这句话是随口一提,但想到要跟天兵对上,他也不免有些头痛。

  不过若是陛下也有此心,那事情就容易多了。

  巧了,李纯也不觉得这是巧合。

  天兵桀骜不驯,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这种事,别人干不出来,他们会干,别人没有胆量,他们有!

  之前对天兵有再多的不满,李纯为了大局、为了明君的声誉,都咬着牙忍了,但这一回,他们越界了。

  大唐的藩镇再骄横跋扈,也没有谁敢把手伸进他的后宫,就算真有心者,也是向宫中进献美人,这些天兵竟妄图插手妃嫔册封之事,这是要为郭贵妃讨回公道,逼他立后吗?

  真是岂有此理!

  ……

  屏风后有两个心虚的人,屏风前也有一个。

  听到张五娘那句话,杜宝立刻气急败坏地喊道,“你这贱妇,辱我便罢了,竟还敢中伤我杜氏门风!你在我杜家数年,德容言功皆是平平,既没有生育子嗣,又嫉妒成性,我以七出之条休妻,又有何不可?你却寻死觅活,闹到了公堂之上,我倒要问问,这就是张氏的教养吗?”

  心虚的人被戳中之后,总是跳得更高。

  何况杜宝不仅自己有以妾为妻的打算,族中也确实有杜佑这样的例证,就更不敢让人说了。

  这种事情,不计较便罢了,真追究起来,可谓是后患无穷。

  《唐律》规定:“以妾为妻,徒一年半,各还正之。”

  虽说事到如今,这规定早就已经变成了一纸空文,也不只是杜氏如此,京中显贵多的是类似的情形。杜佑的风评受到影响,但之后还是官至宰相,李氏的请封也顺利通过,可见连皇帝自己也不在意。

  但这种不在意,可以成为一种约定俗成的默契,却不能真的说出口。

  《唐律》代表的是大唐的法理,否定《唐律》,就是否定了李唐皇室的正统性与合法性。

  尤其是在这个讲究遵守“祖宗成法”的时代,“变法”需要面临的压力,看看刚过去没几年的永贞革新就知道了。

  大唐没有“政治正确”这四个字,但这样的意识早已深入人心。像杜宝这样的高门子弟,虽然文不成武不就,没有什么作为,但在这方面也有一种天然的敏感度,意识到张五娘那句话要拉更多人下水,他立刻就被触发了防御模式。

  不能让这件事情扩大,尤其不能从自己这里开始扩大,否则……

  所以他第一时间就反手将一顶帽子扣了回去,速度之快、语言之熟练,可见这样的训斥与打压,早就不是第一次了。

  也许是听得太多,张五娘甚至都已经不会被这种言语刺痛了。

  她语气平静,“我为婆婆送终守孝,在三不去之列。”

  围观群众一听,又开始对杜宝指指点点。

  杜宝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太激烈,而且方向完全错了。

  张五娘要是能挑出错处,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这一步。

  这时候提别的都没用,既然张五娘是要告他以妾为妻,他只要承诺绝不会这么做,张五娘的怀疑便没有了根基,此事也能顺利化解。

  可他已经答应了家中美妾,等把张五娘赶走了就扶正她,想到回去还要面对她的哭诉,杜宝便有些头痛。

  若张五娘只是告他,他说不定就硬抗到底了,但现在已经开始攀扯杜氏,杜宝也不敢让她再发挥下去,脸色变幻半天,最后还是咬着牙道,“既然已经义绝了,从前的事不必再提。我杜宝在此发誓,此生绝不会以妾为妻,如有违背,天人共戮!”

  说完瞪着张五娘,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我的誓言发完了,在场诸人都能见证。那你诬告我,又当如何?”

  张五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她的目的就是要逼迫杜宝做出这种承诺,但他真的发誓了,她心中也没什么畅快之感。

  说到底,是男人先把女人分成了妻、妾、婢、侍,才会有什么以妻为妾,以妾为妻。女人就像是物品一样,任他们随意摆弄。

  逼着杜宝发了誓,然后呢?

  宠妾不会被扶正,但也就是维持原状罢了,说不定能借此机会某些好处。

  而男人是不会缺少妻子的,想必要不了多久,杜氏就会为他求取别的淑女,到时候没了张五娘,又会有李五娘,赵五娘……

  想到这里,张五娘忽然发现自己错了。

  与其让他们再去祸害别人,倒不如让他把那宠妾扶正。

  这一刻,她下意识地将求助的视线投向了唐一。

  虽然昨天才认识,但在张五娘心里,她已经是比父母更能让自己依靠、给自己帮助的人了。

  唐一朝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一个字都没说,但张五娘还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励。她想到杜家令人窒息的环境和氛围,又想到唐一承诺会送她去安西军的地盘上生活,便觉得没什么可以顾忌的了,于是鼓起勇气对郗士美道,“明公,我不想告他了,能撤回吗?”

  这句话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大堂内外都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能听到“啪啪啪”的声音。

  众人顺着声音一看,原来是皇甫油菜在受笞刑。

  之前吵吵嚷嚷,大家倒也也没有留意,现在才发现,他挨了打竟是一声不吭,看着跟没事人似的。

  传闻里说天兵死了也能复生,现在看来,他们连疼痛也不怕。

  怪道安西军能所向披靡,这样一支军队,勇猛无双、悍不畏死,什么样的敌人打不过?

  杜宝现在却没心思去留意挨打的天兵,他气得浑身发抖,大怒道,“张五娘,你耍我?”

  确实有点像是在耍人。

  说要上告,等人发过誓了又撤诉,那这誓言到底还要不要履行?不履行吧,自己心里有点过不去,万一真有报应呢?履行吧,就更憋屈了,人家都撤诉了他还乖乖照做,家里更不得安宁了。

  不过围观群众可没人同情杜宝,都觉得张五娘这一招确实很妙。

  如果说之前逼得杜宝发誓只是意气之争,那么这个转折,就是真的大快人心了。

  张五娘还是没有理会杜宝,只又对郗士美磕了一个头,“五娘所言,句句都是心中所想,并非有意扰乱公堂。若有任何罪责,五娘愿一力承担,还请明公做主。”

  郗士美一拍惊堂木,正要开口,旁边忽然伸出来一只手,“我,我有话说!”

  正是已经被打完了四十竹板的皇甫油菜。

  郗士美动作一顿,有些无奈地问,“你要说什么?”

  皇甫油菜也跟着一顿,“坏了,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围观群众哄堂大笑,郗士美也被噎得说不出话。

  在地上趴得很安详的皇甫油菜很快一摆手,“算了,想不起来说明不重要,下一个话题。那个,郗公啊,你看她这个小身板,真要打上四十板子,人估计就没了。这个惩罚能代领吗?”

  这话同样出乎众人预料之外,立刻引来了一阵阵赞叹声。

  被忽视的杜宝忍不住了,“还说你们没有奸情,若是没有奸情,他为何要替你受刑?”

  杜宝这话是对着张五娘说的。

  张五娘脸上那种淡淡的,仿佛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变色的表情实在太让人不爽了,他才是夫,他才是天!她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想激怒她。

  之前明明都已经成功了的,她甚至都自愿去死了,偏偏这天兵冒出来坏事,着实可恨!

  “我说,你够了啊!”张五娘没理会杜宝,皇甫油菜却忍不住了,“动不动就奸情奸情,你是脑袋长在□□里了还是怎么着,人家自杀你觉得有奸情、人家被打板子你也觉得有奸情,在你眼里,这世上还有一块干净的地方吗?都说仁者见仁、色者见色,到底是谁有奸情,你自己心里清楚!别逼着我把你的事情都翻出来。”

  “说得好!”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杜宝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却是不敢再说话了。

  这一看就知道是真的有事,围观群众立刻跟着鼓噪起来。

  杜宝一直想用桃色新闻转移众人的注意力,现在终于成功了,只是大家关注的不是张五娘,而是他。

  皇甫油菜见状,哼了一声,转头看向郗士美,脸上又挂起了笑,“郗公,行不行啊!”

  郗士美又好气又好笑,“别想了,诬告的刑罚是反坐。以妾为妻者,徒一年半,没有笞刑。”

  皇甫油菜却是眼睛一亮,撑起上半身问,“徒是什么意思,流放吗?”

  流放玩家算什么流放,那叫游戏体验。

  而且这样就能光明正大去大唐境内的其他地方逛逛了。

  郗士美轻哼道,“想得美,是强制劳役。”

  皇甫油菜立刻趴了回去,眼睛里都失去了高光,但还是坚强道,“这个能代领吗,我也可以的。”

  郗士美脸上的笑意更深,“可惜了,方才张五娘说要状告杜宝,本官还没来得及应诉,就被那杜宝打断了。这案子京兆府还没接,自然就不用撤诉,更没有刑罚了。”

  杜宝:???

  所以他刚才到底在干什么?

  合着不止是张五娘在耍他,而是所有人合起来一起在耍他是吗?

  然而现场没有任何人能跟杜宝共情,所有人都在欢呼。

  原本张五娘拼着受罚也要折腾杜宝,大家虽然觉得痛快,但也替她担心。不过也没人觉得张五娘受罚有问题,更没人责怪京兆府,这个时代,要为自己讨个公道,就是这么难。

  所以郗士美这番话完全是在意料之外,让人又惊又喜。

  不知是谁学着皇甫油菜之前那样,喊了一声“青天大老爷”——虽然大唐还没有这样的说法,但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而且越想越觉得十分贴切。

  此刻众人心中都有一股情绪亟待发泄,这一声喊就像是打开了一个出口,立刻都跟着喊了起来。

  皇甫油菜也在跟着喊,而且已经喊到了“卤煮大老爷”,喊着喊着,他忽然灵光一闪,想起自己之前忘了的话是什么了,于是连忙从地上爬起来。

  这一起身他才发现,四十板子好像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严重,也不知道是玩家身体素质比较好,还是打板子的衙役有分寸。

  郗老头这人能处。

  于是他十分不见外地凑了过去,“郗公,我想起来刚才要说什么了!”

  他现在就是人群的焦点,这一动,众人便停下了口中的呼喊,纷纷将视线投过去。

  “是什么?”郗士美问。

  “就是我听人说,休妻或者合离之后,很多女人都无处可去,夫家肯定是待不了了,娘家也未必乐意收留,就算手里有财产也保不住,所以往往会走上绝路。”皇甫油菜说,“这个事情京兆府得管管吧。”

  郗士美一愣,倒是没想到他能考虑得怎么深。

  唐朝是有女户制度的,按理说,这些女性就算无处可去,也可以单独立户。

  但立户只是第一步,想要独立生活,经济来源才是最重要的。就算在现代,也有很多人出于这方面的考虑不敢离婚,更不用说大唐。毕竟这时候的赋税相当繁重,而且一个独身女性,会遇到的危险和困难简直太多了。

  如果没有政策上的扶持和保护,很难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