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敲钟的紫藤
第166章 寻找真凶(下)
布尔尼和噶尔丹皆是身材魁梧之人,两人气势汹汹的对峙就像两头红着眼睛的野牛,噶尔丹拳头捏的咯咯作响,布尔尼也不甘示弱地卷起了袖子,一副随时就要打起来的模样,站在他们身边的人再也不敢看戏,连忙纷纷出言劝和,亲近部落的人更是拉胳膊拽腿地将两人拖开,这才避免两人血溅当场的局面。
康熙端坐上首,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扼腕不已,恨不得两人打生打死才好,反正都是不省心的祸害,只可惜这两人看似粗豪,心机却不浅,脸上表现得再冲动也不过是嘴皮子上掐架,不然就凭他们身边那几块料,怎么可能拉的住这两个驰骋沙场的宿将?
这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固始汗排众而出,对着上首的康熙行礼道:“大清皇上,察哈尔汗所言证据不过是一只箭矢,死物而已又能证明什么呢?这场刺杀里本汗的世子遭遇不幸,本汗比任何人都想把凶手碎尸万段,只要有任何一点蛛丝马迹,本汗都绝不会放过,但是噶尔丹是本汗的女婿,这些日子都在本汗身边尽孝,若是有人硬要栽赃给他,本汗也决不答应!”说着狠狠地盯了布尔尼一眼,显然认为他就是凶手一般恨之入骨。
噶尔丹这时也回过神来,连忙高声附和道:“不错,巴林郡王出事的时候是行猎当天,本汗之后随阿布回到和硕特部饮宴,一直未曾离开,整个和硕特部的人都可以为证。”幸好那天众目睽睽之下没有独自离开,而是跟着阿布回去商议大事,否则还真是说不清了。
闻言各部落议论之声嗡嗡而起,不少人都是亲眼看到噶尔丹跟着固始汗走的,这时候明显噶尔丹不可能有时间去伏击巴林郡王,那么布尔尼所说的真实性就要大打折扣了,怀疑的目光再次集中在布尔尼亲王身上。
布尔尼老神在在地道:“即使噶尔丹能证明自己当时不在场又如何?这不表示事情就不是准格尔的人干的,那只袭杀本王的断喉箭可不是谁都有本事射出来,数遍蒙古大草原的神射手绝不超过十指之数,而随军木兰的更是寥寥无几,你身边的阿鲁便是其中之一,何不将其叫出来对峙?”
噶尔丹额头青筋暴起,只觉得一把火直上天灵盖,恨不得一刀劈死眼前的布尔尼,但是固始汗一只手狠狠地抓在他手腕上,剧痛传来令他不得不死死压住怒火,瓮声瓮气地道:“阿鲁前些日子被人偷袭重伤,昨日已经不治身亡了。”阿鲁可是他手下箭术最高的人,跟着他南征北战、忠心耿耿,如今无故被杀还要泼上一身脏水,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嗡嗡之声再起,噶尔丹的话明显站不住脚,前面刚刚怀疑刺客是哲别神射手,如今他手下箭术第一人就立马宣布死了,很难不让人想到杀人灭口这种事。只是阿鲁那可是闻名草原的大哲别,噶尔丹真的舍得断了自己的左膀右臂,就只为了一时之气?
布尔尼闻言嘴角挑起一抹讽刺的弧度:“伟大的哲别居然会被人偷袭而亡?你这话说出来也要有人相信啊!”谁不知道哲别耳目灵敏远胜常人,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们的警觉,除非近处短兵相接,否则这种人是很难杀死的。
“确实如此,哲别在草原上都是万中无一的高手,怎么会轻易被偷袭成功?”各个部落的人议论纷纷,草原上的人从小生活在马背上,日日与刀箭为伍,自然明白一个哲别意味着什么,也更无法相信噶尔丹的说辞。
噶尔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若非固始汗紧紧压制着他,恐怕早就暴起杀人了,固始汗转身面向布尔尼,冷声道:“既然如此,可以请大清皇上派人去准格尔营地验看阿鲁的伤口,巴林郡王出事至今已过十日之久,而阿鲁受伤不过这三、五日间,一验便可真相大白。”
噶尔丹不可置信地喊道:“阿布!这怎么行?阿鲁乃是准格尔的英雄,岂可受此羞辱?”蒙古草原上死者为大,尤其是战死的勇士更是受到所有人的尊崇,阿鲁身为大哲别更是准格尔顶礼膜拜的人物,固始汗的做法无疑让人无法接受的,消息一旦到了准格尔营地,必然会引起所有准格尔人的不满,到时候恐怕连噶尔丹都无法压制局面了。
固始汗冷着脸:“可是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准格尔的清白,阿鲁是个顶天立地的巴图鲁,更是忠心耿耿的战士,别说是用他的荣誉来证明大汗的清白,就算是让他用命来换,他肯定也不会有丝毫犹豫!”就算生前再如何勇猛无敌,死了就没有任何价值可言,如今能帮噶尔丹摆脱嫌疑,也算是人尽其用了。
康熙眉头微微挑起,没想到固始汗竟然是个狠角色,能够毫不犹豫做到这程度的人可不多,没看噶尔丹都快跳起来了吗?看来比起噶尔丹的桀骜不驯,固始汗的阴狠毒辣要更危险得多了,幸好和硕特世子的死让他沉不住气跳了出来,否则还真忽视了这条暗地里的毒蛇呢。
不过固始汗的提议倒是给了大清一个绝佳的机会,这些年准格尔的势力越发扩张,内部对噶尔丹的支持也越发狂热,很难安插人手进去,正可借着准格尔内部人心不稳的机会一探深浅,若能拉拢策反一些人就更好了。康熙抱着可有可无的念头,命精通创伤的太医官前往准格尔营地。
噶尔丹被布尔尼言辞拖住无法离开,只能让自己的心腹侍卫带着太医官前往,心中忍不住担心营地里那群刺头会闹事,万一伤了大清皇帝派过去的人,恐怕他就真的跳进圣河也洗不清了。
一抬眼看见布尔尼那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忍不住恶向胆边生,阴恻恻地道:“布尔尼亲王不是说遇刺受了重伤吗?既然我准格尔连死人都查验了伤势,那么察哈尔难道就能例外了?本汗至今未曾听说有人能从断喉箭下逃生的,察哈尔汗何不让大伙见识见识断喉箭的威力?”
布尔尼面色一滞,怒道:“本王什么身份,准格尔区区一个神射手也配与本王相提并论?”他可是黄金血脉的直系后裔,难道要他当众袒胸露背不成,那他还有什么脸面统领察哈尔?更何况他的伤口本就见不得光,断喉箭的威力人所共知,他可以伪造伤口糊弄康熙派去的太医,却没法瞒过噶尔丹这个熟悉西藏喇嘛独门秘籍的人。
噶尔丹冷笑:“既然你说断喉箭的本汗派人射的,那就拿出证据来,仅凭一根箭矢怎么够?好歹确定这箭确实射在你身上啊,否则你凭什么站在这里大呼小叫?”凭什么就准格尔被泼一身脏水,察哈尔没准贼喊抓贼呢?既然布尔尼空口白牙就能给他扣了个锅,他噶尔丹也不是吃素的。
眼见布尔尼面色铁青,噶尔丹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心里有了底气,立刻咄咄逼人起来:“本汗敢作敢当,你若真的身中断喉箭而不死,本汗服你是条汉子,就算背了这口黑锅也捏着鼻子认了!怎么样?你敢不敢露出伤口给大家伙看看啊?来啊!”
布尔尼干脆闭目不语,一副懒得理会噶尔丹的模样,顿时激起了周围众人的疑心,不过是看个伤口罢了,大草原上的男儿见天打着赤膊玩角力,哪里在乎什么袒胸露背,布尔尼避而不答明显是心虚了啊,这时众人才想起来断喉箭之所以被称为喇嘛教不传之秘,正因为‘中者必死’这个定律,从未听说过有人能逃过,布尔尼亲王就算武力惊人,并不意味着就强到非人的程度,这其中说不定真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
康熙看着底下噶尔丹咬着布尔尼不放,心中极为满意,如今蒙古若论势力强大,察哈尔和准格尔首屈一指,不仅仅是指影响力,更多的是武力,比起科尔沁靠着联姻扩大影响力,前两者靠的是实力,它们都拥有强悍的骑兵和彪悍的民风,察哈尔胜在虎死余威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准格尔则是以战养战,盛气凌人。反正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若能结成死仇那是最好。
承瑞和赛音察浑立于康熙侧后方,两人目光相接进行着不为人知的交流,说到底他们都不相信布尔尼或噶尔丹会是这次刺客事件的主谋,只因那日晚上的杀气太过可怕,那种排山倒海的凶煞之气令人终身难忘,无论这股气势的来源是人是物,都不是区区两个部落首领可以驾驭的,何况布尔尼和噶尔丹本身都不算是什么绝顶高手,自然被排除在外。所以底下的戏码只能称之为狗咬狗罢了,看得人昏昏欲睡。若是没有什么突破性的线索或证据,这次事件只能是本糊涂账,让整个蒙古局势乱成一锅粥罢了,而这种局面无疑是对大清最有利,相信皇阿玛也是如此认为,这才没有出手干预,甚至还将水搅得更浑了些。
第167章 风雨欲来
康熙骑着马带着承瑞和赛音察浑在整个木兰大营里四处巡视,颇有兴致地举起马鞭指着各处营地,侧头对身边的两个儿子细细解说,将各个部落的来历如数家珍,包括背后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和势力纠葛也掰开揉碎了讲得格外透彻,这是他登基执政至今所总结的经验,毫不吝惜地托盘而出,像是恨不得将所有的东西都塞进儿子们的脑子里似的,完全没考虑过两个半大小子听不听得懂。
至少跟在后头护卫的喀纳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些天康熙带着人巡视营地并对那些受害部落进行抚慰,一路走来经过的部落大小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一些历史悠久的大部落他还有几分印象,剩下的中小部落就完全两眼一抹黑,有些甚至连名字都没听说过,哪里能知道谁和谁是一个祖宗?耳边听着皇上的话,初听倒是满心恍然,后来听多了却混乱不堪,蒙古各部落之间的恩怨情仇简直比蜘蛛网还要错综复杂,难为皇上能将其弄清理顺,还讲得头头是道。
这也就罢了,皇上本非常人,偏偏两个阿哥的表现让人侧目,他们对这些东西似乎接受良好,完全没有任何理解上的难度,频频点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不但记住了所有部落的情况,还能加入自己的观点评论一番,时不时还能拿些记载上的历史提出疑问,指出其中的不同之处,皇上也能很快给出答案。
喀纳抬头看了看相谈甚欢的父子三人,他忍不住摸了摸自个的脑袋,难道自个真的就是个武夫的料,天生驽钝?可是自个在家族里也算是重点培养的骄子,文才武功都不差的,怎么这差距就这么大呢?也许天家骨肉就是这般非同寻常吧,皇上八岁登基,十二岁亲政,韬光养晦除鳌拜,背水一战平三藩,如今不过而立之年已经有雄主之姿,生出的儿子也是天赋异禀,小小年纪聪慧异常,难道皇家血统当真如此优异?
“大统领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发现了什么异常情况?”耳边一阵低沉浑厚的声音传来,喀纳回过神看见策马而来的阿布凯,忍不住露出一个难得的笑容,热情地招呼了一声。富察氏和马佳氏是世交,追本溯源可以算是一个祖先,所以两家从不通婚,却一直亲密无间,他和阿布凯如今算是两个家族中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自然交情匪浅。
喀纳拍了拍阿布凯的肩膀,低声笑道:“有骁骑营在前方开道,能有什么异常?那些个部落见了骁骑营的大旗肯定夹起尾巴做人,哪里敢不识好歹地炸刺?”自从刺杀事件以来,康熙命阿布凯统领骁骑营维护营地秩序,一开始各个部落也不是没有刺头出来挑衅,结果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收拾的嗷嗷叫,无论单挑群战都难不住骁骑营里的虎贲,算是狠狠地扬了朝廷的威风,也给之前憋惨了的护军营出了口恶气。
阿布凯闻言也是轻笑一声,压低声音道:“这些个蒙古贵胄一个个夸耀长在马背上,其实也就是个花架子,哪里能跟骁骑营这些刀口舔过血的儿郎们相比,稍稍放点杀气就能让他们腿软,一群怂货!”当初为了摸清这些蒙古人的底细,他可没少当恶人,群殴单挑齐上阵,彻底将蒙古各部的精锐打趴下。
单打独斗有德克锦这个人形凶兽在,几个蒙古壮汉在他面前就跟小孩子似的,不过是三拳两脚的功夫,一个个都只能趴在地上装死。至于群殴更没人打得过骁骑营,他的兵可不是那些只知道杀人斗殴的兵痞,而是真正精通军阵配合的强军,人越多威力越大,最不惧群战,如今蒙古各部见了骁骑营统统绕路走,再也不见当初那股子成天挑衅的嚣张气焰。
喀纳忍不住闷笑了几声,冲着阿布凯竖起大拇指,经过骁骑营这么一闹,算是彻底撕下了蒙古人一直以来号称勇冠三军的遮羞布,也让八旗子弟正视了自身的实力层次,原来满洲骑兵并不比蒙古铁骑差,甚至能将他们按在地上狠狠教训,铁一般的事实极大鼓舞了八旗将士的士气,从那以后,即使是战力最弱的护军三营面对蒙古人的挑衅也敢于正面回应了。
阿布凯与喀纳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色,这才策马向前向康熙低声禀告着前方的动静,毕竟康熙出巡可不是闹着玩的,经过上次的刺杀事件,康熙明显更加重视自身的安全,不但巴图鲁和巴克什时刻都有一人随侍左右,而且每逢出行必带一部分骁骑营游击护卫前后。
经上次一役,康熙对阿布凯在统兵作战的能力极为欣赏,只因上次的刺客有八层是死在骁骑营的手上,而骁骑营自身伤亡几近于无,相比护军营的伤亡惨重就更加令人侧目了。他从前只听闻马佳氏一族骁勇善战,如今可算是眼见为实了,从那以后,康熙对阿布凯更加倚重,命他全权负责木兰当前针对各部蒙古的宿卫警戒,连大帐议事也破例准其参与。
康熙听完阿布凯的禀告,满意地点了点头,马佳氏出来的儿郎个个都是好样的,不但行军打战是一把好手,最重要的是极其忠君,是彻彻底底的帝党,自他登基之日起,马佳氏就一直是他最有力的支持者,任何情况下都不曾动摇过,不论是鳌拜横行无忌之时,还是太皇太后多方施压之下,这个家族都不曾弯下脊梁屈服,从始至终都力挺皇帝,这才有了康熙擒鳌拜、平三藩的赫赫功绩。
承瑞对着自家大舅颌首微笑,眼中有着亲近,却并没有表现的十分亲热,阿布凯会意地点了点头,他知道大阿哥的顾忌,这些事情妹妹应该都跟他交待过才是,身为皇长子可以跟母族亲,却不能打的火热,否则就该犯忌讳了,尤其母族还是彻底的保皇党,就更要小心行事。
赛音察浑完全没有管这些顾忌,大咧咧地对着康熙道:“皇阿玛,一会回程让儿子跟舅舅去骁骑营逛逛吧,这些天可把我闷坏了。”他自从练功差点出了岔子,就被大哥禁足了,都快憋出病来了,尤其他功法突破之后,那是浑身气血充盈,恨不能找人大战三百回合才高兴。最好的人选必须是骁骑营啊,里面的人个个能打,而且是完全不给面子的真打,那才够劲!
康熙闻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小子给朕好好呆着,哪里也别想去,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这会骁骑营身负重任,你去干什么?添乱吗?”他就不明白二儿子哪来这么多精力,成天上蹿下跳,四处挑战各部落的勇士也就罢了,他还把自家前锋营、护军营给踏了个遍,几乎找不出一个没挨过他拳头的,惹得各营大大小小的统领纷纷跑来诉苦,就差求他行行好,别放儿子出门了。
赛音察浑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皇阿玛,儿子这怎么叫添乱呢?各营军士们天天也是操练对打,跟儿子打不也是操练吗,儿子这可是做好事啊,就跟舅舅说的‘平时多操练,战时少流血’,像儿子这样的高手当陪练,别人求都求不来呢!”除了骁骑营之外,其他各营的实力实在是太差了些,完全不耐揍,当然禁卫军也不错,里面高手多,跟他也熟,可惜从小在紫禁城里打多了,各个油滑得很,想抓个人练练都难。
承瑞闻言冷笑一声,赛音察浑顿时身子一僵,想要装作没听见又不敢,连忙对着阿布凯连使眼色,却见自家舅舅对着他无奈地摊了摊手,毕竟他可不想为了这个混小子得罪自家大外甥,大阿哥素来最为纵容这个弟弟,肯定是这小子闯了什么大祸,并且惹毛了大阿哥,这种时候他可敢去趟浑水。大阿哥只是看起来温和好说话,内里是个主意极正的人,轻易不会被他人左右。
康熙见状连忙抬头望天,他虽然从小就宠着赛音察浑这小子,舍不得下手管教,幸好还有个承瑞治得住他,如今眼见平日里不可一世的臭小子蔫头耷脑的模样,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只能眼不见为净,能惹得承瑞发火教训,臭小子肯定闯的祸不小,他可不想上赶着收拾烂摊子。
承瑞面上冷淡地端着,看自家弟弟在哪里各种折腾,心里暗自好笑,这小子就装吧,不过是自知有错,指望着自己回京替他给额娘说好话,这才装出这么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真当自己不知道他背地里照样我行我素,要不是看在他功法特殊,需要实战来锤炼心境,这才睁只眼闭只眼,否则他能有本事天天从自个眼皮子溜走惹事?
喀纳突然快速奔到康熙身侧,压低声音禀告着什么,只见康熙面色微变又瞬间恢复正常,快得连身边的人都以为是错觉,承瑞与赛音察浑对视一眼,以他们超常的耳力自然听到了喀纳的话,只是他们决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说说笑笑,仿佛刚刚的一幕完全没有发生一样。
阿布凯更是极为识趣地拉下马身,缓缓退开一段距离,虽然他听得很清楚,但是不该自己知道的千万别知道,否则福祸难料。当今世上能让康熙变脸的事情不多了,如今身在木兰就更少了,看来这一趟木兰之行会有额外收获呢,自三藩平乱之后,自己的宝刀又开荤了。
赛音察浑面色如常地嬉笑着,眼中却闪过一丝锐利煞气,转瞬湮没于瞳眸深处,没有让任何人察觉,唯独承瑞疑惑地瞥了他一眼,却没发现什么异常,只能放下心中那点疑惑,也许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吧?
第168章 营救行动
月黑风高的晚上,伸手几乎不见五指,一条条黑影穿梭在夜色中,慢慢地向不远处的宅院围拢过去,为首一人黑衣黑巾蒙面,左上臂箍着一圈金饰,他仔细观察着远方的宅院,待见到远处一盏灯火上下举了三次,耳边传来两声夜枭的啼叫,顿时眼中精光爆闪,举起手臂用力下挥,带着身后的黑衣人瞬间飞奔而出,向着灯火处蜂拥而去。这群黑衣人显然身手极为了得,除了少数从门而入之外,其余人都是从外墙翻入,整个行动过程轻巧迅捷,落地无声,显然是训练有素的。
领头的黑衣人跨入大门,压低声音对跟上来的内应道:“事情都办妥了?”他身躯看起来魁梧高大,两眼精光闪烁,脚步沉稳有力,显然有着极为高明的武艺在身。
“二爷放心,奴才在水井和饭食里都加了料,保准所有人都睡得死死的,打雷都不会醒。”内应机灵地迅速关上大门,亦步亦趋地跟在黑衣人首领身后。
“老爷子怎么样了?现在在哪?快带爷去见他老人家。”黑衣人首领带着几分急切地问道。
“回二爷的话,老爷子自从年前被秘密移送到这里,身子骨就一直不舒坦,底下的人虽然不敢苛待,但也说不上尽心……”眼见黑衣人首领脚步一顿,那内应连忙接着道,“奴才身份低微没法近身伺候,但是暗地里一直注意着,老爷子的膳食起居没人敢动手脚,请了几次大夫都说是郁结于心,不然药石罔治。”
黑衣人首领双拳握得嘎嘎直响,恨声道:“老爷子英雄一世,谁知晚年英名尽丧,被一黄口小儿幽禁凌辱多年,如何能不抑郁难治?此次兄长亲自出手,定要让那黄口小儿有来无回,以泄老爷子心头之恨!”瞥了一眼内应,放缓了语气道,“此次若能顺利救出老爷子,你居功至伟,爷绝不会亏待于你,你在部落的亲人也能得到兄长的封赏重用,不枉费你这些年忍辱负重屈居杂役身份。”
那内应连连应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语带殷勤地道:“能为部落出力是奴才的荣幸,奴才的阿爸当年就是老爷子的侍卫长,如今能为老爷子出力,奴才一家心甘情愿,哪里需要什么赏赐?”他的家族在部落的地位本就不低,只是阿爸早年战死沙场,留下孤儿寡母几人,这才不得不另辟蹊径以求出头立功,当初他奉命潜伏在行宫的时候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十年的杂役生活磨平了他的菱角和傲气,只剩下一股子为家人撑腰的执念支持着他,若是他失败了,家中的寡母弟妹又如何生活?
黑衣人首领意外地转头看了他一眼,放暖了语气道:“爷知道你的忠心,当年你阿爸为老爷子挡箭而死,如今你又为老爷子离家十年,屈身仆役,这份忠义爷都记着呢,放心!只要老爷子平安脱困,爷承诺齐默特氏一族将来必与部落共荣!”若非相信这一家子的忠义,兄长又岂会将如此重任相托?这小子既有心机本事,又能忍够狠,齐默特氏又是部落里是大族,此次回去必然会得到全力培养,将来必定不是池中之物,他不介意扶上一把以待日后。
那内应声音有点哽咽地道:“二爷言重了,这些都是奴才应该做的,老爷子这些年身子不太好,睡得也浅,二爷还是自个进去就好,这些兄弟们就留在外头,免得惊扰了老爷子。”
黑衣人首领闻言连忙放轻了脚步声,对着身后跟着的人挥了挥手:“你们都留下,离得远一些警戒就好,不可发出声响惊吓老爷子。”
黑衣人立刻抱拳行礼,分散退至数丈开外,整个行动过程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首领满意地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来到内应垂手侍立的一间屋子前,有些紧张地整理了一下衣襟,这才抬起手放在门上,深深吸了口气,轻轻推开了眼前这扇仿佛重逾千斤的门扉。
伴随着轻轻地吱呀声,朦胧的光影投入屋内,隐约能看见屋内的摆设,不过一床一桌两椅,寒酸得让他眼眶涩然,他的阿爸当年是何等的英雄了得,在草原上一呼百应,普通的金银珠玉都不放在眼里,毡帐内更是奢华无比,对比如今这番景象显得何等寒凉凄清。
床上一团裹着被子的人影似乎听到了动静,微微动了动,黑衣人首领见状连忙走进屋里,轻轻关上房门,连呼吸都放得轻缓起来,慢慢地走到桌子旁便犹豫着停了下来,似乎不敢靠得太近免得惊吓到床上那人。
即使如此,床上那人突然忽地一声坐了起来,突然看见近处的黑影,不由得惊叫一声,畏缩地抱着被子坐在床头,用苍老颤抖的声音道:“谁?……是谁在那里?”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忧惧。
黑衣人身体似乎晃了晃,伸手扶住身边的桌子,沉默了好一会才慢慢地点燃了桌子上的烛火,橘黄色的暖光映照进他的双眼,带上了说不出的深沉阴霾,他慢慢地伸手拉下了面上的黑巾,露出一张粗犷豪气的面容,他没有说话,只是这样沉默地看着床上的老人。
老人突然停止了颤抖,放下了手中的薄被,抬起一张与黑衣人七层相似的面容,愣愣地与他对视着,良久,老人突然气息粗重起来,胸前剧烈起伏,他用惊疑不定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人,试探着伸出手,不敢置信地唤道:“……罗布藏?是你吗?我的孩子?”
黑衣人猛地双膝跪地,崩溃一般地呼唤了一声“阿爸”,手脚并用地爬到床榻前,紧紧地抓住老人的手,埋头痛哭起来,十年了,他失去了最疼爱自己的父亲,察哈尔部落在蒙古举步维艰,为了维持着部落的地位,为了把握好对清廷威慑与恭顺之间的度,兄长和自己不知费了多少心血,为了探听阿爸的动向,赔进去的探子,填进去的金银珠宝更是不计其数,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天,值了!
老人看着眼前长相粗豪,身材高大却哭得像个孩子的男人,忍不住眼眶通红,颤抖的手抚上他的头,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只是喃喃地念叨着:“我的孩子,好孩子!阿爸在这呢!不哭,不哭了。”说着自己却流下泪来,带着纯粹的欢喜和欣慰,本以为此生只能在此默默无闻地老死,没想到孩子还惦记着自己,临死前还能再见孩子一面,便是他今生最快活的事情了。
门内父子共聚天伦,其乐融融,门外却步步杀机,血流成河,那名内应咧着嘴露出嗜血的笑,面对眼前宛如地狱的场景大为满意,一个个黑衣人在无声无息间倒地,然后被黑暗中伸出的匕首割断喉咙,抽搐着失去生命,虽然黑衣人称得上训练有素,但是比起真正的杀手可就不够看了,不过几刻钟的时间,整个小院里再也没有黑衣人存在,连同尸体都一并被处理干净了。
内应侧耳倾听了一下屋内的动静,面上诡异的笑容越发扩大,他身后再次涌现一批同样装扮的黑衣人,这些人无声地对着内应躬身行礼,然后站在死去的那批人同样的位置,甚至摆着同样的姿势,若非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血腥味,仿佛之前杀戮的那一幕从未发生过一般。
当这个小屋的门扉再次开启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罗布藏扶着老人慢慢地走了出来,当老人的脚步跨出门槛的一瞬间,身上的气质瞬间变了,从畏缩变得堂皇,从懦弱变得昂扬,那老迈的身躯似乎再次迸发了无穷的力量,从年逾古稀的老人蜕变成了当年叱咤草原的英雄。
迎着第一缕朝阳,所有的黑衣人看向阿布鼐,同时跪地行礼,齐声喊道:“参见大汗!”他是阿布鼐博尔济吉特,是林丹汗与囊囊大福晋之子,从康熙八年被囚禁至今的前任察哈尔汗,如今他终于自由了,只要回到大草原,他就是草原的雄鹰,再也没人能够束缚它翱翔天际的翅膀,这十年的羞辱他必将一一偿还。
阿布鼐看了看同样跪在地上的那名内应,声音带着柔和:“木勒,你很好,这些年你的功劳本汗都记着,等回到部落,本汗绝不会亏待你!”他落难的这些年,身边来来去去许多人,唯有木勒始终留下,虽然没能提供多大的助力,但是看到他自己就充满欣喜,因为木勒是齐默特氏嫡支嫡长子,没有意外就是未来的齐默特氏族长,让这样的人以仆役之身潜伏左右,这代表自己的儿子始终没有放弃过营救自己,所以他一直忍耐着,装作老迈多病,懦弱无能,只为了放松清廷的戒心,寻到机会逃出牢笼。
木勒将头贴在地面,语气带着激动惶恐:“大汗,奴才千盼万盼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察哈尔部民殷殷期盼您的回归,已经十年了,奴才不求赏赐,只愿继承先辈遗志,鞍前马后随着大汗驰骋草原,重振我察哈尔雄风。”
阿布鼐闻言哈哈大笑,亲自伸手将木勒服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眼神充满欣赏:“好啊,你齐默特的儿郎都是好样的,本汗承诺只要察哈尔在,你齐默特就在。”也许当年自己的做法太激进了,齐默特对察哈尔还是极为忠心的,若非那份能力太过让人心惊,他又何必自断臂膀?如今想来,当年若能更多点耐心也许并不是不能收为己用,如今后悔晚矣,只能以后好好补偿木勒这孩子了。
“多谢大汗!”木勒顺势躬下身,真诚地道,“如今大汗虽然脱困,但是一路上想要顺利回到察哈尔恐怕不那么容易,沈阳行宫每隔两日都会命人前来探查,万一被大清的人发现,恐怕会直接派驻军追杀,奴才还要留下来布置一二,还拖延他们发现的时间,大汗还是带着二王子越快上路越好。”
阿布鼐面色一紧,他很清楚一旦被人发现,绝对会倾沈阳驻军一路衔尾追杀,万一被抓住绝对是死路一条,连忙同意了木勒的办法,也顾不得什么施恩于下了,急匆匆带着罗布藏走出院子,往藏马的地方小跑起来,所有的黑衣人自觉地跟着走了,只留下木勒这个所谓的内应一个人站在原地,他目送着阿布鼐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忍不住勾起嘴角轻笑,慢慢地笑声越来越大,最终肆无忌惮地狂笑起来。
这座小宅院附近的民房内,突然涌出无数披甲执锐的士兵,领头的是一名全身甲胄的将领,策马来到院门前,一样大笑道:“木勒,还是你小子有能耐,把阿布鼐那老小子耍的团团转,还有那罗布藏也是个蠢货,敢带着一群人在老子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地进城?真以为自己手眼通天了!”
木勒面带轻松的笑意调侃道:“这父子两若是不蠢,咱们如何执行能够顺利执行计划?就是算准了他们都是又蠢又毒的货色,这才能顺利帮他们逃走,否则还真想不出办法将他们送走呢!”看看那迫不及待的样子,刚刚还承诺着必不相负,转头就能毫不犹豫地抛弃他,阿布鼐在这十年里早就被关废了,如今不过是废物利用罢了。
他的家族已经沉寂的太久了,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齐默特氏本是察哈尔七大氏族之一,仅次于博尔济吉特氏,当年最辉煌的时候,所有的氏族都以能够娶到齐默特氏的女儿为荣,如今荣耀无比科尔沁的姑娘还不够给齐默特姑娘提鞋呢!可惜齐默特氏掌握的那份神秘的力量连续两代传承意外中断,被博尔济吉特联合其他氏族趁虚而入,将包括自己阿爸在内的中坚力量清除掉,若非家族当机立断转明为暗,如今齐默特氏恐怕真的只能沦为奴隶了吧?如今风水流轮转,到了博尔济吉特氏该偿还的时候了。
第169章 后继有人
一眼望不到头尾的队伍蜿蜒前行,其间簇拥数百辆车架,多数车架外型看起来差别不大,让人分辨不出坐在其中之人是何身份,骁骑营将士在队伍前后游弋警戒,护军营排着严整队列快步前行,御前侍卫在中央的十几部车架附近护卫着,喀纳身为侍卫统领则来回巡视,让人看不出皇帝所在的车架到底是哪一辆,这是皇帝出行途中必备的警戒手段之一,尤其在此前经历过一次刺杀之后,康熙对御驾安全看的更重,每日御用车辇都不是同一辆。
御辇虽然称为辇,不如说是移动的行营,外表不怎么起眼,内里却宽敞舒适,分为内外两个隔间,内里起居,外面处事。如今康熙正斜靠在明黄色软垫上,手中拿着奏折慢慢批阅,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蔫头耷脑的赛音察浑一般,只是微微勾起的嘴角显示出他内心的愉悦。
“皇阿玛,您就让儿子出去骑马吧,都在车里坐了这么多天了,儿子都要憋坏了。”赛音察浑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康熙请求道,他觉得自己都要憋出病来了,好不容易出一趟远门,来的时候四处撒欢多逍遥自在,回程却被关在笼子里似的,尤其在康熙面前更是感觉手脚都被绑住一样拘束,让速来散漫的赛音察浑忍无可忍。
坐在一旁帮着分折子的承瑞闻言抬头看了赛音察浑一眼,不由流露出几许同情之色,自从木兰秋狝虎头蛇尾似的结束,一直到康熙下令立即起驾回程,承瑞和赛音察浑就一直被康熙留在身边,几乎到了同食同寝的地步。赛音察浑可不像承瑞性子稳重坐得住,他简直就是个属猴的,完全静不下来的那种,来的路上就一直在各个军营之间厮混,尤其队伍里有不少将士都是三藩之乱战场上下来的,那些个参领、佐领、千总之流的将官也都是真正经历过战阵的,说起打战来那是头头是道,兴头上来随时提起拳头比划两下,赛音察浑混在里面简直乐不思蜀,别提多开心了,恨不得年年跟着康熙出巡。
如今回程途中却被康熙勒令不许往外跑,天天跟着康熙读书、写字、看折子,尤其还要窝在密不透风的车辇里,赛音察浑感觉真的糟透了,偏偏不论康熙还是承瑞这次都对他的烦躁视而不见,赛音察浑虽然猜到这样做肯定是有什么缘由,这些日子也乖乖耐着性子窝着,但是从木兰到紫禁城路途遥远,足足要走个把月,一想到一个多月都要过这种日子,简直没法忍了。
康熙放下手中的折子,带着无奈的眼神放在自家儿子身上,暗叹能赛音察浑能乖乖被拘在身边这些日子已是难得,再不让他出去怕是自己也别想清净了,打定主意的康熙挥了挥手,嫌弃道:“得了得了,要去就滚吧!不过朕给你安排的人不许落下,带上才许去。”
赛音察浑闻言顿时欣喜若狂,连声答应了:“谢皇阿玛开恩,儿子肯定听话,绝不会再把人甩开。”这会只要能出得了马车,别说带几个护卫,什么条件他都答应。赛音察浑迫不及待地呼啸了一声,掀开车辇的帘门一骨碌就钻了出去,也不等御者停车,直接脚尖一点跃上闻声而来的一匹雄壮的马儿背上,欢呼着策马蹿了出去。
承瑞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家弟弟的猴急模样,忍不住对康熙道:“皇阿玛,您怎么把那匹狮子骢给了这皮猴?这会两个撒起欢来怕不是能蹿上天去。”赛音察浑的坐骑是蒙古各部敬献给康熙的宝马,甚是威武傲气,而且极通灵性,被驯服后跟赛音察浑简直是如胶似漆,刚刚听到主人一声呼啸立马飞奔而来,怕是服侍的马奴又被撂了蹄子,自个跑到御驾周围徘徊等到主人召唤吧?
康熙哈哈笑了起来,掀开车窗的帘子往外看去,就见一人一马都昂着头神气活现的跑到队伍前头去了,不由得失笑道:“朕当初一看到这匹马,就觉得适合赛音察浑这小子,如今看来果不其然。”俗话说物似主人形,那目中无人的小模样可真是像极了,看在这些日子这小子给自己增添不少途中乐趣的份上,就让他松快半日吧。
承瑞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头继续给手中的奏折分门别类,将一些纯粹废话的请安折子丢到一旁摞了半人高的纸堆里,日常政务汇报的放在角落里,急需批阅的折子直接放在康熙手边,他倒是也想出去放放风,可惜赛音察浑跑得太快,连让他插话的机会都没有,没义气的臭小子简直欠收拾。
他和赛音察浑这些日子帮着康熙打下手,被手把手地教导怎么看折子,怎么分门别类地处理每天快马送过来的大量奏折,一开始两人还挺兴奋的,毕竟奏折这东西从小看着自家皇阿玛批个没完,好奇之心肯定是有的,刚上手时还感觉有些惶恐,做得多了也就那样了,几乎是千篇一律,也难为皇阿玛能够日日不厌其烦地干这事。
康熙目光慈和地看着承瑞眼底淡淡的郁闷,拿过手边的折子翻开来看了看,仿佛随口道:“承瑞,这折子上奏请的事儿,你怎么看?”
承瑞探过头瞟了一眼,顿时了然道:“是浙江巡抚的折子,奏请增加当地各个县学供养的事儿。”他虽称不上过目成诵,但是大致内容还是能记得的,微微思索了片刻,沉吟道,“县学虽小,却事关地方教化和朝廷开科取士,儿子私以为唯有县学得到足够的收入,方能更好地养读书人,否则县学尚且无法自足,如何保证教化之能?故而当允之。”
康熙听了微微点了点头,笑道:“你能看到县学之重已是难得,朝廷科举三年一次取各地士子之佼佼者,而士子却需经过县试、府试、院士、乡试方得以参加会试、殿试,县学可谓科举之基石,然大清天下府县何其之多,全靠朝廷供养费用庞大,如何能够长久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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