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敲钟的紫藤
皇上在康熙二十年行废后之事,本以为不久就该册立新后,不成想就足足等了两年。盖因这两年着实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叫所有人目不暇接。
赫舍里氏一族继废后的打击,又迎来迎头暴击,原四大辅臣之首索尼一系,因涉嫌卖官售爵、贪赃枉法、欺君罔上被抄家流放,死在路上不知凡几。
至于宫中的废后赫舍里氏,早在康熙二十年就因为心思刻毒,不忿报复,将瘟疫之毒传播于内廷,以至延禧宫内鸡犬不留,罪大恶极,已被挫骨扬灰,不入妃陵,弃尸荒野。所出之子宗谱除名,不入皇室玉碟。
消息一经传出,所有人不禁咂舌不已,这废后可真成了毒妇恶女的典范了,那瘟疫是何等可怕的东西,居然敢在内廷传播,这是要皇室一家死绝啊!什么仇什么怨?动不动就要让夫家死全家,堪称天下第一狠人!
这下子赫舍里氏的女儿名声一下子臭不可闻,有些家族宁可撕破脸也要退婚,便是没有退婚的,态度也是一落千丈,就当娶回家当个摆设。无数赫舍里氏旁系支脉都对索尼一系恨得牙痒痒,若非废后已经被挫骨扬灰,恐怕会被她们生撕了。
天下人顿时对皇帝同情不已,俗话说娶妻娶贤,古人诚不欺我。还有种说法就是太皇太后挑人的眼光不行,光看先帝顺治爷的两位皇后,再看看当今的原配皇后,这挑的都是什么人啊?就没有一个能当得起母仪天下重任的。
看来身为长辈,还是不要太过独断专行为好。无数世家大族的长辈,尤其是祖母辈当家的,顿时提起了心,纷纷重新审视小辈们的亲事,倒是挽回了不少悲剧婚姻。
在这种舆论之下,康熙下旨新后以迎娶元后的规制操办,倒是没有激起多少风浪,新后马佳氏这十多年来执掌后宫,年年选秀公正贤明,宫中百花齐放、子嗣繁盛,堪称贤良淑德的典范,与前头那位比起来简直是天上地下,不怪乎当今如此行事。
自从皇帝的口谕下达到盖山府邸,顿时喜从天降,接着就是一片人仰马翻,只因他们家的娘娘要回到府中待嫁,等待皇帝亲临行迎娶之礼。这等待遇可是连前头几位皇后都没有的,以往的皇后都是礼部官员按照仪制迎入紫禁城,然后入后宫与皇帝行婚礼。
而当今圣上竟然亲自出宫迎亲,可见是爱极了新后,明显是把人放在心尖尖上,整个府邸顿时沸腾起来,主子们逢人便笑,下人们走路带风,这可是真正的光宗耀祖啊!
这下子大家终于知道为什么皇上提前两年赐下新府邸,还暗示盖山好好修缮,原来是为了这一茬啊!皇上明显是要让新后压原先那位一头,不但各种聘礼规制都加了一档,皇帝私库里的好东西如流水一般抬入府中,几乎将新后闺阁填满,完全用不着马佳氏费心如何安排主子娘娘的起居。
圣旨一下,图海就亲自带人上门道贺,马佳氏祖上从未出过高位妃嫔,更别提皇后了,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啊!真真是祖坟冒青烟,族中飞出了一只金凤凰啦!族老们一个个老脸都笑出了褶子,宛若一朵朵老菊花盛开,好像年轻了二十岁似得,拄着拐杖声音洪亮地帮着招待起客人来。
整个京城震动,但凡有头有脸的家族都来了,无不是家主带着丰厚的贺礼亲自上门,陪尽了小心和笑脸,如今这马佳氏风头正盛,即便不能交好,也绝不能得罪。这新后可不是一般人,膝下儿女双全,入宫十余载圣宠不衰,还能让皇帝以原配嫡妻的规制迎娶,不服不行啊!
钟粹宫
正殿前,康熙与宜敏执手相望,一旁承瑞紧跟在宜敏身边,赛音察浑拉着三岁的阿鲁玳站在康熙旁边,都是依依不舍的样子。阿鲁玳更是眼圈儿发红,恨不能趴到额娘身上,跟着一道出宫算了。
宜敏抽了抽手,没能动弹,不由得忍俊不禁:“不过是十天半个月的功夫,何至于此?这黄道吉日还是皇上您自个选的,如今这是怎么了?”她可是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到了回家的这一天,简直归心似箭呐!
康熙紧紧地握住掌中柔夷,瓮声道:“朕还真是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就把日子定的更近些了!”黄道吉日难得,钦天监千挑万选了许多吉日吉时,他好不容易才挑了这么个最好的日子,想后悔都不可能了。
宜敏抿唇笑了笑:“是妾身该谢皇上才是,入宫多年,何曾想过能凤冠霞帔嫁为人妻,皇上这般爱重,叫妾身无以为报呐!”她是真的惊喜,本以为两生两世都与凤冠霞帔无缘了,没想到康熙竟然能给她一个梦中的婚礼,而且还不是从钟粹宫行晋封礼,而是回到马佳氏待嫁,重走六礼中后面三礼的流程,甚至皇帝还决定亲迎,这意味着她并非乘坐凤辇入宫,而是与康熙同乘龙辇经大清门进紫禁城,这是特地抬高宜敏的身份,向全天下宣告对新后的看重。
康熙此举确实取悦了宜敏,眼波流转间带起淡淡的水雾,感激仰慕的目光盈盈如水,一直看到了康熙心底,叫他涌起一股热血豪气,恨不得将天下最好的东西捧到她面前,以博卿一笑。
承瑞眼含笑意看着父母的互动,今日由他护送额娘回府,所以他暂时用不着与额娘惜别,倒是自家弟弟妹妹可能有点难受了。他眼珠子微动,就看到对面正努力安抚妹妹,还要对他龇牙咧嘴的赛音察浑,不由得想笑,对着弟弟露出一个调侃的笑,无声地做出一个口型——技不如人,愿赌服输!
赛音察浑额头青筋一跳,他不服!任谁被用轻功放了一个时辰的风筝,最后不得不憋屈输掉会服气啊!偏偏妹妹阿鲁玳作证,他连抗议都不行,不得不低头认输,简直气炸了肺好么?他也想陪额娘回府啊,留在宫里应付粘人的阿鲁玳简直可怕!
“额娘额娘,我要额娘!”阿鲁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开始在一旁闹腾了,手舞足蹈地想要从赛音察浑怀里挣扎出来。
宜敏见状连忙搂过宝贝女儿,连声劝哄:“乖乖阿鲁玳,额娘今儿是出宫办正事,待办完事便回宫陪你。”
小公主从小被宠上了天,一刻都没离开过宜敏,闻言哪里肯依,小金豆立马掉下来了。一把抱住康熙大腿,仰着小脸抽抽噎噎地告状:“皇阿玛,额娘不是阿鲁玳了吗?额娘自己出去玩,不带咱们……呜呜!额娘坏坏!”
康熙心疼的哟,立马弯腰捞起阿鲁玳,抱在怀里哄着:“阿玛的宝贝小凤凰,别哭啦,额娘出宫有正事,你……”
没等他说完,就被女儿“哇——”的一声大哭给堵了回去,顿时就闭嘴了,无奈地对着宜敏叹气,他可以对儿子疾言厉色,却对女儿视若珍宝,连句重话都舍不得。
宜敏扶额叹息,她对女儿向来是宠着,有求必应,康熙更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结果就养出一个小祖宗,谁来都不好使。她双手一摊,对着康熙使了个眼色,让他想办法解决女儿的魔音穿脑。
康熙一手拍着女儿小小背脊,嘴里不停许诺着什么,结果原来百试百灵的招式不管用了,女儿就是要“额娘”,他只能无语望天。总不能妻子回家待嫁,还要带个女儿回去养着吧?到时候他把母女俩一起迎进宫不成?成何体统?!
最终还是承瑞看不下去,出面接手了小祖宗,只见他伏在阿鲁玳耳边低语了几句,阿鲁玳就抽抽噎噎地收了声,看了看面色温和的兄长,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小脑袋,乖乖跑到赛音察浑身边,拉住了二兄的手,奶声奶气地道:“额娘,你去办正事吧!阿鲁玳乖乖,听话在家里。”
说着还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搭配上脸颊上未干的泪痕,说不出的可怜可爱,叫一对父母的心都要化了,连忙对她夸了又夸,问也不问承瑞许诺了什么?反正身为兄长,能降住弟妹就行,其余的无需深究。
宜敏仪态端庄地对着康熙一礼,柔声道:“皇上,妾身在家中等着您。”说完看了看赛音察浑和阿鲁玳,便不在流连,转身扶着承瑞的手出了钟粹宫,登上仪驾缓缓离去了。
等皇贵妃仪驾从顺贞门而出时,宜敏转身回望,当年她是在家中接到圣旨,封妃入宫走的是顺贞门,历经十四年,她重新走出这道门。
待她换了身份再入紫禁城,走的会是后宫女人一辈子都不可能行经的路线。
乘凤銮,走大清门、天安门,到午门钟鼓齐鸣。
经乾清宫,过交泰殿,以皇后之尊入主中宫,母仪天下!
第190章 凤还巢(一)
承恩公府
宜敏晋封皇后,恩及父母兄弟,其父盖山授一等承恩公,其母瓜尔佳氏册一品诰命夫人,其余兄弟皆受到各种恩赏。此时承恩公府的所有人都按品级大妆,盖山带着儿孙等在西街门外,瓜尔佳氏带着女眷等在公府大门外,一行人眼巴巴地望向街口的方向张望。他们的女儿、妹妹、姑爸爸,马佳氏的金凤凰马上就要回巢了。
早在半月前,宫内就派出些司礼太监、司仪嬷嬷到承恩公府,分别指导府内儿郎、女眷各种礼仪规矩。当然他们行事都规矩客气的很,毕竟这可是皇后娘家人,都不敢下狠劲教导,也就是面子上过得去就成了。
临近出宫前一日,宫中又有巡察太监带了许多小太监出来,检查各处关防,指示銮驾莅临,马佳氏众人何处退,何处跪,何处进膳,何处启事,种种仪注不一。听得一大家子人咂舌不已,直感叹这皇家规矩当真折腾人,却不敢有丝毫怠慢,一个个学得极为认真,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
到了正日子,五城兵备打扫街道,撵逐闲人,围上布毡,任何闲杂人等都不能在此停留,更不要说探头探脑的围观了。半日静悄悄的,忽见一对红衣太监骑马缓缓的走来,至西街门下了马,将马赶出围毡之外,便垂手面西站住。
半日又是一对,亦是如此.少时便来了十来对,方闻得隐隐细乐之声.皇贵妃仪仗缓缓而来,赤、黑素旗招展,金黄色凤旗迎风,赤、黑凤旗列阵。金黄、赤、黑三色素扇,赤、黑鸾凤扇紧随其后;两列宫女、太监分别执金节,拂尘行在两侧。七凤明黄曲柄盖一。一队队过完,后面方是十六个太监抬着一顶金顶明黄绣凤舆缓缓行来。
瓜尔佳氏等连忙路旁跪下.早飞跑过几个太监来,扶起瓜尔佳氏等人。那凤舆并未在外停留,而是直接抬进大门。承瑞一路寸步不离地护送,看到盖山和瓜尔佳氏也是点头微笑,并未开口交谈。
进了仪门往东,行了一段路后,他远远的看见一位精神矍铄,拄着龙头拐杖的老妇人站在正厅门口,不由得愣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这肯定有“大清人瑞”之称的马佳氏老封君。
随着距离的接近,承瑞此时过人的目力清楚地看到这位老人头发全白,却梳的一丝不苟,脸上有岁月的皱纹,却红润无斑,两眼神光湛湛,丝毫不像一位百岁老人。
郭尔罗斯氏似乎察觉到他的注目,眼神一动,锐利的目光扫过,刺得人头皮一麻,等老封君瞧见他身上的阿哥袍服,还有那张酷似宜敏的面容,锋锐如芒的目光瞬间柔和,温煦的笑意爬上嘴角,对着这边微微颌首。承瑞连忙拱手回礼,垂下目光不再乱看。
宜凤舆直到正厅前方才停舆,太监等散去,只有四司女官、四大宫女随侍。
承瑞伸手扶着自家额娘下舆,只见宜敏一身凤穿牡丹常服,鲜艳的蓝色锦光缎上,绣八只彩凤,彩凤中间,穿插数朵牡丹,净穆而素雅,变化惟妙。虽是常服,却丝毫不影响她的雍容华贵。
她扶着承瑞的手站定,一抬头就看见了微笑已对的郭尔罗斯氏,那温和慈爱的目光一如既往,令她鼻子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若说今生最大的收获,莫过于这位乌库妈妈了,前世缘悭一面,今生却成了嫡亲的曾祖母,若没有这位老人的扶持,盖山这一脉再怎么鼎盛也是旁系末支,哪里能成马佳氏三大主脉之一?
若没有这份家世支撑,她初封为妃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遑论迅速晋位贵妃、乃至皇贵妃,封后圣旨“钟祥世族、毓秀名门”的赞誉岂是随便给的。所以这位乌库妈妈是她今生的贵人,值得她用尽一切去回报。
“乌库妈妈!”宜敏不假思索地快步上前,毫无顾忌地扑进了面前这位老人怀里,一如幼时撒娇般蹭了蹭,感受着从未改变的温暖与安心。
惹来郭尔罗斯氏爽朗的笑声:“好孩子,可想死乌库妈妈了!”拍着曾孙女的背脊,郭尔罗斯氏眼中满是欣慰,“乖宝,快让乌库妈妈看看,哎哟,瞧瞧这小脸瘦的,就该好好补补。”
她伸出满是皱纹的手,轻轻捧起宜敏如花似玉的娇颜,满是疼惜,她一手培养出来的曾孙女哟,比她所希冀的还要出色得多,当年后宫还有一后一妃,本以为这孩子能挣个一席之地已是本事,没想到竟然能登顶一国之后,母仪天下,真真是她从未奢望过的出色。
宜敏哭笑不得地听着这熟悉的腔调,俏脸微红,伸手挽过老祖宗的胳膊,轻轻晃了晃:“乌库妈妈,敏儿在宫里头养尊处优,顿顿山珍海味,都怕胖得叫您认不出了,哪瘦了?”
这世上有种瘦叫做“长辈觉得你瘦”,你再丰满在老人家眼里都是瘦的!承瑞在一旁听得有些想笑,没成想就被宜敏一把拉过去,推到乌库妈妈面前献宝:“乌库妈妈,您快瞧瞧,这是敏儿的长子,长得俊不?”
郭尔罗斯氏顺势一把搂过承瑞,仔细端详起来,笑容满面地夸道:“俊!可太俊了!瞧这眉眼就跟敏儿你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将来说亲事可了不得,哪家闺女见了不自惭形秽哦?”
“见过达妈妈……”承瑞被郭尔罗斯氏一搂,顿时僵硬着身体不敢动弹,面前这位可是一百多岁的祖宗级人物,任谁都不敢在她面前造次,万一磕着碰着谁也担待不起,便是康熙见了这位活祖宗,那也得轻声细语地说话。
宜敏在一旁但笑不语,难得见到自己这个万事淡定的儿子这般局促,忍不住就像多看一会,也算是宜敏不多的恶趣味之一了。
反倒是已经跟上来的瓜尔佳氏看不下去,上前解围道:“太太,娘娘既已回府,咱们还是入内叙话吧!”她这些年时常进宫探望女儿,连带着跟两个外孙感情熟络,自然把他们疼进了骨子里,哪里舍得让承瑞有半点不自在呢?
“这话倒是正理儿,敏儿来,咱们进屋内叙话。”郭尔罗斯氏了然地瞟了孙媳妇一眼,顺势放开了承瑞,拉起宜敏的手就往屋内走。
眼见那对祖孙已经旁若无人地入了厅堂,盖山和瓜尔佳氏对视一眼,无奈一笑,这位老祖宗素来眼高于顶,整个府里也就敏儿能入她老人家的法眼,对其他儿孙辈都是淡淡的。
瓜尔佳氏拉过承瑞,拍着他的手道:“好孩子,你达妈妈自小就最疼爱你额娘,如今好容易见了面便激动了些,你莫往心里去。”这位可不是普通的晚辈,是当今的皇长子,皇子阿哥个个都傲气得很,她可不想给这孩子留下嫌隙。
承瑞闻言不由肃容道:“郭罗妈妈严重了,达妈妈待我亲热,我心里不知道多高兴呢,哪里会有其他想法呢?”他可是知道这位老祖宗的份量的,可以说马佳氏能有今天的声势,这位老祖宗的影响力是不可忽视的。
以她的辈分和年纪,满蒙八旗所有的家族掌权人统统都是孙子辈,没有一个敢在她老人家面前跳的。加上郭尔罗斯部在这两年的草原乱局中脱颖而出,已经隐隐有了盖压科尔沁左翼的实力。
现任罗尔罗斯台吉还要称呼这位一声太姑爸爸,年年都要送上丰厚年礼,逢整寿还要亲自入京给她老人家贺寿,所有人自然更要捧着敬着,恨不得多沾沾这位的瑞气呢!
盖山抚须微笑,他对大阿哥那是一万分的满意,人品相貌自不必说,最重要的是跟自家亲近,自木兰之行归来,几个儿子都对他赞不绝口,随行的王公大臣也是评价极高,这妥妥的未来明君圣主之资,他能不满意吗?
一行人入了承恩公府正堂,郭尔罗斯氏和宜敏已经分主宾落座,自然宜敏坐主位。尊卑有别,即便郭尔罗斯辈分再高,也必须行君臣之礼,之前是宜敏提前让人告知过,老封君无须出迎,才有了正堂前等候的那一幕。
封后圣旨一下,宜敏名份上就已经是皇后了,只是还需举办封后大典,祭告天地祖宗,才称得上名正言顺。
以宜敏的谨慎小心,自然不会落人口实,此行回府用的依然是皇贵妃的仪仗,而非皇后仪驾。
毕竟未行大礼,就未拿到册宝,宜敏就还不是真正的皇后,若要较真,还是僭越。
这么多年都等了,还差这十天半个月吗?这点耐心宜敏还是有的!
宜敏坐在上首,看着满堂的家人,心中亦是激动喜悦,毕竟一入宫门深似海,骨肉至亲不得见,她从未奢望过能堂堂正正地再入家门,如今竟能一家团聚,她心中第一次真切地感激起康熙来。
“阿玛、还有诸位兄长、嫂嫂,多年不见了!家中可好?”宜敏强忍着激动,尽量平静地与家人寒暄起来。
“好!有劳娘娘挂念,家中一切都好。”盖山身为一家之主,自然由他应答,他也是满腔激动,虽然两年前女儿偷偷出宫时见过,大大抚慰了他的思女之情,但是在外人眼里,父女二人可是足足十几年没见了。
第191章 凤还巢(二)
宜敏接下来又问了些家里的事,得知如今家族子嗣繁茂,不提那些庶出兄弟,单是她那七个嫡亲兄弟已给他生了三十几个侄儿侄女,便是侄孙都已经有了十几个,不由得有些头疼,这家中子嗣太盛也是麻烦,她本来还想见见晚辈鼓励一二,如今还是罢了,她真怕一群人涌进来,怕是连站的地方都没有,光是问候见礼都能浪费大半天了。
阿布凯的福晋何齐拉氏见此有些失望,她本来还想着让宜敏见见自己大孙子,这孩子从小就机灵,跟大阿哥年纪相差不多,当年没能选为皇子伴读,如今若能入了小姑子的眼,跟大阿哥搞好关系,将来前途是不用愁了。
宜敏对自家大嫂的心思不说洞若观火,却也能把握个七八分,对何齐拉氏的感情是及其复杂的。
前世今生大哥阿布凯娶的妻子都是何齐拉氏,小门小户出身,要说这人她并没什么坏心眼,却也没多大见识,就是一个很普通的旗人女子,适合简简单单的相夫教子、侍奉公婆,上辈子也算是与大哥白头偕老了。
但是她与宜敏关系就不怎么样了,更确切的说是势同水火。阿布凯比宜敏大了整整二十岁,何齐拉氏嫁进门的时候,宜敏甚至都还没出生。
何齐拉氏进门两年多才怀上,当时瓜尔佳氏也怀上了宜敏,这下子就尴尬了,婆媳两居然差不多时间怀胎,后来又差不多时候生产,但是两者间的待遇却是天差地别的。
瓜尔佳氏高龄生产,全家人都绷紧了弦,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一把年纪了就生怕有个好歹。
阿布凯是个孝顺的,顾着额娘就难免有些忽视了妻子,何齐拉氏自然觉得委屈,明明她怀的是家里嫡长孙,却没有受到相应的重视,心里憋着气,却也不敢跟婆婆较劲,只能默默地忍耐。
好不容易怀胎十月,何齐拉氏生下了嫡长子,乳名阿宝,全家都是大喜。
只是高兴没两天,瓜尔佳氏早产了,还是难产!差点没把家里几个大老爷们吓死!活活折腾了三天,连请几个稳婆都是摇头,后来还是瓜尔佳府里送来了一株百年老参,才帮瓜尔佳氏闯过了鬼门关,生下了盖山唯一的女儿。
因为生产过程太惨,当时的母女二人都极度危险,一家子忙乱了十几天才算是转危为安。
就这样瓜尔佳氏也从此落下病根,整整养了大半年才能下床,在这种情形下,阿宝的洗三和满月根本没功夫安排,就连周岁宴也是简单置办。也因此,何齐拉氏怨气极重,从此留下了一个心结,对宜敏从来没有好脸色,就连儿子也死死拘着不让他靠近宜敏。
阿布凯本就对妻儿有所歉疚,又整天在外头忙着生计,对何齐拉氏的作为也只能叹气,想着尽量补偿她,而对宜敏也是倍加疼爱。
前世宜敏是盖山和瓜尔佳氏真正的老来女,又长得一副花容月貌,从小就受尽家人宠爱,性子及其骄纵自我,面对何齐拉氏的冷眼自然不会忍着,更不可能去跟阿宝交好。
于是阿宝和宜敏这两个虽然差着辈分,年纪最为接近的孩子,却是关系最冷淡的。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宜敏十三岁选秀入宫,从此天各一方。即使后来宜敏成了荣妃,以何齐拉氏的身份也不够资格进宫,从此一生再未相见。
宜敏心中轻轻叹息,人和人真的要讲究缘分的,否则何齐拉氏为何两世都跟自己合不来呢?
她看着站在堂下的何齐拉氏,虽然已经年近五旬,看起来却仿若不到四十,与前世判若两人。
前世马佳氏掏空了家底,何齐拉氏当初三十余岁就已容颜暗淡衰老,而今世的马佳氏位高权重,阿布凯前途远大,何齐拉氏这么多年来呼仆唤婢、养尊处优,自然养出了几分气度和见识。至少她总算知道家中能过上这般好日子靠的是谁了,从宜敏初封为妃的时候起,何齐拉氏就变了嘴脸,一门讨好宜敏,哪里还能记得当年的那点别扭心思
宜敏不由感慨万分,女人果然都是靠荣华富贵养出来的。毕竟是自家大哥的福晋,保持面子情就好,自从她如前世一般一意孤行,执意离间宜敏与大侄子的时候起,宜敏就已经将其排除在心门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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