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敲钟的紫藤
这是就有京城人士抢着答道:“这我知道,这位肯定是阴沟里翻船了呗,我记得康熙八年,皇上得了个阿哥,还大张旗鼓让人到皇家寺庙祈福来着。”
“对对,是有这么回事!既然阿哥平安生下来了,那皇后肯定失手了呗。”一旁有人附和道。
另外知情人反驳道:“那可说不定,我听说这位阿哥好像不多久就没了啊!当时皇上连殇两个阿哥,整个京城都震动了。”
“两个阿哥都没了?造孽啊!这女人怎么这么狠心,那么小的孩子也能下得去手?”这是一旁的女客开口,女人总是心软的,尤其对幼小的孩子更是同情心泛滥。
老张听着众人议论到这里,忍不住纠正道:“其实这事啊,大家说的都对,也都错了,那两个夭折的阿哥有一位是皇后嫡出,她没可能对自己亲生的孩子下手。”
众人一听傻眼了,皇后也死了孩子?一些人顿时闭上了嘴,另一些心急的立刻嚷嚷了起来:“老张你倒是接着说下去啊!别说一半留一半的吊人胃口,你要是能说出个门道来,你今天这顿饭钱咱们帮你出了。”
老张老神在在地伸出手往下压了压,众人连忙安静下来,他才道:“”这皇后当时的确没得手,还被那庶妃揭发了出来,拔出萝卜带出泥,被查到给后宫妃嫔下药的事情,惹得天子大怒,太皇太后失望,最终却只是夺了她的凤印,只因当时皇后有孕在身,看在子嗣的份上也没人敢动她。”
众人闻言不由扼腕:“太可惜了,这等恶妇就该被休了,算她运气好,肚子里的孩子救了她。”。
不知是谁嘟囔了一句:“这皇上也太惨了点吧,娶了这种女人为妻,幸好发现得早,不然……”不然怎样大家都是心领神会,一开始是对后宫的女人下手,将来有了孩子,没准就敢对皇帝下手了吧?
“嗨,你以为当今皇上乐意啊!即使知道娶了个蛇蝎妇人,但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呗。”
“后来呢?皇后生下了阿哥,那肯定宝贝得很,怎么就没了呢?”有人追问道。
老张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皇后作孽太多,嫡阿哥先天不足,身子骨很弱,加上皇后待下苛刻,没人敢触她霉头,阿哥有了异常也没敢报上去,结果耽误了治疗,就这么夭折了。”
众人闻言纷纷跟着叹气,这可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事情还没完,以这位的心性自然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错,反而觉得是有人害了自己孩子,这宫里头仅存的一位阿哥可不就遭殃了吗?”老张摇了摇头,对那位赫舍里皇后的作为也是叹为观止。
在场的人都不禁不寒而栗,这种女人简直太可怕了,谁娶了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最开始那位外地中年人这时插嘴道:“为什么当初皇上没废了她?都敢谋害皇家子嗣了,便是杀了她都够了吧?”
“对啊对啊!都十多年前的事了,为什么拖到两年前才废后啊?”众人议论纷纷,都是不解当今天子的想法,这种女人不废了还留着过年吗?
老张低头吃了口点心,掩住了嘴角微不可查的笑意,接着抬头又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你以为皇上不想啊,可是太皇太后不同意啊!”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顿时炸锅了,说什么的都有,总结起来就是太皇太后莫不是老糊涂了,连这种女人都要保,莫不是怕她祸害的自家子孙还不够吗?
看着周围一张张义愤填膺的脸,老张心里高兴得很,面上确是提高声音道:“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毕竟辅佐过三代帝王,也许有别的考量呢?皇家的事情谁说的清呢?咱们说说废后就算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咱们可不敢议论啊,当今皇上可是最孝顺不过了。”
众人也不是傻的,顿时一个机灵回过神来,连忙住口不言,太皇太后在朝野内外根深蒂固,威望极高,和那已经是昨日黄花的废后不一样,他们可不想因言获罪。
第217章 封后大典(三)
老张见状很是满意,轻咳了一声说道;“那赫舍里氏虽然没有被废,但是皇上也不待见她,于是亲自给自己选了一位贤内助……”话音未落,就有人大声接道:“说的是荣皇贵妃吧?”
“什么皇贵妃,如今该改口称皇后娘娘了。”有人立刻反驳起来。
老张笑着接过话头:“不错,就是皇上今儿要亲自出宫迎娶的新皇后,这位娘娘康熙八年入到宫,与皇上举案齐眉十多年,一直感情甚笃,贤良淑德之名更是尽人皆知。若不是太皇太后死保那赫舍里氏,这位早就是皇后娘娘了。
不过咱们这位皇上对新皇后极好,也许觉得之前委屈了这位娘娘,所以这场封后大典办得极为隆重,听说之前送聘礼的队伍可是绕了紫禁城三圈呢,听当年的老人说,比康熙四年迎娶那位的聘礼足足加了一倍,甚至天子还要亲自出宫迎娶,这可是历朝历代都没有的先例”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这位娘娘膝下已有两子一女,排行最前的两位阿哥都是她所出,听说长得英姿天表,小小年纪就跟着皇上上了战场。皇上就算不为别的,光是为了这两个阿哥,那也得立她为后啊。如此一来,皇上可就有两位出色的嫡子了,大清江山稳固啊!”有人对老张的说辞不以为然,觉得皇上不至于为了个女人大张旗鼓,说的信誓旦旦,还挺像那么回事。
一旁的客人有些看不下去了,撇嘴道:“胡说八道,若真是为了抬高阿哥的地位,只要一封圣旨晋封即可,继后的儿子也是嫡子,何必搞这么多名堂!你瞧瞧这满京城的布置,还有那些严阵以待的禁卫军,自古以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天子娶妻本就与民间不同,选妃封后那都是居高临下,哪里像当今皇上这般纡尊降贵?”
原本安静坐着的女客这时也忍不住插嘴道:“要我说皇上肯定爱极了新后。你们说咱们这位新后娘娘该是怎样的天资绝色,才能让坐拥天下美人的皇上这般眷恋,都十多年了仍然恩爱于恒?”
“女人就是爱想这些有的没的,皇上那是只看外表的人吗?要我说呀,那是因为这位新后娘娘有母仪天下的胸怀。京城的善亲堂知道不?听说那是这位娘娘还是贵妃的时候筹建的,如今分堂已经开满了大清十八州,那花费可不是笔小数目,听说每年娘娘都要掏出大笔的嫁妆银子来维持这些善堂的开支,十年如一日,不改初衷。单凭这一点我就服这位娘娘,称一句爱民如子并不为过。”
那女客有些不服气,拍着桌子气道:“女人怎么啦?没有女人哪里来的男人?有件事你们肯定不知道,我有位密友十多年前便曾经进宫参加选秀,当时就是这位娘娘主持的,她可是亲自下场演示过奔射连珠箭、十矢皆中的绝技,可谓震惊全场!”
“真的假的?你莫不是唬我们吧?皇后娘娘怎么说也得是个大家闺秀吧,哪里就能武刀弄箭了。”众人不由得满是怀疑,在他们心目中皇后必然是那等顶尖的世家贵女,高居云端的人物,居然身怀绝技,怎么听都觉得像话本子。
女客不屑道:“你这就孤陋寡闻了吧。咱们这位娘娘可是出身马佳氏,素来以军功立族,才不是那些酸腐儒生教养出来的所谓大家闺秀,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除了一副娇滴滴的容貌,身子骨那是一阵风都能吹跑,简直一无是处。如今八旗的姑奶奶那可都是从小就注重骑射,听说选秀中若是骑射不过关,可是要被黜落下来的。
“难怪这些年媒人上门说亲的时候,总要提一句姑娘家身子骨好,出门能上马,入门能管家,将来必能教养好儿女,是提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人选之类的言语。原来根子落在这儿啊,这么说那些个大家闺秀岂不是要嫁不出去了?”如今众人都围着那女客问长问短,反倒把老张晾到了一边,老张也不恼,反而喝着茶听得津津有味。
只听那女客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这你们可就猜错了,那些个汉军旗官员只是圣贤书读多了,又不是脑子读傻了,比起自家姑娘落选或嫁不到好人家,不过是练个骑射罢了?有什么难的?请个女师傅教导教导不就得了?听说不但汉军旗这么干,连汉人家也开始让闺女出门多走动了,这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一旦练好了身子骨,那不比满人家的姑奶奶受欢迎?”
有几位南方打扮的才子不屑地冷哼一声;“女儿家就该好好呆在闺阁里,学些琴棋书画,读读女戒女则,哪有出门抛头露面的,简直伤风败俗!身为皇后更该谨言慎行,岂能带头败坏风气?”江南至今仍然保持着南宋歧视女子的风气,还有许多人家给女儿裹小脚,富贵人家更是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他们看来女人练骑射简直离经叛道。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眼神都不对劲了,看傻子似得看向这些人,周围不多的女性客人纷纷拍案而起:“哪里来的酸腐渣滓,这是把女人当宠物养呢?你难道不是妈生娘养的?既然这么看不起女人,你娶妻生子干什么,你自个过日子去啊?”京城是天子脚下,是最容易接受朝廷风向的地方,尤其旗人众多,满人家姑奶奶本就地位较高,能来店里的女客自然都有些身份地位,自然更听不得这等言论。
说话的那位女客面沉如水,冷声斥道:“不过一群井底之蛙,如何能明白娘娘的苦心?娘娘曾说过‘今日尔等是八旗女儿,来日却会是八旗的母亲,若是自己不能自信自强,将来如何能教养出色的儿女?’当年我那密友深受震撼,她身子骨柔弱,性子也是逆来顺受,从来不知为自己争取,出宫后却好像脱胎换骨一般,勤习文章、苦练骑射,也不再抗拒家里为她挑选的人家,反而婚后认真相夫教子,管家理事样样皆通。
如今膝下儿女成群,个个教养得聪明伶俐,在夫家不知道多受人尊敬,她时常感叹多亏了娘娘金玉良言,否则以她原本的身子骨根本经不起多次生育之苦,光是第一胎的难产就足以要了她的命!更遑论当起一家主母的重任,要知道她嫁的男人常年上战场,整个家都是她扛起来的,经营家业、奉养父母,生育子嗣,甚至还要抚养年幼的小叔子和小姑子,若是换了尔等口中的只知伤春悲秋、以夫为天的小脚女人,怕不是一家都要喝西北风去!
这时一位红衣烈烈的女子站了出来,冷笑地看着那几个所谓的江南才子:“我知道你们,整天流连烟花之地,一副才子佳人的调调,经常念叨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呸!女子无才何来的德?你们口中的德是什么?从父、从夫、从子?骗鬼去吧,不过是自个没本事,只能在女人身上找满足,想要女人一辈子跪在地上仰男人鼻息而活,殊不知只能跟女人较劲的男人还配当个男人吗?”
听了这般凌厉话语,那些江南才子不由得面红耳赤,南北方风土人情本就差异极大,即便战乱之时也有无数人依旧醉生梦死,男子更是性格柔弱居多,自然不喜欢强势的女子,他们只会想办法让女子比自己更软更弱更无能,面对这等直接揭破遮羞布的言辞,他们想要反驳却又说不出话来,只能不停的念叨“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好男不跟女斗”之类的言语,在一堆奚落声中落荒而逃。
“哈哈,快滚吧你们,孬种!”
“没LUAN蛋的家伙!真丢咱们男人的脸!”
周围的男人以京城人士居多,纷纷对红衣女子大声叫好,谁还不是妈生娘养的?尤其这些年来战事频繁,家家户户都有男人上战场,若是家里主母是个没主意的,高堂父母谁来奉养?娇儿幼女谁来教养?他们心中不由得对那位高瞻远瞩的娘娘肃然起敬,纷纷感叹不愧是皇后,也唯有这样的女人才配母仪天下啊!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热闹得堪比集市的时候,就听外面一阵敲锣打鼓,有人高声疾呼:“来了,来了,天子迎亲的队伍来了!”
哗地一声,所有人一哄而散,纷纷涌到门边、窗边,二楼的人则纷纷涌到护栏边,无数的人头攒动,伸长了脖子张望。毕竟这可是天子迎亲啊,一辈子可能就这么一次机会,甚至古往今来就这么一回,若是不看,那简直是傻了。
只见街道的尽头一座巨大的明黄色龙辇缓缓而来,巨大的辇车需要16匹马同时拉动,一股磅礴恢弘的天家贵气扑面而来,震住了所有人,百姓们都安静了下来,不由自主的跪俯在地,高呼万岁!
在相隔一条街的高楼之上,那些在二三楼观望的人在队伍经过时,也是纷纷缩回身子拜俯在地,跟着三呼万岁,在龙辇过后才敢重新露头,毕竟谁敢站在高楼俯视天子啊?即使是隔了一条街也不行,将自己位置凌驾于天子头上?这不是找死是什么?没见周围的制高点上都有禁军弓箭手严阵以待吗?
康熙端坐在龙辇之上,前方和左右的明黄帷幕全都高高挂起,巨大的辇车大方敞亮地暴露在所有人眼中,康熙一身帝服坐在正中间,他听着一路上宛如山呼海啸的欢呼声,还有那连绵不绝的山呼万岁,即使冷静如他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畅快的笑意,这是大清子民对他的拥戴,这是百姓们对他治国功绩的肯定,这是他励精图治的江山社稷!
第218章 封后大典(四)
当康熙志得意满地坐在龙辇一路受百姓欢呼的时候,承恩公府早已经人满为患,宜敏所在的小楼也是人声沸腾,热闹得紧。马佳氏凡是五服以内,沾亲带故的男丁都过来帮忙了,凡是身上有诰命的女眷也都亲自上门添妆。这可跟宜敏当初封妃入宫不同,当年各家虽然大多送了礼,但多以金银田产为主,毕竟一宫主位虽然高贵,但是上头还有正宫在,嫁妆里放些什么的都有讲究,大家也不想犯了忌讳,好心办坏事。
如今情况却大不相同,自家姑奶奶那可是要封后了,马佳氏出了个母仪天下的正宫娘娘,不论是主家分家,还是嫡出庶出,有一个算一个那都是能沾光的,尤其在各地为官的族人那更是与有荣焉,同僚之间一听这是皇后娘家人,那还不可劲的巴结?便是上官那也会睁只眼闭只眼,大开方便之门。还有马佳氏一系的官员直呼自己押对了宝,更是使足了劲往上靠。
康熙送来的聘礼黄金五万两,白银三万两,各色锦缎五千匹,骏马八十匹,马鞍四十副,金银器皿、御赐珍品无数。这份聘礼满满当当的足有四百八十八台,除了骏马外都整整齐齐堆放在前院,前来观礼的各个世家大族都被晃花了眼,纷纷感叹皇帝的大手笔,当年迎娶赫舍里的时候,皇室给出的聘礼最大头的也不过是黄金两万两,白银一万两,锦缎一千匹,骏马四十匹,马鞍二十副,其他金银器若干。
看看那金银数量直接翻了两倍不止,绫罗绸缎更是翻了五倍,各色金银珠玉、珍珠玛瑙应有尽有,堆满了百来个超规格的大箱子,更有罕见的奇珍异宝熠熠生辉,晃得所有人睁不开眼,令人大呼好家伙,皇上这是把自家内库直接晒出来了吗?这得有多看重这位皇后娘娘才能做到这般程度啊?直接掏家底了吧?
盖山一整天脸上都挂着笑容,满脸的褶子都舒展了开,看起来好像年轻了十岁一般,他这辈子最疼爱的就是宜敏,最对不住的也是自家闺女,以他女儿的品貌家世,无论嫁到哪一家,绝对都能过的幸福美满,但是偏偏是皇家,是马佳氏唯一得罪不起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在后宫里挣扎浮沉,如今总算熬出头了,听着耳边无数的奉承和祝福,令他老怀大慰。
郭尔罗斯氏和瓜尔佳氏都在宜敏的闺阁里,今天是她们家姑奶奶出阁的日子。瓜尔佳氏满面笑容的站在宜敏身后,作为五福俱全之人为自家女儿梳头开脸。她的宝贝闺女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可以十里红妆,凤冠霞帔堂堂正正的嫁为正妻。当年敏儿虽然入宫即是一宫主位,也是有妆奁随身的,但是与今日却不可同日而语。
四妃终究只是后宫妃嫔之一,无论如何头上还有贵妃、皇贵妃、皇后三级,若非赫舍里是当年自己行差踏错,还运气不好被揭发了,自家女儿的日子恐怕不会这般顺心。不是她自吹,凭敏儿的容貌才学,无论嫁入哪家,都会被捧在手心里的,再不济自家这么多儿子,总能打上门去为自家姑奶奶撑腰。
这些年每每一想起当年女儿生赛音察浑的时候,被人暗害,差点一尸两命的惧怕,还有刚怀上阿鲁玳的时候,宜敏再次被害陷入昏迷,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时候,那份心痛如绞让她几乎哭干了眼泪,偏偏面对那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即使表达不满都得拿捏着分寸,叫人憋屈得想要发狂。
即使皇帝对敏儿再好,但是身为母亲的心里就是总有那么一丝不得劲。尤其赫舍里氏都已经被打入冷宫多年,皇帝偏偏就是不肯废了她,让自己的女儿多年来一直屈居人下。即使知道保住赫舍里的后位是宜敏自己的意思,但是瓜尔佳氏心里还是不满,他若真心待自己女儿好,就该知道正妻之位才是对一个女人最大的尊重!
瓜尔佳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西洋镜中那明眸如玉的完美容颜,不由得眼中含泪。十四年了,女人一生能有几个十四年?若非敏儿得上天垂青,可以保得青春常驻,至今容颜依旧,否则她很怀疑康熙能否还会十年如一日的宠爱敏儿?男人的劣根性她再清楚不过,即使是盖山也免不了当只偷腥的猫儿,不然家里哪来那么多的庶子?即使夫妻两感情最好的时候,后院的莺莺燕燕也从来没有断过。
更别提那些儿孙们了,除了阿宝之外,虽然尊重嫡妻,但也是美妾艳婢,左拥右抱。就这样在世家里头还是属于名声极好的那一类。可想而知,坐拥天下的皇帝又该是如何的肆无忌惮?东西十二宫,美人如云,争奇斗艳,什么类型的女人没有?外人只看到敏儿的长袖善舞、风光无限,却没人懂得留住圣眷是何等艰难的一件事。
“敏儿啊,过了今日,你就是这天下名正言顺的女主人了,再没有任何女人能凌驾于你之上,额娘替你高兴啊!”瓜尔佳氏又哭又笑,悲喜交集地抚摸着宜敏的发髻,“但是额娘还是要啰嗦一句,一切以保护自己为重,别委屈了自己,只有你好好的,我们才会好好的,那几个孩子才会平安,记住了吗?”
宜敏轻轻靠在瓜尔佳氏怀里,眼中微微湿润:“额娘放心吧,就是以前也没人斗得过女儿,更何况如今呢?而且承瑞和赛音察浑长大了,已经懂的保护额娘了,您就安心享清福吧!”全天下除了康熙,又有谁能给她气受?不过额娘拳拳爱女之心,她自然不能辜负,那些烦心事就无需让老人家跟着操心了。
“你呀,又不是小孩子了,还学着人家又哭又笑的,也不怕人家笑话你。”郭尔罗斯氏对着瓜尔佳氏笑骂一句,转而对宜敏道,“敏儿,你额娘的话是极有道理的,如今你的地位已是大清女性的极致,接下来你唯一要做的就是稳固自身,好好地将孩子们培养成才,后宫的女人若是做妖必须毫不留情地打压下去。
至于皇上那边,你原来做的就极好,张弛有度,若即若离,男人都是这样,太容易到手的就不懂得珍惜。你只需在保证自身地位的前提下,做到后宫雨露均沾,尽量平衡各大家族的利益。唯有如此,才不会被群起而攻之。虽然那九五之位只有一个,但是谁不希望当皇子阿哥的母家甚至亲家呢?将来阿哥们至少也是个王爷,对母家来说也是极大的靠山了。”
宜敏素手轻抚自己乌黑光亮的辫发,抿唇一笑,顿时美艳不可逼视:“乌库妈妈,我知道该怎么做。身为皇帝,坐拥四海,富有天下,无数美人任其挑选。我虽然对自己的姿色有信心,但是红颜易老,人心易变,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身后皇后就必须展现出自己的价值,后宫本是朝堂的缩影,唯有平衡各方势力,为皇帝提供助力,使自己成为不可替代的人物,这皇后之位方能坐得稳当。”
说着她收敛了笑意,正色道,“如今我花期正盛,皇上自然对我眷恋深重,但是十年?二十年呢?难道我还能一直保持这般容颜不老吗?到时候怕不是要被当做妖怪对待了?更何况,天天对着同一张脸,便是天仙美人也要看腻了,何况是拥美无数的皇帝呢?所以我不会傻到去计较后宫进了多少女人,相反我还要让后宫花团锦簇,变成一个乐不思蜀的温柔乡,集齐各色美人,温柔的,娇媚的,泼辣的,英气的,清冷的,热情的,什么样的女人都来一些,让他尝遍所有珍馐美味,到时候才不会因为某一道突然出现的佳肴而做出意料之外的事情。”她可不会忘记康熙中晚年后宫出现的几个女人,若非四妃联手死死压制,恐怕还真有可能被后来居上,临阵翻盘呢!
郭尔罗斯氏闻言大笑了,连连点头夸赞:“好孩子,在这方面你可比你额娘通透多了,想当初你额娘可没你这般看得开,为了女人的事与你阿玛那也是时不时要闹一上闹。直到年纪都大了,这才慢慢安心过日子。不过我有些丑话要说在前头,虽然你心思通透,不曾为感情所迷惑是好的,但是这世上人心是最不可捉摸的,戏演的再真,终究也是假的,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皇帝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你这点小心思连我都能看出来,天长日久之下难保他不会察觉,这些年来他日理万机,为了掌握朝政、天下归一殚精竭虑,心思分散过多才没看出不对。但是以后便不同了,从这次的封后大典就能看得出,皇帝对你确实是动了心思的,而动了真心的男人是最敏感的,有心无心,他甚至无需用眼睛去看,单凭直觉就能感应到,这也是你未来最难办的一点。”
宜敏面上一僵,明亮的眸子顿时暗淡了一瞬,她何尝不懂得这个道理,这些年她为何千防万防,时刻绷紧了弦?不就是害怕自己在不经意间露出破绽,进而让康熙察觉到不对劲,她还不能失去皇帝的宠爱。只是让她对康熙动真情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跟皇帝谈感情?那是自觉坟墓。一个动了情的女人是不理智的,一旦感情用事,就容易行差踏错,而后宫是最容不得丝毫差错的地方,她宁可终日带着面具,也不想去冒任何一丝风险,更何况对康熙她早已心如死灰,何来动情之说?
第219章 封后大典(五)
宜敏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对着郭尔罗斯氏轻笑道:“承瑞和赛音察浑都已经长大了,我与皇上勉强也算得上是老夫老妻了,总不至于还像少年男女一般蜜里调油?日后不过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罢了。尤其等承瑞、赛音察浑相继大婚之后,就要正式入朝议政了,到那时皇上怕是也无心与我亲近了。”她心中嗤笑,与康熙谈感情,岂不是天下最大的笑话?在他最为年轻稚嫩的时候,尚且不曾发现枕边人的真情假意,难道未来老奸巨猾的时候就有真情了?
不过这些她不打算与郭尔罗斯氏掰扯,毕竟这位出身蒙古,就算人老成精也不过是多了生活的阅历和智慧,论后宫的心机手段她还不够格指点自己。她所说的最大难关早在入关之时就存在了,年轻人感情用事的时候最容易动真情,也对爱人的心思最为敏感,她这十四年来拿出了最大的努力,付出了所有的心思来经营与康熙之间的感情,但是他从未发现自己的异常,她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愤怒,真心对他而言根本不存在啊!
他所有的心思都给了大清社稷,最深的执念唯有那九五之尊的皇位,女人对他而言不过是朝政之余的调剂品,皇后也好,贵妃也罢,若能帮他平衡后宫势力,助力朝堂党争,那便是贤内助。如今他处于年富力强之时,正是雄心勃勃,一心要平三藩、收台湾的时候,如何会去注意一个女人是不是真心以待?
等再过十年,二十年,当康熙步入暮年之时,看着自己年老力衰,而儿子却正当盛年的时候,他那无比深重的猜忌心和对权势的强大掌控欲就会显现出来,当他觉得皇帝的威严受到挑衅,自身皇权受到威胁的时候,到那时无论是儿子还是妻子,甚至是臣子,都会被他毫不留情的舍弃。甚至他会用尽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地打击这些人。
自己这个皇后能让儿子身份更加贵重,继位更加名正言顺,而当他想要打击儿子的时候,自己这个皇后同样是最大的突破口,只要自己犯了错被冷落,甚至被贬黜的时候,所生子女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前世的康熙正是这么做的,在前朝捧杀儿子,在后宫冷落母妃,儿子们起起落落,妃嫔得宠失宠,每天都是同样的曲目在上演,所有人都是他掌中起舞的戏子。
她甚至无需推算都能想像到未来的场景,对康熙的性格和行事作风她实在是太熟悉了,尤其越是年长的康熙她越是熟悉,因为他会越来越接近记忆里那个肆意玩弄人心,乾纲独断的冷血帝王。宜敏闭了闭眼,睁开后眼神依然清澈明亮:“乌库妈妈莫要担忧这些小事了,皇上如今国事繁忙,朝廷上正议论着要**的大事,如何有心思去注意儿女情长呢?”
瓜尔佳氏却是微微皱了皱眉,她看出了宜敏的些许不对劲:“敏儿,你与皇上之间是否发生了什么误会?这么多年下来皇上与你虽说不上推心置腹,但好歹也算体贴入微,为何额娘感觉你要把皇上往外推?。”知女莫若母,宜敏顾左右而言他,明显是要避开与康熙的感情话题,这苗头可不对劲,她自然希望女儿能够守住心,不至于真情错付,但不表示她会赞成宜敏出现排斥皇帝的举动。
宜敏心中一惊,连忙垂下眼帘,嘴角微微露出一丝苦笑:“额娘,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把皇上往外推,我又不傻!只是……您也说了皇上对我体贴入微,恩宠有加,但越是如此我越是矛盾,有哪个女人面对这样的男人,能够十年如一日的无动于衷呢?我最害怕的正是如此啊,我怕自己守不住心,最后反倒落得惨淡收场。”
瓜尔佳氏闻言反倒松了口气:“你这孩子向来重情重义,皇上如此待你,也难怪你心中难以抉择。当年额娘确实教你要守住自己的心,如今额娘依然是这句话。但是守住自己的心不代表要去排斥对方,他对你好,你应该心存感激,照顾好皇帝的起居,安排好后宫事务,做一个贤内助回报对方,如此两不相欠。”
郭尔罗斯市伸手一拨瓜尔佳氏,没好气的道:“去去去,一边儿去,你懂个什么?少在这里对敏儿胡说八道。现在底下多少事情要安排呢?赶紧下去指挥其他人干活,少在这里添乱,老婆子有些私房话要跟敏儿说。”说完毫不客气的将瓜尔佳氏赶出了闺房。
瓜尔佳氏拿这位老祖宗没办法,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顺从的走了出去,反正该说的话,这些日子也说的够多了,不差这一时半刻。老祖宗手上拿捏着三瓜两枣的好东西,这会儿怕是趁机要给了敏儿吧,都是些压箱底的好东西,不拿也不知道未来便宜了谁?
宜敏含笑看着自家额娘的背影,转头再看郭尔罗斯意味深长的表情,不由得垮下脸来,两只手穿过他她的臂弯,拉着轻轻摇晃起来,仿佛还是当年那个承欢膝下的小女孩,撒娇的道:“乌库妈妈您就别追根究底了嘛!敏儿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该怎么做的!”
郭尔罗斯一指头点在宜敏额头,恨铁不成钢的道:“你个小丫头片子!在乌库妈妈面前也装模作样起来,我吃的可盐比你吃的米还多呢,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吗?你糊弄糊弄你额娘也就罢了,想要糊弄老婆子我啊,功力还差了点。”说完叹了口气,拍了拍臂弯里的手,“看你这样,我也不用问了,没想到这么多年下来,皇帝还也没能走进你心里,恐怕你心里还百般看不上人家吧?。”
宜敏微微愣了一下,苦笑一声:“什么都瞒不过乌库妈妈的眼睛,我马佳宜敏虽然称不上什么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人物。但是以我的品貌,求个一生一世一双人想来还是不难的。偏偏他是皇帝,理所当然享受着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御,而我却有必须要进宫的理由,不得不陪着笑脸,躺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甚至每日里还要挖空心思讨好他,有事没事还得为他找些美人增添点新鲜感。长年累月下来,您觉得我会对这种男人有什么好感吗?若非膝下还有几个孩子在,我怕是连装都装不下去了。”
宜敏半真半假的对着郭尔罗斯氏大吐苦水,话里感情七分真,三分假,除了前世的事情不为人所知之外,其余的倒也是她的心里话。前世的马佳宜敏没有傲气的资格,今生却不同,有了仙境的支持,只要给她时间,她有底气过上随心所欲的日子,即使要嫁人,也没哪个男人能逃过她的手掌心。
偏偏前世的孩子是她最深的执念,为了重新得回他们,她不得不自缚双翼,将自己拘束在那紫禁城的四方天地之中,但是她骗不了自己,她心中终究是怨恨的,不甘的。也许只有当她得偿所愿,等所有的孩子都如愿归来,当康熙再也不能成为孩子们的威胁时,她才能真正逃离樊笼,重获自由吧?
郭尔罗斯氏仔细端详着曾孙女那美若天仙的容颜,也深深的叹了口气:“乌库妈妈知道你心里有委屈,毕竟你从小就是个有志向,有主意的人。当年得知你想进宫的时候,乌库妈妈是极为吃惊的,看你平日里行事作风,并不是那等眷念荣华富贵的性子,偏偏你还尽心尽力地说服了盖山和图海,当真让我有些看不懂了。”
看着宜敏吃惊的眼神,郭尔罗斯氏笑了笑:“若你当真不想进宫,凭你的本事自然有千百种办法可以逃避选秀,即使你是马家是唯一的嫡女,但是马佳氏从来都不是卖女求荣的家族,从太祖时起,马佳氏的嫡女就从未有嫁入皇室的先例,当然那些那些嫡女的品貌确实并不出色,只是这不是你必然进宫的理由。
乌库妈妈知道你来历非凡,执意进宫必有所求,但你也是个心善的孩子,自小孝悌有加,对家人掏心掏肺的好。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一头扎进这深不见底的紫禁城,但是既然如愿的进去了,那就不要后悔,也不要怨天尤人。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想要什么结果,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如果你觉得值得,那就不该放弃、不该怨恨,就该拼命去实现你的目标,这样无论结果如何,你才能无悔!”
宜敏睁大眼睛,满心不可置信地看着郭尔罗斯氏,她以为自己一直掩饰的很好,她以为没人知道自己真正的心思,可是这位老太太发现了,这么多年来她原来一直都知道。
看着宜敏有些惶恐的表情,郭尔罗斯氏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别怕,乌库妈妈已经是年过百岁的人了,什么事都见识过了,没那么小气!何况此番一别,恐怕今生再难有相见之日了。乌库妈妈手上还留着些老物件,留着也是带进棺材里,还不如给了你,这些我都放到你的添妆匣子里了,等你回宫再打开看看吧,权当留个念想!”
宜敏眼眶微红,抱紧了郭尔罗斯氏的胳膊,与这位老太太的感情是她此生最惊喜的收获,原本她一开始只是想要讨好这位马佳氏地位极高的老人罢了,却不曾想这位老太太是位心胸宽广,智慧豁达的人,长久相处下来,她也把她当做真正的乌库妈妈来孝顺,后来仙境里的资源她也是对老太太敞开了供应,只求能让她长命百岁,以报答这份慈爱之心。
乌库妈妈今日这番推心置腹的话语让宜敏豁然开朗,她小时候展现出了太多异于常人之处,除了盖山和瓜尔佳氏以外,没人知道仙境的存在,而这位老太太却早就看出了自己身上的不同,但从未以异类的目光来看待她,更不曾贪图过她的机缘,她总是用包容慈爱的目光看着她,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与之相比,前世的自己虽然也称得上是高寿,但心胸眼光却远不及老太太,所以她是真心的希望老太太长命百岁,她何尝不知人的寿数有限,即使有着仙境无限的资源供应,但是老太太如今已经百多岁的年纪,其实看起来满面红光,身子骨健朗,但是仙境的灵药灵果并不是起死回生的仙丹,无法阻碍人体内生机的流逝,是人终究会有寿终正寝的那一天,也许某一天清晨,老太太就再也无法睁开眼睛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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