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敲钟的紫藤
宜敏摊开手掌,看着那层层包裹的白色纱布,她能感觉到伤口在反复的恢复与崩裂中来回拉锯,钻心的疼痛时不时袭来,她忍不住闭了闭眼,脸色更苍白了几分,她是应该庆幸的,没想到那白玉凤玺的威力会这般惊人,不过是逸散出来的示警能量就如此可怕,真不知道,若是自己当时真的触碰了那金色书架,会不会整个心神都瞬间溃散,死得不明不白?
刚刚谢三的话虽然直白难听了些,却也有几分道理。这仙境空间虽然不会直接损耗自己的精气神,但是也不是个善茬。她原先所探索的不论是藏书阁、丹房还是药园花圃等等,应该只是仙境最外围的位置,说难听点只是个甜蜜的诱饵,让进入的人习惯了依赖这里。若是拥有者无法获得了相应的气运,便无法接触更深的机缘,也算是一种幸运吧?
不过即使只拥有仙境的基础资源,大多数人都能混得不错,多少也能得到些气运,总有些人够资格登上二层,那么代价便来了。无论是翻阅典籍还是奢望得到那金色书架上的东西。都会付出相应的代价,如果气运不足以支付,恐怕付出的就是自己的性命了吧?这可比纯粹吸**气神直接凶狠得多了。
宜敏心中苦笑,这世上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也不知道自己这所谓的重生究竟是钻了老天爷的空子,还是真的冥冥之中有双看不见的手在暗中操控着,只是自己如今还真离不开仙境。若没有那些资源,她凭什么能够走到今天这般地步?
无论仙境真正的主人初衷如何,自己都应当心怀感恩的,若是明码标价需用气运天命作为回报的话,自己也绝不会吝啬。毕竟这些东西本就不是自己所求,因仙境而得到的气运,反哺给仙境又如何?她的初心从来都只是让孩子们得到幸福,家人能够一生平安,至于自己这条性命她并不吝惜。
想到这里,宜敏没有犹豫,再次心神进入了仙境空间,依然是那身凤冠霞帔,依然是那片琼楼玉宇,此时看来却多了几分冰冷。她露出一抹淡然的笑容,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既然仙境已经明牌了,而自己手上恰好又有一定的筹码,那便大胆探索一番又何妨?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使用谢三给她的奇香,上次是因为身在宫外,加上没有防备之下,这才被谢三得逞,但是五天的昏睡也打乱了她许多计划,引起许多不可控制的后果,如今她正处在风口浪尖之上,又身处后宫,岂能容许自己无缘无故昏睡几?恐怕等她醒来之时,这天就已经变了。她完全可以想象各种流言满天飞的景象,即便康熙都会心生疑窦,到时候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至于小佟氏的丹药更是不在她的计划之内,来历不明的东西她如何敢吃?她怀疑小佟氏恐怕也身怀重宝,就是不知时不时像自己这般的随身空间,还是真的只是得到郭笑的机缘,一切尚待查明,若是前者,那可就难办了。
目前她唯一的解决之道只能在仙境中寻觅,过去她并不曾刻意追求仙境中的顶尖资源,只是取用一些适合当下的东西而已,毕竟怀璧其罪的道理在任何时候都通用,即便是自己的阿玛额娘,若是所得的利益超乎想象的话,那么亲情是否能够经得起考验呢?她前世活了七十多年,见过太多的背叛和反目,她不愿意去赌,也不敢去赌。
但是如今情况发生了堪称翻天覆地的变化,各种难以解释的问题接踵而来,以她现在的实力已经无法解决她,若是不寻求更强的力量与更顶尖的资源,恐怕局势很可能会失去控制。
别看小佟氏如今只是献上三枚丹药,一旦验证了这些丹药的可信度,而康熙又无法摸到小佟氏的底细的话,那么随着时间的推移,康熙很可能向小佟氏妥协。历朝历代的帝王为了长寿做出过多少荒唐事?一旦小佟氏真的还能提供类似的丹药,那么宜敏相信康熙也不会例外,即使他对小佟氏没有任何好感,但是不妨碍他捧着小佟氏,给予任何不超过底线的优待,借此换取自己的健康与长寿。
前世康熙晚年就沉迷过金丹大道,为了巩固自身权利,对阿哥和朝臣都是各种打压,为排除异己所做的那些事情叫人叹为观止,宜敏可以很肯定的说,临死前,只要小佟氏能拿出一颗所谓的长生丹药为诱饵,恐怕足以让康熙做出世间最可怕的事情,抛妻弃子不在话下。
宜敏看着仙境中那层层叠叠的殿宇,心神一动往前而去,一座恢宏的大殿出现在眼前,上书“丹殿”二字,曾经因顾忌重重而不曾探索的区域,也是时候该开发出来了,瞻前顾后终究是成不了大事的。
坤宁宫寝殿内,宜敏喘着粗气醒来,伸手捂住自己胸口,轻咳了几声,眼中却是满满的雀跃欣喜,她翻手取出那枚白玉凤玺,看着上面那黯淡许多的光泽,心中却不曾后悔,若非有它相助,自己恐怕无法活着走出第二重丹殿。
不过付出越多,收获越大,她得到了许多从前无法想象的好处,也知道了许多前所未知的秘闻,心中无数个日夜的疑问近乎有了答案,而这一切不过是消耗了自己封后得来的所有气运罢了,这份代价她付得心甘情愿!
她如今已经知道了封后之时降临的清凉之气是什么了,那不是什么天命,而是大清的皇朝气运。一国之君身上的皇朝气运是最多的,其次是皇后,再次是皇族子嗣,然后是有大功于社稷的贤臣武将,而气运之由来则是大清千千万万的百姓,大清越富强,百姓越是认可朝廷,皇朝气运就越强大,反之,则气运反噬。
皇朝气运的用处极大,首先便是诸邪避易,万法不侵,任何邪法都不可能伤害皇朝之主,前朝所谓的巫蛊之祸不过是子虚乌有,借刀杀人的手段罢了。其次是诸事顺遂,越是强盛的气运,越能心想事成,若有人对其心怀恶念,反而会遭遇各种意外,自食其果。
当然还有其他用途,例如被宜敏用来抵消仙境各种禁制,与其说是禁制,不如说是交换,因为有些东西本不该存在于现世,否则会对世间有大影响,若是想要得到就需要用相应对气运抵消因果,所以并非藏书阁暗含禁制害人,而是天理循环之下自然形成的规则。
宜敏嘴角重新带上了笑意,之前对仙境的猜测完全大错特错,却让她放下了心中巨石,整个人仿佛脱去了枷锁一般,只要仙境不曾出现反噬的情况,其余人间事她都能从容应对。
施施然站起身,理了理几分凌乱的发丝和衣襟,宜敏漫步走出坤宁宫,一路遇见的宫女太监纷纷跪地行礼,她略微凝神思索了片刻,摆了摆手挥退了宫人抬来的步辇,抬步径直往乾清宫而去。
乾清宫左,五楹,面北向,是皇子阿哥们读书的地方,这里离康熙很近,方便他督促儿子们的学业,经常在政务闲暇之余,就会去看看孩子们读书,顺便考察一番功课,如今后宫读书的皇子不过四人,最小的保成已经10岁,其后的几个阿哥都不满6岁,还不到上学的年纪。
这座书房被康熙御笔亲题“无逸斋”,当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宜敏是相当无语的,暗自腹诽康熙到底有多想让孩子勤学苦练啊,上辈子胤礽在畅春园读书的地方就叫这个名字,如今放在乾清宫居然也没变。
“君子所其无逸!先知稼穑之艰难乃逸,则知晓小人之依”,康熙将这里取名无逸的意思就是要告诫阿哥们珍惜时间,勿事嬉游,他规定皇子需早上卯刻(早上6点)到上书房,先学习满洲语文、蒙福古语文,之后学习汉语文;每日未正(下午14点)二刻,或至申(下午16时),下书房。
以为这就完了吗?不是的,下书房之后还要去校场学习骑射武艺,直到天抹黑才能真正用膳休息。一年之中,只有元旦、端午、中秋以及本人生日当天不用到上书房,此外还有腊月二十九、三十两个半天的假期,其余时间都要学文习武,风雨无阻。
宜敏对于康熙这种紧逼型的教育方式颇为微词,但是康熙以自己为例,言道当年自己学习比起这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如今政务之余还要抽出时间学习,为此,宜敏只能无奈放弃,唯独把寅时上课改为卯时这件事极为坚持,甚至不惜翻出各种医书与康熙辩论,最终才如愿以偿。
上辈子康熙所谓的寅时到上书房,也就是凌晨四时正,而孩子们三时正就要起身才能赶得上,这叫什么事呢?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吗?她不服否认这样的教育确实让这些个阿哥出类拔萃,个个文武双全,但是长期高强度的学习不是一般孩子受得了的,一个个心里头压抑得很,将来出宫开衙建府都是花样作死,明面上个个光伟正,私底下都有很多坏毛病。
前世太子胤礽当年何等风华绝代,意气风发,只有执掌宫务的四妃才知道每年从毓庆宫中抬出的尸体有多少,悄无声息死在这些阿哥们手里的奴才有多少,那八阿哥号称温润如玉,风光霁月,私底下暴戾不下于胤礽,就连胤祉也没好到哪里去,糟蹋的宫女侍女不知道多少,一个个简直罄竹难书。
第246章 后宫之主(二十五)
宜敏缓缓踱步来到无逸斋,摆手示意门口守卫不要动作,默默地走到后门,透过打开的窗户往里观望,只见张英正站在最前方授课,四位阿哥坐在屋子中间,承瑞和赛音察浑年长且高大,两人坐在后面,姿态轻松自然,保清和保成则极为认真地听着张英的讲解,时不时还要在纸上写些什么,显然是在记录要点。
张英现任翰林院学士兼礼部侍郎,如今不过四十余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他为人清正谦和,才华横溢,最重要的是极为擅长教育子女,其长子张廷瓒在康熙十八年考中进士,次子张廷玉年纪与赛音察浑相仿,在京城已经颇具才名。宜敏自是知晓张家是真正的书香门第,未来祖孙三代满门朱紫,自然交待过孩子们要尊师重道。
能够得康熙青睐教导皇子读书的,个个都是海内名儒,饱学之士,但是康熙本人却不是个尊师重道的人,前世他订了一套规矩,师傅们每天和皇子们见面,都要向皇子们行跪拜礼。上课的时候,只能侧立在皇子们身边。皇子背书时,还得跪下,直到他们背完背对为止。一些年迈的师傅,因站立过久而受不住昏倒,得到的却不是康熙的安抚,而是指责嘲讽。
最奇葩的是,若是皇子们背不出所学内容,或者毛笔字写得不好,往往受罚的不是皇子,而是教授他们的师傅。面对皇子的师傅,康熙动则打骂,甚至祸及家人,还要求皇子们全程旁观他对师傅的羞辱。在康熙眼里,这些师傅不过是自己的奴仆,根本无须顾忌他们的尊严。上行下效,皇子们也没把师傅放在眼里。
宜敏对此简直叹为观止,对康熙的虚伪越发看不上,既然推崇热爱汉学,为何不懂天地君亲师的道理?师者,长也。他既要求这些大儒名士要教导皇子们各种学问和道理,却又故意在皇子面前折辱贬低这些人,身为师长却如狗一般被对待,如何能够真心传道受业?身为学生,没有敬畏之心,如何能够将师傅的教导真正学进去?
可怜这些大儒身为皇子的师傅,每天上课时都要战战兢兢,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受到责罚,最后不堪其苦,纷纷上疏表示自己学问浅陋,不敢担当辅导皇子的重任,并以种种理由,申请告老还乡。
当年宜敏对于胤祉也是各种操心,但是她见儿子的时间太少了,根本起不了多少作用,只能看着胤祉朝着他皇阿玛的路上越走越远,最终这些个皇子都被教得一个个如狼似虎,视臣子如草芥,骨子里都带着暴戾狠辣,上辈子康熙精心挑选的师傅根本没有起到任何正面的作用,康熙完全把他们当成随意呼喝的蝼蚁,在这种言传身教之下,这些阿哥当然只能长歪,在未来的夺嫡中唯有不顾念亲情的冷酷,不顾惜手足的残暴。
今生她的两个儿子都已经进了尚书房,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康熙把儿子教歪,幸好他们从小在钟粹宫长大,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影响他们,不求忠孝仁义,但是至少懂得尊师重道,他们要学会做人的道理,而后才能论其他。
她看着张英嘴角那丝笑意和他身后那张太师椅,不由得暗暗点头,看来承瑞他们做的不错,这些师傅都是真正的栋梁之材,若能收其心未来将得到无可估量的回报,尤其有康熙这种不知礼的野蛮人作对比,更是事半功倍。
此时张英已经看到了侧身而立的宜敏,却在她的示意下不动声色地继续上课,他对这位皇后娘娘并不陌生,因为他已经教导大阿哥和二阿哥多年,当初她还是皇贵妃的时候就时常来书房,与皇上一起考察两位皇子的学习情况,他对这位娘娘的学识也是颇为佩服的,他的夫人也是有名的才女,但是论起广博却还是不如这位娘娘。
宜敏就这样静静地在外面听了一堂课,张英是汉人中有名的大儒,想要拜入他门下的读书人多如过江之卿,她自问也算得上博览群书,但此刻听着张英将书中道理娓娓道来时,竟然还是有种如醍醐灌顶的感觉,往日里囫囵吞枣般记住的知识都串联了起来,不由得心生敬意,对着张英颔首一礼,便默默地离开了。
她可以关心孩子们的学业,却不能去干涉,尤其是康熙不在场的情况下,即使她身为皇后,也不该与外臣接触,如今这般就挺好。张英是个典型的汉臣,最是尊崇嫡长子继承制,尤其承瑞跟着他学习多年,资质如何一目了然。就算后面的皇子中出现天纵之才,只要承瑞不犯大错,张英天生就会站在自己这边。
张英眼见皇后悄无声息地离去,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虽然这位娘娘向来知书达理,对师傅们也是尊敬有加,但是皇上却不是好相与的,万一打断了皇子的课业,到时候皇上不会怪罪,千错万错都是师傅的错,他可不想平白无故吃挂落,虽然以他在康熙面前的地位,还不至于受到羞辱,但是被阴阳怪气几句,或者是皇上非要展现自身学问的考校下,他也很难心平气和啊!
承瑞和赛音察浑对视一眼,忍住了回头看的冲动,刚刚虽然没有听到动静,但是自家额娘的气息他们还能感受到的,不过看了看堂上的张英师傅,两人只能忍耐一二,自家皇阿玛对课业的要求有多么变态他们可是深有体会,自从保清和保成陆续进了无逸斋,教导他们的师傅可是倒了大霉了。
不懂经义,怪师傅;
背错文章,怪师傅;
功课不好,怪师傅;
字写的丑,怪师傅。
总之,因为两个弟弟,这几年那些教导过他们的老师傅几乎都告老了,实在是一把年纪了,经不起折腾,康熙动不动就责罚这些师傅,保清保成还在一旁拍手叫好,这就让承瑞他们颇为看不惯,连带对保清保成也有些不满,哪有弟子犯错,连累师傅就罢了,居然还敢看笑话的道理呢?
尤其是让师傅跪着听背书的规矩,简直让他们毛骨悚然,这皇阿玛是中邪了吧?当初只有他们兄弟俩上课的时候,也没见这么多奇葩的规矩啊?他们在宜敏的影响下,对这些师傅都是极为尊敬的,哪里有师傅跪学生的道理?
在他们的极力反对下,康熙这才作罢,却怪儿子太过心慈手软,不过是些奴才罢了,太过礼遇容易被蹬鼻子上脸,这些大儒最爱倚老卖老,若是真把皇子当学生,恐怕以后就会生出拿捏他们的心思了。
承瑞却笑着道:“儿子读书是为了明理,若是对传道授业的师傅都没有最基本的尊重,岂不是显得我皇家不懂礼仪?尊师重道显示的是我皇室气度,无关其他,更不代表他们就能因此凌驾于道德之上辖制于我,这是两码事。”他幼承庭训,额娘的谆谆教诲铭刻于心,便是皇阿玛也别想轻易左右自己的想法,何况只是几个师傅呢?
赛音察浑倒是更为直接粗暴,“儿子虽然更爱武事,但是读几本书还是没问题的,哪里需要这些老师傅替儿子担待了?身为皇子,犯了错就敢于担当,这些师傅没资格罚我们,但是皇阿玛是皇父,管教儿子天经地义。”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道:“若是皇阿玛没有空闲,大哥与我可以代劳,管教幼弟也是身为兄长的责任。”
康熙听了两个儿子的忤逆之言,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对他们的自信霸气深感满意,大手一挥表示同意了,无逸斋里由他们自己做主。听到这个消息,不但承瑞和赛音察浑满意,连带保清保成也是松了口气。
他们之前每次看了师傅的笑话,事后都会被两个兄长狠狠教训,弄得他们见了师傅们受罚脸都绿了,恨不得冲上去以身相代,毕竟兄长的武力值摆在那里,跟皇阿玛的惩罚那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尤其二哥那可是真的下狠手啊,偏偏还看不出任何伤痕,让两人叫苦不迭,尤其是学习较差的保清更是被教训的灰头土脸,几乎到了一见赛音察浑就想跑的地步。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时间,四个阿哥同时起身,对着堂上的张英郑重行了一礼,张英也端端正正地还礼,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很喜欢现在的无逸斋,这才像是个学堂的样子,不像前几年那样简直就像是来受刑的,也因此对两位年长的阿哥更加喜欢了。
众人陆续走出无逸斋,保清正在跟保成约定稍后校场竞技,却见李德全正等候在无逸斋的外面,他一见承瑞几人过来,脸上立刻就笑开了花,躬身行礼道:“奴才见过几位阿哥。”
承瑞走在最前面,这时轻笑一声,温和道:“李总管不必多礼,不知皇阿玛有何吩咐?”皇阿玛若是要考校功课一般会直接来无逸斋,若是要教导他们政务,一般不会叫上保清保成,大概率是额娘在乾清宫才会如此。
李德全起身笑呵呵地道:“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在东暖阁呢,说是让众阿哥一同前往,等用过膳食后再上武课。”皇后娘娘对待阿哥们向来一碗水端平,阿哥们也愿意跟她亲近,倒是皇家难得一见的和谐。
承瑞兄弟二人相视一笑,自家额娘刚刚果然来过,保清保成更是笑逐颜开,皇额娘每回来看他们,总会准备些钟粹宫的美食让他们大饱口福,同时皇阿玛的心情就会变好,考察功课的时候也态度温和,不会如平日里一般疾言厉色,他们恨不得皇额娘能够天天来才好。
第247章 后宫之主(二十六)
乾清宫东暖阁
康熙并未如儿子们所预料的那般风和日丽,反而脸上阴云密布,他捧着宜敏的手,正小心翼翼地解开纱布,当看到那红肿脱皮还带着几个水泡的手心时,康熙眼睛都红了,震怒起来地怒吼起来:“坤宁宫的奴才都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让主子受这么严重的伤,简直该死!”
宜敏手反射性的一缩,却被康熙紧紧拉住不放,她面露无奈地劝道:“皇上息怒,这是妾身自己不小心弄伤的,与奴才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他们还能防着妾身不小心不成?”她就知道会这样,按照康熙的脾气,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只要主子有事,迁怒奴才是必然的,真让他动起手来,到头来损失的还不是坤宁宫的人手?
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坦荡一点,毕竟伤在手上,明晃晃的伤口在那里杵着,根本瞒不住,何况这伤势也不可能很快痊愈,与其遮遮掩掩地惹人疑窦,还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粗心大意,外表看着不过是一点小伤,难道还有人敢非议什么不成?
“敏儿行事素来稳重,怎么好端端的地就弄伤了自己?”康熙心疼不已地看着那伤处,这该有多疼啊,宜敏素来娇贵,平日里蹭破点皮都能让她皱眉半天,何况是这么严重的烫伤?他这些年真是捧在手里都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才刚刚分别了一会,居然就受伤了,这让他怎么放心得下?
宜敏微微蹙眉,轻叹口气道:“妾身之前回坤宁宫沐浴时不小心碰到了铜管,这才被烫伤的,也怪我自己想事情出了神,等发觉时已经这样了。”她知道康熙耳目众多,并不奢望能完全瞒过他,不过稍微改变下受伤的时间还是可以的,总比让他知道他前脚刚从坤宁宫离开,自己后脚就受伤要好得多吧?
康熙闻言有些恍然,之前他们两个都去了承乾宫,那佟妃病的那么重,眼见没几天好活了,身上难免带着晦气,敏儿回到坤宁宫自然要沐浴更衣一番,至于愣神这不是很正常吗?看到佟妃那副凄惨模样,还有身为妹妹小佟氏那一番唱作俱佳的表演,连他都感慨万千人心不古,何况宜敏向来心善多思,难免触景伤情。
想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宜敏,见他面上果然有一丝掩饰不住的怅然,忍不住劝道:“敏儿,你就是太过心善了,那佟妃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这些年她把后宫闹得鸡飞狗跳,没少给你添麻烦,多少人恨不得弄死她,你又何必为这种人伤怀?还把自己弄得受了伤,在朕心里,一百个佟妃也比不得你一根手指头重要。”
宜敏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皇上想多了,难道妾身在皇上眼里就是这般的烂好人吗?那佟妃本就不是个善茬,在宫里得罪人无数,迟早也落不到一个好结果,尤其她当年曾对我做下那等恶事,妾身向来讲究有仇必报,怎么可能去同情她呢?”她在康熙面前从不掩饰自己睚眦必报的个性,一味心善只会被人肆无忌惮地欺到头上。
康熙闻言回想了一下,不由得赞同地点头,宜敏向来是个恩怨分明的人,确实不可能会对着仇人滥施同情,尤其当年佟妃曾经害她难产,她这些年没趁机把佟妃弄死已经是好涵养了,不由得对宜敏的心事更为好奇了,干脆直白问道:“那敏儿因为何事失神至此?朕实在想不出来,敏儿可愿为朕解惑?”
宜敏犹豫了片刻,才慢慢地道:“妾身其实也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只是看着承乾宫里的那一幕幕,心里总觉得憋得慌。”她抬头直视康熙的眼睛,带着丝迷茫呢喃着,“也许是感慨同胞姐妹之间的骨肉相残,也许是心凉于亲情淡漠至此。原本看那佟庶妃安静文弱,以为与她姐姐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不曾想终究是亲姐妹,私下里同样心狠手辣,比起佟妃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眼中带着几缕忧色,语气淡淡地道:“看到佟妃躺在床上那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凄惨模样,妾身真是心寒啊,她如今不过区区一个庶妃,就敢于大胆谋害一宫主位的亲姐姐,加上她精通岐黄之术,万一哪天不顺心了,这满宫的妃嫔根本无从防备啊!”看着康熙微微皱起的眉头,宜敏认真道,“尤其她也是正经选秀入宫的贵女,之前是因为年纪尚小才待年宫中,如今已然长大,看在佟家的份上,迟早是要伺候皇上的,以她这份心性,妾身实在是不放心呐!”
康熙听着宜敏这推心置腹的话语,揽过她的肩膀面露感动地道:“原来敏儿竟是忧心这个的,你啊!若是早早与朕说清楚,也少受了这份皮肉之苦,对于这佟庶妃朕早有决断。”他眼中闪过一丝忌惮,语气微冷,“这佟家姐妹虽然是朕的表妹,但是这品行却是如出一辙,令人不敢恭维,不愧是赫舍里氏教养出来的姑娘,果然没法让人放心。等佟妃过世之后,这庶妃便留在承乾宫为他姐姐守孝祈福吧,在孝期结束前便不要出现在人前了。”
宜敏看着康熙,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面上带了些犹豫地道:“皇上这样做真的好吗?毕竟是皇上母族,佟妃没了,这佟家难道不需要安抚一二吗?”她可是清楚地知道康熙对于自己的母族究竟有多么的纵容无度,否则前世也不会出现佟半朝的鼎盛气象,更不会出现隆科多那种嚣张跋扈到肆意践踏礼法的子弟,连太子母族赫舍里氏都不被他放在眼里,当然若论尊贵,又有谁能贵的过皇帝的母族呢?
康熙对此只是淡淡一笑,语气冷漠地道:“朕对待佟家已经足够优容,否则以佟妃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换个人早就被打入冷宫,幽闭致死了,哪里还能享受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若非看在舅舅的面子上,这小佟氏又岂待年宫中?”
他原本是看着佟妃不争气,没准什么时候就把自己给折腾没了,才想着把小佟氏留下,以后封个高位,好成为佟家在后宫的牌面,没曾想这当妹妹的也不是盏省油的灯,比起她的姐姐佟妃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佟妃虽然是个没脑子的女人,但顶多也就是膈应人,无碍大局。而这小佟氏却不同,不但自以为是,还是个真正能要人命的蛇蝎心肠,他哪里敢让这样的女人近自己的身?
“敏儿莫要操心这些琐事连,一切都有朕在呢!那些个牛鬼蛇神翻不起多少风浪!”康复一遍说着,一遍拿过旁边案几上备好的烧伤药膏,重新厚厚地涂抹了一层后,轻手轻脚地把伤口重新包扎起来,不放心地嘱咐道:“这烫伤最忌讳沾水,却也不能一直捂着不透气,敏儿这些时日可要精心保养着,每隔两个时辰换一次药,万万不可懈怠。”
宜敏放松了因为疼痛紧蹙的眉头,露出一丝笑意道:“皇上放心吧,妾身晓得轻重,而去之前余院判已经交代过几遍了,您再说妾身耳朵都要生茧子了。”语气中带着几分娇嗔的意味,惹得康熙也没法继续绷着脸,嘴角同样勾起一丝笑意。
这时殿外传来李德全的通报声,说是几位阿哥已经到了。康熙闻言将宜敏的手放下,轻轻拉上大衣袖,遮住那碍眼大绷带,这才扬声让人进来。
东暖阁的门帘被掀开,几个少年鱼贯而入。为首一人。面如冠玉,唇若土朱,一身贵气凛然,让人见之忘俗,正是大阿哥承瑞,他身后跟着的是一双凤目修长,顾盼间气势凌厉摄人的赛音察浑,两人都继承了宜敏的好相貌,如今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年郎的模样,尤其一身皇家的尊贵气度,任谁见了都要暗自心折。
最后并肩进来的是保清和保成,两人相差不过两岁,但是身高却差了不少,保清这两年个头猛长,已经高过保成一个头,加上他颇有几分天生神力,看起来气势上要压过长相偏秀气的保成一筹。
“儿子给皇阿玛请安。”
四个阿哥按着年龄两两一排,对着康熙行了一个打千礼,神态恭敬,语出真诚,行礼姿势都十分标准,如同尺子量过一般整齐划一,显然都是严格训练过的。
康熙神色威严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淡淡地道:”朕躬安,起来吧!”看着面前整整齐齐的四个儿子,他心中十分欣慰,但是严父的架子还是要端起来的。
四人起身后,转向宜敏的方位,再次打了个千礼,齐声道:“儿子给皇额娘请安。”面对宜敏他们不敢有丝毫轻慢,毕竟宜敏平日里虽然待他们极好,但是对礼仪规矩要求严格,绝不允许他们在大面上有任何失礼之处。
宜敏微微抬手,朱唇轻启道:“本宫躬安,平身吧!”她入宫没多久就成了品级最高的宫妃,几乎日日都要接受请安,早已经习惯了,但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她必须要维护这宫里头的规矩礼仪。今生她的儿子居嫡长之位,更应该好好利用这一点优势,所以她从小一直潜移默化地教会这些孩子长幼有序,上下尊卑。
第248章 后宫之主(二十七)
阿哥们起身站定,康熙微微张口正想说两句训话,宜敏却捏了一把他的腰側软肉,一个凌厉的的眼神瞪了过去,她可不想坐在这里听着康熙滔滔不绝地训斥儿子,那种没玩没了的长篇大论不但摧残孩子们的心志,更是纯粹浪费自己的时间。
宜敏面上带着一丝微笑,对着毕恭毕敬站在面前的四个孩子温声道:“好孩子,一大早读书到现在,想必也都饿了吧?本宫让御膳房整治的一桌菜色,这会儿还都热乎着呢,你们便一同用膳吧,有话可以稍后慢慢再聊。”说着美目转向康熙,慢慢地吐出最后一句话,显然是想让康熙表态一番。
康熙无奈地感受着放在腰側的芊芊玉手,他还能怎么办吗,只能强装镇定地点了点头,一副威严的模样道:“既然你们皇额娘都发话了,那便一同用午膳吧。”心里却感慨慈母多败儿,宜敏虽然把儿子教养的极好,但是这慈母之心太过,对孩子们有一向宽宥,再这样下去,怕不是一个个都要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儿子遵命。”几个孩子同声应道,心中都是如释重负,幸好有皇额娘在,终于不用刚刚下学之后,就面对皇阿玛那无孔不入的考校。同时心中对午膳的期待达到了顶点,若是钟粹宫小厨房做出来的美食,虽然味道绝佳,但是顶多也就是些小点给他们解解馋,他们几乎没什么机会吃钟粹宫的正膳。
但是御膳房就不同了,皇额娘亲自嘱咐过的,那就意味吃的是正经的御膳,而且帝后的规制向来都是最高的,不但好吃而且是现做的,保清和保成心里已经是欢欣鼓舞,他们早就吃腻了半凉菜品和那些炖得软烂不堪的锅菜了,偶尔吃顿好的就跟过年一样。
要知道御膳房离阿哥所可是有一段相当不短的距离,即使取膳的小太监们再怎么手脚飞快,甚至还在食盒里放上小碳炉温着,但是等到了阿哥所,也绝对吃不到原汁原味的口感了,甚至青菜类的都已经焖黄焖老了,最终只能扒拉几口肉食配饭吃。
偏偏他们的额娘虽然是嫔位,但又不是那种特别受宠的,就算到自家额娘宫里蹭饭吃得到的待遇也差不多,甚至还不如阿哥所呢,毕竟御膳房奴才不敢怠慢阿哥们,基本都是一出锅就立刻装盒送走,他们这样已经算是宫里头一等的待遇了,好歹拿到手的菜还是温热的。不像宫里头其他小主,那可都是等这些有名有份的主子们都送完了才能轮得到他们的,到时候能吃到什么样品相的菜色,那可真是只能看运气了。
说到这里他们就特别羡慕承瑞和赛音察浑,额娘深得圣眷,位份又高,钟粹宫的膳食又是宫里头出了名的精致可口,他们从小养在钟粹宫,根本不稀罕御膳房的吃食,每日里的膳食都是钟粹宫做好送到阿哥所的,无逸斋课间也时常会送些小食过来,让他们偶尔能沾光蹭点好东西吃,但是总不能天天去蹭,只能暗暗流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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