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岩炎
两人初见时,芳信可以说自己毫无他念,大方自然地把人抱在怀里取暖,但此刻,她如一朵不堪风雨的花枝垂坠在他怀中,他却忍不住僵了一下。手掌也迟疑地没有落在她背上,而是虚虚环着。
“你可是答应了?”芳信难得如此忐忑不自信地问。
孟惜和不答,只是抬起头来,目光微微闪烁地停在他的唇上,又看向他的眼睛。
对视时,她的睫毛颤抖又迅速垂下盖住自己微亮的眼睛,被酒液打湿的唇也微微张合、抿起。
她的脸颊热且红,吐出的气息有些急促。
芳信的喉结也跟着滚动了一下,手终于缓缓落到她背后。
“怎么了,真的喝醉了?”芳信问。
孟惜和又一次摸上他的脸,他的眼睛很亮,像夜里的寒星,耳朵和颈部都红了起来,像晚霞,像她妆台上的胭脂红。
她仰起脸,什么都没说,又什么都在眼里写了。
芳信只是顿了下,就如她所愿地压了下来。
他的亲吻没有章法,但格外温存,像是带了许多爱怜。而且他很热,那种热意从他的唇舌和手掌传来,孟惜和本就迷蒙的思绪被烤得更加迷糊。
孟惜和挣动了一下,芳信便扶着她的肩膀放开了她,仍隔着很近的距离,端详她的神情,像是想看看她有没有什么不好的反应。
孟惜和不太清醒地说了一句:“林渊……不是这样的。”
林渊和她的夫妻生活很单调,亲吻更是极少,像这样缠绵温柔的纠缠在她记忆中从未有过。
孟惜和也没有期待过,她觉得这样有点脏,但是和芳信尝试了竟然滋味还不错。
芳信:“……”
孟惜和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被猛地往前一抱,芳信又再次亲上来。
这一次比方才“凶狠”多了,力道很重,让她有点不能呼吸。
“唔……嗯!”
孟惜和吃到自己口脂的味道,嘴里回甘的酒味都被卷走了,她还被咬了一下。微弱的刺痛感让她立刻不甘示弱,也狠狠咬了回去。
她没能控制轻重,咬得有些狠了,像是把今日的郁气也发泄在这里。
“嘶。”芳信抽了一口气,放开她一瞬,手指擦拭了一下唇上溢出的血珠。
孟惜和不知不觉已经将手臂揽在他脖子上,催促地动了动。芳信便又低头继续,这一次孟惜和尝到了血腥味。
“真是‘牙尖嘴利’啊你。”孟惜和听到他含糊地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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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取善捧着只剩几颗的糖渍梅子,站在光华门底下看表演。
现在正是番邦属国的表演,夏国推上来一座两人高的多层琉璃灯。
灯内不仅有明亮的烛火,还有几个美丽的女子,穿着纱裙在琉璃灯内跳舞,舞动的灯影往四面八方流动,让人目不暇接。
这个还算有些新意,其他的就没那么好看了。
孟取善回头瞧了眼廊庑那边林府的灯棚,那边已经熄灯,大姐好像回去了。孟府的灯棚还热闹着,祖母她们正在玩牌。
孟取善因为太会玩,运气又好,总是赢,不被允许上桌,被赶出来看灯。
她略感无聊,目光在街上四处梭巡,想找点有趣的东西。忽然瞧见从一侧城墙上走下来一个眼熟的人影。
方才陛下在光华门上看灯,离得近的人甚至能看清皇帝身边伺候的宫女宦者,还有宫中的皇后和后妃。
孟取善也跟着看了会儿,她当时就发现站在皇帝身边的那个高大身影很眼熟,像是崔四叔。他作为殿前副都指挥使,确实该陪伴圣驾。
这会儿陛下去休息了,所以崔四叔也有时间下来偷偷看灯了?
孟取善提着裙摆就往那边走过去。
崔竞从城墙上走下来,城墙下值守的禁军马上喊道:“指挥使!”
“嗯。”崔竞走到隔开人群的杈子边,看向廊庑的灯棚聚集处。
他今日一身绯红官袍,脸上干干净净,灯光一照,脸部轮廓鲜明俊美。若是不知道他身份的人,或许会以为他是宗室里哪位俊美风流郎君。
此刻这位郎君提着一盏灯,止步不前,不知又在考虑犹豫什么。
“叮当、叮当、叮当。”
崔竞被一阵细碎的叮当声吸引,看到站在杈子不远处的孟取善。她腰间挂着一个小小的金玉铃铛,晃动一下就会发出叮当声。
孟取善放下腰间的铃铛,笑着招了招手:“崔四叔。”
崔竞不用犹豫了,朝她走过去。
“崔四叔也来看灯吗,可惜错过刚才那盏大琉璃灯了,那个好看。”孟取善背着手说。
“我看街上的小娘子都提着灯,你怎么没拿着灯,没看到喜欢的?”崔竞问。
元宵节出门的大娘子小娘子,手里都爱提一盏灯,还会比看谁的灯更好看有趣,若是有一盏最好看的灯,就能大出风头,让人羡慕。
“我有灯,在头上呢。”孟取善指了指自己的发髻。
她的双环髻上确实有个做成小灯笼样式的花簪,旁边还簇拥着几朵绒球。
实际上,孟取善确实有一盏提灯,但她懒得提,所以让芪官拿去玩了。
崔竞将手里拿着的一盏提灯递给她:“正好,这个你拿去玩。今年宫中做的鱼灯有些意思,我想你会喜欢。”
孟取善早就注意到他手里的提灯了,因为这盏灯很是精巧。
鱼灯做的和真实的鲤鱼差不多大小,身上的鳞片是用一片片贝壳磨成透光的薄片贴上去的,能透出鱼腹里朦胧的光。
鱼头和鱼尾是用白玉雕琢的,上面的纹路刻画得栩栩如生,鱼眼珠用珍珠镶嵌,整条鱼都泛着银白色的光彩。就连提灯的杆子都是磨得莹润的白玉。
孟取善接过这盏鱼灯,晃动一下,发现它动得也很灵活,连接的线在黑暗的地方看不清,就像是一条会发光的鱼在空中摇头摆尾。
崔竞看她惊奇的目光,看出她喜欢,唇边也露出一点笑意。
他从前不关注这些,不过刚才宫中匠造为皇帝呈送各种新灯,他一眼就看中这一盏,心里觉得孟取善会喜欢。
特地去要来了这盏灯,又听说她姐姐姐夫那边发生的事,猜测她可能心情不好,不确定该不该去找她。没想到一下来就遇到了。
“今日元宵,又有好看的灯,应当高兴才好。”崔竞说。
孟取善不看灯了,抬头看他。她刚才一直在笑,他哪里看出来她不开心了?
崔竞目光中有关怀,孟取善便猜到,他大概也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这么热闹的日子,前不久发生的林探花被捉奸一事已经传遍了,虽然是发生在她姐姐身上,但是四叔也在担心她不开心。
孟取善忽然提着灯凑近,手搭在唇边悄声说:“四叔,我今天很不开心,四叔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
“借给我几个人,去悄悄把林渊打一顿。”孟取善说。
崔竞问:“我管着禁军,负责护卫京中安全,你让我派人去悄悄打一个朝廷官员?”
孟取善:“不行吗?”
崔竞正色道:“今日这话我就当没听过……所以你明日如果听说林御史被打了,肯定也与你无关,明白了?”
孟取善忍不住笑,乖巧点头:“明白了!”
崔竞故作严肃的神情也跟着松下来,他低声说:“林渊这事做得不该,你放心,我绝不会给你选这样的夫婿。”
孟取善:“……”
崔四叔,还真是嘴硬又犟。
好吧,她倒是要看看,他还能选出什么花来。
第50章
崔竞只是在城楼下站着,和孟取善说了一会儿话就要走。
孟取善喊住他:“崔四叔,你送我灯,我还没回礼呢。”
“一个小玩意儿,还值当你特地回礼?”崔竞好笑道。
孟取善拿出一个瘪瘪的油纸包,一脸的真诚:“这个糖渍梅子好吃,送给崔四叔。”
崔竞接过来一看,一大包梅子只剩下十几个,显然是这小娘子吃剩下的,她倒是促狭,就这么给他了。
他似乎不该收,但孟取善正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崔竞看了眼周围,还是收了。
他把这个小孩儿的零嘴捏在手心里,嘴上说:“我记得这东西很酸,你一气吃了这么多,当心牙酸。”
孟取善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脸颊,苦了一下脸。她的牙齿现在已经软了,不然怎么会剩下这些呢。
崔竞哪能看不出来她这样子是怎么回事,伸出手指虚点了点她,又摇摇头:
“下次可不能这么吃,若是牙坏了,等老了就遭罪了。”
说出这话时,崔竞感觉自己心口莫名痛了一瞬。
他只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痛微蹙了一下眉,孟取善就发现了,嘀咕一句:“比我爹还像我爹。”
“什么?”崔竞没听清。
“我是说,崔四叔对我真好,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孟取善笑说。
“报答就免了,你若能过得好,我就放心了。”崔竞说。
孟取善晃晃手指:“要的要的,以后我要是有孩子了,一定让孩子认崔四叔当干爹。”
这叫什么话?崔竞神情简直像旁边的灯球一样五彩斑斓,他还想说些什么,但孟取善已经笑着提着那盏鱼灯跑了。
崔竞只好捏着那包梅子,又从阶梯回到城楼上。
路上路过朵楼,那边扎着静王的灯棚帐幕,听说往年静王
很少来观灯,今年扎了个帐幕在这,人却不见了,只留了两个小厮在门口坐着。
颖王也扎了个帐幕在附近,他方才才听说府里妾室和林御史私通,现在看起来好似没什么影响,还在与其他人饮酒听曲,走到帷幕附近就能听到他豪爽的笑声。
崔竞很忙,这段时日他每日都要跟随在皇帝身边,又要安排各种防守护卫,操练巡演。
只消失了这么一会儿,就有好几个下属在找他。
崔竞干脆利落把事情解决了,又召来一个心腹,吩咐他去盯着林渊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