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岩炎
她抱着肚子,笑得险些翻过去,断断续续说:“额带底下……怎么有这么明显的印子哈哈哈!”
芳信被取笑了也不恼,看她笑成这样,眉眼间也漫上笑意。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时常去后山挖采药材,又到处跑,常年戴着额带,脸上被晒出一条印子不是很正常?”
孟惜和好不容易歇了笑:“那你以静王的身份入宫,也这个模样?”
“不然。”芳信晃一下手指,“我会搽粉。”
孟惜和没想到他还要搽粉,又想笑。怪不得传言里静王殿下面白如玉呢。
“想笑就大声笑。大声笑、大声说话,都有利于疏肝解郁。”芳信把额带随手丢到一边。
孟惜和来时心事重重,被芳信带着东拉西扯了一阵,不知不觉就笑了好几次。
也不觉得和芳信说了什么重要的事,一上午倏忽就过去了。
芳信身边那一大筐的药材,因为他三心二意,总是分心和她说话,一上午也没下去一层。
“时候不早了,先吃饭。”芳信起身擦手,“你想吃什么?”
“你平日里吃什么?”孟惜和问,“难道就在斋堂和道长们一起吃?”
“对,斋堂有什么吃什么,不过今日你来了,可以吃得丰盛一点。”芳信朝她伸手,“带你去后面的寄雨宫吃。”
孟惜和没有犹豫,将手搭在他手上,被他拉起来。
寄雨宫就是修建在太清观后山,静王名义上的清修宫阙。去那里,中间一条小路,正要经过孟惜和曾去过的菊花园。
过了菊花园,走进一条长长的甬道,就能从一道侧门进入寄雨宫。
这座行宫远看去古朴仙气,进去了才发现廊柱上都是描金绘彩,仍然是人间的富贵。
不过里面人不多,孟惜和这一路都没看见两个人,还是到了殿内,才看到两个端着杯盏的侍从。
“这里平日人就这么少?”孟惜和疑惑。
“可不是吗,平日都没人,连郎君也不住在这,殿内方才还紧急清扫了一遍呢,特地用来招待娘子的!”一个长了招风耳的小厮笑呵呵开口说。
“就你嘴快,下去,别在这吵闹。”芳信打发他走。
招风也不怕他,把手里端着的酒壶放到桌边:“我哪敢打扰郎君和娘子,这就走了!梁京美酒金玉春,给您二位放这了!”
芳信抬手就把酒放到一边去:“这小子惯会油嘴滑舌自作主张,别管他,你这身体还是少喝酒为好。”
孟惜和还以为静王殿下今日要招待她吃什么山珍海味,没想到入座一看,桌上十道菜有九道菜是药膳。
唯一一道不是药膳的,被芳信端到他自己面前:“我吃这个就行。”
孟惜和:“……”
第62章
孟惜和是吃惯了药的,不说前生为了求子,林夫人给她找了多少种乱七八糟的药方子,林渊又给她喝了多少伤身的药,就是重生以来,她因为身体虚弱也喝了不少汤药。
可这会儿,在芳信这里他拿出来一大堆药膳,孟惜和就有些不乐意了。
“你就让我吃这些?”
芳信将一盅汤推到她面前:“先试试再说。”
孟惜和不情愿地拿起勺子,浅尝一口,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她都看到汤盅里放的药材了,但是喝起来竟然没有药材的苦味,反而一股清甜,喝了几口之后,才有淡淡的一点药味从回甘里泛出,并不浓郁也不难喝。
“汤就不必喝那么多了,吃些羊肉。是庄上散养的羊肉,味道没那么膻腥。”
她整日思虑过重,吃得又少,还不爱吃肉,这身体如何好得起来。
一顿饭,孟惜和吃得并不多,单单那两块羊肉就已经让她吃饱了。
芳信没多劝,让人端了茉莉香汤上来漱口,就领着孟惜和在寄雨行宫里转了圈。
这座神秘的宫殿,几乎圈进了一小片山林,可见当今陛下对静王的疼爱。
“陛下对我确实很好。”芳信神色平和道。
他是明怀太子之子,当初明怀太子因病去世,而他是遗腹子,刚好在明怀太子去世不久后出生。
出生时,玄清道长为他批命,说他有仙缘。
但他生母只是太子妾,怎么能生下这么一个“贵不可言”的孩子,所以她殉了明怀太子,死后被追为侧妃。
而他,被抱到太子妃膝下教养,一直到懂事后,太子妃病逝,而他的三皇叔也就是当今陛下即位,他自请离宫到太清观清修。
许是因为愧疚,又怕人说他逼侄子离宫,皇叔为他大肆修建行宫,又赐他田地珠宝,年年都有封赏。
这座行宫,只有逢年过节,他会打发人来清扫一番,好迎接宫中赏赐。
这次清扫是为了招待孟惜和。
“你平日不住在这里,那是住在哪?”孟惜和看出来了,这座太过华美的宫殿着实没什么人气。
芳信便领着孟惜和又穿过那道不起眼的侧门,从甬道回到之前的药房,他就住在旁边一个不大不小的厢房里。
里间是卧室,外面是书房,就隔着一道充当屏风的书架,厚重的紫檀木书架上塞满了各种书籍,粗粗一看,天文地理风土人情医药学说林林总总。
边角处还挂了两把桃木剑。
书桌上也乱得很,笔墨纸砚堆到角落,拆开的朱砂就扔在那都快干了,玉质通透的笔筒和黄金镇纸,压在一摞稿纸上。
胎薄可透光的细腻白瓷缸里,胡乱插着一些卷起来的纸筒和几根艳丽的山鸡毛,还有几根快要干掉的苦楝子树枝。
这种富贵与俭朴杂糅,随性又严谨的风格,意外与芳信这个人给人的印象很契合。
“你若是困了想歇个午觉,可以在这里睡一会儿。”芳信指了指里间的床榻说。
他刚才在路上就看到孟惜和悄悄转头打了两个呵欠。
孟惜和:“你让我在你的卧室里歇午?”
芳信:“不行吗?”
孟惜和先是下意识想这成何体统,又反应过来自己这算是在与“奸夫”偷情,睡一下他的床榻又算什么。
只是脑子还没转过来,别别扭扭地说:“我还不困。”
“不如我帮你一起处理药材?”她想起芳信一上午都没处理多少的药材。
“也好。”芳信笑笑,带她去院子里,挪了个能晒到太阳的地,又教她要怎么把药材切片。
孟惜和做得很好,细致而且不像完全的生手。
“你处理过药材?”
“以前帮妹妹处理过一些香材。”
太阳暖和,照得她没一会儿就昏昏欲睡。
芳信去药房里放药的那么一会儿,她就磕在椅子上睡着了。
芳信在她身边站了会儿,将人抱到屋里去睡。她这个身体状况,在外面多睡一会儿,恐怕就要生病。
孟惜和隐约察觉到一点动静,但没有清醒,反而睡得更熟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后,她才睡醒,睁着迷茫的眼睛看了看周围。
是芳信的卧室,他也在窗旁的一张躺椅上睡着了。金黄的阳光透过窗照了他半身,可能是受不了这光照强烈,所以他脸上还盖着一本书。
孟惜和轻手轻脚地下床,看到床边还放着几根簪子,是她头上之前簪着的。大概是芳信看她这样不好睡觉,所以帮她取了下来。
孟惜和走到躺椅旁边,看着芳信露出来的半张脸,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差点碰到他的唇时,芳信开口说:“我没睡着。”
他拿下脸上的书,笑着看她:“准备做什么?”
“什么都没有!”孟惜和回身去拿自己的簪子,对着镜子装作忙碌地整理头发。
芳信还靠在躺椅上,目不转睛地看她。
外面突然有人喊:“芳信师叔!芳信师叔!人呢,平时这个时候不都在处理药材吗,今天怎么不在。”
芳信起身出去,没一会儿把人打发走了。
孟惜和听着没声音了才走出去,看到
芳信在煮茶。
“喝一点醒醒神。”他倒了一杯半透明的茶汤。
入口清甜,有股清新的草药味,但没有茶味。
孟惜和端着茶杯看看天色说:“我差不多该走了。”
她不太想打破这种闲适和谐的气氛,但走之前,酝酿了一天的话还是要说出来。
“林渊如今站在颖王那边,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抓我们的把柄,为了不影响你,我们最近恐怕要少见面。”
芳信呵笑了一声:“你是顾忌林渊还是颖王?我会有办法对付他们,你放心便是。”
孟惜和哪能放心,忧虑追问道:“你打算做什么?”
“就算颖王知道我们的事也没关系,我会让他自顾不暇。”
孟惜和就怕他提前和颖王对上,改变了命运。而且他这样一个闲云野鹤般的人,要去弄那些阴谋诡计,孟惜和总觉得不合适。
她一边觉得芳信不该做那些脏事,一边又清楚他日后必然会经历这一遭,于是又纠结起来。
“总之,先不要轻举妄动好吗?像颖王那样的人,就算不对付他,他也会有自取灭亡的一日,我们不必着急。”
孟惜和改口劝说,“见面的事,只要你想见我,我一定常找机会过来,好不好?”
好不容易暂时把人劝住了,孟惜和下山回城。
这个时候,池苑那边的水上表演应该还没结束,她妹妹肯定还在湖边。
孟惜和让马车往池苑那边去,准备和妹妹见一面再回。
当初她还想着让妹妹嫁给静王,谁能想到会变成今日这番境况。
芳信就是静王,知道这件事后,她不可能再让妹妹和静王有牵扯。
不为别的,她知道夫婿心中另有所爱,当妻子的会过得多苦。她和妹妹上辈子都受了这罪,这辈子定然不能重蹈覆辙。
只是,失去了静王这个选择,妹妹的婚事还是没个着落。孟惜和低头思考,要不要从芳信那边想办法,看看他认不认识合适的郎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