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鲸屿Freya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原上松与月 20瓶;54533316 5瓶;非墨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黎江雪记得的下一件事, 是她被牢牢按在悬崖边,几名修士拼了力才将她拉住,口中直道:“疯了, 真是疯了。”
“没想到这些魔教, 师徒苟且,竟还有几分真心。”
而她只是伏跪在地, 半边脸上都是尘土, 与溅在颊边的血混在一起,又被泪水冲成道道泥泞, 一头一脸的狼狈。
在幻境中,那一日她在教坊司前找到了他, 着急忙慌地将人抱回来上药。因为知道这人爱耍性子,特意让婢女先送了蜜饯来,堵他的嘴。
她眯着眼,笑着问他, 是喜欢金橘, 还是海棠果。
他像是被逗得不好意思, 又像是有些微恼了,只不肯答。于是她顺手拈了一枚紫苏梅子,塞进他的口中。
他双唇软软的, 在她指尖一抿, 一直痒到心里。
她暗自记到如今。
他说, 梅子太酸了。
那当日在幻境里, 为什么不告诉她?怎么今日又知道开口了?
视线一片模糊,将崖下的云雾晕得白茫茫, 好刺眼,让她错觉, 在雾气的缝隙里,还能寻到他一片衣角。
眼前走马灯一样,全是他的影子。
他在厨房里挨那纸新郎欺负,傻呆呆地被烫得两手通红,她一边拉着他浸凉水,一边又急又气,问他怎么不知道躲,他只低声道:“炖了快两个时辰了。”
后土化身的侯姑姑,对她动家法,他硬闯进来扑在她身上,明明连一下也捱不住,虚脱地倒在她怀里,唇边全是血,还要说:“这不是师尊该做的吗?”
由着她替他上药,脸红得那么厉害,却偏要把她当初问过的话,再还给她:“你想是我的什么人啊?”
还有夜半的祠堂里,倾身贴近她怀抱的样子,被她亲得浑身发软,连脖颈底下都泛起红的样子,黑暗中腰间细细地发着抖,在她耳边沙哑了嗓音的样子……
她只顾将人揉进怀里,一晌贪欢。
却从没看明白过,他睫毛后面藏着的泪光。
最可恨的还是,她初将他抱回府中时,他抱着膝缩在床头,安静又生分,看了她好几眼,才道:“方才不及谢过姑娘搭救。只是,你为何一路都叫我师尊?”
她就一直被他骗到如今。
黎江雪紧紧地咬着下唇,任凭血腥气蔓延。
不,最可恨的是她。
明明一直都知道,他最喜欢骗人,为什么还偏偏信了他。
不是这样的,她应该猜到的。
那一天,抱着他从教坊司回来的路上,她一面还生着他气,气他从来不肯说实话,诓骗着她来浮生山取后土,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就猝然迎来了试炼,她还得时刻担心着他,满大街地找他。
另一面又觉得,这人没了灵力,身子既弱,性子也软,倒是比以往还要可爱些,终于没力气和她对着干,还知道喊疼勾人。
一时玩笑,她就说:“你要还是幻境外面那副样子,我都不想理你了。”
没想到他当了真。
看吧,她在试炼中把他当作幻象,和他共枕夜谈时,也没有说错他嘛。她师尊就是,骗人从来不打草稿啊。
黎江雪咧着嘴角,喉咙里声音嘶哑模糊,连自己都分不清是在哭还是在笑。
身边按住她的修士就回头道:“怕不是失心疯了。长老,您看如何是好?”
话音刚落,却只见一道金光起,两人毫无防备,被一剑横劈颈间,鲜血四溅,气息断绝。
四周人群哄然散开,爆发出惊呼。
而黎江雪片刻不停,双眼冰冷,蕻.火尧.韖直直迎向那几乎断了一臂的修士。方才想要趁机杀她,却错伤了她师尊之人。
水色灵流如游龙,盘上手中长剑,剑身似感知主人愤怒,一声嗡鸣,光华大盛。因灵力激荡,震得她周身衣袍猎猎,发丝无风而动。
下一刻,月升剑脱手而出,当胸将那修士穿透。
那人的双眼一瞬间瞪得极大,血丝暴突,仿佛极难以置信。随后,身躯凭空瓦解,血肉化作飞沫,散落一地。
在众人的惊叫声中,黎江雪将剑收回,转眼又要出手。
却有一道灵流笔直打在她胸口,她全身一震,猛地吐出一口血,被周围人七手八脚,硬是押着跪在地上。
身上一道道伤口,鲜明入骨,血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将她一件衣衫染得不辨颜色。
是方才明鸳用来禁锢她的灵力金线。
被她硬生生挣断了。
一片衣摆出现在她视野里,明鸳飞快点了她几处穴道止血,抬起她的下巴,意外似的挑了挑眉。
“没看出来,你比我想的本事大些。”
黎江雪脸色冰冷,眼神却如死灰。
面前的人探身,向崖下瞥了一眼,轻描淡写,“行了,我承认他这个师尊,做得是比我招人喜欢些。只是实在不怎么聪明,没的辱没了我的名头。”
“你敢再说他半句!”
“瞧瞧,给这张小脸气得。”对方拍了拍她的脸,“清醒些,你师尊愿意用命换你,可不是为了让你毛毛躁躁,自己再寻死路。我虽能容你,等到了神庙,少司命和那些神官们,却没有这样好的脾气。”
“我不稀罕。”
“你的命就这样贱?”
“你们杀了我师尊。”
“你还想与我决一死战吗?”
“死之前,我能杀几个,算几个。”
“够了!”明鸳忽地怒喝,劈手一掌,打在她的脸上。
没用灵力,只是结结实实的一个耳光。
黎江雪看着她怒目圆睁,青筋凸起,“那也是我的徒弟!我还没有问你,他的灵核为何会如此脆弱?我浮生门,可从未收过废人!”
她陡然怔住,哑口无言。
明鸳剜了她一眼,扬了扬下巴,示意手下将她架起来带走。
有人恨声道:“长老,就这么算了?刚才死的那几位同僚……”
“死就死罢了!”对面怒道,“自己修行不精,让一个丫头片子得了手,还有什么可叫屈的?”
她伸手一指,“这是少司命亲口要的人,你们待如何?随意处置了她,你们有几个脑袋?”
于是那些人不敢再出声,只上前钳住黎江雪的胳膊,强行将她拖起来带走。
黎江雪本是万念俱灰,任凭摆布,连眼皮也不抬一下,只是被架走前,偶然回头,见明鸳竟站在崖边向下望,似乎有片刻出神。
脸上那一掌,仍火辣辣的,她心里蓦地苦笑了一下。
不知这一刻,对方想的究竟是什么?
是遗憾此行未能圆满,不能将两人一同抓获归案,还是果真有那么一个瞬间,也会想起,他曾经也在她座下,乖巧地唤过一声师尊?
却听对方忽地出声:“等等。”
她与押送她的修士,都未解其意,就见明鸳大步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的脸,上下打量了一番,猛一伸手。
竟是从她颈间,扯出一样东西来。
是那枚鹿角形的金坠子。
那还是初次下山前,云别尘亲手替她戴上的,当时他说,这只是一件能助她提升修为的法器。她便欢欢喜喜地戴着,每每遇敌时,还要习惯性地握一握,总以为能替自己增加底气似的。
后来方知,他也没说实话。
此刻望着那枚坠子,她不由短暂失神。现在想来,这好像是她师尊,留给她唯一的东西了。
“你想要这个?”她半抬眼皮,冷漠地问。
明鸳极嫌弃地看她一眼,“这种东西,我会稀罕?也只有我那个蠢材徒儿,肯千辛万苦地弄了来,就为了替你瞒天过海。”
她将坠子拈在指尖看了看,笑容发凉。
“听闻,南方大山之中,有一只神鹿,掌管金脉。它的一对鹿角是金系精华,没有什么用处,不过是能施障眼法,将它触碰到的东西,全都改为金性罢了。它栖身之处,山高水险,又有瘴气丛林,常人都不乐于前往,此为其一。”
她凝视着黎江雪,一字一顿,“你想不想问我,其二是什么?”
“……”
“其二便是,神鹿性情刚烈,极为好斗,若想取它的角,必先受鹿角锥心之苦,使它不及拔出,才能趁机割下。即便修为再高,也足够折去半条性命。”
对方在黎江雪震惊的目光中,冷笑数声,将那枚坠子抛回她身上,“你自己留着吧。”
只余黎江雪骤然痛哭失声。
……
浮生山距天幕城,果然不远。
她被押送抵达时,大约是两天后。这令那些修士们,很是松了一口气。
只因她这一路上,不吃不喝,仿佛死人,对一切问话都充耳不闻。他们既忌惮着她那日突然爆发,杀了三个同僚,又碍于上司发话,必要活的,非但不敢将她怎样,还得防着她自寻短见,颇为受屈。
待到将她送进神庙时,她瞧着,他们是发自内心地高兴。
至于神庙,她一路上也听明白了。
在十多年前,曾经的天幕王城里,这的确是供奉神明,修行祭祀的所在。
但是在当今那位王君即位后,随着他发布诏令,招揽天下门派,又打着剿灭魔教的旗号,大肆搜捕与官府对抗的江湖散修,以及具备光明灵根之人,这一处庙宇,实际已经变成了监狱,其中的神官,也几乎等同于狱卒。
只是尽管改了职责,他们仍旧延续着旧传统,不论男女,人人皆穿宽大黑袍,戴一张黄金假面,将大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只露一个下巴。
说话时,也难免透着些高高在上的疏离。
黎江雪被投入神庙时,就有这样一位来接收她。
押送的修士特意关照:“这是罕见的光明灵根,且是少司命亲自要的人。还请神官大人仔细看顾着些,别有什么闪失。”
对方面具底下,口气冷淡,“我们何曾不仔细过?”
上一篇:给李隆基直播安史之乱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