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鲸屿Freya
“那当然了。这是极北之地的雪狐皮,裹在身上又轻又软,再暖和不过了。”
她举起来,往黎江雪身上一罩,哈哈大笑,“你这样子,和那只臭猫真像。”
“哪儿像了?颜色也不对啊。”
“都没脖子。”
“……”
两人互捶了几拳,合上箱子往外走,却不料一出门,正撞上一个人。
他一身黑衣,坐在廊下的摇椅上,低着头。细看才发现,膝上卧着苍狗,和他的衣裳黑成一色,险些就没看见。
喻千灯对他很没有好气,扬眉就道:“哟,大冷天的坐在这儿,是守着谁呀?”
那人不说话,只是抚着猫毛的手顿了一顿。
她就越发嘲讽:“神官也真是的,想听什么,就大大方方进来听呗,何必这样不磊落。要传出去,你一个男人,听两个女子的壁角,别人还以为,你心里揣着什么念头呢。”
苍狗睁开眼睛,轻轻地叫了一声,也闹不清楚是反驳,还是劝和。
黎江雪拉着她,“喻姐姐,不必理他。跟一个男人计较什么。”
面前的神官放下猫,轻轻起身,看了二人一眼,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要走。
只是凉风携着檐下的雨,向他身上飘了一飘,他像是连这点寒气也受不住似的,以手抵在唇边,轻轻咳起来。不过两声,就立即收住,像是不愿让人听去了。
“这神庙怎么派的人……”喻千灯拧着眉头嘀咕。
黎江雪却忽地出声:“等一下。”
他停步回身,只见一件白茫茫的东西,破空而来,他未及反应,伸手一接,那东西就落进了他的怀里。
是那件雪狐斗篷。
因为抛出去时张得太开,此刻他半个身子,都被罩在了里面。神庙黑漆漆的装束,被蓬松饱满的白毛遮盖,显得他整个人都软和下来,下巴尖埋在狐狸毛里,很是秀气。
将寒风与冬雨,都隔绝在外。
“你……”他也不由错愕。
喻千灯就更是不乐意,“你是傻了吧?自己都冻得打摆子,刚找出来的,还没捂热就给他?”
“我这会儿不冷了。”
“少来,我跟你说,你别看他是个男的就心软。他可是沐晚风的手下,能是什么……”
话到一半,自己意识到说露馅,与编造的身份不符,又停下了。
神官倒没有半分惊讶,露出的那小半张脸上,神色仍是平静。他只是抬手去扯斗篷,要还给她,“我不能要。”
手刚抬起来,被黎江雪强按回去。
“黎姑娘。”
“误会了,不是心疼你。”她淡淡笑了笑,“是如果冻死了你,神庙一定会找我麻烦。我如今的日子过得挺好的,不想惹麻烦。”
她透过面具望着他的眼睛,“所以,穿好了。”
“……”
神官默默回了房,她与喻千灯在廊下坐下来,仰头看天上的雨。
这宅子,是一个四水归堂的布局,二层小楼,中央是个天井,下雨时,雨水便会沿着屋檐滴落,与天上降下的一起,汇入院子中间的小小池塘。
虽然冬天的雨水寒,却也显得天大地大,清气扑面。
让人看着,心里没来由地宁静。
喻千灯仍在小声絮叨,对她将名贵的雪狐斗篷,拱手送人这件事,十分的心痛。
她便笑了笑,“行了,女儿家火气旺,我不冷了。倒是有几句话想问你,不知道行不行?”
“什么话?”
“民间传说。”
“这你可问对人了啊。”这人丢了个栗子到嘴里,“这些年我老在外面跑,但凡是坊间传开的,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栗子是唐止炒的。
也不知道他哪儿学的,这么厉害,弄了板栗和砂石来,热腾腾地炒了一大锅,冬天里吃着,人都暖和起来。
黎江雪也慢慢剥着,“这可是你说的大话啊。我想听王女星晓的事。”
身边人看看她,“为什么?”
“我不但长得像她,还凭着这张脸,捞了不少好处,要是对她一点也没了解,也不像话对吧。多听点故事,没准将来哪一天,还能用来保命呢。”
“也对。”喻千灯点点头,“要不然,万一踩了什么忌讳,也是大麻烦。”
她以手为枕,靠在椅背上望天,“像这个星晓,可不全然是好事。”
“怎么说?”
“她是上过刑场的。”
“什么?”
“具体的原因就不知道了。毕竟再怎么说,也是王族,许多事情,不可能让平民百姓窥见。”她道,“民间传得很乱,有说她与神官有染,秽乱宫闱的,也有说她是参与了谋逆。我私心里以为,是后者更可信一些。”
黎江雪也点头,“神官再特殊,终究只是个男子,为此把王女送上刑场,仿佛不至于。”
还是归因于权力争斗,互相倾轧,要合理得多。
喻千灯就笑,“但不管怎么说,传言也不会是空穴来风。你还是离那种男人远一些,免得步她后尘。”
“哎,好好的,怎么扯到我身上。”
“你看那神官,弱不禁风,和你装可怜的样子,没准当年的星晓小王女,就是吃这一套呢?你和她长得这么像,这种事有些玄乎在的,你别不信。”
“去去,能盼我点好吗?”黎江雪挥手赶她,“你说你的。”
“还说什么呀?”
“她既然都有谋逆大罪在身上,为什么好像,又没有赴死,反倒是不知所踪?那个王君为什么,还肯封我做镇海将军?”
喻千灯把栗子壳掰得咔咔响,“这里面就有个离奇的故事了,我以前一直以为是乱传的。说是星晓行刑的那一天,天降异象,有大鹏现世。”
“还有这回事?”
“真假我不敢保证,不过她这个人,在民间挺有威望,说是经常带船队出海,镇压妖兽,寻访仙山,找寻平定四海,保护百姓的方法。百姓爱戴她,就传说她是被冤枉的,本不该死,是大鹏鸟把她救走了。”
“所以王君才要做一做姿态?”
“是吧,毕竟一来,星晓反的是先王,也就是他们的母亲,和他的仇并不很大。二来,无论她是死是活,都已经不存在了,对他构成不了什么威胁。与其招人腹诽,不如摆出个怀念亲情的样子,还得人心一些。”
她挑着眉毛,“一个男人,这王位坐得可不稳当,是吧?”
黎江雪哦的一声,明白过来。
原来将她这个赝品封官,只是为了显示对亲妹妹的深情。她就是别人借的那个筏子。
就见喻千灯笑得有些暧昧,“这个星涯王,故事也不少呢。”
“说来听听。”
“他有姊妹两个,都因谋逆而获罪,一个死透了,另一个生死成谜。他这才以男子之身,登上了王座。要说这里面没有他的手笔,谁也不信。”
“的确。”
“传言他和那个异父姐姐,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事。”
黎江雪顿时倒抽凉气,“真的假的?”
“宫闱秘事,谁能说得准。不过另一件事,倒是详实的,他能够顺利登基,是得了当年的大司命襄助,两人之间的关系,一度是几乎摆在台面上的。但是后来,他把她杀了。”
“这么狠心。”
“能坐上那个位置的人,有哪个是不心狠手辣的?要都像你这样,早就被人把骨头啃干净了。”
喻千灯站起来拍拍她肩,目光却落在她手边一个小碗上,“你在干什么?”
原来黎江雪与她聊天的时候,手上一直不停地在剥栗子,却一颗都没有吃,反而攒在一旁的小碗里,堆了高高一摞。
“我不想吃。”
“不吃你剥它干嘛,好玩啊?”
“对,好玩。”
“……”
喻千灯用一种“这人有病且很大”的眼神看了看她,叹口气,“行吧,你自己慢慢玩。我和我师尊要出去一趟,今晚不用等我们吃饭。”
黎江雪抬头,“你们去哪儿啊?”
“神庙。”
“干什么去?”
“你也知道,那些不做人的东西,近来越发狂妄,到处搜捕光明灵根的人。今天是历法上的月圆之夜,这种灵根与月华相呼应,我得到情报,他们可能要有大动作,所以就想去探查一番。”
“太危险了,我陪你。”
“你能帮我什么呀?没准还要我回头捞你。”对面笑起来,“你就留下,慢慢剥你的栗子吧。万一我出事了呢,凭你这个将军的身份,或许还能给我点盼头。”
黎江雪自知修为不及,的确帮不上她,只能看着她身姿洒脱,大步出了门。
只是心里忽地有些疑问。
她不是说,要和她师尊同去吗?也没见叫上他一起走啊?
听完了故事,送走喻千灯,黎江雪一颗心却难免往下沉了沉。
月圆之夜,又是月圆之夜。
时至今日,她一听见这四个字,就心烦得很,既恼火,又忐忑,不知道这一夜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关键是,背后的谜团,她半点也没摸透。
她掂了掂手里的碗,垮起脸走进正厅。
唐止正在端菜,见了她热情招呼:“少主,你快坐,菜都齐了,马上就上桌。”
黎江雪却道:“你上楼去,叫有些人下来吃饭。”
“啊?我这正忙着呢。”他皱起脸,“就是喊一声的事,你去也是一样的。”
“我不乐意。”
上一篇:给李隆基直播安史之乱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