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鲸屿Freya
“对什么不住,都这样了,还记得和我客气。对弟子也要这么见外吗?”
他神色蔫蔫的,任凭她说,也不争辩。这副样子,让她心里一边不是滋味,另一边却又有某种火苗,在危险地跳动。
这个模样,活该被吃干净算了!
她憋着一股火,忽然一下将他打横抱起来,干脆利落,把人捞进怀里。
她听见云别尘在她耳边,轻轻倒吸了一口气,但是并没有挣扎,甚至用一条胳膊环住了她的肩,好让她抱得更省力一些。
安分,又听话。
她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假如他不是她师尊,也不是什么仙长,只是山下一户普通人家的男儿,她可能真的会上门提亲,求娶他做夫郎的。
这样温柔好性儿,又体贴人,知趣味的男子,就应该被捧在手心里疼的。
心里的火快烧了山,但她只是将人抱到床上,小心替他脱了鞋袜,又盖好被子,做完这一切,才见云别尘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模样倒是比方才有精神不少,颊上甚至有些血色。
“师尊看我干嘛?”她略有些不自在,“不难受了?”
“头晕。”
这人微微眯了眼,似乎虚弱,尾音里带了点迷蒙,乍一听,很容易误认成是在撒娇。他长发在枕头上散作一片,衬出一张脸格外漂亮,眼尾红得都有些媚。
黎江雪在心里猛扇自己一个耳光。
云别尘向她撒娇?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有这种惊心动魄的幻想。
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只平静温柔,“头晕更要早些睡,明天睡醒就好了。话说回来,这傅家住得也不舒服,明天我们就回霞飞客栈,让你安心住着休养,好不好?”
床上的人轻轻点了点头,全凭她安排。
屋内灯火昏黄,他的脸被笼罩在床架子的阴影里,褪去了平日做师尊的气度,只显得很温顺,也……很需要人照顾。
她又替他掖了掖被子,自己坐在床边,衣衫整齐,“睡吧。”
这人应了一声,将下巴往被窝里缩了缩,过了片刻,却忽地又睁眼看她,眸子里映着光亮。
“你不上来吗?”
黎江雪一口气堵在胸口,憋得肺疼。
上来?他告诉她怎么上来?
她都快起火了好吧!
一个男人,能不能稍微学着保护一下自己,不要老是作死?
她暗暗决定,等回到门派里,一定要叮嘱唐止,再次下山采买的时候淘几本《男德》、《男诫》一类的书,悄悄塞进云别尘的房里,给他好好做一下思想教育。
他总不能一直指望她的道德水准吧?
她是个人啊,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大活人!
她绷紧了脸,坐得笔笔直,像一块铁板,“我不困,师尊先睡吧。”
“今夜如此辛苦,你竟不困?”
“嗯。”
“还是觉得与为师挤在一起,终究不自在?”
……有完没完!
她借着衣袖遮掩,手狠狠掐紧了大腿,脸上还假装平静,“没有的事,我只是睡不着而已。”
“有心事?”
有有有,满脑子都是和你有关的黄色废料,满意了吧?
她咬牙切齿,瞥了他一眼,“师尊不也精神挺好的?”
“你是在嫌为师话多吗?”
“别污蔑我啊。”
云别尘就低低笑了一声。他翻了个身,面向她,眉宇间显得郁郁寡欢,“也罢,有心事的是我。”
“干什么?还是为了许盼?”
“嗯,虽然他能平安转世投胎,已经算是一个好结局,但却……总是让人心里不舒服。”
黎江雪的手动得比脑子快,像哄小孩一样,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的背。
“你看你。要是早知道是这样,我当初说什么也不答应跟师尊下山。”
“怎么说?”
“原本以为是除妖赚钱的买卖,结果师尊却专为了别人家的事,自己心里想不开。哪有你这样,专门给自己找苦头吃的人啊?”
他愿意,她可要心疼死了。
手底下揽着他的肩安抚,她自己却也轻轻叹了口气。
亲眼目睹过那样残忍的场景,却什么都做不了,连一个迟来的公道都讨不到,谁心里又能不堵得难受呢?
“傅家当真太不是东西。”她道,“傅馨这种王八蛋,竟然也能有夫郎,真是开了眼了。”
“她倒还不算太坏。”
“师尊这么想?”
“她父亲虽蛮横凶恶,她待许盼倒还是有所心疼的,并不算一无是处。只是失之懦弱,当不得家,最后也救不了自己的夫郎。”
黎江雪没忍住,看了他一眼,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她师尊在这个世界上,应当已经算是有胆识、有见地,不被世俗束缚的男子,他竟然只是这样理解?
可见此间男子被活生生压迫到了什么地步。
“师尊,你也太好说话了吧。”她轻叹道。
云别尘的目光闪了闪,半张脸埋在被子里,“我想错了吗?”
“我的师尊怎么可能有错呢?”她微笑着逗了他一句,才转为正色,“我只是觉得,这个评价对傅馨实在是太客气了。表面上看,作恶之首是她爹不错,但要是没有她的纵容、默许,她爹何至于肆无忌惮地做到这一步?
“愚孝不是孝,但凡她作为妻主,真有维护夫郎的心,她爹也不敢这样折磨女婿。当不得家,分家行不行?她爹不同意请郎中抓药,她自己去行不行?只要她有心想保护自己的夫郎,自然有上百种方法。无非是她也没有把自己的男人当一回事,却总在里面和稀泥、充好人,把矛盾引到公婿之间,自己美美隐身罢了。
“即使事情传了出去,别人也只会说是恶公公害死了女婿,而没有人说她半句不是。”
她越说越激动,音色转冷,目光灼灼,“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事?一个女子,从头到尾都没有为自己的夫郎做过什么,只靠嘴上的几句心疼,不痛不痒的几句关心,就能被称作是一个好妻主。这世界对女子的要求,不会太低了一点吗?”
云别尘望着她,像是定住了似的,有好一会儿没说话。
她才后知后觉地担心,自己说得有些多了。
他毕竟是生长于这片土地的男子,许多思想或许已经潜移默化地根植,骤然和他说这些,他未必能认同,没准还会显得驳他太过,太不留情面。
“师尊,我不是在说你不对。”她连忙放低了声音去哄他。
他却忽地勾了勾唇角,“你也是个女子。”
“啊?”
“世间女子,多以建功立业为荣,以儿女情长为耻,都希望自己的男人安分守己,不争不抢,专心替自己操持好后宅之事。你倒怎么好像,希望男人不好糊弄才好?就不怕将来讨个夫郎,被你养刁了?还是……”
他的眼神似笑非笑,像是带着探究,“还是你就喜欢这样的?”
黎江雪咽了口唾沫,喉头忽然有些发紧。
夜聊就夜聊,能不能别玩火!
但她只是道:“师尊何必又逗我,这和我喜欢什么样的没关系,和是男子还是女子也没关系。”
“哦?”
“这只是作为一个人基本的良心而已。无论是男是女,首先都得是一个人吧。”
“一个人……”云别尘重复了一遍,忽地笑着叹了一口气,“你可真是个怪人。”
“是吗?”
“当然,世上女子娶夫,无非一是为了多生女儿,后继有人,二便是为了孝顺公婆,家宅和睦。男子也往往以此为毕生使命。偏就你不一样,在这里说什么愚孝非孝,要是说出去,还不知道别人如何作想呢。”
“有什么好想的?那说明她们不如我呗。”她无所谓地挑挑眉,“要是我有夫郎,我才不舍得让他伤了身子,一个又一个地生。没有女儿又怎么样?会死吗?”
“那在世人眼里,便是无后了。”
“我对传宗接代可没兴趣,就算我的子孙后代当了皇帝,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说得好像我看得见似的。我操那个闲心呢。”
她倚靠在床头,抱着双臂,满不在乎。
云别尘的神色却忽地有些复杂,眸子在阴影里带着波光,令人捉摸不透。
“你真的这样想?”
“不然呢?儿孙自有儿孙福,没有儿孙我享福。为了追生女儿而害了自己的夫郎,是纯纯的傻蛋行为。”
她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身边人就轻轻地摇着头笑。
“或许在你将来的夫郎心里,能为心仪的人生儿育女,是他心甘情愿的呢?你又不是他,怎么知道人家愿不愿生。”
她就长叹一口气,“师尊,我真的好担心你。”
“为什么?”
“你这样,很容易被人骗走啊。”
一个男子,如此漂亮的男子,修为还如此高强,少有人能匹敌,明明应该是被别人仰望,如明珠般被追逐的存在,他却好像对自己的耀眼毫无知觉,反而口口声声和她说“情愿”。
有哪个女人值得你为她生孩子吗?
除了我,没有!一个都不配!
她气哼哼地在心里呐喊了一句,立刻把片刻前的计划重重划掉。
什么《男德》、《男诫》,统统不许看,没的把好好的人给教歪了。她必须隔三差五给他灌输先进思想,严防她的师尊落入这个世界设给男子的圈套里去。
她一想到,假如他遭遇许盼或崔南屏那样的命运,就觉得心都被揪起来,像破抹布一样被狠狠地拧成一团。
不,就算云别尘注定不属于她,她动过心的男人,也一定要有一个好归宿。
“师尊。”她用很严肃的目光看他,“你以后要是有了心仪的女子,能不能先让我见一见?”
他一愣,脸上陡然不自在,“你又在胡说些什么。”
“我是认真的。也许这世上的女子,大多都是那个样子,但你别以她们为标准。我师尊这么好,只有最好的,才配得上你。”像是怕他不同意似的,她还急着补一句,“你放心,如果你给我找的师娘果真好,我一定也会孝敬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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