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还-时间循环 第102章

作者:酒千觞 标签: 宫廷侯爵 成长 正剧 穿越重生

  “……”

  小官的尸首倒了下去,血洒芳草,众人呆呆看着,只觉得畅快。

  有的队伍抵达时浑身浴血,想来是经历过一场战斗;有的队伍只有寥寥几人,众人张了张口,却没忍心发问。

  有人要逃跑,被主家发现扣住,错失了这次机会;有人出卖了大家的行动,不知能为自己换取什么利益,总之并非自由……

  等到太阳西沉之时,共逃出约有千人之数。有人在人群中找到了自己的亲人,相拥而泣。

  “这里怎么还有小孩子?”有人看着人群中孤零零的一个十岁孩子,一个热心人用衣襟蘸了点水给他擦了擦脏兮兮的脸。看清他脸上有楚人的柔和,也有夷狄人的深邃眼眶后,大家都沉默下去,谁也没再多说什么。

  沈乘月担心等久了会有夷狄士兵追上来,对大家道:“我在这里继续等待就好,诸位请先行撤出草原吧。”

  众人都是归心似箭,自然连连应是。

  一个腿有残疾的人小声问沈乘月:“我也可以跟着离开吗?会不会拖累你们?”和他一路扶持着走出来的人也紧张地盯着她。

  “当然可以,都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们不会落下任何一人,”沈乘月承诺道,“会骑马的请站在我左手边,无法骑马的站到右手边,有马车安排给大家。由十七带诸位离开,为防遇上夷狄人,会绕很远的路,中途在其他草原部落补给,请大家稍安勿躁。我们大楚国土之上再见。”

  “多谢沈老板!”众人齐声拜别。

  沈乘月在草原上,从月色初升站到了天色将明,又等来了两支队伍。他们被绊住,来迟了一步,一路上生怕接应的人已经不在,见到沈乘月还在等,激动得涕泪横流。

  沈乘月等了三天三夜,中途十一劝过一次:“老板,应当不会再有人来了。”

  “再等等吧,”沈乘月叹了口气,“不然万一有人拼死拼活地逃出来了,到这里却发现我们都已经离开了,最终只能绝望地饿死在草原上,那也未免太残忍了。”

  十一点了点头,没有再劝。

  等了三天三夜后,沈乘月才决定撤离。离开前,她把易储存的食物和水留下了一部分,还留下了详细的地图和罗盘,用石头压住。

  安排好这一切,她才启程离开,

  返回边城。

  千余楚人回归大楚的那一日,边城百姓纷纷走到街头迎接,与他们隔街对望,千余人的眼神从陌生、畏惧逐渐变得热切,重新敞开怀抱拥抱着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

  公西郡丞将他们很好地安顿下来,让他们暂时在这里生活。待战争结束,夷狄不存,再派出人手帮他们重建故土。

  街头巷尾都在谈论此事,其中最大的功臣沈乘月却一回到边城就躲进了房间,几天没有露面。

  杜成玉和兰濯忧心不已,但这种事终究劝解不得。

  直到公西郡丞找上门来探讨粮草的事,沈乘月才出了房门,衣着干净整齐,表情镇定,至少表面上看不出有任何挫败的情绪。

  “大楚军粮被劫了一批?”沈乘月最近在草原中忙碌,倒是没关注到这件事,“无需慌张,大军那边应当还有些余粮,我去信请其他草原部落帮个忙,无论如何也能撑到下一批粮草运到了。”

  “下一批已经运出去了,我让他们换了路线,但万一再被劫掠又当如何?”

  “上一次事发后,楚军应当有了防备,会侦察偷溜出去的夷狄队伍,”沈乘月想了想,“不过保险起见,再多运些粮好了,从其他城池借守军去运粮,加强兵力,兵分三路,运三份粮草,夷狄预料不到这个,顶多只派一只队伍,劫不了三路兵马。”

  “可我们哪来的三份粮草?或者你的意思是把一份的量分成三份?”

  “我手里有粮。”

  “多少?”

  “附耳过来。”

  公西郡丞依言走上前伸出脑袋,把耳朵递了过去,听她低声说了一个数目。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么多?你确定是‘石’,不是‘斗’,也不是‘斤’?”

  原本囤粮想发一笔战争财的商人,被沈氏商号一直稳定的粮价压得憋闷,不再坚持高价,于是沈乘月趁机又收了一批粮食。

  若是单比手里的粮草量,她可以称得上富可敌国了。

  “记得保密啊,”沈乘月拍了拍郡丞的肩,“树大招风。”

  公西郡丞积极地点了点头:“都听你的。”

  “对了,”他离开前,又转身问道,“你此行要救的人救出来了吗?”

  “没有,”沈乘月注意到郡丞的表情变化,“你看起来似乎有些惊讶?那可是从夷狄国土上捞人,没救到有什么可惊讶的?”

  “我是有些惊讶,在我眼中你近乎手眼通天,”公西郡丞有些赧然,“我什么事都来求助你,而什么问题在你这里都能迎刃而解,我以为你几乎没有做不到的事呢。”

  “你太瞧得起我了。”

  “沈老板,你……”

  “别安慰我,”沈乘月立刻阻住了他的话头,“不盖棺不定论,没听到她的死讯,就总还有希望。”

第118章 兵不厌诈

  “大概这就是权力的滋味,”沈乘月对兰濯感叹,“我发现周围的人,逐渐开始用‘好’

  ‘是’‘都听你的’来答复我。”

  “当一个人做成了一些了不起的事以后,她的意见就会变得越来越重要,人之常情,”兰濯耸耸肩,“感觉如何?”

  “挺不错的,”沈乘月想了想,“但我有时候会过度自信,我需要一个会随时对我发出嘲讽的人在身边。”

  “你是说二小姐。”这甚至不是一个问句。

  沈乘月否认:“我没说一定是她。”

  “你现在是沈氏的大老板,守城的功臣,给三十万大军供应粮草的人,没人敢嘲讽你,”兰濯道,“也许我和杜成玉敢,但我们并不是喜欢嘲讽的人的性子。除此之外,也许还有商场上的敌人,但那种嘲讽是带着恶意的。”

  “他们的嘲讽太弱了,不及沈瑕之万一,有她珠玉在前,我走出家门以后,险些觉得全天下都是好人,”沈乘月托腮,“再说了,谁说沈瑕对我的嘲讽不是带着恶意的?”

  “但总归是在你的承受范围内的,至少我从未见你因此真正对她生气或翻脸,”兰濯看她,“再说,你现在不是正在想念她的嘲讽吗?”

  “我才没有。”

  “所以你想念被嘲讽与她无关,只是单纯喜欢受虐?”

  “兰濯,我记得你刚刚说自己不是喜欢嘲讽人的性子?”沈乘月起身拍了拍她的肩,“你实在太谦虚了。”

  “……”

  前线的战事还在继续。听说库勒吉的一支队伍不知为何绕到后方,强攻夷狄的一座城池,领头的是库勒吉的公主,夷狄五王子的可敦。据她说是为了私仇,但这种时候,无疑是给夷狄的情况雪上加霜。

  可汗派五王子去说和,最后把致使可敦与王子闹翻的罪魁祸首下了大狱,库勒吉才勉强同意撤兵。

  大家还听说,夷狄可汗因为楚人逃走的事大怒了一场。

  劫粮的事又发生了一次,只是这一次楚军及时得到了消息,在夷狄人回程的路上伏击,又把粮食夺了回来,顺便歼灭了对方的两千人小队。

  “提醒大军,劫回去的那批粮食记得验毒。”沈乘月道。

  “你是怀疑,夷狄人乃是刻意为之,在粮食里下了毒,故意让楚军夺回去?”

  “我觉得下毒的可能不大,”沈乘月摇摇头,“只是以防万一。”

  “我明白,上一次他们劫粮还是当场捣乱烧毁,这一次却带了回去,”公西郡丞分析,“如果粮食无毒,也可能是他们的存粮也不多了,打算带回去自用,也许我们可以反用围困战术。”

  夷狄本就不事种植,他们更擅长狩猎,食物中多是肉、奶一类,几百年来,他们过冬时的粮食大都是从楚国劫掠而得。近年大楚国力强盛,他们就靠掠夺了几个小部落的资源过活。

  “但夷狄军和大楚军不同,”沈乘月坐在驻军议事堂中,轻声提醒他,“他们可能真的敢食人。”

  “那就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了,”郡丞心有戚戚,“只希望这一幕……不要真的出现。”

  但事情的发展和他的期望背道而驰,两个月后,前线传回消息,夷狄一城被楚军彻底围困一月有余,先是闯进百姓家搜刮存粮,耗尽后,又开始屠杀百姓食用,先是老人和小孩,随着时日渐长,什么都顾不得了,把普通百姓尽数吃光。有的百姓被活着宰杀,也有的因为存粮被军队抢尽,生生饿死,死后的尸首又成了食粮。

  一城百姓吃尽后,他们开始挑选军队里相对矮小、瘦弱的士兵,杀之食肉。

  这座城最终被攻破后,楚军看着遍地白骨,都有些不敢置信,仿佛身处某种惊悚幻梦当中,甚至路边有的骨头上还带着清晰可见的牙印。楚军一边觉得可怖,一边有些纳闷,己方在城外喊了很久的“投降不杀”,怎么这群人居然有骨气到这种地步,宁死不开城门?

  转念一想,大概是这群人以己度人,生怕开了城门以后,自己也成了楚军的口粮。

  众人为之一叹,收拾了这座城战死的士兵尸首,抵达下一座城时,在城楼上夷狄士兵们的注视下焚烧了尸首,以此表明己方绝不食人的立场。

  沈乘月的粮食源源不断地送往战场,生怕这三十万楚军也陷入弹尽粮绝的境地。一旦被迫吃过人,就算为了存活吃了敌人的尸首,将来下了战场以后,也很难再回归到正常人的生活中了。

  楚军在夷狄城下,把上一座城发生的事一一讲来,企图令城中百姓和士兵动摇,开门投降。他们再三强调,投降的人不会被当场斩杀,更不会成为口粮,而是会被押回大楚种地。对方始终没有回应,不知是否有过片刻动摇。

  北方很快入了冬,天地之间一片白茫茫,边城中的花期酒约几乎每天早晚都可以免费领上两顿热粥,还给大家准备了厚实的棉衣,每人可以领一件。

  杜成玉站在柜台后给大家分发棉衣,看到小孩子就递上小号的衣服,小孩的爹娘常常会询问他,能不能给小孩子也领一件大人的棉衣。

  “棉衣太大穿在身上空空荡荡的,不够保暖。”杜成玉好心劝道。

  沈乘月坐在柜台里,懒洋洋地靠在火盆边取暖,闻言给他解释:“一件大的,可以回去拆开,缝成两件棉衣,明年还能接着穿,给他们吧。”

  “看来我要学的还有很多。”杜成玉将大号棉衣递过去。

  “我也是这样过来的,”沈乘月挪了挪靠火盆太近的小黄,“我以前从来不理解为何有人会不喜欢冬天,下雪多好玩啊,纷纷扬扬漂漂亮亮的,还能堆雪人。直到我意识到,冬天对我而言是‘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对有些人而言,可能是‘北风利如剑,布絮不蔽身’。真是念彼深可愧,自问是何人啊。”

  杜成玉回头看她,他喜欢她很久了,也因此清

  晰地看到了一个人堪称令人心惊的成长轨迹。

  “看我做什么?”她抬头,对上他柔软的眼神,看着他身侧蹿过来的影子,惊呼一声,纵身捞住了差点整个身子扑进火盆的彩霞。彩霞扑棱扑棱翅膀,不满地用鸡喙轻轻啄了她一下。

  “太危险了,”沈乘月抱着彩霞思索,“反正店铺地下是钢板,你说有没有办法把火盆挪到钢板下面?”

  杜成玉反问:“你想炭烤顾客?”

  沈乘月笑了笑:“等我想个合适的办法,让顾客保持温暖,但不要熟透。我似乎在哪本书里看到过,前朝有的地方会把整个房屋做成一个大型火炕,就是不太安全。”

  十七从窗子外跳了进来,一同相处这么久,大家也差不多习惯了两名杀手的神出鬼没。她递给沈乘月一封信:“草原上来的。”

  沈乘月看了一眼上面的黏土印章:“这些人都还挺识时务的。”

  “怎么?”杜成玉问。

  “有个不知死活的部落要派兵援助夷狄,其他部落注意到其动向,给我来了信。我得去告诉公西郡丞一声。”

  这话听着都觉得离谱,大楚负责守城的郡丞还要从她这里得到消息。

  沈乘月抱着彩霞,一把捞起小黄和火盆边闭着眼睛一派闲适的鸭子,把三只送回了房间,才出了门。

  公西郡丞听了这消息,不由皱起一双浓眉,连忙追问:“他们能派出多少人?”

  “很遗憾,不太多。”

  “遗憾?”公西郡丞挑眉,“莫非你有什么计划?”

  “草原众部,本该守望相助,”沈乘月神秘道,“我的计划是说服其他几个部落,让他们假意答应夷狄可汗出兵相助。”

  “给他希望,再让他失望?”公西郡丞不解她的用意,难道只是为了玩弄一下可汗?

  “兵不厌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