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还-时间循环 第55章

作者:酒千觞 标签: 宫廷侯爵 成长 正剧 穿越重生

  在牢里说这些,实在是各种意义上的不合适,沈父正想打断她,让她先想想这一次如何保住小命再说,就听沈瑕幽幽开口:“我说句公道话,那件事也不能怪姐姐。”

  “什么?”

  “爹您既然敢把任务交给姐姐,说明这任务您自己也没当回事,”沈瑕劝道,“又何必怪姐姐搞砸?”

  沈乘月翻了个白眼,沈父看向自己的二女儿:“你说话是一直这么不中听吗?”

  “……”

  沈瑕正要说什么,被疾步走来的狱卒打断。

  “沈大人,”他对沈照夜的态度还算客套,“陛下有旨,牢里环境阴湿,考虑到您的身体,让您暂且搬出大牢,在大理寺住下。小的给您安排了客房,您可以移步过去。”

  文臣里有些身子骨不大好的,提审前晕在牢里的不在少数,罪

  证并不确凿的官员先行软禁在大理寺倒也有过先例。

  狱卒给沈照夜开了锁,这也算是一个信号,说明皇帝至少没有要借这个机会拔除整个沈家的意思。可能陛下实在没想到劫国库之事乃沈乘月一手谋划,还以为她只是年纪轻轻被人蒙骗,甚或是被匪徒胁迫,才不打算对沈家赶尽杀绝。

  这种想法也不算离谱,毕竟沈乘月没有前科,她此前只是一个喜欢玩乐、喜欢热闹的小姑娘,又一贯没什么心眼,任谁也不会把她和劫国库一事联系起来。

  沈照夜叹息着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狱卒摇头道:“大人,沈大小姐参与劫掠国库,小的可不能放她出来。”

  “我明白,”沈父颔首,又看向另一个女儿,“那……”

  狱卒的脑袋摇了又摇,几乎都要摇成了拨浪鼓:“沈二小姐被捕时,身处翠柳胡同,正离京兆尹府邸不远。”

  沈父听出不对:“京兆尹怎么了?”

  “京兆尹府被人炸了,”狱卒看了一眼弱柳扶风般的沈瑕,也有些咂舌,“而我们拿下沈二小姐的时候,在她身上搜出了一些火药。”

  那个瞬间,沈照夜脸上的表情非常精彩。

  “陛下和大理寺都忙着解决国库被破一案,今夜户部和工部的大人们就被召集进宫商议如何加固国库了,二小姐的事我们暂未禀告上去,生怕添了乱,”狱卒解释道,“但恕小的不能放沈二小姐出来。”

  “我想和女儿说几句话。”沈父把手上玉扳指褪下来递给狱卒。

  “那小的在牢门口等您。”刚刚几人已经一起相处这么久了,要串供早串了,狱卒自不担心,识趣离开。

  “沈瑕,你的解释呢?”

  “我的解释是,我当时已经混入看热闹的人群,挽住了一个老妇人的手臂,提出搀扶她送她回家,做得天衣无缝,”沈瑕耸肩,“要不是因为姐姐劫国库的事,他们突然来抓我,根本不可能把我和京兆尹府联系起来。”

  “你是说你炸掉京兆尹府,也是你姐姐的错?”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瑕楚楚可怜地垂首,“我只是希望姐姐下次劫国库的时候,能提前通知我一声。”

  沈父仰天长叹:“你们一个劫国库,一个炸京兆尹府,倒也不愧是姐妹。罢了,我也捞不动你们了,咱们几个且听天由命吧。”

  两女对视,彼此都觉得挺委屈。

  “你没事劫什么国库?好玩吗?”这是沈瑕。

  “我劫国库只是偶然,你炸府邸可是日常了。”这是进行反击的沈乘月。

  “你们哪里来的胆色?哪里来的人手?哪里来的火药?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沈父百思不得其解。

  “父亲,我怀疑京兆尹和外祖父当年的事有关,”沈瑕直截了当,“虽然表面上他与此事不相干,但自二十年前起他连连升官。有受益,就必然有牵连,我一个人都不想放过。”

  沈照夜整个人都怔住了,只觉得今夜发生的事一件比一件离奇,半晌才开口:“原来,你竟是在调查这件事吗?”

  “是,”沈瑕眼神坚定,带着年轻人独有的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锐气,“没有人能阻拦我。”

  “我明白,我年轻时也是这样,”沈父叹息,“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走我的老路。”

  “那就帮我,”沈瑕打蛇随棍上,“把你当年的调查结果通通告诉我!”

  “先把眼前的事度过了再说吧。”沈照夜摆了摆手,举步离开。

  “父亲!”沈瑕叫住他,“我只想问一句,您还有没有当年翻江倒海、改天换地的勇气?”

第60章 良心还是脑子

  “爹离开了,”沈乘月望了一眼老父亲决绝的背影,“咱们越狱?”

  “算了吧,你知不知道劫国库是多重的罪?本朝开国以来,第一次有人敢打国库的主意,”沈瑕摇头,“现在外面不知多少人守着呢。”

  “那下棋吗?”沈乘月没心没肺地问,“我们在地上画棋盘,然后告诉对方自己下的是第几行第几列。”

  “也可,”沈瑕矜持地点点头,“不知京兆尹这会儿在哪儿?八成要去宫里告我的状。等他告了状,外面看守的人兴许还会再多一层。”

  “他还有命去宫里?”沈乘月挑眉,“我还以为被你炸得东一块西一块了呢。”

  “我又不是要杀他,”沈瑕无奈,“留着他的命才能观察他的后续动向。”

  沈乘月其实知情:“黑子,第九行第九列。”

  “白子,九行十列,”沈瑕在地上勾画,画圈代表黑子,画叉代表白子,“你说,循环会不会恰巧终结在今日?”

  “不要说那么可怕的话。”

  “可怕吗?”沈瑕笑了笑,“可你看起来很放松。”

  “事情已经做了,总不能一直战战兢兢,”皇帝还没原谅她,沈乘月已经单方面原谅了自己,“知道下次不能再犯就好。对了,我干脆在这里自尽算了,免得家人都跟着提心吊胆。”

  她摸了摸坚硬的木栅栏,向后退了几步准备助跑,跃跃欲试,沈瑕连忙拦她:“等等!”

  “嗯?”

  “别自尽,坐下来咱们聊聊。”沈瑕小心翼翼地安抚她。

  “好,”沈乘月情绪十分稳定,让坐就坐,“聊什么?”

  “聊什么都可以,诗词歌赋,花鸟鱼虫,人性善恶,火药制法,选一个你喜欢的,”沈瑕只想让她别寻死,“对了,你劫国库的人手哪里来的?”

  “刑部大牢里捞出来的,八行九列,”沈乘月又落一子,“说起来,刑部靳大人是个挺阴险的家伙,我一点都不为劫了他的囚犯感到抱歉。”

  “有多阴险?我这种程度的阴险?”沈瑕随口问。

  “倒也没到你那种程度,不过还是相当阴险,”沈乘月解释,“他为了五百万两,把一个人囚禁在牢里,严刑折磨了很多年。”

  沈瑕严肃地凝视了姐姐一眼:“没到我这种程度?”

  “好了,不乱开玩笑了,下面这桩事也不适合说笑,”沈乘月正色道,“靳大人制造了一些冤假错案,有个男人被判杀妻,但他的妻子其实是被一个纨绔子弟调戏时,无意推倒,脑袋撞到石头误杀的,她的尸首被搬回家里的时候已经不怎么流血了,所以案卷描述说现场血迹很少。我去察看过,痕迹早就被清理干净了。靳大人拿了好处,就把那男人收监,明日斩立决。”

  “还好今日碰到你了,”沈瑕看她,“不过证据已经没了,你要如何帮人翻案?还枉死者一个真相?”

  “先帮那男子越狱躲藏起来吧,”沈乘月说出自己的思路,“我想试着找找其他受冤屈者或其家眷,聚集起来,来一出墙倒众人推。不过有些难办,靳大人很谨慎,大部分案子都是正常判的,只有涉及有钱或有势之人时,才会帮忙掩饰,找人顶罪。”能混到这个位子上的人,怎可能件件案子都错判?判对了的案子当作政绩,判错了的案子用来敛财,倒也算是做过一些实事。

  “可以想办法设套诱捕,”沈瑕提议,“没有证据,就引诱他再犯一次错,留下证据。足够强势的证据,才能让其他受冤屈者看到希望,从而心甘情愿地主动站出来与你一起指证这位靳大人。”

  沈乘月竖起拇指:“不然怎么都夸你心黑呢?”

  “哪里来的‘都’?”沈瑕笑笑,“这世上,怕是只有你一个人这样评价过我。”

  这倒也是事实,阖府的下人无人不喜欢这位二小姐,对她的印象都是和和气气,未语先带三分笑,气质柔婉,一笑宛若轻柔的春水、迎风的柳枝。

  “也许还要算上那些被炸掉府邸的官员?虽然他们没有记忆,”沈乘月摊手,“真不知道父亲对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和你一比,我已经是万里挑一的好孩子了。”

  两人你来我往,在画出的棋盘上厮杀,又逐渐沦为单方面的剿杀。

  “你说,没有道德的

  人会活得更好吗?“沈乘月突然问,沈瑕说要随便聊,她就真的随便找了个话题。

  “何出此言?”

  “只是最近见过太多这样的人,”沈乘月举例,“有人养猫捉老鼠,后来家里老鼠绝迹了,就把猫也毒死了;有人养狗觉得可爱,狗长大了看起来不可爱了,就随随便便把狗扔掉了;有人视人命如草芥,收了钱就为权贵办事,仿佛穷苦百姓已经被他们划分出了人的行列。他们看起来理直气壮。”

  “欢迎见识真实世界。”

  “你不安慰我两句?”

  “你还在想办法查案救人,就说明还没对这个世界彻底失去信心,哪里需要我来安慰?”沈瑕道,“但回答你刚才的问题,没有道德的人不会活得更好,我相信不会,总有你这样的人会去制裁他们。”

  “有时候我会希望循环快点结束,因为我不想见识人性丑恶,”沈乘月说了一句,又连忙补充,“当然,不是在今天。”

  “希望我还没有成为你丑恶人性的例证之一。”

  “当然没有,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只是手段比较激烈,但你分得清对与错,而有些人早已分不清了。”

  不远处响起脚步声,一走一动间腰间的钥匙碰撞得叮咚作响,二人一听就知是狱卒来了,沈瑕提醒沈乘月:“如果是大理寺的人想在皇帝提审之前先问你几句话,你实在答不上来就装晕拖时间吧。”

  “能行吗?他们不会对我泼水、用刑,直到我醒过来为止吗?”

  “有陛下的旨意在,大理寺的人在确定你是主谋前,应当还不至于。现在对你用了刑,待会儿陛下提审时看出来,总归不大好。”

  沈乘月连忙请教:“装晕需不需要铺垫一下?我直挺挺地晕过去会不会看起来有点假?”

  沈瑕给出相当专业的指示:“先哭,边哭边抖,一直哭到昏阙。”

  “我哭不出来怎么办?”

  “废……”沈瑕似是想骂一句什么,又艰难地吞回了一个字眼,“装哭都哭不出来?”

  “你以为我是你啊?装哭当家常便饭!”

  说话间,狱卒已经走到两人牢门前,却不是来提审沈乘月的,而是来传话的:“一位姓萧的公子来探望二位。”

  沈瑕微怔:“他的消息倒是灵通。”

  “萧家和沈家关系亲近,”沈乘月打了个哈欠,“他们家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也是常事。”

  沈瑕问狱卒:“能让他进来探望吗?”

  “当然不能,”狱卒回以一个不出二人意料的答案,“萧公子还给你们带了东西,也不能送进来,小的就是来告知二位一声。”

  沈瑕点点头:“我们知道了,多谢。”

  “萧公子看起来挺担心的,”狱卒尽职尽责,全心为眼前两位囚犯着想,八成是收了萧遇的好处,“要不要小的转告他,等二位定罪后,他就能来探望,也可以送东西了。”

  “您可真会说话。”沈乘月称赞。

  沈瑕摇头:“劳烦转告萧公子,不必担忧,我们犯的罪……”她顿了顿,昧着良心也实在说不出这罪不重。

  “我们的罪行法无可恕,但情有可原?”沈乘月帮忙接话。

  狱卒坚定地对她摇了摇头,意思是情也没什么可原的。

  沈乘月思索:“那就说圣上宽宏大量,有海纳百川之胸怀,想来不会对两名弱女子赶尽杀绝。”

  “好。”狱卒表情复杂地扫了两位弱女子一眼,匆匆转身离去。

  “多谢,”沈瑕道,“我一时不知该对他说什么,他大概此时此刻还认为是大理寺弄错了,觉得我绝不可能炸了一座官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