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千觞
“是,”萧遇大概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样一句回应,面上动容,躬身行了个大礼,“多谢沈姑娘成全!”
萧遇喜欢沈瑕的几个理由,虽然品性高洁仍然存疑,但柳絮才高、蕙质兰心总是真的,沈乘月拦住他的礼:“算你小子运气好,得了我妹妹青眼。”
萧遇面色微微泛红,看得沈乘月失笑:“你脸红什么?接下来想必你想见见她,但我们还有事,萧公子明日再来?”
“是,多谢……”
萧遇又想道谢,被沈乘月一笑打断:“好了,我先走了,明天见。”
“好,明日再见。”
她迈出了沈府大门,沈瑕接下来的每一步,她都了然于心,安排妥当后,她便不必出场。
安排好人手,她贴着墙根处的阴凉地,向通判府溜达了过去。
通判是六品官,在京城里实在排不上号,又是皇帝刚刚从外地调进京的,有些人高高在上看他们一家,像是看一户刚刚进城的土包子。三小姐及笄遍发请柬,不少人都要笑一声她不自量力,硬要融进不属于她的圈子。
前些循环里,沈乘月确实忽视了这桩事,如今被丫鬟一提醒,就提着礼物上了门。
及笄礼规模不大,三小姐看到她,眼神一亮,奔过来握住她的手:“沈姑娘,你来啦,快坐!”
沈乘月含笑把礼物递过去:“愿姑娘笑颜常开,福运绵长。”
“多谢,”三小姐面色微红,“我没想到你会来,你不知道这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
一妇人打扮的女子也迎了过来,是三小姐的母亲,亦是口中不断称谢,沈乘月与她互相见了礼:“理当如此,两位不必如此客套。”
及笄礼开场,沈乘月坐在席间,适时送上掌声和微笑,见证了初加、聆训,期间有人来报,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什么,她便也压低声音做了下一步指示,顺便隔空与沈瑕对了两步棋。
她看了看天色,文人集会开场了,但是这边的及笄礼还未完。
那就算了吧,沈乘月想,她自己的风光哪一日都能追寻,今日就全了这小女孩一场开开心心的及笄礼又如何?
到了揖谢环节,三小姐向在场参与者作揖道谢,沈乘月也起身还礼,笑着举杯祝福。
沈乘月常常会想,循环究竟会结束在哪一天,是轰轰烈烈、春风得意、鲜花着锦,还是万人瞩目?
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平平常常的一天。
这一日,她跌落过,也登顶过,钱与权,似乎什么都见过了,喜与乐,似乎什么都做过了。国库一年的收入随随便便在她手里流过,无数条人命尽在掌握,无数人悲喜随她牵引。
但七月初六,本就是一个平凡的不能更平凡的日子。
台上的人宣布礼成,沈乘月看向三小姐亮如星点的眼睛。
柳舞于风,花映于水。
庸常之中,微芒不朽。
参加了及笄礼,她又去救了几个人,有些人可以安排旁人去救,有些人则要她亲自来救。这些人命总是不能错过的。
循环里她杀过很多人,临到终了,却要忙着救人,半点分不出杀人的心思。
夜色降临前,她指挥着所有人做出了一只木鸟,又重新登上了京城中心的宣德楼。
“姑娘,这可行吗?会出事的吧?”
“放心,我试过了,等我安全落地,下一轮就换你们玩,”沈乘月回身一笑,“小桃,帮我把烟花引线点燃。”
“是。”小桃盲目崇拜着她的大小姐,听了吩咐就乐颠颠地上前点火,把一旁的兰濯气了个倒仰。
沈乘月纵身一跃,乘着木鸟翱翔天际,烟花在她身后拖出了一道绚丽的尾巴。
烟花散去的那一刻,万家灯火在她身后逐渐点亮,仿佛竟是烟火一一化作了灯火。
垂目望去,灯火万家,没有一个是她要停留的,却处处都有过她的足迹。
“如果能选的话,你想被困在哪一天?”
“我不想被困在任何一天,难堪是过去,荣光也是过去。”
我的力量来自我的内心,而不是对周围所有人所有事的尽在掌握,失去了神一般的力量,我也一样会过得很好的。
沈乘月飞在天际,俯瞰人间。
这一日,见天地,见众生,也让她看见了自己。
七月初六,是最平凡的一天,是最特别的一天,是最糟的一天,也是最好的一天,是少女懵懂终结的那一日,也是开启余生的第一天。
但说白了,它也不过是浮生中的又一日罢了。如何度过它,只取决于自己的选择。
无论如何,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第67章 新生
沈瑕跟随木鸟飞去的方向,找到了沈乘月。
后者已经摆好了棋盘在等她,见她来了,就抬手请她入座。
沈瑕席地而坐,拈了一枚白子在手里:“这局棋下了一半,终于见到正经的棋子了。”
沈乘月笑了笑:“酒还是茶?”
“茶,”沈瑕打量,“你的木鸟呢?”
“雇人运回宣德楼顶了,其他人还要玩,”一茶一酒碰了碰杯,“我正好在这里接应她们,我猜下个来的是小桃。”
“姐姐,我曾经读过一些史书,其中有个问题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哦?”沈瑕的话题跳跃不着边际,如天马行空,但沈乘月并不觉得惊讶,很自然地接上了话,“说说看。”
“我不明白,为何有那么多人会簇拥一个人为主公,帮他打天下,做他马前卒,最后眼睁睁看着他黄袍加身,自己却甘愿俯首为臣,从此任他来定自己的生死荣辱?”沈瑕道,“他们明明自身就很优秀,为何不自己去当这个皇帝?这看起来既不公平,也不聪明。”
沈乘月握着酒杯看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但现在我想通了,”沈瑕笑道,“有些人,大概只有亲自遇见过、亲眼看见过,才相信世间会有这样的人,才会明白什么叫心甘情愿,才会顺理成章地为其折服。”
“你是说,”沈乘月不要脸地猜测,“假使有那么一天我造反当皇帝,你会心甘情愿做我马前卒?”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沈瑕挑眉,“真有那么一日,我大概还是会杀掉你,自己登基。”
沈乘月失笑:“好在我没有做皇帝的本事。”
说话间,一只巨大的木鸟呼啸而至,降临在沈乘月早派人堆好的厚重软垫上,她上前扶了一把,扶出了一个兴奋得活蹦乱跳的小桃:“好玩!我可以再来一次吗?”
“当然,如果兰濯她们同意你插队的话。”沈乘月打了个呼哨,示意一旁的人再度用牛车把木鸟运回宣德楼。
沈瑕看着木鸟:“近距离看着,才知道这东西竟如此庞大。它在夜空里飞过的时候,看起来不过是只稍大些的鸟儿罢了。”
“你怎么知道跟着它能找到我?”沈乘月突然好奇,“我好像从未对你提起过木鸟的事。”
“看到它就知道是你,乘着木鸟放烟花,这种稀奇古怪的事,除了你,不做第二人想。”
“想不想玩?”沈乘月问妹妹,“你喜欢的话,我们这就去爬宣德楼。”
“好,”沈瑕扫了一眼棋盘,“这局棋等回来再下完吧。”
“说起来,你有没有怀疑过我作弊?”
“说得好像你做了弊就能赢我一样。”
“等着吧,”沈乘月不服,“总有胜你的那一天。”
两人起身,向宣德楼的方向踱步而去,木鸟飞得极远,两人几乎要穿过大半个京城,但谁也没提出要乘马车,只是享受着夜色与月色。
中途沈乘月指了指街边的算命摊子:“这家算得最准,你要不要试试?”
“最准?何出此言?”
“算我的循环时间,这家是算出时日最短的一家,其他的要么三百年要么五百年,”沈乘月理不直气也壮,“所以,他自然是最准的。”
沈瑕却很配合:“那就试试好了。”
她走向前,在备好的宣纸上写下了一个“瑕”字,算命师傅在灯下端详她片刻,提笔写下一段词。
“大千都是一菱花,彻底灵明绝点瑕,千眼大悲看不破,海天空阔夕阳斜。”
沈乘月探头来看:“看吧,很准的。”
沈瑕无奈:“哪里准了?只是根据我一个‘瑕’字扩写的吧?”
沈乘月也不欲争辩,沈瑕付了银子,随她离开,很快把这个话题抛到了脑后。
两人爬上宣德楼,看见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兰濯刚刚还苦着脸,见小姐和小桃都安全,才放下心来,却也不大敢乘木鸟去跳那钟楼,只是窝在软枕里,浅浅啜饮着一杯酒。
沈瑕环顾宣德楼顶,只见上面堆满了软枕软卧,随便往哪里一窝,就是个极舒适的去处。一边燃着小炉,炉上烤着肉串,温着酒、茶,一旁小桌上盛满时令水果。
“真会享受。”
丫鬟们见二小姐来了,不管背地里和与不和,面上礼数总要周全,连忙要起身行礼,被沈瑕阻止:“不必多礼。”
她在楼边挑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小腿悬在楼沿之外,俯瞰下方街道:“难怪你弄出了个木鸟,站在这里,的确会生出想飞的冲动。”
“你懂我。”沈乘月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随口赞道。
“我有点希望循环就结束在今日。”
“我也一样,”沈乘月手里握着酒壶,似乎已经有些微醺了,“但若不是今日,也没什么。”
“循环结束以后,如果我再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不必再原谅我了。”
“瞧你这话说的,”沈乘月瞪她,“你就不能不做对不起我的事吗?”
“本性难移。”
木鸟被人搬运回来,沈瑕回身问:“轮到谁了?”
“到我了,”兰濯缩在软枕里一动不动,“二小姐想玩的话,请便。”
沈瑕笑了笑,站了起来,看着沈乘月给自己绑好腰上腿上的系带,站在高楼边缘,迈出了步子。
她身子太瘦,沈乘月在木鸟上绑了沙袋,以免她的落点超出预计的范围,遇到危险。
沈瑕先是不受控地下坠了那么一瞬,随后才感觉到木鸟带着自己的身体漂浮在空中,一人一鸟向远处滑翔而去。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做这样看起来很危险的事,但沈乘月大概就是有这种感染力。
她迎着风,感觉异常的自由。
笑语欢声中,这一夜过得很快。
黑暗的帷幕裂开缝隙,露出天光一线。
“这次怎么回来的这么快?”沈乘月歪头问沈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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