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千觞
她其实是个心肠特别软的姑娘,两人中的任何一个死在这里,她都会后悔她为什么要去鹤城问帐,后悔她选了这条路,后悔她没能救下所有人。杜成玉盯着她,似乎要将她的容颜烙印于心。
“选兰濯吧,我做了鬼绝不会报复你的。”他说。
“……”
沈乘月正观察形势,思索对策,那边两人已经快演完了一出苦情戏。
“想好了吗?”关押两人的笼子不断下坠,大有一种她不选就让两人都被淹死的架势。
沈乘月指向兰濯的笼子:“选好了。”
“好。”
随着机关被按动,兰濯的笼子被铁索牵引,横向平移到岸边,锁眼轻响,笼门弹开,沈乘月搭了把手,将兰濯扶了出来。后者已是泪眼涟涟,视线在杜成玉和大小姐之间来回游移,焦急得不知说什么是好。
另一只笼子已经开始下降,沈乘月大喝一声:“杜成玉!”
“嗯?”杜成玉困惑,“你和我告别的语气就不能温柔点吗?”
“接住我!”
“什么?”
沈乘月已经飞身一跃,整个人合身扑到了关押他的笼子上,杜成玉反应倒是不慢,连忙从缝隙中伸出双臂揽住了她的腰,将她牢牢箍在笼子外围。
她选择留下杜成玉,就是因为他力气更大些,方便更好地配合。
沈乘月抬手摘下一只耳环,把铜线掰直后,捅入了锁眼。杜成玉大喜:“你还有这本事?厉害啊!”
两人随着笼子一同向下坠去,脚尖没入水面,水里饥饿的鱼早在等待,见状猛地扑过来咬向沈乘月,杜成玉一低头,就看到了鱼儿尖利的牙齿和看起来十分有力的下颚:“这什么东西?!”
“大概是某种食人鱼,”沈乘月抬腿用力一踢,鱼儿像个皮球似的飞远,“我在书里读到过。”
“你……”杜成玉眼睁睁看着她一边开锁,一边还要对付这些鱼儿,心都替她提到了嗓子眼儿。
兰濯捡起了沈乘月带过来的凳子腿,趴在水边击打去围剿大小姐的鱼儿,她有些紧张,咬着牙生怕漏掉了哪一只。
“别紧张,”沈乘月安抚她,“想象自己是在打马球。”
兰濯深呼吸,这古怪的安抚竟似乎真的起了效果,把眼下一切想象成一场游戏,反而开始棍棍命中,打得漫天飞鱼。
“真是一幅奇景,”杜成玉忍不住抬头张望,“上一次看到类似的情景,还是在海上,一条巨鲸拍打水面,拍得鱼儿乱飞。”
这锁有些复杂,沈乘月额头渗出了细汗。
“说真的,跟你出来这一趟,遇到了那么多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人事物,实在是不枉此生了。”他认真地看着她,她认真地看着锁。
铁笼持续下坠,两人的小腿已经尽数没入了水中,木棍太短,兰濯的力气使不到水下,杜成玉倒还好,他身处笼中,那些体型宽大的鱼一时游不过缝隙,被围攻的只有沈乘月一人。
兰濯连忙把椅子腿抛给杜成玉,他单手揽住沈乘月的腰,单手持棍,隔着铁笼,用力戳向不停游过来的食人鱼群。
随着两人的腰身也没入水面,吸引过来的鱼儿越来越多,他隔着笼子,终究是力不能及,沈乘月的踢打也只能对付脚边的鱼,一心二用,终于是被一条鱼的利齿咬中,从背上撕下一块肉来,她双手却动也不动,稳若泰山,继续应付那只锁眼。
一片血色浮开,刺激得鱼群越发疯狂,杜成玉双目赤红,用自己的手臂挡住了她的伤口,承受着鱼儿们的攻击。
兰濯在岸上急得四处乱转,却找不到什么趁手的兵刃,她很早就来到沈乘月身边了,曾经的大小姐娇气任性,但从来对她不坏,两人之间无论如何都算得上情谊深厚。她看着大小姐背部的伤口,咬了咬牙,跑到岸边就要下水帮忙。
“不许跳,”沈乘月却似乎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接下来不知还有什么机关,得留你一个无伤的人。”
“……是。”
“上去吧,放弃吧,”杜成玉劝
沈乘月,“如我刚刚所说,出来这一趟,不枉此生。我……没什么遗憾了。”
“不行!”
你真的把自己当神了不成?
曾有人问过她这样一句话,沈乘月还记得自己的回答,她清楚自己不是神,救不了所有人。
但有些事,总要尽力而为,方能不留遗憾。
人命并不是能轻易舍弃的东西。
鱼群进攻得越发猛烈,但她手下的动作丝毫不乱,耐心地探索着锁眼当中的关窍。
“这才是我想看的东西。”墙后有人评价道。
“你是喜欢坚韧、情谊,还是喜欢看活人被撕咬?”
“当然是后者。”众人大笑起来。
笼子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在彻底被淹没的前一刻,沈乘月手下咔嚓一声,笼门弹开,两人紧紧拉住对方,游到岸边,兰濯连忙把二人拉了上去。
杜成玉身上还死死咬着一只鱼儿,沈乘月心狠手辣,拔下头上簪子,戳入鱼眼,又从一边的眼里透出来,戳了个洞穿,鱼儿吃痛张口,被兰濯一巴掌拍开。沈乘月却动作未停,手腕一翻,猛地将簪子掷出,墙后众人不解其意,直到有人忽然尖叫起来,那支刚刚把鱼儿刺了个对穿的簪子,流星般迅速直入墙上一只用来窥视的洞口,正正好钉进了一个正趴在小洞口前窥视的男子左眼,她大概是用了全力,那簪子几乎整根没入,楔入了他的脑子里。
男子向后倒地,倒是还有气,周围人吓得大叫起来。
沈乘月对着这个方向一笑:“刚刚你们笑得太大声了。”
墙后一片混乱,没人想到这里围观还会遇到风险,更没人想到那细小的洞口能被人射穿,那需要多么精准的掌控力?
劫后余生,三人抱在一起,其中两人都在痛哭。
水下的两人都受了伤,杜成玉手上最严重的伤深可见骨,眼下却没什么办法,只能先撕了兰濯的外袍包扎了伤口。三人修整片刻,互相搀扶着向下一个关口走去。
墙后有人受了伤,被拉去治疗,而其他人的围观居然还在继续,只是安静了许多,偶尔才发出些咬牙切齿的声音:“我要看这三人惨死的画面!”
显然他们之间并没什么深情厚意,但是沈乘月触碰到了他们群体的利益,让他们感受到了危险。
围观还在继续,机关自然也在继续开启。
但既然大家发了话,要看三人惨死,负责操纵机关的黑衣男子也不再多话,直接打开了一道死门,把人引向几乎不可能通过的机关。
三人被引入一间圆筒形状的建筑,沈乘月抬头看到一只悬空的网兜,大概就已经猜到了里面有什么:“换汤不换药。”
杜成玉靠在墙上,墙是稻草扎成的,不知是否在模仿谷仓:“但这次的汤很可能要了我们的命。”
沈乘月把匕首递给兰濯:“试试看能否挖开墙壁。”
兰濯试了一下:“可以倒是可以,但这稻草太厚,怕是无法在机关启动前挖穿!”
下一刻,机关启动,网兜上被划开一道口子,有碎瓷片从上空坠落,三人连忙躲避,但这里空间极狭窄,很难躲得开。
兰濯声音发颤:“这是要一片一片将人活剐了不成?”
沈乘月观察着关闭的石门:“里面没有锁孔,我刚刚听到了落锁的声音,那锁孔应当在外侧。”
“也可能压根没有锁孔。”
兰濯提议:“那我挖石门旁边的稻草墙,看能否挖出锁来!”
“好,你试试。”
机关再次启动,网兜上的口子被加大,更多碎瓷片坠落下来。几人躲无可躲,只靠沈乘月的一块小木板左支右绌,互相推让,接连被划伤。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沈乘月眼睁睁看着上方网兜的豁口再度加大,“上方是空的,我爬上去试试!”
“能行吗?”
“差不多,稻草墙没那么光滑。”她把木板留给地上二人,自己撑住左右的墙手脚并用向上挪去,好在这里狭窄,才得以两面都有支撑。但攀爬途中无法专心躲避,一块瓷片很快命中她的左臂,钉进了肉里,让她险些滑落下去,沈乘月咬紧了牙关,反而加倍用力撑住了墙面。大概也只有循环中无数次受伤、死亡锻炼出的忍耐力,才能忍眼下常人所不能忍。
“太能忍了?”墙后的人忍不住感叹,“这还是人吗?”
好在爬得越高,碎瓷片造成的伤害越小,沈乘月硬生生顶着剧痛,一路攀登至最高处,这里没有房顶,她直接翻了出去。
在外侧近距离围观的人大惊,连忙纷纷散开,墙壁外侧没有可借力之处,以沈乘月的功夫,还做不到无伤落地,她却完全没犹豫,干脆利落地跳了下来,抓了块碎瓷片,紧握在手里,一端扎进茅草墙内试图减速。
碎瓷片割破了茅草墙面,也割破了她的手心,淋在墙面上一路鲜血淋漓。
滑了一半,瓷片在墙里被卡住,无以为继,沈乘月也立刻应变,抬腿在墙面上用尽全力一蹬,看准方向,借力冲着一个最胖的围观者扑去。
那看客因为太胖,跑得慢些,不料就此做了沈乘月的肉垫,被砸得几乎一命呜呼。
第89章 逃出生天
人群四散奔逃,身下的肉垫半死不活,一片混乱中有人在大声指挥:“往左边跑!右边没有路!”
这一指挥,瞬间就让他脱颖而出,黑衣男子感受到后背一阵冷意,一回头,就对上了沈乘月的视线,这道视线冷静而锐利,仿佛某种食肉动物盯着自己已在囊中的猎物。
他转身向石台一个飞扑,右手前伸,沈乘月猜到他要按动机关,手里碎瓷片瞄准了他的手腕,全力一掷,男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握着手腕倒在地上,沈乘月几步冲到近前,见那手腕被碎瓷片砍进了一半。
“这剩下一半连皮带肉的,看着不甚爽利,我帮帮你好了。”沈乘月拔出瓷片,手起刀落,操着那不甚好用的瓷片,硬生生用蛮力把男子的一只手剁了下来,男子痛晕又被痛醒,面上涕泪横流。
沈乘月用力踩住他的断腕:“放人出来!”
男子大叫一声,吓得裤子湿了,身下洇开一片水渍,沈乘月皱眉:“废物。”
这群人观看其他人的苦难时哈哈大笑,轻松愉悦地进行点评,一旦自己面临险境,竟如此窝囊。
他们之间显然没什么情谊可言,有些人见沈乘月已经开始伤人,跑得快些的,出了左边那道门,竟然立刻回身落锁,把其他慢了几步的人都关在了里面。
在一片破口大骂声中,沈乘月打眼看到谷仓外门上有锁孔,她也怕黑衣男子故意按下其他机关,反而害死里面的两个人,连忙自己扑过去开锁,把杜成玉和兰濯放了出来,两人身上都是血迹,但没有致命伤。兰濯看到地上的黑衣男子,气得一脚踢了上去。
杜成玉身子有些摇晃,沈乘月连忙扶住他,趁这工夫,另有人向石台飞奔而去,她闻声一回头,见那人一手捂着鼻子,大概也猜到了什么,几乎在那人按下机关,让室内散出一阵白雾的同时高声提醒:“闭气!”
但这一声终究是晚了点,沈乘月回身时,兰濯已经软倒在地,杜成玉也身子发重,她干脆扶着他平躺在地。
因为他们有不少自己人还在这间石室里,所以这东西大概不会有剧毒,顶多是迷药,沈乘月屏住呼吸,上前进攻,不过几招就捉住了那按动机关的家伙:“告诉我开门的机关,不然我乱按一阵,大家一起死在这里。”
那人不说话,沈乘月一发狠,握拳就向离自己最近的机关砸去。
“不要!那是乱箭齐发!你按了大家都活不了!”
“原来你不是哑巴。”
“……”
“别拖时间,”沈乘月提醒,“论起闭气,我总撑得过石室里这几位脑满肠肥的家伙。”
说话间,已经有人接连晕倒,发出躯体撞在地上的闷响,被威胁的人恨恨看了她一眼,按动了中间一道机关,石室左侧门应声而开。她低头,记住了机关上的图案。
沈乘月把此人打晕过去,将兰濯和杜成玉一一拖出了石室,她已经不剩什么力气了,只能委屈二人后脑勺和地面亲密接触,一边拖,一边罪恶地思索会不会把两人后脑头发磨秃。
出了门,眼前是一条走廊,沈乘月回身关了门,没有管那一室倒地的人。沿着回廊前行,很快经过一片铁笼,笼子里被关押的人看到她和她的满身血色,惊喜地扑到笼
边:“你也是被捉进来的人吗?救救我们!求你!”
“……”偌大的笼子里只有两人一狗,不知是捉来的太少还是消耗得太快。沈乘月看到锁口处有层层叠叠的血色,有新鲜的,也有的早就干涸凝结成了暗红发黑的颜色。狗正是小黄,看起来精神不错,见到沈乘月,就冲她摇着尾巴。
笼中年轻人承诺:“我是当今武林盟主的侄子,你救了我,我叔叔必有重谢!”
沈乘月困惑:“武林盟主的侄子怎么被捉进来的?你不会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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