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千觞
“连尺码都不差?”孙老板心底泛起了一阵凉气,他看着木盒子上的标记,那标记分外熟悉,因为一刻前尚有人举着腰牌在他面前摇晃过。
沈乘月应当不会提前得知他们的具体计策,更不会知道由他来负责出千,因为他们最后一刻才确定好人选。那她是如何做到的?她岂不是把所有人的底细都打听了个分明?确定究竟拉拢何人后,再送上备好的礼盒。
如果她早有这种习惯,每到一座城谈生意之前,都已经把当地商人的底细打听得一清二楚,那他大概明白,为什么她总能无往而不利了。
他仅剩的一点小心思也被掐灭了,心服口服。
另一边,沈乘月正扶着兰濯:“怎么?头疼了?”
“有点。”
“下次这种场合别跟着我了。”
“不行!我得保护姑娘。”
“好,那下次有人灌酒,不想喝你就拒绝,有人硬灌你就装醉,装醉不成你就跑,跑不了就揍劝酒的人。”
“嗯?揍人?”
“是啊,不然你学武做什么的?保护别人前先保护好自己啊。”
“先找个地方坐会儿吧。”杜成玉提议,两人把兰濯扶进了路边的茶馆,托老板煮一碗醒酒汤。
茶馆里有人三三两两地闲聊,沈乘月给兰濯斟了碗茶,忽听到夷狄二字,连忙倾耳细听。
“说是刑部靳大人滥用私刑,屈打成招!有个什么权贵子弟不小心杀了个女人,他帮忙栽赃给女人的丈夫,扣了个杀妻的罪名!”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还有什么朱大人贪腐,做漕运总督时足足贪了五百万两雪花银!那可都是民脂民膏啊!”
杜成玉听得有些发怔,一转眼间,沈乘月已经丝滑地凑到了邻桌上:“几位这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不知道,很多人说是夷狄那边传过来的,但咱也不确定啊,夷狄咋会知道朝廷命官的秘辛?”
“夷狄?我明白了……”沈乘月望向北边,百官若再不统一阵线建言陛下出兵,夷狄那边怕是要把他们的秘密抖个底掉了。
第97章 私盐
沈乘月大概已经能想象到朝中乱局了,众官员知道自己的传言是真的,不知道别人的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别人知不知道自己的是真的。
互相猜疑,互相制衡。
沈乘月还待细听,邻桌杜成玉也想凑过来,经过兰濯身后时,她忽然暴起,一个手刀将他击晕在地。
他跌倒时带倒了椅子,发出巨大的声响,茶馆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过去。
沈乘月连忙上前把人扶了起来:“兰濯,第三次了,你注意点!”
“对不住,”兰濯清醒了不少,“我练武时,师父总让人从身后偷袭我,锻炼我的反应能力,我习惯攻击身后接近的人了。”
沈乘月存疑:“你真的不是对杜成玉有意见故意打人?我也从你身后接近过,你怎么从来不打我?”
“我都跟了你多久了?我认得你的脚步声,”兰濯解释,“何况你离我几步之内时,我嗅到熟悉的熏香,也该知道是你。”
沈乘月接受了这个解释:“不打我挺好,但是也别再打杜成玉了,打多了容易打傻。”
“我会注意的。”兰濯愧疚道。
被这么一打岔,隔壁桌的人没再继续刚刚的话题,转而抱怨起最近总是下雨,沈乘月也没有再听下去。
最近果然是多雨,待杜成玉醒过来时,天空中已经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他揉着脖颈,得知自己昏迷了一炷香时间,也没怎么抱怨,只是默默把桌上兰濯喜欢的茶点都干掉了。
雨下了一夜,沈乘月闭目听着雨打屋檐的声音,想象着水珠沿着屋檐落下的模样,心境逐渐平和,安然入睡。
第二天一早,沈乘月等了又等,也不见那群商人送来地契,明白他们大概是使出了拖字诀。这一招大概是天下所有人都能无师自通的绝技,好像拖着拖着,事情就总会过去。
于是她放出话去,前三个送来地契的商人,该产业按市价折现一半返还。第四到第六,折现三成。第七及以后,什么都没有。
不过一刻钟,便有识时务的商人小跑着送来了地契。
慢了一步的人,只能看着堂中那几个得意洋洋的家伙,气不打一处来:“说好的同进同退,你们倒是跑得快!”
“你不也来了?”
“我至少犹豫了小半个时辰!”
孙老板站在沈乘月身侧,低头查看地契有无错漏。一旦下了决定,就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倒是其他人见了他那认真的模样,几乎咬碎了一口金牙。
地契没什么错漏,众人一一画押,按了手印。沈乘月又在孙老板的陪伴下,巡视了一圈自己的产业,很快选定了客栈的位置。
“其他的呢?”孙老板一指街角略有些破旧的建筑,“那不值钱的地下室能做什么?”
“开间酒馆好了。”
“地下室里开酒馆?哪里会有生意?”
“雇几个人放话出去,说酒馆布置砸了重金,其中金碧辉煌,提供全城最好的酒和最贴心的服侍,酒馆的入口藏在墙内,由机关控制,只有受到邀请的有缘人以及具备一定资产的富人才能进入,总会有人好奇摸过来的,”沈乘月道,“只让少数人进来,他们就会觉得自己很特别。”
“这也行?”
“试试嘛,不行就换策略。”沈乘月随意极了,反正她赔得起也尝试得起。
两人继续沿街而行:“这一间呢?”
“这一间位置不错,闹中取静,”沈乘月想了想,“还是做成酒室好了,只有女子能进入,提供甜酒、果子饮,保证安全,给她们提供一个躲清静的所在。布置要雅致,不能搞得乌烟瘴气。”
“好。”孙老板手里握着纸笔,边走边记。
“你今日很乖巧嘛。”沈乘月回头看他。
“下定决心就好好干呗,咱们做生意的嘛,最忌摇摇摆摆,下不定决心。”
“不错,”沈乘月对他表达了充分赞许,“看来我没选错人。”
“这间呢?”孙老板又一指眼前小楼,“原本是间食肆,但城里饭馆、酒楼太多,这里生意平平。”
“那还是食肆好了,”沈乘月略作思索,“做一间不允许顾客点菜的食肆。”
“啊?”
“做几只抽签的盒子摆在门口,荤、素、汤各一只,顾客光临就先抽签,抽到什么菜就吃什么菜,忌口另说,”沈乘月很像是一拍脑袋随口做的决定,“菜式每隔七日便全部更换一次,我从周老板那里挖来的大厨,可要好好利用起来。”
“为什么?”
“方便那些难以抉择的客人嘛,”沈乘月也不是彻底胡来,她是见这座城池繁荣,很多人手里都有点余钱才敢这么搞,“新鲜感能招揽顾客,不过要运行下去,得保证每一道菜都足够美味。”
“好,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在孙老板看来,沈乘月简直是在乱来,但不料开张之后,竟是客似云来,很多人甚至嫌弃抽签三次太麻烦,逼得店家又干脆出了一个合并的箱子,只要抽取一次,就能抽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荤一素一汤一饭的具体菜式。
再后来,有的人甚至懒得到场抽签,店家又出了个新业务,在三餐前派几名小二绕全城一圈,想吃的就过来抽个签。半个时辰后,就有人把他们抽取到的菜饭汤送上门来。最开始,多半是潜心读书、闭门不出的书生这么做,后来其他人也觉得方便,又见食肆从不缺斤少两,渐渐百姓们某日懒得做饭,也会加入这个行列。反正每天抽到的菜式都不同,每隔一周全部菜式都会大变一次,几大菜系都轮过一遍,大家不会觉得腻。食肆也渐渐扩大,请了越来越多的大厨。
多年以后,这种模式遍布大江
南北的时候,孙老板仍然会感到一丝恍惚,不明白为何天底下会有这么多懒惰到连饭菜都不愿自己做决定的家伙。
沈乘月和孙老板敲定了大致方向,约好后续信件沟通,便离开了这座城池,杜成玉和兰濯已经先到一步,在附近等她,见她来,两人都在给她使眼色,奈何默契不够,沈乘月没能理解个中含义。
待登了船,看到武林盟主抱着手臂,神色严肃:“船上摸上来一个小贼,被我赶下去了。”
“多谢师父。”
“他逃窜时,不小心打破了些东西。”
沈乘月若有所感:“什么东西?”
“装盐的箱子,”武林盟主正色直言,“乘月,你在贩卖私盐吗?”
原来他发现的是这个。“听我解释!”沈乘月生怕自己喊的慢上一拍,师父就要清理门户了。
“讲。”如今私盐危害极大,相应的,贩卖私盐者获益也极大。一些人只顾获益,无法保证贩出的盐不是粗制滥造,是否对人有害,一些百姓因为无法负担官盐、或是贪图便宜而长期购买私盐从而影响身体康健的事,盟主也有耳闻。
就算是记名弟子,他也不能容许这样的人拜入门墙。若不是相处过一段时日,觉得沈乘月为人还算不错,这会儿连解释的机会都不会给她。
“这些盐,说是私盐也对,说是官盐也没错,”沈乘月解释,“我贩卖它们,经过了当今陛下的允准。”
“陛下怎可能同意你贩卖私盐?这是影响国库收入的大事!”
“因为我和陛下都很清楚,这笔钱最后还是会充当军费,从哪里拿出来,并无区别。”
“军费?”
“攻打夷狄的军费。”
盟主看着她,意识到自己并不只是收了个商人为徒,他的徒儿并不简单:“解释。”
“如今官盐太贵,陛下听说偏远地方有些百姓买不起盐,几度想降官盐的价,”沈乘月也不再隐瞒,“但朝中百官强烈反对,政令难施。”
“那也没有私下授意他人贩卖私盐的道理。”
“官盐囤积成山,平白放在那里无人动用,有些百姓却仍然买不起,”沈乘月解释,“我路过偏远地方时,就顺路会把这些盐以低官盐三成的价贩卖出去。”
“你是说,这些盐就是官盐?”
“不然我哪里弄来的呢?”沈乘月一指甲板,“此时此刻,装在船舱里的盐就是盐政司下官仓里搬出来的官盐!”
“……”
“我向您保证,这些盐并非粗制滥造,也不会危害百姓身体,”沈乘月缓缓道,“我明白这未尝是个好法子,下达政令急不得,等到几年后朝廷正式降了官盐的价才稳妥。但开战在即,将消耗的军费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大数目,此时此刻,用囤积成山的盐换钱,同时也让部分百姓买到了便宜的官盐,我不觉得有错。”
“……开战传了多少年,真的已经在即了吗?”
“太子没有明确表态,但我们都知道他是不想发起战争的,”沈乘月摊手,“皇帝铁了心,要趁自己还在位的时候,踏平夷狄。”
“太子……”
“三皇子倒是主张发兵,但天家嘛,谁知道是真是假,说不定他就只是想投帝王所好,作为自己争皇位的筹码呢?”沈乘月语速很快,“当皇帝的谁也信不过,只想自己把事情完成,留给后世一个安稳。”
“我明白了。”盟主长叹了一口气。
沈乘月见他没有清理门户的意思,才小心地凑过去,陪着感叹道:“弯弯绕绕的,还是江湖好。”
“我看你弯弯绕绕也不少,请我上船,不光是来玩的,也是来保驾护航的吧,贩盐还是很危险的。”
“我替陛下的军费感谢您。”
“……”
第98章 谁人有份
“姑娘,我好喜欢那个,能养在船上一只吗?”兰濯趴在甲板边问沈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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